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邵正北只道:“送人?!?/br> 二虎子問道:“那小北哥能送一個給我嗎?”。 邵正北輕聲說:“這些不行,以后我再做別的給你?!?/br> “……噢?!币娚壅贝饝?,二虎子心里還很高興,忍不住用手摸了摸木桌上的陶人,眼睛里亮晶晶的,小北哥做的這些陶人真是漂亮啊。 他拿起了其中一個,乖巧的問道:“小北哥,你這個陶人能不能借給我先玩一會兒,我會很小心,不會把它弄壞的?!?/br> 邵正北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還是不放心的叮囑道:“可以,不過你只能在這里玩,不能拿到別的地方去?!?/br> “好?!倍⒆佑行┡d奮。等興奮過后,他的那些好奇心又來了:“小北哥,你要把這些陶人送給誰呀?” 邵正北不說:“現在不能告訴你?!?/br> 二虎子卻笑嘻嘻的說道:“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這肯定是送給女同志的?!?/br> 邵正北眉角輕揚:“你才幾歲的小蘿卜頭就知道女同志了?” 二虎子得意的說道:“我當然知道啊,上回我就看到奎松哥偷偷給知青點的女同志送東西?!?/br> “……”邵正北忍不住勾了勾唇:“你這偵查能力不錯?!?/br> 二虎子咧嘴一笑,趴在那小木桌上說道:“那個女同志收到小北哥送的陶人肯定會更加喜歡小北哥的?!?/br> “她當然會喜歡我送的陶人了?!鄙壅泵佳酆?,不過笑臉卻很快又暗淡了下來,只聽見他輕輕嘆息:“現在只希望她能看在這些陶人的份上,到時候少生我一點氣?!?/br> 二虎子沒聽清他說什么,邵正北卻忽然伸手摸了摸他腦袋,笑著跟他說道:“二虎子,記住我今天跟你說的話,以后惹了女同志生氣,一定要記得提早準備好道歉的禮物,不然女同志愛記仇,她可沒那么快原諒你?!?/br> 二虎子眉頭一皺,覺得女同志好麻煩,便說道:“那我以后不找女同志就是了?!?/br> 邵正北看著他那可愛的模樣輕笑了一聲,“等你長大一定會后悔的,到時候你就會知道,有喜歡的女同志多好……” 二虎子傻傻的撓了撓頭,他才這么點大還根本不懂呢。 邵正北這會兒也沒法兒教他太多。 就在這時,忽然間從楊大夫家那邊傳來了一陣有些混亂的聲音。 邵正北家這里的地勢比較高,站起身來正好可以看到楊大夫家門口的情況。二虎子發現他家那邊涌現了不少人,轉過頭喊道:“小北哥你快看,我家那邊好像又有人出事了?!?/br> 邵正北抬眼一看,突然臉色一變:“溪溪……” 第38章 顏溪是被人抬進楊大夫家的,她的左腿受了很重的傷, 那鮮血淋漓的樣子, 把楊大夫都嚇了一跳。 “這……這是怎么搞的, 腿怎么就傷成這樣了?” 顏溪閉著眼睛疼得連一絲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果果早就嚇得六神無主,泣不成聲, 最后還是邵正東站出來幫她們說話。 邵正東是剛把顏溪抬回來的人員之一,顏溪受傷的那個時候,他剛巧跟她們在同一個地方干活。至于顏溪是怎么受的這么重的傷, 這會兒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 邵正東只說道:“被釘耙砸傷了, 楊阿爺,您還是快點幫顏溪同志清理傷口吧?!?/br> 顏溪此刻就躺在放置在廳里的木架上,楊大夫蹲下身去檢查她的傷口, 那左腿上有好幾個血窟窿,鮮血從窟窿里汨汨而出,看著格外的嚇人。楊大夫邊看邊搖頭嘆氣, 一臉凝重的道:“這傷口也太深了點, 我看還是要送去城里的醫院才行啊?!?/br> 邵正東也知道顏溪腿上的傷勢很重,可這會兒要去城里已經來不及了,就算是駕牛車去,那也還得要好幾個小時,以她的那些傷口那肯定耽擱不得的,必須要做緊急處理。 邵正東說的這些顧忌,楊大夫自然都能想到, 便點了點頭,進屋子去拿藥箱了,再怎么樣都得幫她先止血啊。 “顏溪,顏溪……”果果蹲跪在顏溪旁邊,一邊叫她,一邊嗚咽的哭。 這時,邵正北已經扒開人群從外面沖了進來,看到顏溪渾身是血的躺在那兒一動不動的模樣,他那張臉刷地一下就白了下來,面上血色盡失。