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祛除霉運和暗疾?穿成這個樣子嗎? “誰都可以參加?”皇上問。 “是的,每個人交二十,便可以領一件蓑衣和一張面具?!?/br> 皇上看向柴未樊,柴未樊愣住,片刻,反應過來,艱難開口,“表哥,你想去?” “當然是你,不過,若是你想我陪你,我自然應允?!被噬鲜种呃涞?。 柴未樊面無表情,“謝謝表哥,但是我不想去?!?/br> “你祖母病情如何?”皇上突然轉移話題。 柴未樊愣住,“還好,快好了?!?/br> “那馬上就回宮了,回宮前去去身上的霉運?!?/br> 柴未樊嘴唇掀動,半晌,她嘆氣應允,“好吧?!?/br> 許順達立即麻溜地去交錢,一會,帶著兩件蓑衣和面具跑了回來,交給皇上和柴未樊。 盛盞立即伺候柴未樊穿好蓑衣,戴上面具,然后柴未樊跟著皇上一起走到那群人,站好,他們站在靠邊的位置,跟其他人保持了一點距離。 周圍一片寂靜,柴未樊站著不動,竟罕見有點緊張,皇上靠近她,小聲說:“不用緊張,這個活動每年廟會都要來上一次?!?/br> 柴未樊垂下頭,微頷首,然后悄無聲息退后一步,跟皇上拉開距離。 等了會,沒有人再進來,正式開始,首先,四位和尚圍著他們站了一圈,合掌閉目,面含慈悲,持香珠,喃喃低頌,不知道在念什么經,但是周圍立即靜穆,一點雜音也沒有,柴未樊內心也不由寂靜下來。 她看別人都雙合掌,閉目喃喃,她也閉上眼睛,合住掌——近處寂靜無聲,遠處人員走動的腳步聲,小攤熱鬧的叫賣聲,倏忽,她有種鬧取靜,俗世紅塵的感覺,嘴角含笑,這是不是就是夫子講述的畫境的一種。 此時此刻,她想到了很多之前的畫面,嘴角的笑意越來越重。 突然,頭皮一涼,她詫異睜開眼,卻見周圍圍了一圈人,里拿著藤條,沾水然后朝間甩去,水珠迸濺開,而他們又站在最靠邊的位置,水珠直接毫不客氣地噴泄而來,雖然因為身上穿著蓑衣,臉上帶著面具,水珠濺不到她身上和臉上,但頭發卻沒有任何遮擋,直接遭受災難。 正郁悶間,卻見頭頂罩下一片黑影,她愕然,抬起頭,與皇上明亮的雙眼對上。 因著面具阻擋,她看不見皇上的表情,單純只能看到那雙眼睛格外明亮。 鼻翼間是皇上身上熟悉的墨香味和淺淺熏香味,“砰砰砰”,柴未樊的心臟突然劇烈跳動。 不知過了多久,皇上將舉下的胳膊放下,柴未樊才發現他們停止了甩水珠,和尚們還在念經,大概又過了一盞茶功夫,和尚才停止念經,然后大家排隊離開,離開時派發每人一根紅繩,柴未樊領著自己的紅繩出來時,臉龐還是紅紅的。 皇上說:“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吃午飯,吃完午飯,我送你回府?!?/br> 柴未樊點頭。 盛盞小心摸摸她的額頭,悄聲道:“姑娘,您沒事吧,臉龐怎么那么紅?” 柴未樊搖頭,尷尬看向皇上,見他沒注意這邊,抓緊拽住盛盞,“別問了,我沒事?!?/br> 他們率先回去拿面人,面人已經捏好,攤主還讓他們看看是否滿意。 柴未樊小心翼翼拿起,胖乎乎的,四肢短小,面目卻意外跟她十分相像,把玩在間,柴未樊十分歡喜,有點不舍得交給皇上。 許順達看見,意料之一笑,然后拿出一個紙包,說:“姑娘,主子知道您喜歡,特意吩咐奴才讓攤主做了兩份,這份留給您?!?/br> 柴未樊驚喜,她想起皇上走之前的確跟許公公說了什么,沒想到是吩咐許公公讓攤主再做一份,她抿唇輕輕笑,接過那個紙包,對皇上道謝,“謝謝表哥?!?/br> 皇上頷首,面容溫柔。 接下來,他們找了家有名的客棧,吃過午飯,皇上把她送回柴府。 皇上沒露面,柴未樊眼看著馬車轉身走開才朝府里走去。 她直接回到鑫雨閣,看見鄧姑姑回來了內心才徹底放松。 鄧姑姑迎上來,問:“姑娘,聽說您身子不適先回來了?您沒事吧?您怎么才回來?” 柴未樊不好意思,“對不起啊,姑姑,我遇到一個熟人,被熟人拉出去敘了會舊?!?/br> 姑娘的熟人大部分來自宮里,既然她沒說仔細,那這個熟人肯定是宮里頭的,應當還是位主子,她不再多問,轉眼看到盛盞懷里抱著個蓑衣,驚詫,“姑娘,這是什么?” 