第36節
他想著,其實鄉下多數人家靠著幾畝地久能養活一大家子了,而剛剛分到他們手上的那近二十畝的土地,完全可以讓他在鄉下過著寬裕優渥的小日子,供一個讀書人,給兩個女兒攢嫁妝,也算不上一件十分吃力的事了。 再將到手的田地分出去一些,或許會讓他之后的日子過的比預想的艱難些,可勤奮努力,還愁過不好日子? 王春花本來就覺得自家吃了大虧,現在聽到她男人那番蠢話,恨不得直接拿針把他的嘴巴縫上了。 讓他充大方,滿心滿眼就他那些個兄弟,他怎么不和他們過日子去。 “那就不用了,你弟弟缺的,我和你爹還干得動的時候,會替他補上?!?/br> 蔣婆子看著老二純善的表情,心里頭隱隱有些心虛,不過想著這一次分給老二家的那些家產,這份心虛又消失殆盡。 說起來,他們當爹娘的給孩子攢下這樣的家產已經很對得起孩子了。 “老大,我剛剛說了那么多,你怎么想的?” 老二那邊老太太不擔心,之前那樁事,讓王春花嚇破了膽子,她心里就算是有什么想法,現在都不敢當著她的面說,至于分家以后,她有什么小心思,更是與她無關了。 “娘,福宗再過不久,就要準備院試了,還有之后念書上的花銷,都不是一個小數字,這些年我掙來的錢統統都交到家里了,哪里還拿得出二十兩銀子給老二啊?!?/br> 單峻山咬了咬牙,他明白,這一次分家,他這對爹娘的態度是再堅定不過了。 其實說起來,能分到縣城里的那套房子,已經算是單峻山心里預期的底線了,畢竟之前他爹娘那么心疼老三,他還擔心將來分家產,考慮到老三沒什么出息,爹娘會分更多的家產給他們。 現在這樣,既能分到縣城的房子,又不需要幫爹娘養老,他們大房在這一次分家中,就不算輸了。 他也不擔心爹娘私底下攢了什么好東西給老三,這些年家里的進賬他心里頭大致有數,所有的財產,幾乎都已經擺在明面上了。 “行了行了,我還不知道你們兩口子再想些什么?你們這些年要是沒攢下錢,你娘我這個蔣姓,就倒過來寫?!?/br> 蔣婆子又不是個蠢的,相信老大就那么老實,每個月安安分分把他掙來的那些銀錢全都交到了公中,早些年,老二那樣沒有心眼的都能攢下小二十兩的銀子呢,這么多年過去了,大房攢下的錢,只會更多,就算給了二房二十兩,剩下的錢,也是夠擔負的起長孫之后一段時間的讀書花銷的。 “分家的事就這么定了,等會兒,老二你去叫村長還有你單大伯和蔣三叔過來,讓他們當見證人,正式將分家的契書給簽了?!?/br> 單老頭一錘定音,看著妄圖垂死掙扎的兒子:“你要是不滿意這個分法,就回鄉下來,跟著我們兩個老的養豬養雞,到時候你給我們養老,咱們分家,就按照村里長房多分家產的規矩來?!?/br> “行,就按爹娘你們說的辦?!?/br> 呂秀菊在縣城里舒舒服服的,哪里還愿意回村子里來當一個黃臉婆啊,她還盼望著兒子高中,讓她嘗嘗當官家老太太的癮呢,要是讓人知道她這個出息兒子的爹娘就是鄉下泥腿子,誰還瞧得起她的福宗啊。 單峻山也是這么想的,因此他默認了呂秀菊的話,答應了現在這個分家的方式。 單家這三兄弟,從現在開始,也算是真正獨立的三家人了。 “寶兒啊,咱們不往山上去好不好???” 蔣婆子這些日子忙著和村上扯皮買一塊大點的空置的土地用來養殖那些家畜的事,終日腳不沾地的,唯獨在面對孫女福寶的事上,才勉強能夠分出點心神。 “就是啊,山上的松鼠可壞了,寶兒還記不記得那些壞松鼠拿山果子打你的事,可疼可疼了?” 