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大長公主眼里噙滿淚水,用力搖頭,“母后,我就寶陽這么一個女兒,我不能,不能忍受她所嫁非人?!?/br> “誰說要將寶陽所嫁非人?”太皇太后看向她,“哀家當初就勸過你,不要打著讓寶陽進宮的念頭,你偏不聽,甚至還說給寶陽聽,以致她認不清自己的身份,沾沾自喜,最后惹出這種禍事來?!?/br> 眼看大長公主撇嘴,還有不服氣,太皇太后繼續說:“你自小長于宮,宮里是什么樣的日子,你難道不比任何一個人清楚?你只看到哀家現在身居高位,萬人之上,難不成忘了當初哀家的絕望和悲傷?” 大長公主身子僵硬了下。 太皇太后嘆口氣,慢慢握住她的,“寶陽是哀家的親外孫女,哀家怎么會害了她,事實上,哀家早就有讓寶陽遠嫁的想法。西北邊陲林家乃功勛世家,世代守護在邊陲,現在雖然聲名不顯,門第不高,但內在潛力無窮?!?/br> 頓了頓,她繼續說:“皇帝現在登基不久,不僅需要攏住朝堂,還需要挾制住邊疆的軍功世家,寶陽嫁過去,一來能為咱們大酈朝立功,緩解朝廷后顧之憂,最重要,等皇帝騰出,勢必要清除一部分邊陲毒瘤,然后重用一部分將士,哀家早就觀察過,林家是最合適的人選?!?/br> 太皇太后緩緩道來,大長公主漸漸聽得入了神,最后,她擦去眼淚,遲疑問道:“可是,皇上現在最重用的軍功家一個是勇毅侯府,一個是酈至惑,如果真清理西北那邊,會輪到林家嗎?” 太皇太后緩緩搖頭,“勇毅侯府被皇上安置在西南軍區,那里是關節要塞,皇帝不會放心別人去守,至于酈至惑,你別忘了他現在的身份,他現在總領京城軍役,根本騰不出來?!?/br> 大長公主想了想,“既然如此,母后,何不把寶陽許配給酈至惑,干嘛把寶陽許那么遠?母后,女兒就寶陽這么一個女兒,她若今后離京,女兒要怎么辦???” 太皇太后嘆氣,“溫太嬪跟哀家打過招呼,打算把二公主許給酈至惑?!?/br> 聞言,大長公主立即反駁,“世上哪有她打算便能心想事成的道理?!?/br> “你別忘了,酈至惑是皇上近臣,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這樣的情況下,他怎會愿意求娶寶陽,即使哀家壓著他同意了,若婚后他對寶陽不好,你再哭有什么用?” 還有一點,寶陽究竟做錯了事,她若轉頭給寶陽許門好婚事,惠太妃怎么看?皇上又怎么看?不說他們根本不可能同意,就是不看他們,太皇太后也勢必要給寶陽一個教訓。 再依照她這么肆無忌憚,任性妄為下去,總有一天,會毀了大長公主府。 大長公主頹喪地軟下身體,經過太皇太后一通分析,她已然接受了她的建議,但是想到寶陽從此后要遠離她,她這心便如刀繳一般難受。 她悶到太皇太后懷里,痛哭起來。 太皇太后憐惜地摸摸她的頭,勸道:“林家兒子驍勇善戰,智勇雙全,寶陽嫁過去,絕不吃虧,只要她改掉現在嬌逸的性子,她會比現在好很多?!?/br> 大長公主只能點點頭,肩膀抖擻,抽噎不停。 回到永和宮,惠太妃坐下來,立即拉著柴未樊坐到身邊,然后吩咐身邊的人,“去將太醫請過來?!?/br> 柴未樊忙說:“姑母,我沒事了?!?/br> 剛醒來身體還有點虛弱,剛剛走了一通,身子好多了,腿腳也不軟了。 惠太妃搖頭,“不給你看看,姑母不放心?!?