柴未樊看見那蓑衣,又想起剛剛的事,臉有些發燙,她咳嗽一聲,“沒什么,盛盞將蓑衣收起來?!?/br> 盛盞低頭應一聲,然后轉頭朝里走去,聽晴和聽芙立即上前伺候她更衣。 鄧姑姑也在一旁伺候,給周圍站立的小丫鬟們使個眼色,她們知意,立即退下,房間內只剩下柴未樊和鄧姑姑,聽晴她們幾人。 柴未樊朝鄧姑姑投去疑惑的眼光,鄧姑姑小聲道:“姑娘,剛剛席上老郡王妃想叫您說話,只是沒找到您的人,回來時奴婢瞧著大太太臉色不大好?!?/br> 柴未樊沉默,過了會,點頭表示知曉。 大伯母應當不舒服了,但這事真不怨她啊,誰知道皇上突然降臨誠郡王府,還將她騙了出去。 臨時應變吧,柴未樊沒有絲毫心理壓力,她更衣完,又吃了點水果和兩塊糕點,祖母那里的人才過來。 “姑娘,老太太傳您?!?/br> 柴未樊表情十分平靜,帶著鄧姑姑和盛盞二人朝寧順堂走去。 寧順堂里坐滿了人,面容陰沉的大太太,臉含擔憂的太太,無所謂的四太太,以及最上面表情平靜的老太太,柴未樊走入,彎腰給幾人請安,“給祖母,大伯母,嬸和四嬸請安?!?/br> 老太太開口,“起來吧?!?/br> 柴未樊起身,剛要往自己的座位走去,大姑娘已經迫不及待發問,“不知道四meimei去哪里了?這么晚才回來?!?/br> 柴未樊抬眼,嘴角掛笑,“meimei途突然身子不適,剛走到半路,突然又沒事了,這時候碰到個熟人,便和那個熟人敘了會舊,又一起用了午飯?!?/br> “哦?meimei這病真是突然又急速,悄悄然來了,悄悄然又走了?!贝蠊媚锢湫?。 柴未樊垂下眼眸,“可不是,meimei也很意外?!?/br> “那四meimei是否知道,你走后,老郡王妃曾叫你上去問話?!?/br> 柴未樊適時表現出驚訝的樣子,“是嗎?真不巧,那時候meimei正好突發病情,錯過了?!?/br> 大姑娘冷笑著看了眼一臉恭敬的鄧姑姑,開口,“四meimei一句‘真不巧’真輕松,你可知道當時丫鬟帶來你因身子不適已經回去的消息后,母親和我有多尷尬,四meimei自小失孤,又不曾在府里長大,這禮儀上面也缺了一層不成?!?/br> 聞言,柴未樊眼神變冷,她知道此事有她的不對,但當時的情景哪由得她做主,大姐卻因此事牽扯到已逝的父母和宮里的姑母,一下子牽扯到她最在乎的個人。 她站起身,冷冷看著柴未嫻,“大姐,你這樣居心否側批評meimei究竟為何,meimei生病,你不僅沒任何過問擔心,反而一直揪著meimei因意外未曾來得及稟報這件事質問,你對meimei哪里有一絲的足之情,這就是你身為世家長女的禮儀和風度嗎?” 大姑娘漲紅臉,張嘴想要反駁,柴未樊不等她出聲,接著說,“二來,你質問meimei的禮儀問題是在質問太妃娘娘和太后娘娘嗎?meimei自小的禮儀由太妃娘娘教導,長大后又得太后娘娘憐愛,賜給meimei鄧姑姑輔佐教義,且meimei還在上書房跟著常女官系統學過禮儀禮教,”她冷笑,“長姐是想說府里的禮儀比宮里還要全面不成?” 大姑娘漲臉怒目,指著她,一連道:“你你你你……” 柴未樊冷冷盯著她,毫不退縮。 “好了好了,自家姐妹哪有隔夜仇,你們這是干什么?”大太太出來做和事老,不痛不癢罵柴未嫻一句,“知道你是著急,擔心別人說你meimei失了禮義,但語氣能不能好點,看惹你meimei生氣了吧?!?/br> 大姑娘兀自氣得胸脯一起一伏,根本沒聽進去。 柴未樊已經收拾好心情,聞言也沒任何表示,徑自坐了下來。 大太太說完柴未嫻,轉向柴未樊,眼神變冷,“四丫頭,許久不見,你嘴皮子愈發利索了,只是這件事你確實有錯,你有事途離場,總該跟大伯母說聲才是,不然大伯母也不會臨到頭才知道你已經走了?!?/br> 柴未樊還未說話,鄧姑姑已經站出來,認錯道:“啟稟大太太,這事不怨姑娘,姑娘派人來告知奴婢了,只是不等奴婢告知大太太您,您的丫鬟便已經過來,此事純粹因緣巧合,總之,這件事全是奴婢的錯?!?