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云舒一副天都快塌下來的模樣，今天收到的驚嚇實在太多，一時回不過神來。

    章斯年目光掃過腕表，率先打破沉默：“現在計量經濟學，還是程教授上么？”

    云舒回過神來，抿了抿嘴唇：“是的?！?/br>
    “那考核要求應該沒變，我記得程教授接手這門課程事前，問我要走了我的全部課件和教學大綱?！?/br>
    “基本沒變?！痹剖媛曇粲袣鉄o力，“就是去年教務處要求所有課程必須要有平時作業，多加了任選授課中的三個模型做三個數據分析的小作業。最后和期末論文一起交上去?！?/br>
    “你目前完成了多少？”

    云舒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底氣格外不足：“還……還沒開始?！?/br>
    章斯年垂眸，推了下鼻梁上的無框眼鏡，似笑非笑抬眸看向云舒：“你其他課程也是這么上的？真的只掛了這一門？”

    金融學算是c大要求最嚴的專業，但到雙學位上，就寬松很多。大部分課程都是寫寫論文，即使考試內容難度也不算高，只要態度認真，通過沒太大問題，很少有人修雙學位還能掛科的。但云舒那篇論文，半點經濟學思維都沒有，態度也散漫，以至于章斯年開始懷疑，云舒這樣的水平，到底是怎么通過的其他課程。

    云舒總覺得章斯年的目光里有著對于她這個學渣的王之蔑視，臉漲得通紅：“真的只掛了這一門。計量分析我之前沒有接觸過，其他還好?！?/br>
    她內心暗暗祈禱章斯年千萬別問課程分數，她那全部課程60分出頭低分飄過的成績，說出來，實在有些丟人。

    章斯年喝了口茶，將都到嘴邊有些刻薄的話順著茶水咽下去，揉了揉額角。

    “雙學位結課時間晚，七月底，算下來接近兩個月的時間，從零開始教，也是沒問題的?！?/br>
    “那就麻煩您了?！?/br>
    即使有幾年沒站上講臺，章斯年的氣場依舊強，一問一答，云舒不自覺手放在膝蓋上，坐的筆直，像被老師問話的小學生。

    “小云朵，你的茶?！标懼舛酥璞P上來，托盤上是一個錘紋金邊的高腳玻璃杯，里面是琥珀色的液體，里面還飄著新鮮的桃子塊，陽光下看起來很漂亮，“你的白桃烏龍，給你放了今天剛送來的水蜜桃?！?/br>
    云舒松了口氣，總算從被老師訓話的氛圍中抽離出來。

    陸知意一看平時就沒干過端茶送水的活兒，一手端著托盤，一手拿著有些高的玻璃杯晃晃悠悠，杯子放在桌面時，手抖了抖，杯中的茶灑出一些到桌面上。

    云舒抽了張紙，擦濺出的茶水，偷偷睨了她一眼。對上陸知意戲謔的目光，她心里門清兒，陸知意就是以送茶為由，來看熱鬧。

    桃子的甜味和烏龍茶的濃厚的茶香混合在一起，比章斯年杯中清香的鐵觀音味道厚重，帶著水蜜桃甜香的氣息迅速在空氣中飄散開，章斯年的眉頭輕輕皺了皺。

    “課程的事先到這里，接下來，來談一下我們的婚事?！标懼怆x開后，章斯年開口道。

    “咳咳……”聽到婚事二字，饒是做了心理建設，云舒還是受到不小的驚嚇，加上正好還在喝茶，就嗆著了。

    云舒捂著嘴，硬生生將咳嗽聲憋回去，眼睛因此有些紅：“您說?！?/br>
    “云嵐應該將大概的情況告訴你了?！?/br>
    “嗯，合伙演出戲糊弄一下家里的老人家嘛。主要還是章爺爺這邊，我jiejie說，我爺爺那邊意思是，要是見完不合適，也沒必要勉強”云舒說的直白。

    章斯年點點頭，也不繞彎子，開始說具體合作內容：“主要就是假裝我們兩在一起，一同和我爺爺奶奶一塊吃個飯，聊聊天，裝作恩愛。不需要麻煩你太久……”章斯年眸光閃爍，眼神有些復雜，“我爺爺心臟一直就有問題，這一年來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醫生說，可能也就是今年的事情了?！?/br>
    “啊——”云舒輕呼出聲，握著杯子的手顫了一下，低聲安慰，“你別難過……”