蘇湘蹲下身,用哄小孩子的語氣對著閨女輕聲細語的說道。 也不知道閨女那膽子隨了誰,上趟上山回來,額頭上那么大一個腫包,居然還不記得疼,家里頭稍微親近些了,就又想著和她那些小伙伴往山上跑了。 “奶,娘,你們就讓我上山吧,這一次我保準保護好自己,不會讓小松鼠砸到我的?!?/br> 福寶是真的悶壞了,因為分家的事,家里唯一還能給她作伴的兩個堂姐現在忙著打包她們二房的行李,以及去正在搭建的她們的新家幫忙,除了晚上,根本就沒有休息的時候。 福寶也不好意思在這種時候打擾兩個堂姐,現在牛鐵花來問她今天上不上山,她自然就心動了。 再說了,這一次她們還換了一處地方,松鼠總不可能將窩剛好就挪到了新的地點吧。 福寶覺得,自己絕對不會那么倒霉的。 “要去也成,不過這一次,寶兒你得穿嚴實些?!?/br> 對上孫女濕漉漉的無辜希冀的小眼神,蔣婆子堅持了不到三秒,就繳械投降了。 等福寶獲得允許出門的時候,她被迫戴上了一頂原本屬于她二伯的下地專用的寬沿草編帽,大大的帽子罩住了她的半個腦袋,幾番調整,才沒讓這頂帽子遮擋住她的視線。 這么一來,她的腦袋就被帽子牢牢護住了,加上帽子的寬沿,就是有動物在樹上向她砸東西,估計也砸不到她身上了。 按照蔣婆子的說法,現在日頭那么大,這頂帽子還能幫小孫女遮太陽呢,省的到時候一身白嫩的肌膚被曬黑了。 看著女兒戴著大帽子頭大身小的可愛模樣,心靈手巧的蘇湘琢磨著,能不能重新按照女兒腦袋的大小編織一頂更適合女兒家的草帽。 通過了家人的允許,福寶總算能夠出門了,這一次,她聰明的背上了一個小竹簍,到時候采摘的山谷菌子,都能夠放到竹簍里。 “福寶meimei!” 遠遠的,跟著爹爹來鄉下的嚴山生就看到了正準備跟著小伙伴上山的福寶,然后努力用著高頻率,卻又不失沉穩節奏的步調,朝她快步走來。 因為嚴山生的突然到來,這一次上山的人,又多了一個。 “坤子你來的正好,你說村長給選的幾塊地,咱們選哪一塊來養那些個家畜才好啊?!?/br> 嚴坤看著兒子跟著福寶上山去了,對于自己的兒子,他并不怎么擔心,嚴家祖祖輩輩都是獵戶,即便現在嚴坤帶著兒子搬到鎮上去了,可也沒打算荒廢了自己這身手藝,在嚴山生稍微大點以后,就三五不時會帶他回一趟老家,然后帶著他上山教他一些打獵的手藝。 送別了兒子,他自己則是來到了單家,和老太太以及單峻海商量之后有關生意上的事。 因為他們要的地有些大,村長給了他們三個選擇。 一個,就是讓單家出錢買下他們家不遠處的一個荒宅,以及說動離單家最近的一戶人家搬家,重新選宅基建房子,這么一來,正好就能夠直接擴充原本的養殖棚,還就在家邊上,管理也方便。 還有一個,就是村內唯一一塊還算大的土地,但是那附近有不少人家住著,養豬養雞養鴨難免會有味道,就怕到時候那些住戶不滿,在里頭搗蛋。 最后那個,地方最偏,是平柳村靠近山腳下的一塊荒地,那里土質不好,因此一直都沒有村民去那里開荒,不過只是用來養殖的話,還是綽綽有余的。 最主要,那一片沒什么人住著,也不用擔心惹來抱怨。 這三處地方,各有利弊,同時價格也是截然不同的,中間那塊地最貴,因為它的位置最好,第三塊地的價格最便宜,因為它最偏,同時還是一塊荒地。 蔣婆子和單峻海心里頭已經對選擇哪一塊地有了想法,可這樁生意嚴坤也摻了一腳,總還是得聽聽對方的意見的。 “我覺得,還是山腳下這塊地更好些?!?