/br> 鄧姑姑這話說的巧,好似她的丫鬟叫人時不對才導致了這件事,大太太被氣笑了,只是鄧姑姑來自太后的延昌宮,她們能說教四姑娘,卻不能任意批評鄧姑姑,盡管鄧姑姑現在已經跟在四姑娘身邊伺候。 柴未樊適時站起身,大方朝大太太謝罪,“這事情也是侄女考慮不周,讓大伯母受累了?!?/br> 得,柴未樊軟硬皆施,她們還能說什么,大太太暗咬牙,往常小瞧這個沒看在眼里的四姑娘了,到底在宮里養了兩年,嘴皮子真是見長啊。 老太太出聲,“好了,這事情有個篇章就是,還能為此鬧個姐妹失和,家宅不寧嗎?成什么體統!” 柴未嫻和柴未樊齊齊規矩站好,斂眉垂目,一臉乖巧受教的模樣。 老太太看眼柴未嫻,張張嘴,末了,到底舍不得,嘆口氣,揮,“好了,我頭疼,你們先退下吧?!?/br> 這次,柴未樊沒想盡孝,直接就退出去了。 走在路上,幾人有些沉默,過了會,盛盞眼眶突然發紅,“姑娘?!?/br> 柴未樊平靜異常,見她這個樣子,笑:“你怎么了?替姑娘我委屈上了?沒看見姑娘剛剛的雄姿嗎?可沒人能欺負到你姑娘我身上?!?/br> 盛盞擦了擦眼淚,“她們是您的親人,知道您因病途離場的事情,卻一點也不關心,反而還要責罵您?!?/br> 柴未樊臉色淡淡,“這是在老郡王妃跟前露臉的好會,我破壞了這個會,她們當然會生氣,而你之所以難受是因為,”她看她一眼,“你對府里還抱有期待?!?/br> 盛盞茫然,還有種難以言喻的憋屈,“姑娘,您沒有期待了嗎?” 柴未樊沒說話,目光放長,悠悠地盯著前方,刺目的陽光直射過來,她瞇起眼,神色平淡。 半晌,她嘆氣,“我不知道?!?/br> 可能因為鄧姑姑之前的提醒,她內心已經將這次見面的可能性悄悄過了一遍,只想著要怎么應對,怎么全身而退而不被挾持,完全沒會也沒心情去想盛盞思考的那件事,更談不上抱有什么期待。 反正,不止一次了,不是嗎?還會因為她長大而有所改變嗎?只會更加變本加厲罷了。 那邊,大太太帶著柴未嫻回到主院,柴未嫻仍在生氣,臉色極為陰沉。 大太太看她一眼,“你今天沖動了?!?/br> 柴未嫻不語。 “我早就看出你不對勁,自從四丫頭回府,你心態便不大對,怎么?嫉妒了?” 柴未嫻臉色一變,“母親說什么呢,女兒會嫉妒她?一個孤女,充其量養在太妃娘娘膝下兩年,有幾分顏面?!?/br> “就是因為養在太妃娘娘膝下,你也知道娘娘和皇上的關系,四丫頭因此現在身份水漲船高,所以你心態不平衡了?!贝筇朴平馕?,“往常你是柴府嫡長女,備受寵愛看重,是闔府最耀眼的存在,可是現在看到家里都圍著四丫頭轉,你就一直看四丫頭不順眼是不是?” 柴未樊咬唇,一臉不服氣,但沒再說話。 大太太嘆氣,“你這丫頭,怎么越大心坎越小了,四丫頭姓柴,她好就是你們好,再說女子一來看母族,二來看婚約,你和她同屬一個母族,即使有娘娘為靠山,但娘娘得皇上尊重可不代表她在皇上跟前有一樣的體面,所以,你們二人將來誰更尊貴還不一定?!?/br> 聽到這話,柴未嫻臉色才好看點。 大太太端起茶盞,淺淺飲一口,而后放下,說:“我看剛剛老太太是想讓你給四丫頭道歉?!?/br> “休想!”柴未嫻臉色鐵青,斬釘截鐵,她剛剛已經很憋屈了,居然還讓她道歉,如果讓她道歉不如直接讓她死了! 大太太皺眉,“你這什么樣子!我只是說老太太想,沒看到老太太看你一眼,卻沒開口嗎?老太太最疼你,她更不舍得你受委屈?!?/br> 柴未嫻抿唇,“反正我不道歉,我是柴府嫡長女,闔府哪個姐妹不受我管轄,莫說此事本就是四meimei做錯,就是她沒錯,身為長姐,我教訓幾句怎么了!” 大太太嘆氣,“你也看到今日的場景,四丫頭不是個好相與的,現在府里頭都供著她,你以后也少招惹她?!?/br> 柴未嫻擰眉,“難不成我日后還專門躲著她不成?她算什么……” “太太,大姑娘?!币粋€小丫鬟突然急匆匆跑進來。 柴未嫻一口氣沒說完,憋得不行,當下怒斥那個丫鬟:“干什么這么著急!你的禮教都學到肚子里了?” 小丫鬟“撲通”一下跪下,瑟瑟發抖,“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