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但衛老爺竟夾了下驢腹,道:“走吧。今晚怕是要在山里過夜了?!?/br> 福壽看一眼衛老爺,后者只留給他一個絕情的背影。 他想到江月兒之前說的話,生怕她再給他上個眼藥,趕緊走過去向她行了一禮:“江小姐,多謝你救命之恩?!?/br> 江月兒笑著摸摸座下驢子的頭,道:“福阿叔,你謝錯人了。別謝我,謝小黑寶啊。要不是它的腳踩到你的袖子,你這會兒已經掉下山去了?!?/br> 福壽笑容僵硬,跟這頭黑驢子四眼相對:“小,小黑寶?” “啊卟”~ 冷不丁地,小黑寶鼻子里噴出一團熱氣,全打在了福壽臉上。 一股餿掉的稻草味…… 江月兒憋著笑掏出帕子,幫她的小黑寶給福壽道歉:“對不住啊,福阿叔,小黑福他——” 福壽沒精打彩地揮揮手:“我明白的,江小姐。它不是故意的,哎喲,老爺怎么騎著驢走這么遠了?老爺,老爺你等等我??!” 看自己落到了隊伍的尾端,江月兒夾了夾驢腹,趕緊追了上去:“阿爹,阿敬——” 第一天的時候,除了福壽這個小插曲外,隊伍里其他幾個人都沒什么事。 到了扎營的時間,駱大叔帶著他們找到了一個廢棄的山洞,說道:“這里原來是一個豹子洞,已經廢棄幾年了,應當不會有危險。但山里還有其他的猛獸,你們安排一個值守名單,守夜的時候不要睡覺?!?/br> 江月兒翻譯完駱大叔的話,原本還有話說,被她阿爹拍了一把:“你去睡覺,不許想些亂七八糟的?!?/br> 真是知她者,阿爹也…… 她扁扁嘴,最終什么都沒說,乖乖縮進了帳篷里,留著幾個男人安排值夜的時間。 因為幾個人是第一次到這片山脈,駱大叔帶著所有值夜的人值完頭一個時辰,剩下的四個時辰由他們自行安排。 當然,江月兒和杜衍兩個孩子,以及衛老爺主仆兩個都被眾人排在了外面。 一夜無夢。 不管別人怎么樣,江月兒反正是在哪都睡得好的。 朦朦朧朧的,她感覺到身邊有人碰了碰她,睜開眼一看,果然是駱大叔,他豎起一根手指,示意江月兒輕聲一點跟著他往外走。 江月兒樂顛顛地直點頭,沒走兩步,身后一道冷嗖嗖的問話響起來:“你去哪?” 江月兒一僵,回頭示意他小點聲:“我,就出去走走?!?/br> “走走?”杜衍一點也不顧忌身邊這些睡得橫七豎八的人,冷笑道:“往哪走?” “呃——” 江月兒骨碌碌轉著眼珠,還沒想出借口,又一個人翻身坐起:“是啊,往哪走?不如一起去?” 她爹。 江月兒完全xiele氣:“好吧,我告訴你們,但你們不許攔著我。是駱大叔說,山頂上太陽出山時如有云霧涌動,我就想去山頂上看看,行了吧?!?/br> 她努力睜大眼,想看清她爹的神色。 可此時拾來的柴火早就快熄了,憑著那星點的微光,江月兒當然什么都沒看清。 倒是另一個聲音為她解了圍:“如有云霧涌動?那不是仙境?走,帶我去看看!” 他整理著衣服,站了起來。 這位也想去? 江月兒有些遲疑道:“老爺,我得先提醒您一句。駱大叔說,山頂離這不遠,但有一段路特別險——” “需要人側身走過,風大一點就能把人刮下去?”杜衍突然插嘴道。 江月兒詫異道:“你怎么——”忽然捂住嘴,說漏了! 衛老爺還沒說話,福壽先乍乍呼呼地開口了:“這么危險,老爺您三思??!” 衛老爺問駱大叔:“你能保證我們的安全嗎?” 駱大叔信心十足地點點頭,從背囊里掏出一卷繩子,哇啦哇啦地說了一大堆。 江月兒道:“駱大叔說,他可以先走過去,用繩子把我們腰綁起來,另外一頭固定在巖壁上,不會有問題的?!?/br> 衛老爺盯著他手里的繩子一時沒說話。 江月兒都以為這件事快要不成了,忽然聽他道:“好,那出發吧?!?/br> 福壽驚呼:“老爺——” 衛老爺決定好的事,有誰敢推翻? 他只輕飄飄一個眼神,福壽就抖著腿欲哭無淚地跟在了后面,心里把沒事找事的江月兒罵了個賊死。 江月兒可沒空觀察他們主仆兩人的臉色,她就看江棟一語不發地出了山洞。此時天上還掛著星星,她偷偷看過去,她阿爹的臉色果然不好看,但不知道是不是顧慮到衛老爺,他竟沒說什么話。 駱大叔帶著眾人走在前面,邊走邊用土話解說。 江月兒就翻譯:“駱大叔說馬上就到,你們要是害怕,就閉上眼睛,步子大一些,一會兒就到了?!?/br> 沒說幾句話,駱大叔繞過前面的山壁,眾人眼前豁然開朗,一條羊腸小道出現在眾人面前。 福壽看一眼就覺得腿軟:一邊的山道僅有一腳寬窄,另外一邊黑洞洞的,也不知道藏著什么……從山谷下面刮出的北方嗚嗚響個不停,那聲音像極了鬼哭。 福壽險些尿了褲子:“老爺——”他怕高qaq 衛老爺無語地擺擺手:“好了,你在這等著吧?!边B個小姑娘都不如。 福壽原還想表表衷心,但看這么深的崖,這忠心就表不下去了。抖著腿站在崖邊還想說話,被衛老爺一個眼刀過去,只好閉了嘴。 