    “我奶奶對于這樁婚事沒有什么執念，等事情結束之后，我會和你爺爺還有我奶奶解釋清楚。時間最多到你畢業前，你若是畢業后想回b市，也不會受到影響?！?/br>
    “我這邊沒什么問題?！睆恼滤鼓晏岬剿麪敔斏眢w狀況時，本來一直埋怨老人家思想封建守舊的云舒就心軟了。父母早逝的原因，她和她爺爺很親，聽到章爺爺身體狀況心里有些不落忍?！拔液苌瞄L哄老人家，只要我在，我爺爺都樂呵呵的?！?/br>
    “那就麻煩你了?！闭滤鼓昀^續明確兩人責任和義務，“最近有在和云式合作，具體合約還沒定下，但我和你jiejie已經達成口頭協定，因為這件事，我在合作過程中，會讓出10%的利潤，當然，基于你jiejie剛剛又返還給我2%，我也會負責你課程通過。除了你的課程，我不會干預你的其他事情，包括你談戀愛，只要不傳到我爺爺奶奶耳中即可。同樣……”

    “我也不會在除了課程以外的方面麻煩您?！痹剖骘w快接嘴。

    一對一補課已經夠可怕了，她可不想再和有“金融學院掛科千人斬”威名的章斯年有什么其他接觸了。

    “如果我爺爺問起來，我們兩在一起的原因……”章斯年話語間有些遲疑。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和云舒不搭，之前他爺爺也是看好云嵐，年齡合適，事業方面也能互幫互助。

    “那就說，我上過您的課，有過接觸，之前就……嗯……傾慕您，沒想到您離開學校后還能跟您有這樣一段情分?！痹剖娣磻H快，聲音脆生生的。

    章斯年總算覺得云舒還是有些可取之處，小姑娘反應還算快，真演起來，不至于穿幫。

    “我之后會把一些我的基本信息和喜好傳給你，你收到后，同樣寫一份你的給我。補課計劃，我整理一下，也會發給你。這周末你和我一塊回家吃個飯?！?/br>
    “好的?！?/br>
    接著兩人交換了一下聯系方式。

    “那今天就先這樣吧?！闭滤鼓昶鹕?，“周末我來接你?！?/br>
    兩人一塊起身，走下樓，章斯年目光掃過云舒身上白底波點撞色t恤和一頭粉紅色的卷發，綠色。黃色、粉色、紫色的大塊波點，飽和度強，在陽光下，他覺得有些晃眼睛。眉頭微微一皺，猶豫幾秒，叫住云舒：“還有一件事?！?/br>
    “??？”

    “雖然說評價女士的穿著打扮不是很合適，但是，既然是合作關系，我就說話直接些?！闭滤鼓晷⌒拇朕o，一本正經，“我爺爺奶奶比較喜歡文靜的女孩，下次見面時，希望你能遵照一下基本的搭配準則，從頭到尾的顏色，不要超過三個?！?/br>
    云舒撓撓頭，尷尬在空氣中彌漫。她萬萬沒想到，今天除了學業被鄙視，還能在穿著打扮上再受到一次教育，不過她今天基本已經習慣這種受教育狀態，從小到大老師訓話的條件反射回答還在：“我會改的?！?/br>
    陸知意今天作為救星，再次救云舒于水火。

    “哎——小云朵，之前不是和你說晚上一塊去空杯嘛?！标懼庖詾樗x開，連忙叫住她。

    “那我先離開?！闭滤鼓甑绖e。

    “再見?！痹剖婵此x開，才踏上滑板，扯著嗓子對里面喊：“我得回家先投喂一下我家狗子?！?/br>
    章斯年將車駛上馬路時，正好看見云舒踏著滑板跳過路間障礙，還耍帥讓滑板在空中轉兩圈，粉色的卷發飄揚起來，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他想起下午看著云舒從花壇上踩著滑板沖下來的場景，無奈搖搖頭：“還是小孩性子?！?/br>
    作者有話要說：