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心神大亂,一把將果果擠開,撲在了顏溪身前,邵正東生怕他不小心會碰到的顏溪身上的傷,想要拉他過來。 “小北……” “哥,她為什么變成這樣?” 邵正北顫抖著聲音問,連唇瓣都在哆嗦,那些鮮紅的血色不止刺痛了他的眼睛,更是緊緊揪住了他的心臟。 他咬緊牙關,幾近窒息。 邵正東見他嚇成這樣,只能勸他:“小北你不要急,顏溪同志不會有事的,你先起來,讓楊阿爺先幫她處理那些傷口?!?/br> 可邵正北根本就不愿意離開顏溪半步。 這邊楊大夫很快就提著醫藥箱子從屋子里出來,廳里還圍住了很多人,他把那些多余的人都通通趕了出去。 邵正東還擔心邵正北待在那兒妨會礙楊大夫給顏溪治傷,結果邵正北這時卻已經在最短的時間里穩住了情緒,迫使自己從剛才的驚慌中鎮定下來,然后走上前接下了楊大夫藥箱子,很平靜的開口道:“楊阿爺,讓我來?!?/br> “小北別鬧……” 邵正北搶先一步對邵正東道:“顏溪同志的傷,我來處理,哥,你快去幫我打幾盆干凈的水進來?!?/br> 邵正東有些為難的看著楊大夫,然而楊大夫卻點頭道:“就讓小北來吧。我相信他能處理得比我更好?!?/br> 別人不知道邵正北學醫學得怎么樣,他卻是最清楚的,讓邵正北給顏溪治傷,楊大夫反而更放心。 見邵正北目光如炬,一臉堅定不移的神色,邵正東這時心里也安定下來。小北是個極有分寸的孩子,他拿什么開玩笑,也絕對不會隨意拿顏溪同志的傷開玩笑,既然他要這么做,那肯定是有把握把事情做好的。 邵正東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去了拿盆打水。 邵正北猛吸了一口氣,抑制微微顫抖的雙手,然后拿起楊大夫遞過來的剪刀,一邊把那一截染了血的褲腿慢慢剪開,一邊吩咐果果:“你過來把顏溪同志的身子扶好,上半身要墊起來一些,固定好后不要讓她動……” 血水換出去了好幾盆,那些刺目的顏色終究在他的一步步努力下逐漸褪色變淡。 顏溪費力的撐開了一絲眼皮,透過那絲縫隙總算看清楚了邵正北的那張臉。 眼前的少年看似很沉穩鎮靜,一舉一動都顯得有條不紊從容不迫,清潔,止血,沖洗,消毒,包扎……這每一個步驟他都那么小心翼翼那么仔細認真。 可顏溪注意到的卻是,他比她還要慘白的臉色,冒著冷汗的額頭,抿得緊緊的唇角,以及那嫻熟又輕盈的治傷手法,還有他……專注無比的神情。 那一刻,她好像是穿過了遙遠的時空回到了從前,可等再看著眼前的人影時,她只覺得他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唉總算是好了?!睏畲蠓蛑刂氐耐铝艘豢跉?,看著邵正北在撒好藥后用紗布一圈圈的包扎好傷口打好結,他才舒展眉頭,面帶感慨的對著邵正北說道:“小北做得好啊,果然比我這老頭子強多了?!?/br> 整個過程中,在場的幾個人都緊張得好像忘記了呼吸,直到最后包扎完成,他們才感覺到心跳又重新活躍了起來。 大家都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邵正東也一直是站在一旁靜靜看著,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這么不一樣的邵正北。望著成長得如此迅速的弟弟,那一刻他的心情十分復雜。 “顏溪沒事了,嗚嗚……”果果喜極而泣,差點就忍不住要崩潰大哭了。被邵正北低聲斥責了一句讓她不要吵到顏溪,她這才捂著嘴忍了下來。 邵正北將顏溪的身子輕輕放平,然后拿了墊子枕在她的腦袋下,她腿上的傷口才剛剛包扎好,還不能隨便移動。 這時邵正東拿來一塊毛巾過來給他,“擦一擦汗?!?/br> “謝謝哥?!?/br> 邵正北將臉上的冷汗擦掉,看著已經安好的顏溪,一直緊繃著的神經和身體才終于微微松懈了下來。他原本就一直在硬撐著,現在這口氣一松下來,渾身的力氣都感覺好像跟著被抽走了一樣,整個人體內空空的有些癱軟無力。 他不想動,便就坐在旁邊看著顏溪。然后又叫果果打了一盆干凈的水來,他拿了帕子打濕了替顏溪擦臉。 見顏溪微微睜開了眼睛,他輕聲問道:“還疼不疼?” 