/br> 柴未樊只好笑笑,應允點頭。 惠太妃上下摸摸她的身子,擔憂問:“身上有什么不舒適的地方嗎?” 柴未樊:“沒有,我好好的?!庇謩?,“姑母你不用擔心?!?/br> 嘆了口氣,惠太妃握住她的,想起這兩天就覺得窒息般地難受,不由感嘆道:“幸好你沒事,不然……” 她閉上嘴,心情酸澀沉重。 柴未樊慢慢靠到她肩膀上,摟住她胳膊,“姑母?!?/br> 惠太妃摸摸她的,頓了下,提起太皇太后說的事,“你放心,姑母一定會想辦法把你留下來?!?/br> 想到這個,柴未樊心里就一痛,事情終究走到了這個地步,不知以后的境況究竟如何? 停了會,她壓下心里的難受,吸吸鼻子,抬起頭,認真看著她,說:“姑母,樊兒進宮六載,承蒙姑母愛惜呵護,樊兒感激不盡,如今因寶陽郡主的事惹太皇太后嫌棄,我早就預料到會有此事發生,只是您千萬不要再為我去惹一身腥?!?/br> 她情真意切地望著她,緩緩說:“我心里只盼著您能夠事事如意,生活和美?!?/br> 不要為他們的事奔波,不要因為她被太皇太后帶惡。 惠太妃眼眶刷的紅了,她指顫抖,悲切地望著她,聲音顫抖,“時至今日,你仍不后悔嗎?你還想,和悉兒在一起?” 聞言,柴未樊沉默了。 窗外熙白的日光細碎爛漫,透過窗欞慢慢透下來,映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駁的光影。 清風和煦,緩緩吹過枝頭,輕蕩起枝頭搖曳,一只輕盈靈巧的鳥兒悄悄落到枝頭,埋下腦袋啄了啄背上的羽毛,片刻,又支棱著翅膀,撲棱撲棱遠去。 緩緩收回目光,柴未樊慢慢笑道:“只要表哥不后悔,樊兒便永遠不會后悔?!?/br> 第116章 延昌宮。 太后看著下面伏身跪著,姿態優雅的女子,許久,開口,“你為何說要哀家救救柴姑娘?” 鄧姑姑頭壓得更低了點,“請娘娘懲罰奴婢,前些日子奴婢欺騙了娘娘,其實,姑娘早已與皇上日久生情?!?/br> 聞言,太后神情立即變了,變得復雜,恍然又悠遠,她緩緩開口,“兩心相悅?” 鄧姑姑:“是?!?/br> 突然,太后笑了笑,“你來求哀家有何用呢?哀家早就不管后宮諸事了?!?/br> 鄧姑姑頓了下,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如今太皇太后要將姑娘趕出去,只有您能勸太皇太后收回成命了?!?/br> 太后嘲諷一笑,“你太看得起哀家了,但凡母后下決心的事,又有誰能勸她訂正?!?/br> 鄧姑姑再次扣下腦袋,半晌,聲音沉痛,“娘娘,求您,憐惜憐惜姑娘與皇上吧?!?/br> 上座,太后慢慢閉上眼睛,“你回去吧,哀家無能為力?!?/br> ———— 柴未樊拿起桌上的胖娃娃,緩緩撫摸,稍即,嘴角彎起一抹淺淺的笑容。 “盛盞?!?/br> 盛盞忙走過來,低著頭,聲音澀澀,“姑娘?!?/br> 柴未樊愣了下,抬頭看她,卻見她眼眶紅紅,緊緊繃著眼角,拼命壓著不讓眼角的淚水滴下來。 靜了會,她輕聲道:“別哭了,有什么可哭的,又不是前去刀山火海?!?/br> 吸了下鼻子,盛盞用背抹去眼角的淚水,抬起頭,“姑娘,咱們真的要回柴府嗎?” 緩緩垂下眼簾,輕輕扯起嘴角,淡笑,“不回去柴府回哪里呢?” “可是,可是……”盛盞漸漸失聲,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淚水沖眶而出。 