/br> 打聽清楚這幾塊地的位置,還有需要的銀兩后,嚴坤果斷選擇了最后那塊地。 蔣婆子和單峻海笑了笑,這是想到一塊去了。 第45章 小可憐 “坤子,你為什么覺得山腳下那塊荒地比較好?” 單峻海和嚴坤差不多年紀,因此兩人在彼此熟了之后,就開始互相親近的稱呼對方,單峻海管嚴坤叫坤子,嚴坤管單峻海叫大海。 從三塊地里頭選第三塊,單峻海有自己的考究,但嚴坤并不在平柳村生活,卻也和他們一樣選擇了第三塊土地,這讓單峻海忍不住想要聽聽對方的意見。 “首先這三塊地最不能選的就是第二塊?!眹览ば赜谐芍竦恼f道。 首先,第二塊地處于村子較中心的位置,每天人來人往的,難免人多嘴雜,到時候那么多人盯著單家的這樁生意,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這塊地還是三塊地當中最貴的那一塊。 從前朝開始,朝廷就允許部分土地買賣,例如平柳村中,除農田山田之外的土地,都能夠經當地村長申報到縣里,由縣令批示后售賣給個人。 那快土地因為地方不小,本來是劃分成還幾塊宅基地分開售賣的,現在單家要的土地面積大,一次性將那一塊地都拿下的話,就得花上一百五十兩左右的銀子,這可比買農田貴多了。 因為分家的緣故,現在蔣婆子手里總共就只剩下原本分家時留下來的那十幾兩銀子和她私自替小孫女截留的三十多兩銀子,加起來,也就只夠那塊土地的零頭。 “至于靠近你們家這幾塊地,零零散散加起來,大概得花個一百二十兩,這還得看附近那戶人家愿不愿意搬,只是就算人家愿意,等養殖棚擴大了,即便打掃的再勤快,牲畜糞便的味道總是消不了的,難道你們還真愿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 同理,第二塊地也有這樣的問題,第一塊地好歹還是只臭自家人呢,而第二塊地,可是把周邊的鄰居都臭到了,到時候怨聲載道的,還不知道這些家畜能不能養下去。 “而第三塊地,靠近山腳下,平日里除了一些獵戶,以及偶爾上山采摘菌菇野草的村人,幾乎沒什么人經過,最要緊的,那一片附近沒有住戶,也不用擔心家畜糞便的臭味熏到人,同時那塊地還便宜,地還大,更符合我們剛開始經營生意的預算?!?/br> 第三塊地因為是不適合耕種的荒地,因此村里給出的價格很低,只要一百十兩銀子,但它的面積卻比第三塊地還大了近一畝七分的面積。 買下那塊地,不僅足夠搭建比他們預想中更寬敞的養殖棚,同時還能搭幾間簡易的房子,供管著那些個牲畜的人晚上守夜時歇息用。 而且將養殖棚定在山腳那一片,以后即便想要擴張規模,也能更方便一些,畢竟山腳下的荒地可不止那一塊。 嚴坤說的,都是單峻海心里頭想的,聽著他的分析,單峻海不由在一旁連連點頭。 至于蔣婆子,比他們想的都多了一點,那就是她的小心肝的奇妙能力。 將養殖區定在山腳下,山上的那些喜歡福寶的“朋友”沒準還能幫她看著些呢,誰要是不長心的想要來偷他們家的家畜,或是動什么歪腦筋想要斷了他們單家的財路,有山上那些“朋友”守著,沒準還沒等他們做什么呢,那些“朋友”的報復,就夠他們吃一壺了。 三人的意見達成了一致,之后的事情,就好辦了。 “你們確定要山腳下那塊地?” 平柳村的村長姓王,是一個精瘦的小老頭。 王家在平柳村算是大姓,因此每一任的村長,幾乎都是從王姓人當中選出來的,沒有意外的話,那個人通常還會是王氏宗族的族長。 