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說話的是牛鐵柱和牛鐵花的娘,她的余光看了眼那個灰頭土臉的婆子,自家兒女憑被松鼠砸掙來的果子,分屬于他們的那一份怎么了。 “就是,我家秀蓮身上也被砸的不輕,這還是個小姑娘呢,我這個當娘的恨不得替她受了?!毙闵從镆渤鰜碚f話。 “沒錯,有些能夠狠心把自家閨女嫁給鰥夫,連孩子被活生生打沒掉都沒見替閨女出頭的人家,怎么能夠明白咱們這樣寧可少吃點好東西,也不想孩子受罪的人的心情呢?!?/br> 蔣婆子話中帶刺,狠狠刺了那個撩火的婆子一刀。 “我啊,看到我家乖乖頭上被山果砸出來的小包就心疼,最近這段日子啊,山上就是有再好的寶貝,我都舍不得讓我家乖乖上山了?!?/br> 蔣婆子拍了拍衣擺站起來,正好她拿出來的那一捧瓜子也磕完了,是時候看看她的小心肝起沒起床了。 “你說誰呢?” 那個刁婆子王李氏氣的臉紅,她閨女都夠慘了,這蔣婆子是得多黑心呢,才拿這件事戳她的傷疤。 “誰狠心我罵誰?!痹趺粗?,蔣蕙蘭還怕她不成。 連個眼風都沒給那個婆子留下,蔣婆子撇了撇嘴,就往自家的方向走去了。 她給閨女出頭她還仗她有幾分慈母心,結果呢,村頭巷尾倒是聽了她一通罵,也沒見她帶著她男人和兒子去女婿家給女兒出頭,對這樣的人,她還有什么好說道的呢。 “你罵誰呢,你……” 王李氏被松鼠砸了一通,此刻就和炸藥包一樣,一點就炸,現在被蔣婆子拿閨女當幌子一通指桑罵槐,還不把人給氣炸了。 好在邊上的人都攔著,沒真讓她追上去和蔣婆子鬧,至于她后面那些話,蔣婆子早就走遠了,也聽不見了。 不過不得不說,有了剛剛鐵柱娘等人的說法,原本在孩子帶著果子回來以后,越想越覺得果子的分法有些問題的人家不吭聲了。 單福寶額頭上的小腫包可是鼓了好幾天呢,牛鐵柱等人身上是不是真有那么多傷,他們也不可能脫了人家的衣服看清楚。 人家遭了那么多罪了,按人頭分自己那份山果,似乎也沒什么問題。 “嬸子!” “奶奶!” 蔣婆子慢悠悠回到單家院子外的時候,正巧撞上了過來收雞鴨的嚴坤父子。 自從半年前起,單家和嚴家達成了協議,以后單家的豬都由嚴家來收,價格比市場價每斤都高出兩文錢,這些年,也不知道嚴家搭上了城里哪家酒樓的東風,收豬的價格比之前定好的高上了十幾文,比鎮上縣城豬rou鋪賣的豬rou價還高了。 為此,蔣婆子狠了狠心,一口氣養了十幾頭豬崽,全力供應嚴坤的需求。 雞鴨的供應,是三個月前開始的,那時候嚴家收豬價剛提上去,蔣婆子覺得嚴家實誠,畢竟單家的豬賣給了他,私底下他自己找到了高價收豬的買家,那也是他的本事,所有的利潤已經和單家無關,可他還是主動提出要給單家漲收豬價的事,蔣婆子心中感慨嚴家人的赤誠和厚道,就做主送了一只老母雞和一只老鴨給嚴坤,讓他給自己和山生好好補補身子。 就是那天以后,嚴家除了收豬,還多收了雞和鴨這兩樁生意,只可惜單家就那么點人,加上又多養了那么多豬,一時間擴大不了太大的規模,因此只能按照每十天供應五十只雞和二十只鴨的速度,給他供應雞鴨。 就這個,還是基于他不收老鴨和老雞的基礎上,半大的雞鴨出欄的速度快,不然單家還真吃不消。 但光是這樣,單家人就不得不將邊上一戶絕戶人家的老宅買了下來,然后將院子外的豬圈雞鴨圈和那個老宅子打通,擴張了養殖場地。 又為了整理干凈豬圈和雞鴨圈,不至于讓那些糞便的臭味熏到自家,蔣婆子還帶著兩個兒媳婦每天都要仔細將牲畜棚里的糞便清掃一遍,然后拿去漚肥,澆灌田地。 累是累了些,不過看著那一個個和銀錢畫等號的家畜,和那些因為營養豐富,長得比以往更好的莊稼,又覺得這一切似乎都是值得的。 “山生哥哥?!?/br> 單福寶正被娘親逼著刺繡呢,看著堂姐們手里乖巧的繡線,在她手上就有些不聽使喚,心里正琢磨著怎么才能逃過去呢,就聽到了外頭熟悉的聲音。 她立馬就猜到是誰過來了,當即歡呼著放下了手里的繡繃,跟逃命似的,沖出了房間。 蘇湘看著閨女鬼靈精的模樣,扭過頭瞧了一樣繡繃上那個跟螃蟹神似的菊花,心里頭哭笑不得,也熄了將人叫回來,讓她接著繡花的心思。 “你們可別學你們那個meimei,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學不好本事,也不知道將來嫁人了怎么辦?!?