    一年后

    章斯年：我太太穿什么都好看。

    我爺爺喜歡文靜的，但我喜歡可愛的。

    把愛人當小孩寵才是男人該干的事情。

    作者菌：臉疼么？

    小云朵的撞色t恤，靈感來自優衣庫今年的合作款。我收了條撞色裙子。顏色夸張但真的好好看?。。?！

    第3章

    “你知道嘛，他當時是這么和我說的?！痹剖鎻目ㄗ咸聛?，清了清嗓子，模仿章斯年平淡無波的語氣，做了個推眼鏡的動作，“下次見面時，希望你能遵照一下基本的搭配準則，從頭到尾的顏色，不要超過三個?！?/br>
    說完氣鼓鼓坐下，臉快鼓成一個河豚。

    云舒一到空杯，連酒都沒點，就竹筒倒豆子將下午的情境模仿給已經到了的李蔚和林楚楚看。

    兩人前仰后伏，笑成一團，李蔚更是笑得連雙下巴上的rou都在顫抖。

    “啊喂——你們兩個，能不能幫我出點主意?！?/br>
    李蔚笑著安慰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br>
    “你想想，從小到大，你和云嵐間，永遠都是如來佛祖和逃不出佛祖手心的小猴子。你哪次反抗，不都最終被她無情鎮壓。而且你親jiejie，也不會害你，你就照云嵐的安排去做就好?！?/br>
    云舒瞪了他一眼：“你還說，要不是你，我至于為了那兩倍生活費折腰？”

    “是是是……我也有責任?！崩钗狄贿叞矒崴贿厼樗c酒，“要一杯……”

    “桃紅起泡酒對吧?！卑膳_的小哥接過話去，他們來的次數不少，云舒總是喝一種桃子味的低度氣泡酒。

    云舒也不是真的怪他，接過酒杯，哼了一聲。

    她和李蔚的孽緣可以追溯到快十年前，兩人都是著名相聲演員馬云華門下弟子，李蔚比她大四歲，師門里兩人年紀最為接近，便搭伙一塊講對口相聲，當時她還是個胖乎乎的rou球，李蔚還是個瘦竹竿，一胖一瘦，小孩子長得白凈可愛，聲音脆生生的，說話又利落，受到不少人喜愛。她的小云朵這個昵稱就是來自這個時期，最初可不是夸獎，而是李蔚嘲笑她rou呼呼的，名字又帶云字，像天空里蓬蓬的云朵。

    兩人相識多年，云舒眼睜睜看著李蔚從一個瘦竹竿變成了一個一百五十多斤有著啤酒肚的胖子，她自己開始抽條長個子，加上高三一年學的昏天黑地，硬生生瘦成一根細竹竿，rou少了，五官也變得精致，原來有些腫的內雙都變成了小外雙。她將自己小時候照片po上微博時，粉絲紛紛感慨，簡直就是“整容式長開”。

    不過現在兩人都沒再說相聲了，一個沒事在微博上說說脫口秀，以什么都敢說聞名，一個是娛樂圈內火爆綜藝制作人。好在師門還算寬和，雖然兩人正兒八經內門弟子，師門也沒有什么名字里論資排輩的做法，要是放在其他派別里，他們兩個不務正業的人怕是早就要被剝奪姓名逐出師門，哪有可能每年還樂呵呵出席師門聚會。

    從小到大，李蔚仗著腦筋轉得比她快，坑了她不知道多少次。但她生活費捉襟見肘這事，正兒八經計較，其實怪不上李蔚。

    李蔚論智商，和云嵐是一個檔次。小學初中跳著讀，20歲就從f大新聞系畢業，進入國內知名衛視，從底層爬到衛視火爆綜藝制作人，花了還不到兩年，衛視里限制多，后來就跳出來成立自己的文化傳媒公司，開始自制綜藝。云舒18歲剛滿，拿到的第一筆股息分紅，就用來支持他，變成李蔚公司第二大股東。

    不過她這股東，公司成立后就沒有拿到過一點分紅。李蔚幾分理想主義作祟，公司做的第一檔欄目，為了致敬港臺已經停播了時事談話類節目“圍爐夜話”，做了一檔形式類似的談話類節目，請的都是業內大拿，云舒光在后臺和人聊天，就覺得受益匪淺。國內談話類節目難做，還是借著李蔚的名氣，才勉強拉到贊助，在一個視頻網站上線，討論的話題不夠接地氣，反響平平，業內大拿的出場費不低，這檔欄目最終血本無歸。李蔚在這兩年連續做了一檔辯論類綜藝和一檔脫口秀綜藝，反響不錯，才勉強解除負債經營危機。

