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福壽:所以他是不是看錯了?那不是沉香,那是塊爛木頭吧?所以江小姑奶奶她不要,老爺他不要,江老爺不要,連這個女土人都一臉嫌棄。是吧? 好在這時候看見駱大叔跟過來,江月兒總算有了救星,拽著駱大叔道:“駱大叔,你跟她說,我不是要搶她的書。我是想說,把這本給我,我過兩天再送她一本新的?!?/br> 駱大叔雖然也是山民,但他不是跟這些土人一樣,住在深山里。他只是住在山里的本朝人。 因為平時他們會跟土人有些交流,對土人的話,駱大叔也懂一些。 這也是衛老爺聘請駱大叔的重要原因。 金州到梅州這段山上,土人們都在深山里分散居住。雖說駱大叔一再說他帶他們走的是最安全的路,但誰知道什么時候路上就遇到一撮土人? 土人的領地意識極強,萬一因為語言不通鬧起誤會,甚至喊打喊殺的,豈不冤枉? 江月兒雖說跟駱大叔很說得幾句話,但那是鑒于他們說的是一種語言的基礎上。土人們別看跟駱大叔住的近,他們說的可是另史上一種語言呢! 話扯遠了,駱大叔走過去跟女土人說了幾句話,女土人果然沒有這么激動了,只是還警惕地望著一行人,跟駱大叔說了一席話。 駱大叔簡短翻譯:“她不信你?!?/br> 江月兒只好去看祁玨。 祁玨知道她的意思:“別看我,這里沒有汗牛書鋪的分鋪?!?/br> 鈴縣地處偏遠,而且山民彪悍,關鍵是地方窮,不興文風,祁玨當然不會稀罕鈴縣的這一點市場。 江棟正要開口,說,如果要不回來就算了。 結果,衛老爺異常敏銳,還不等他說話,一眼便看過來。 江棟只有閉嘴,有點心驚膽戰地看女兒與這兇悍的女土人交涉。 江月兒只好自曝身份:“你要是實在喜歡這本書,我可以現給你畫一本。我就是這本書的畫師?!?/br> 女土人聽了駱大叔的話,大為驚異,指著江月兒連連點手,說話說得很大聲。 駱大叔像是很著急的樣子,跟女土人奮力爭辯。 隨著女土人說話越來越激動,江棟幾人發現,小小的鈴縣集市上,不知從哪里又鉆出了不少土人。 他們原本散落在集市的角落里不為人注意,待到這些人集中向這個方向走來時,便連衛老爺的侍衛們都開始戒備了。 早聽說那些土人不好惹,千萬別大山里走出來了,反而栽在這小小的縣城里??! 江月兒懵然不覺危機的到來。 她看駱大叔跟那土人爭執不下,索性從小黑寶的背囊里取出一枝筆和一張紙,讓荷香幫她摁住,趴在驢背上現場作起了畫。 江月兒自小學工筆出身,而她的《諧趣畫》是最簡單的白描,只是畫法較之一般的畫法略有不同,在江月兒看來,更簡單而已。 因而,寥寥幾筆,一張活靈活現的吝嗇鬼便出現在了她的畫筆之下。 她舉到女土人面前,道:“現在你信了吧?” 事實勝于雄辯。 女土人怔了片刻,一連串又急又快的話又蹦了出來。 不知道那女土人說的是什么,她話音一落,那些原本就站了起來的土人們竟向這邊快速奔跑過來! 福壽臉色大變:“老爺,這——” 衛老爺示意他看駱大叔的神色:“不急,再等等看?!边@個山民的臉色只是有些生氣為難,但并沒有憤怒和緊張。 駱大叔有些為難,但還是說了出來:“這位阿妹問你,還有沒有其他的《諧趣畫》?!?/br> 江月兒愕然,聽駱大叔道:“剛剛她坐在這沒事做,已經把這本書翻完了。她不肯給,是因為還想帶回去給她弟弟meimei看,現在相信你就是作者,她就想問問你,你還有沒有第二本《諧趣畫》?因為她覺得,吝嗇鬼的故事還沒完?!?