/br> 蘇湘對著一旁兩個乖巧的侄女略帶責怪地抱怨了一通,實際上她心里還真不覺得閨女會不會刺繡,是一件多要緊的事。 她和孩她爹從小就給她攢著嫁妝,手里有銀錢,還怕沒底氣不成? 而梅娘和蘭娘就不一樣了,看王春花的樣子,顯然就是個靠不住的,而二伯哥雖然疼閨女,卻太憨,顯然也不像是那種能夠給閨女攢下豐厚嫁妝的人,這么一來,她們能夠依靠的,很大程度上就只有自己了。 蘇湘好心將這手繡活教給兩個孩子,也是因為心疼她們倆,是真心希望倆個姑娘能夠學好這一手本事,將來不論丈夫靠不靠得住,至少有自己謀生的本事。 “嗯?!?/br> 梅娘和蘭娘點了點頭,乖巧地繡著手里的手絹。 梅娘看著溫柔的三嬸娘,第一萬次幻想,為什么溫柔的三嬸娘不是她親娘。 有三嬸娘這樣的娘,即便多了三叔那樣一個不著調的親爹,她也認了。 “山生哥哥?!?/br> 福寶沒想到,哥哥回書塾了,老天爺就給他送來了這么一個救星,每天被娘親拘著繡花,她都快長出蘑菇來了。 “福寶meimei?!?/br> 嚴山生看著那個沖他跑來的小姑娘,多想抱抱她,親親她。 不過他記得爹爹的告誡,他現在已經不小了,作為外姓人,他要是對福寶做出太親密的動作,讓外人瞧見了,對福寶的名聲不好。 作為自己被人指著脊梁骨從小罵到大,污水被潑了一盆又一盆,至今都只有單家幾個孩子和他做朋友的人,嚴山生深知那些碎嘴的婆子嘴巴有多臭,外界的流言蜚語,有多么的無端,且讓人痛恨。 他自己受過的罪,半點都不想福寶再受一次,因此即便心里很想很想,他都克制住了,在福寶沖他跑過來的時候,只是成熟穩重的,將雙手背在身后,然后沖她點了點頭,喊了她一聲meimei。 將手背在身后,是因為他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就將小姑娘給抱住了。 “寶寶,你頭上的傷是怎么了?” 寶寶,是嚴山生心里偷偷給福寶想出來的親昵稱呼,只可惜這個稱呼他只敢在心里叫叫。 這一次,在福寶湊近了,被他瞧見了額頭上還留著淡淡印記的傷痕時,一個沒控制住,就被他叫出聲了。 寶寶? 福寶抖了抖,有些牙酸,看著嚴山生高大的個頭,嚴肅的表情,一點都想象不到,這樣rou麻的稱呼,居然會是對方說出來的。 好在嚴山生在她心里一貫都是沉穩大氣的好哥哥形象,加上他一貫少話,并不是什么油嘴滑舌的男孩,因此雖然被叫了這個過分親昵的稱呼,福寶也沒有多想。 誰讓她名字就帶著一個寶字呢,被叫寶寶,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不是什么大傷?!?/br> 福寶無所謂的揉了揉額頭,這個傷早就已經不疼了,她還急著和嚴山生分享她從山上得來的好東西呢。 “你快跟我來看我給你留了什么好吃的?!敝凹依锓帜切﹫怨臅r候,她給嚴山生留了一些。 畢竟人家有什么好東西就記著她,吃了嚴山生給的那么多糖果糕餅,她不想著點人家,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再者,福寶還有自己的小心思。 在盲婚啞嫁的古代,她身邊能夠接觸的異性總共就那么幾個,這不是被大伯娘和二伯娘的事嚇著了嗎,她從小就琢磨著要替自己養成一個知根知底的小丈夫。 現在相處下來,老實踏實的嚴山生,就成了她最好的選擇。 不過,這點小心思她誰都沒有說過,對外的表現也只像是對待一個親近的哥哥,畢竟將來的事瞬息萬變,誰知道以后又會發生什么呢。 說完話,福寶上前拉住了嚴山生的手,拽著他往屋里走。 嚴山生只覺得一團軟乎乎的東西把他的手握住了,軟綿綿的,嫩乎乎的,他都不敢反抗,生怕自己的蠻力把小姑娘給弄傷了。 他的寶寶實在是太不矜持了,嚴山生有些臉紅,可是又舍不得這一抹溫度。 就這一次,等這一次過后,他就會好好教教meimei,讓meimei不要再對他動手動腳了,省的影響她的名聲。 嚴山生這么想著,悄悄的,用手反握住福寶的手。 還沒吃到福寶給他留的好吃的呢,心里就比蜜糖還甜了。 “嬸子,我這趟來,是想找你商量一下,擴張養殖的事?!?/br> 孩子們玩得好,長輩們也沒多在意,嚴坤看著兒子被福寶拖走了,就和蔣婆子商量起了生意上的事。 寂靜的樹林里,除了蟲鳥的叫聲,幾乎沒什么響動。 