衛老爺其實是把福壽看低了。 江月兒哪是普通的小姑娘?她自小跟著梅夫子在山野間上躥下跳,養得不知道多歡實。還因為當了個齋長,平時跟著同窗們出去時,那些要帶的炊具啊,藥鋤啊,各種物資什么的都是她背,她早練出來了。 別人倒是不想麻煩她,可全女學誰叫她最皮實?人人都累癱的時候,她還能打三趟拳呢。連梅夫子都說過,江月兒這個齋長當得再合適不過。到結業的時候,梅夫子可舍不得她了,還說,她們下面的幾個齋長都沒有她這么能(耐)干(用)。 要不是江爹不樂意,梅夫子甚至還想把江月兒聘回來給她當助手。 話扯遠了,把福壽這個拖后腿的丟在山這邊后,其他幾人都順利地通過那一線小道,到了另外一邊。 駱大叔果然沒說錯,剩下的路不長,只是特別陡。 到爬上山頂時,連江月兒都頂不住氣喘如牛了。 站了沒一會兒,一道金光從地平線啟開。 駱大叔激動地拽著她,江月兒忙站起來,那線金光的后頭,云霧如堆雪一般向著這座山頭涌來。 低頭往下看去,幾人恍若站在云堆上。江月兒甚至差點產生一種錯覺:好像她再踏前一步,就可踩上云彩,隨云而去一般。 圓溜溜的太陽被云霧托舉著,慢慢升高,升—— 轟隆??! 腳下的土地突然顫抖了一下。 江月兒回過神,看向黑乎乎的山崖。 那里,云霧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散去了。 她悵然若失,被杜衍拽了一下才回神過來:“呀,完了?” 這句話說完,才覺得,好像大家都不那么高興??? 盡管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但出于對危險的直覺,她還是納悶著閉了嘴。 回去的路上,江老爺帶著的那幾個侍衛走在了最前面。 跟去時不同,他們沒用到駱大叔給的繩子,就輕松地走過了那道山崖。 江月兒喃喃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飛巖走壁?” 包括杜衍在內,他們都沒說話。 只有江老爺答道:“對啊,飛巖走壁?!?/br> 過了山壁,福壽涕淚交加地撲上來:“老爺,好險哪!好險您就——” 衛老爺拍拍他的肩膀,圓團團的臉上有不能直視的懾人之意。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江月兒:“是啊,好險??!” 直到看到完全塌掉的山洞,江月兒才徹底明白發生什么事。 她驚出一聲冷汗,急了:“小黑寶,小黑寶——”洞里所有的活人都出去看日出了,就幾頭驢子留在里面,現在不用說,肯定沒救了。 衛老爺:“……”她不覺得她死里逃生嗎? 福壽:“……”老爺的話,莫非還真是對的?江小姐真是個特別有福氣的人?老爺要不是跟著她去看什么云霧,這會兒說不定…… 祁玨:“……”都這會兒,侄女竟然關心起驢子來了……她什么時候解開的繩子,我怎么沒看見?不對,我為什么也關注得這么奇怪?一定是被侄女給影響的! 江棟:“……”看什么看,我閨女就是這么心大,怎么滴! 杜衍:還是我最了解她。 江月兒沒注意他們交換的奇怪的眼神,為著小黑寶的失蹤她差點哭了:“我剛剛放小黑寶出去吃草了,它肯定沒在洞里,你們快幫我叫??!” 她的視線頭一個投到杜衍那里,杜衍僵硬。 幸好,還不等江月兒進一步出聲,一聲“絲昂”大叫,解救了眾人。 小黑寶從塌掉的石頭縫里鉆出來,看見這么多人,嚇得一撅蹄子,抖落了一頭的灰。 江月兒跑過去抱著驢子不撒手:“小黑寶,太好了,你真的沒事!” 她忙著跟小黑寶噓寒問暖,沒看見,在她的身后,衛老爺的幾位侍衛已經悄無聲息地少了兩個。 不怪江月兒如此重視這頭新買來的驢子。 自從她小時候養死了小蛙之后,她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想再養動物了。到她后來看見盧句安她娘養的一只小貓看著眼饞想養時,她娘以貓不祥為由死活不許她養,這還是她這些年來,第一次擁有的一只動物呢。 哪怕它是只黑丑黑丑的驢子(小黑寶:嗯?),還只相處了一天,江月兒連名字都給它取了,可想而知,她有多重視多喜歡這頭驢子了。 如今小黑寶失而復得,江月兒摟著它說了好半天的話,才撒開手,愁道:“遭了,我們的行李都在里面,現在怎么辦?” 祁玨遲疑道:“你就只想到了行李?”關注點還是很歪啊。 江月兒疑惑地反問:“那我還關注什么???你們怎么都不說話呢?” 其他人:我們都還沉浸在自己劫后余生的慶幸中??! 他們是不知道,江月兒小時候不是沒遇過險,但要么每次有夢境提醒,要么她總是險而又險地躲過去,連油皮都不破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