/br> 江月兒:“……”這就是傳說中的催文? 想不到她第一次被人催著畫稿,這人居然還是個女土人?! 那女土人見她久不回答,又對周圍的人說了一句話,那些人迅速散開,將眾人包圍了起來! 駱大叔這回翻譯得很快,他有些無奈:“她說,沒有也不怕,可以在這畫完了再走?!?/br> 江月兒不可思議:“……還有強買強賣的?” 這祁玨就不能不站出來說話了:江月兒現在《諧趣畫》版權可是歸在他汗牛書鋪,也就是說,她的初稿必須交給他才行! 他對駱大叔道:“你跟她說,畫還沒畫出來。等畫出來后再送她都行?!彼巧馊?,知道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是講究和氣生財的。損失兩本書,能安然脫身也可以。 駱大叔扭過頭:“……”就是這個人,害他第一天差點丟了工作,才不幫他翻譯。 祁玨:“……”他沒得罪過這鄉巴佬吧? 其實畫一本《諧趣畫》對江月兒來說沒什么難的,第一本書一百頁她都畫過來了,何況第二本書,只要延續第一本的風格,講故事這件事,對本身就是個話摟子的小姑娘又有何難? 不過,女土人這么強盜一樣的做法,即使是她這么好脾氣的小姑妨也心里不舒服得很呢。 她想了想,道:“我可以給你畫,但我不白畫?!彼钢瞰k道:“我這本書,祁叔叔可還給了我十二兩銀子呢。你準備給我多少錢?” 駱大叔趕緊跟那女土人說了。 而一邊的祁玨在貼完冷屁股之后,感覺旁邊那個姓江名東來的家伙目光都快把他燒著了:侄女啊,求你別再說十二兩銀子的事了!坑你,啊不,少了你的那點錢我馬上就補!真的! 江月兒倒是不想畫,可看女土人這架式,要是她真一個不給畫,怕他們還得起點沖突。 想到衛老爺身份不一般,可不能受傷,她便忍了。 只是這忍吧,也是有底線的。 她是打算,要是這女土人非逼著她畫的話,她就,她就——她就什么來著? 怎么著還沒想出來,江月兒看那女土人猶豫地點了點頭。 駱大叔跟他們道:“她說,她沒有銀子?!北娙诵睦镆怀?,聽他說完了下一句:“她說,她可以多給幾塊木頭給你們!” 還有這等好事?!畫幾張畫就能得著上好的沉香木? 福壽望向江月兒,簡直想摁著她的頭往下點:沉香木在京城可是輪錢賣的,最便宜的一錢也是幾兩銀子,隨便那女人給塊木頭,一百一千本《諧趣畫》都買來了好嗎? 江月兒卻搖了搖頭,道:“駱大叔,你跟她說。這木頭值很多錢,我給她畫畫可以,只要這一塊木頭就能抵十二兩銀子,說不定還有多的。我不能占她便宜?!?/br> 福壽心里直嘆氣:他算是看出來了,這江小姑奶奶雖然能趨吉避兇,可老天爺是公平的。給了她逆天的福運,卻沒給她兩分財運。連到手的銀子都能往外推,傻!真傻! 駱大叔卻大吃一驚:“江姑娘,你說的是真的?”他是山民,沉香這類香料雖然沒見過,但肯定聽說過,他是真不知道,這不起眼的木頭居然這么值錢! 江月兒不明所以:“真的。不信你問祁叔叔,是吧祁叔叔?” 祁玨早給這孩子實誠的cao作驚呆了:他是書商,可別的商事也略知一二,因為此地山民閉塞且敵視山下人,本朝境內土人手里的沉香被一個藥商家族打通商路之后一直壟斷,因而他們收的價錢一直很便宜。 江月兒這樣一說,說不定要毀了別人的財路。 果然,駱大叔一說,那女土人更激動了。她眼睛瞪得老大,雙手快如閃電地抓住江月兒,突嚕突嚕地問了一長串話。 這回,不用駱大叔翻譯,江月兒也能猜出她的問話,直接問祁玨:“祁叔叔,你跟我說說京城現在沉香的市價吧?!?