一個棕紅相間的胖松鼠抱著一顆飽滿的大松子站在大樹的枝杈上,看著山腳下的位置望眼欲穿。 它都把它認為最好吃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它的小可愛,怎么還不來找它呢。 第41章 貢豬 “你是說,還想我們這兒,再擴大些規模?” 蔣婆子聽著嚴坤的來意,忍不住犯難,可是想著他描繪的場景,一時間,又有些向往悵然。 嚴坤說,現在他們單家提供的雞鴨還有成豬依舊是太少,希望他們家能夠擴大豬鴨雞或是其他小牲畜的養殖規模,但是嘴巴上嘴皮碰下嘴皮說的容易,真要把事情做好了,卻不是一件易事。 光是現在養的這些東西,都幾乎能讓家里人每個喘息的功夫了,要是再多養一些,家里人還用不用的著睡覺了,光是那牲畜糞便的臭味,恐怕都能讓家里人不得好眠。 “大娘,你有沒有想過,修建一個更大的養豬場,然后請一些村里的人,過來幫忙?!?/br> 嚴坤還是有點野心的,加上這些日子確確實實靠著晏家的家畜賺了一些錢,但是手里的那點東西并沒有讓他就此滿足,他想要更多的銀錢,給自己的兒子攢下豐厚的家底。 “嚴大哥,你說詳細些,我跟著一塊聽聽?!?/br> 單峻海不知道從哪里浪完回來,進來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從院子里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一口灌進肚子里解渴,然后沒喘幾下氣,就迫不及待的接上話了。 自從閨女出生后,為了給閨女攢嫁妝,他就開始認認真真經營自己之前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想著從上面掙點吃喝的小生意,現在雖然在那頭認真了不少,可也不代表他就一股腦的就放在那件事上,對家里的事,就不怎么關注了。 實際上這段日子以來,家里的變化他也都看在眼里,甚至有時候家里忙不過來,往日他這個最清閑兒子都會被拖過去幫忙,至于嚴坤從他們家里收豬,進價是多少,他心里也有數。 現在一聽嚴坤還覺得他們家供給的雞鴨豬rou還不夠,單峻海就知道,這里頭有門路。 說起來,他最近也有些犯愁,因為他每個月能夠掙來的銀錢,越來越少了。 別看單峻海好似不怎么著調,凈日里往鎮上和縣城里跑,沒個正行,實際上他每一躺往縣城里去,還真是有自己的正經事做。 壩江縣的名字來源于一條途徑他們縣城的大江,壩江,在縣城往西,有一個附近幾百公里內最大的港口,也是不少商船游船會??坎少徰a給的地方。 也因此,壩江縣雖然水土不豐,卻也還算興旺。 單峻海別的本事不說,光是那張能說會道的嘴,一般人就比不過他,加上他為人豪爽,講義氣,在鎮上和縣城里結交了一群朋友,然后聯合了那群朋友,他們搞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生意鏈,那就是說動那些走南闖北的商船上的工人,替他們捎帶其他地方的特產,然后他們再過一手,轉賣給附近鄉鎮的鋪子或是走夫,賺取里頭微弱的差價。 這里面,識人的本事就很重要,你得確定那些被你委托的人不會拿著你的定金跑了,也得承擔他們捎帶來的貨色,并不好賣的風險。 單峻海他們人多,旁人就算盯上了這里頭的利潤,可是小打小鬧的,一般人不敢和他們橫,有點本事的,又覺得為了那么點蠅頭小利鬧得難看,實在是沒什么必要,也因此,這份小買賣,他們斷斷續續做了三四年,賺來的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能夠讓家里的媳婦兒女,過得舒舒坦坦的。 但是最近這段日子,縣里來的一個新縣令,對方看準了壩江縣港口的商機,似乎有振興他們當地海上商貿的意思,這么一來,他們那點子小生意,可能就做不得了。 畢竟壩江縣就那么大一塊地方,要是有了源源不斷的貨源,他們那點小打小鬧的東西,砸里頭連點水花聲都聽不到,尤其人家大批量進貨,可能進價還比他們便宜,這么一來,連微弱的競爭力都沒了。 單峻海和他那幫兄弟最近都有些發愁,想著怎么才能找到現在這樣,又不怎么累人,又能掙錢的生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