不過由于每一任王姓村長做事還算公道,并不會過分偏向于自己本家的人,所以在村里還是比較受愛戴的,那些其他姓氏的村人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聯合起來,換他們這些外姓人來當村長。 聽著蔣婆子的來意,王村長皺了皺眉,尤其聽說蔣婆子買下這塊地還是為了養那些豬鴨之類的畜生,更是忍不住想要勸幾句。 養這些畜生掙錢,這點誰都知道,可養這些畜生同樣廢糧啊,還有其中耗費的人力,總的算下來,其實并不一定有你賣力點,多做些其他活掙得多。 尤其大批量養殖那些畜生,很容易引發瘟病,到時候血本無收,那就虧慘了。 反正買賣土地的錢到時候還是得上交到縣庫里,對他又沒有半點好處,頂多就是在他的功績上記一筆,可他這個村人推選出來的村長也不是什么正經官吏,終身沒有晉升的機會,有這點功績,又有什么用呢? 王村長想的很開,還是站在一個同村鄰居的位置上,替單家著想后說道。 “王老哥啊,你就放心吧,我都養了那么多年家畜了,知道怎么養這些金貴玩意兒,再說了,這樁生意的主人不是我,而是我身邊這一位,我們家,頂多就是替人家管著那些東西,順帶著掙點錢養家糊口的?!?/br> 蔣婆子笑呵呵地對著王村長說道,這個說法,也是他們在來之前,商量之后的結果。 單家剛分家,三房連帶著老兩口分到多少東西,負責擬定分家的契書的村長肯定是知曉的,說起來,三房現在的余錢不多,要是忽然間拿出一大筆錢做生意,肯定會惹來不少流言蜚語。 大房和二房剛被分出去,恐怕有幾個小心眼的現在還盯著他們呢,要是被他們瞧出些端倪,誤以為蔣婆子還截留了不少銀錢給三房,到時候等生意做大了,那就是一個擺脫不掉的麻煩了。 “你是?” 王村長聽著蔣婆子的話,朝她身后看去,這才注意到跟著兩人進來的嚴坤。 “我是開鎮上開豬rou鋪子的嚴坤,這些豬羊雞鴨的,我已經找好了買家,到時候不愁賣不出去,雖然到時候雇用人手,以及購買喂養豬羊的糧食會花費不少的成本,但薄利多銷,總是能有奔頭的?!?/br> 嚴坤心里想著,這可不是薄利了,這里面的利潤,遠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這一次購買田地花費一百十兩銀子,還有后期請人搭建牲畜棚,購買豬崽羊崽還有捉雞苗鴨苗的花費,零零碎碎,大約在兩百兩左右,加上之后購買那些喂養家畜的糧食,以及雇傭人手的花銷,在第一批家畜出欄前,起碼還得預留二三十兩,為此,嚴坤把自己這些年攢下來的一百多兩銀子都拿出來了,算作是資金入股,同時他還得幫單家聯絡上層的買家,以后的純利,他占兩層。 聽上去似乎并不算多的樣子,但嚴坤看好單家喂養的這些家畜名聲打響后的價值,只是兩層的純利,就夠他賺的盆滿缽滿了。 再過幾年,等兒子到了能夠娶媳婦的年紀,他都能夠給未來的兒媳婦打一個小金人出來。 王村長不知道啊,在他看來,養豬養鴨這事忒費勁了,村里人養這些東西,多數是為了過年的時候家里能夠多一盆大菜,很少專門養著賣的,畢竟家里的糧食人都不夠吃了,哪里還有那些小畜生的份。 但嚴坤是外村人,人家想要來他們村里買地養豬羊雞鴨的,他也沒有置喙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