顏溪聽著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可她自己又沒力氣說話,只得沖他扯了扯嘴角勉強笑了下,微微的搖頭。 邵正北看她臉色青白就知道她這分明還是很疼的,心里又是一痛。 顏溪這回失血過多,身體肯定需要好好補一補,邵正東跟邵正北說了一聲,便先回了家去準備給顏溪燉一些吃的來。 邵正北則還是坐在那里陪著顏溪,等到她又睡過去了,他才叫了果果出去盤問她有關顏溪受傷的事情。 顏溪今天會傷成這樣全是被生產隊一個叫楊娟娟的女同志害的,不過并非因為什么矛盾,勉強來說還算是一場意外。 顏溪和果果今天被分配到和楊娟娟同一組干活,楊娟娟這人性子都點奇怪,平常從來不跟其他人說話的,每天上工也都只顧著悶頭干活。 出事之前,顏溪和其他幾個女同志正坐在田埂上歇息,而楊娟娟則繼續在地里干活,她今天拿的農具是釘耙,也不知道是她根本沒注意還是怎么,舉著釘耙刨地的時候,那一釘耙竟然直接落在了顏溪的腿上。 生產隊干活用的釘耙有六齒,楊娟娟這么用力一砸下來,那釘耙的六齒直接就深陷在了顏溪腿部的rou里,硬生生的把她的腿鑿出了六個血口子,當時楊娟娟似乎也被嚇到了,一陣手忙腳亂的,為了將釘耙從顏溪的腿上□□還用了點蠻力,于是,這本來就很深的血口子更是被她扯得皮開rou綻。 顏溪哪知道自己好端端的會遭受這么一番罪,當場就痛得直暈了過去。 還好當時邵正東和其他幾個男同志也都在那邊地里干活,聽到果果呼救的聲音,立即奔過去把顏溪抬回了楊大夫家。 楊大夫在聽說是這么一回事后,替顏溪慶幸道:“這回還算是幸運的,那釘耙沒有直接傷到骨頭,要不然她那只腿可都要廢了?!?/br> 可就算顏溪腿上的傷口都包扎好了,也并不意味著她現在就完全沒事,她這情況還得要注意觀察,最好是這一晚上都不要發高熱,否則還是送到城里就醫。 邵正北為了方便照顧顏溪,原本還想把她挪到自己家里去,可他們家就三個大男人,這事不管怎么說都不合適,最后還是聽楊大夫的勸,讓顏溪暫時住在了楊大夫家里。 楊大夫的老伴去世得早,他家的兒媳婦卻是個很利索的人,當即就收拾好了屋子收拾好了床,讓顏溪住了進去。 邵正北一直守在顏溪的床旁邊,誰來勸都不聽,還把本來準備要守夜的果果給攆走了。 夜里,顏溪睡得很不安穩,大概是傷口還很疼,她的額頭一直在冒冷汗,嘴里也時不時喃喃的說著什么話。 “疼,疼……” “溪溪,你在說什么?” 顏溪的聲音很低很低,說話也斷斷續續的,邵正北探著身子將耳朵湊到她的唇邊,聽了好一陣,才終于聽清楚她在說什么:“疼……江邵北……我疼……” 邵正北身子驀地一震,腹中那般復雜的情緒洶涌而來,他伸手輕輕抱住她的身體,啞著聲音對她道:“溪溪別怕,我在這里呢,你別怕……” 第39章 顏溪真正清醒過來是在第二天上午。 外面的天氣很好,太陽的光線透過菱形的木窗直接照射到了屋子里, 舒適宜人。 顏溪感覺自己像是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搏斗, 身體在元氣虧損過后變得疲軟無力。雖然腿上的傷口沒再像昨天那么疼了, 但人卻還是虛弱得很。 她睜開眼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邵正北, 昨天晚上她一直是渾渾噩噩的,睡夢里夢到了很多以前的故人。她隱約感覺到好像有人一直守在旁邊照顧她, 可模糊不清的意識又讓她分不清是那究竟在夢里還是在夢外。 “你……不會昨天一晚上都沒睡吧?”她起來后有些吃力的問邵正北,他的狀態看起來似乎還好,那張年輕的俊臉上清爽依舊, 不再像她昨天剛受傷時看到的那么白, 可她卻在他眉眼間看到了一絲疲倦。 邵正北搖頭,對著她微微的笑:“沒有,我昨晚睡了很久, 是你沒有看到?!?/br> 顏溪沒有信他的話,虛弱的笑了笑。只覺得這個少年實在不善于撒謊,他眼皮底下的黑眼圈那么明顯, 當她看不出來嗎? 邵正北確實是一直沒睡, 整晚連眼睛都沒有閉一下,他哥怕他身體熬不住說下半夜過來要替他守著,他也有沒答應。他不敢閉著眼睛睡覺,就怕他睡著的時候,她再喊疼,他會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