可是,她以為,即使她們將來出宮,也是姑娘風風光光出嫁時。 柴未樊拉起她的,笑:“別哭了,快點收拾東西,省得出宮的懿旨下來,咱們還沒收拾好東西?!?/br> 盛盞抽了抽肩膀,一邊用帕子壓住眼角,一邊哽咽著“嗯”了一聲。 “把這對胖娃娃收好,小心點,別壓壞了?!?/br> 將那對胖娃娃交給她,柴未樊收回目光,隨即,緩緩挪向窗外。 又一年春來到,可惜,她不能在宮里度過這個春天了。 昨兒個回來后,表哥一直沒來這里坐坐,是有事嗎? 希望能在她出宮前見上一面,問問他,有沒有后悔遲疑? 二公主趕來時,永和宮內一片安詳,她想象的嚎啕大哭,以淚洗面根本不存在,甚至柴未樊還面帶微笑地迎過來。 “你怎么來了?” 二公主望著她,嗓子眼突然被堵住了,片刻,她眼淚“吧嗒吧嗒”落了下來。 柴未樊靜靜將帕子給她,讓她拭去淚水,自個卻好笑道:“我還沒哭呢,你哭什么?” 二公主抽抽搭搭地問:“樊兒,你,你不難過嗎?” “難過啊,只是,難過有什么用?這里終究不是我家,我還是要離開的?!?/br> 聽聞這個,二公主更加想哭了,她憋著眼淚,抽噎著說:“可是,你一直跟我同進同出,在我心里,你跟我一樣,都不是宮廷的客人?!?/br> 柴未樊嘆氣,伸出摸了摸她的腦袋,“謝謝你,二公主,有你這個朋友,我這遭進宮,也算不枉此行?!?/br> 二公主紅著眼睛問她:“你真的,和皇兄?” “如果我回答是,你是不是就看不起我了?” “不,不,”二公主急忙搖頭,“我相信你,絕不像宮里頭傳的那樣愛慕虛榮?!?/br> “謝謝你,阿采?!?/br> “我,我這就向祖母求情,讓她老人家留你下來?!闭f完,二公主轉身就跑,柴未樊忙追上去,“不用了,阿采,你別為我求情?!?/br> 然而,二公主已經撒腳跑遠。 望著二公主狂奔的背影,柴未樊嘆氣,便是她去求情,太皇太后也不會收回成命,何必跑這一遭呢。 二公主跑到壽安宮,想要覲見太皇太后,然而宮女朝里面走了一遭,出來后很抱歉地跟她說:“回公主,太皇太后正在參佛,現在不方便見您?!?/br> 二公主頹喪地垂下肩膀,她知道祖母這是不愿意見她,她肯定猜出來她打算給樊兒求情了。 怎么辦?對了,眼前一亮,還有母后那里。 二公主轉身,快步朝延昌宮走去。 不說二公主那邊,柴未樊搖著頭回到屋里,剛坐下沒一會,聽晴就跑進來對她說皇上來了。 聞言,柴未樊愣了下,隨即,猛然站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去。 聽晴又說:“姑娘,皇上進了正殿,正在和娘娘說話,兩人揮退伺候的宮女太監,不知道在里面說什么?!?/br> 腳步頓住,表哥在和姑母說話?不讓別人打擾?他們在說什么? 她慢慢退回原地,思考表哥會跟姑母說什么。 是不是跟她出宮有關? 也只能是這個了吧。 她坐在房間里耐心等待,一會表哥出來,應該會跟她說吧。 大概小半個時辰后,正殿的大門終于打開了。 柴未樊忙迎上去,“表哥?!?/br> 皇上臉上一片平靜,跟往常沒什么區別,看不出來什么,柴未樊心里忐忑。 他走過來,拉住她的,緩緩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