    云舒也因不善理財，云嵐和爺爺討論后，決定先扣下她的所有股息，等什么時候她拿個金融的雙學位，有點投資理財意識，再將錢給她。云嵐給的生活費不算低，但她有幾個燒錢的愛好。因此，云舒這個外人看來正兒八經的富二代，其實一直過得都是等著jiejie發生活費的扣扣索索的日子。

    “嘖，你們就喝上了?！标懼庾叩桨膳_前，拉開凳子坐下。

    這次聚會，為的就是給陸知意，也就是李蔚的女友，踐行。她要去歐洲游學半年。

    陸知意算是才貌雙全的美人，為什么會看上李蔚這個一百五十斤的胖子，用云舒的話說，大概是因為brainy is the new sexy.（智慧是性感的新潮流）*。

    云舒又氣鼓鼓將章斯年的話復述一遍：“知意，你學藝術的。你說我這身打扮有很不正常嘛?！?/br>
    陸知意目光在云舒身上上下掃了兩圈，笑著戳云舒鼓成河豚一樣的臉，看到她嘴里鼓著的氣出來，臉癟下去，笑出聲來：“也要看臉?！标懼怆S手指了個舞池里的人，“大部分人穿都不一定好看，你嘛——是挺好看，但也就是仗著顏值才敢這么折騰?！?/br>
    云舒不屬于正統審美里美女的長相，更偏向古靈精怪的可愛掛，雙眼皮窄窄的，眼尾下垂，顯得無辜有可愛，眼睛不算大卻很有靈氣，巴掌大的小臉，皮膚白嫩，鼻子長得秀氣，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線，唇角彎彎，帶著兩個小梨渦，周圍人的心情都被她感染的明朗起來。

    云舒哼了一聲，將手機遞給林楚楚：“楚楚，你幫我拍張照?！?/br>
    說著拿著滑板，將帽子扣上，擺拍。

    拍完從林楚楚那兒接過手機，后迅速發微博。

    @云卷卷卷卷兒：今天被教育說從頭到尾的顏色，不能超過三個╭(╯^╰)╮。我覺得我的衣服超好看！【圖片】

    “好啦?！绷殖嗔巳嗨囊活^卷毛，“今天是幫知意踐行的?！?/br>
    “來，干杯?！?/br>
    陸知意舉杯，三人的杯子碰在一塊。

    三人最后喝得興頭都上來了，有些微醺。

    林楚楚嫌棄駐唱歌手唱的不好，將人趕下臺去，搶過話筒，她天生煙嗓，唱歌技巧也好，情感韻味飽滿。唱到最高音時嗓音中隱隱有撕裂感，音調驟降一個八度，微醺的面龐艷如桃李，下臺時還不忘嘲諷一句，沒那嗓子，唱什么搖滾。

    云舒和林楚楚的相識也有一番故事，兩人相識于f大一個哲學講座，請的國內知名學者，討論的話題奇奇怪怪——人工智能的哲學基礎。云舒遲到了些，進場的時候就看到林楚楚畫著煙熏妝，一聲性感緊身裙外隨意套了件不合身的大外套，一本正經和臺上教授討論。那時林楚楚剛剛從國內一檔知名音樂選秀二十進十的直播現場退賽，直接來參加講座。當時她頂著f大哲學系學霸的稱號、長相艷麗、嗓音又好，被無數觀眾看好，為了一場莫名的講座退賽，引發了網上不少討論。

    云舒初見她時，林楚楚明明有著艷如桃李的面龐，神色卻冷若冰霜，云舒交心的朋友不算多，人生中頭一遭搭訕便給了她，在講座結束后沖到她面前，眉眼彎彎：“我是云舒，要不要認識一下?！?/br>
    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傾蓋如故。云舒看她第一眼就覺得兩人是同類，后來果然成為莫逆之交。

    后來云舒才知道，當時選秀副導演以晉級暗示林楚楚，想要潛規則，林楚楚便索性退賽?，F在繼續讀研，偶爾幫李蔚綜藝做一下配樂，閑來無事在酒吧唱上幾嗓子，也算自由自在。

    林楚楚從臺上跳下來時，臺下一片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