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她笑的好久,越笑越大聲,笑的花枝亂顫,雙肩都抖了起來。行人聞聲都紛紛望了過來,鐘翹將臉埋在他的后頸處,短短的發茬戳的她有些發癢。 “戚承,你有喜歡的人嗎?”這個問題她曾經問過,可酒精上頭,她大概是不記得了。亦或者,她是記得的,只是想要再問一遍罷了。 戚承放慢了腳步,他感覺到脖子里濕濕熱熱的,有什么東西,緩緩地、緩緩地蜿蜒而下,越過他的肩膀,爬過他的胸膛,最后滲進皮膚,燙在心尖兒上。 “大概是有的吧?!?/br> 第25章 笑一個 戚承背著醉鬼找到車, 長島冰茶本來就烈,加上之前的啤酒,再經夜風一吹, 后勁上頭。 他小心的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將人放進去,扣好安全帶, 自己再繞過車頭,坐上駕駛座。 “想吐告訴我?!逼莩腥崧暥谒?。 鐘翹乖順的點點頭, 安安靜靜的窩在座位上, 偏著頭抵在車窗上, 滿臉淚痕。 戚承踩上油門,開的有些快,盡管他已經盡量想著開穩一點了, 可心中隱隱泛起的怒意,叫他有些失智。 “不能喝以后就不要喝那么快?!避囬_到半路,戚承給自己的不悅找了理由。他不喜歡這樣滿身酒氣的鐘翹,讓人覺得麻煩。 “我的酒量很好?!辩娐N闔著眼, 眼淚還在流,她的聲音有些軟、有些啞。 “呵?!逼莩朽托σ宦?,眼底是徹寒的涼意。 鐘翹以為他不信, 可她也沒那個心思去多解釋什么。難道要告訴他,因為一個人心里難過的時候,酒精的作用就會被無限放大,所以才醉的格外快嗎? 戚承心里不痛快, 但還是擔心她,時不時的側眸看她一眼。 “鐘翹,什么是喜歡?”他想到她屢次提起的問題,也將自己的疑惑拋給她。 “喜歡啊……”鐘翹掀開眼簾,她的眼神放空,惝恍迷離,“大概就是看到她笑會高興,看到她哭會難過吧……” 戚承的唇抿成一條直線,手將方向盤握的更緊了些。 難過嗎?他自問。 他想起那個夏天在餐廳門口不顧形象蹲在地上抱臂痛哭的白裙女孩。那是初識,他的心里毫無起伏,唯一生出的那一點點漣漪,大概就是覺得女人很麻煩,而那個女孩子哭花妝的臉有些可憐又有些搞笑吧。 她哭的直抽抽,茫然的抬起頭,與看熱鬧的他四目相對。 “看什么看,沒見過人哭嗎?”她兇巴巴的,一雙眼睛比兔子還紅,眼皮微腫,眼周是黑糊糊的一片,高挺的鼻子下面是晶亮的鼻涕,可以說是真的很難看了。 他當時一手插在口袋里,手在旁人都看不見的褲兜里動了動,兜里有一包紙巾,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為什么會有這種東西。 后來發生了什么? 難道他會閑心大發的去遞給她一張紙巾嗎? 當然不會。 所以,他轉身就走了。 “你知道嗎?我今天遇見他了?!辩娐N恬然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 “嗯?!?/br> “你知道嗎?他還叫我悄悄?三年了,他竟然還叫我悄悄?”她尾音發顫,深深吸了口氣。 三年嗎?戚承算了算時間,所以,他們就是那個時候分手的吧。 “你還喜歡他?”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啞,表情沉郁,眉頭鎖成一個川字。 鐘翹沒有立馬接話,動了動身子,用手支著頭。 車子好像開上一個陡峭的小坡,戚承感覺自己的心高高的懸了起來。 “不喜歡了。只是……”她說的很輕,近似呢喃。 只是什么?他屏息等待著。 “只是不甘心吧?!辩娐N感覺嘴里發苦,舌尖都是麻的,“不甘心他的自私,不甘心他絕情的說散就散,不甘心自己認真付出的三年,卻最終敗在了現實的面前……” 車里又安靜了下來,靜的都可以聽見輪胎滾動摩擦地面的聲音。 戚承用眼角余光一直瞄著她,她還在哭,或者說她一直都在哭,從上車到現在。她哭的無聲無息,甚至沒有一丁點啜泣的聲音。如果不是看見她滿面淚水,誰能知道,她在傷心,在流淚呢。 精致嫁接的睫毛上點著水珠,眼底不再有因為眼妝而暈染出的黑漬。 時間大約真的是會讓人成長吧,當年不顧形象放聲痛哭的人,現在卻坐在車里,連哭都變得恬靜優雅。 可是為什么明明看起來是變得更好的她,卻讓人看著更加心痛呢?他突然很懷念那個將委屈哭的淋漓盡致的女孩,起碼那時候的她鮮活生動。 車子駛進地庫,戚承記得她的車位,把車穩穩停下。副駕駛座上的人,闔著眼,臉頰上有已經發干的淚漬,她呼吸均勻,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 車窗被打開,戚承將手肘搭在上面,掌心捂在鼻下,自嘲的一笑。 市區嶄新平坦的馬路,哪兒來那么多的上下坡啊。 ** 頭痛,痛死人了。 鐘翹閉著眼用手掌死命的揉著太陽xue,然后舉起雙手大力的伸了個懶腰。 “是不是頭痛?起來喝點蜂蜜水?!?/br> 鐘翹懶洋洋的點點頭,撐著床墊坐了起來。她小心的睜開眼,卻沒有預想中上下眼瞼糊在一起的粘連感。 視線里出現了一個馬克杯,被指節分明的手握著。 “謝謝?!辩娐N自然知道這是誰的手,她接過杯子,抿了一小口,溫熱的,酸酸甜甜,是蜂蜜柚子茶。 “你一會兒看看是不是要重新卸個妝?我昨天給你擦了擦,但不知道是不是做對了?!逼莩凶诖惭?,將手機遞給她,“昨晚有個陌生的號碼打了兩遍進來,我都沒接,你看看是不是回一個過去?!?/br> 鐘翹對他露出感激的一笑,感謝他沒有讓自己對不起接連敷了好幾天的面膜的臉。她一手接過手機,又將空了的馬克杯放在他手心里。 電話標志上有一個小紅圈,動作有些遲疑。點開,她的瞳孔緊縮,舌尖舔了舔有些起皮的唇珠,她覺得好笑,自己這預感準的簡直可以去當神棍了。 將手機隨意丟在被子上,她扯著被角,重新鉆回了柔軟舒適的被子中。 手才剛圈上膝蓋,被子卻被人一把掀開。 “起床了,你還得洗澡化妝,別來不及?!逼莩姓驹诖睬?,自顧自將被子疊了起來。 “我干嘛要化妝?”鐘翹懶懶的不想動,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也不在乎動作是不是雅觀。 戚承彎下腰,手撐在她的身側,腦袋移到她的正上方,薄唇上漾著炫目的笑。 “你今天要參加同學的婚禮?!彼嵝阉?。 鐘翹的眼眶撐大,顯得有些驚恐,她翻了個身,背對他側躺,身體弓成一只大蝦。 “不去了?!?/br> “為什么不去?”他翻身而坐。 “反正就是不去?!彼行┵€氣的說道。 “你前天答應過我要帶我去吃好吃的?!逼莩姓酒饋?,走到她的梳妝臺前。 “行啊,你想吃什么?”鐘翹聽見動靜,也跟著坐起來。 她看著戚承的手從梳妝臺上拿起一張紅色的卡片,對她輕輕一揮。 “我想去威斯汀吃?!彼UQ?,漂亮的眼睛里顯出幾分無辜來。 威斯汀,今天張曉薇的婚禮就在威斯汀。鐘翹決定收回前面對他的感激。 “如果你出爾反爾,不帶我去,那……”戚承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那我就只好拿著這張請柬,親自去替你送份子?!?/br> 這是赤果果的威脅,鐘翹能忍嗎?! 她能忍。 并且立馬向惡勢力低頭。 其實,她本來就沒打算逃避,不過是剛才看見那兩個未接來電,一下子有些心煩罷了。 她走進洗手間利索的沖了個澡,然后刷牙洗臉,再出來的時候戚承已經換好了衣服,是之前他留在這兒的黑色polo衫和休閑褲。 “你就穿這個去嗎?”鐘翹拿毛巾擦著發尾,有些不大滿意的看著他。 “嗯,不好看嗎?” “好看是好看,但是……”鐘翹覺得今天怎么也得打扮的艷光四射吧。 “沒有但是,你漂亮就行了,我不是那種需要靠一身品牌西裝來撐場面的蠢蛋?!?/br> 鐘翹沒忍住笑出聲,腦袋里浮現出昨天那個西裝革履的人來,她頭一回覺得戚承的嘴怎么那么毒。 時間有點緊張,鐘翹匆忙吹完頭發,然后找出兩個紅封,去廚房的抽屜里拿了疊現金出來裝好。 “你開車,我在車上化妝?!辩娐N將鑰匙扔給戚承,抬著腳跟將高跟鞋穿好。 星期天,路上有些路,眼見時間就要來不及了,鐘翹連忙給新娘發了個短信道歉,說自己大概是趕不及參加酒席前的西式儀式了。 張曉薇是她的大學同學,關系算不上有多好,只是她的老公是b市人,所以這半年的聯系才漸漸多了起來。 聽說今天大概會去七八個大學同學,都是b市或者周邊省份的。還有不少同學都在外地,所以都沒有趕過來。 酒店那邊西式的儀式漸進尾聲,陸續有人先退出來,到宴會廳入座。新娘大學同學這桌的名牌上寫著名字,一共八個人,兩個人之前說了帶另一半,正好十個人湊齊一桌。 畢業也好幾年了,大家難得聚在一起,趁著酒席沒開始,都在熱絡的寒暄。 “誒,華旸,你女朋友怎么沒來?”男同學看了眼名牌問他。 “嗯,她有事?!比A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鐘翹呢?曉微說她也來的啊?!边€空了兩個位置出來,一個女同學數了數,發現還少了鐘翹。 有人用手戳了下女同學,沖她擠眉弄眼。女同學看著對面的華旸馬上就反應過來,干笑了兩聲。 “悄悄說她會來,可能是路上堵車吧?!比A旸放下水杯,神態自若的說道。 “誒?你跟鐘翹還有聯系呢?!”女同學見他這樣說,眼冒精光,忍不住的追問。 “當然,我們昨天還見過?!比A旸淺笑,給大家解惑,“悄悄是個好姑娘,是我當年不夠好。我們是和平分手,依然是朋友?!?/br> “你其實也是為她好,當初剛畢業,想先立業,也沒錯?!弊谒磉叺耐瑢W拍拍他的肩。 “只是——”華旸笑的有些苦澀,還想說什么,卻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