/br> 祁玨摸摸鼻子,倒是想裝個傻——像他做生意做到這一步,一般輕易不會去得罪誰,但跟前衛老爺接著說了句:“說說吧。你家里平時用的沉香不少,肯定知道價錢?!?/br> 這是在警告他別?;ㄕ邪?! 祁玨只好指著女土人掏出來的幾塊木頭,道:“你這塊活沉,至少二十兩銀子一錢,這塊死沉,價錢也差不多,這塊水沉,少說也是五十兩銀子吧?!?/br> 他其實還是說少了。 這幾塊沉香的品相都非常好,如果遇到會賣的賣家,整塊賣出去,幾千兩銀子都炒得出來。 這么高的價錢,別說女土人了,就是江月兒也驚呆了:“這么貴?那我還不能要一整塊木頭了?” 福壽痛心疾首:這些原本都該是你的??! 隨著駱大叔一句接著一句的翻譯,女土人眼睛越瞪越大,最終“啊”地大叫一聲,對周圍的那些土人喝了一句土話,一群土人氣勢洶洶地從街的另一個方向沖走了! “跟過去看看?!毙l老爺道。 江月兒也想跟過去看熱鬧,被她爹一拉,只好蔫噠噠地慢下腳步。 衛老爺就像背后長了眼睛一樣:“江姑娘,你也跟我來?!?/br> “哎!”江月兒歡快地答應了一聲。 江棟:“……” 祁玨:“呵呵,呵?!?/br> 杜衍:走了個嚴小二,來了個衛老爺。這丫頭的保|護傘越來越不好惹了。愁??! 比起那些趕過去明顯也是在瞧熱鬧的人,衛老爺一行人走得算慢得了。 但他們不需要眾人引導,就知道,那些土人們到底去了哪里,現在在干什么。 因為,那乒乒乓乓的聲音,還有土人們憤怒的叫罵聲估計將半個縣城的人都吸引了過去。 江月兒幾人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早被先趕過來的人堵了個嚴實,什么熱鬧都瞧不著。 她只好問旁邊的人:“阿嬸,里面人是怎么回事???” 那大嬸又厭惡,還有些害怕地道:“還能是怎么回事?那些土人跟普仁藥堂的jian商們鬧翻了,在砸他們鋪子唄?!边€呸了一聲:“活該!jian商!” 看來這普仁藥房跟本地人積怨有些深哪。 藥堂?江月兒估計,可能土人們就是被這什么普仁藥堂的人給坑了,詢問地望向祁玨。 祁玨早不知躲哪去了,阿爹本來就不贊同她湊這熱鬧,更不會幫她。江月兒便看看小黑寶,跟它打商量:“小黑寶,讓我站你身上站一會兒,你別動啊?!?/br> 江月兒從小被叫“小熱鬧”,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她一愛說話,二愛湊熱鬧。 為此,還差點遭到很多無妄之災。不過,每次都有驚無險地被她避過了。 她剛說完這一句話,就聽藥堂那邊,土人們特有的說話聲大了起來,并且越來越近。 人群一陣喧嘩,幾個土人氣勢洶洶地排眾而出。 那個女土人走在前面,看見江月兒,嘴里哇啦說著話,伸手捉住了她的手便將她往外面拉。 江棟另一只手扯住女兒,一手握著劍,冷然道:“放開!” 那女土人目露兇光,額上畫著的白色虎紋讓她看上去極是猙獰。 駱大叔趕緊道:“她是想讓江姑娘再細說一回沉香的事?!?/br> 江月兒也覺得這女土人沒什么惡意,跟她阿爹道:“沒事的。我們就是找個地方坐下來聊一聊,阿爹你別擔心。對吧衛老爺?” 這丫頭還自動自覺地找靠山支持了。 衛老爺他肯定讓江月兒干她想干的事,并為她掃除一切反對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