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嘖,有錢人果然講究,在家穿得都跟拍電視劇似的。 江九幺朝年輕女人走了過去,雖然初次見面的內心活動很多,但她還是選擇了沉默,省得開口說錯話。 年輕女人并沒有在意,她親切地摟過自己的女兒,親吻在她光潔的額頭上,隨后露出溫婉的笑容:“親愛的克羅蒂雅,我的孩子,你怎么了?” “我沒事?!?/br> 天哪,她這仿佛嚼了一卡車棉花糖的蘿莉奶音,實在是太甜了。 江九幺被自己齁到了,就在她平復心情準備接受一切的時候,她一眼掃到了放在客廳茶幾上的報紙。這具身體的詞匯量有限,但已經能認出幾個簡單的單詞,這似乎是德國某地發行的當地報紙。 而更讓她在意的是報紙上印刷的日期,其他的信息還有待商榷,但阿拉伯數字可是全球通用的,所以說—— “1922年12月7日……19……22年???!還是1922年的德國??。?!” 江九幺眼前一黑,差點沒厥過去。 * 這就是江九幺身處的世界——1922年的德國柏林,這段時間的德國就是后世所稱的魏瑪共和國,一個采用共和憲政政體的德國。 不久前,她還是一名高中生,所以對于世界史的紀年表意外記得非常清楚。 她知道這個時期的德國意味著什么,如果按照正常的世界線,在不久的將來,她如今所在的國家將會把這個世界攪和得天翻地覆。 她無數次祈禱這個世界能發生點什么,無論是超能力,還是靈異事件,又或者是外星人,她都愿意接受。 可偏偏什么都沒有發生,所有的事都真實得可怕。 1922年的德國剛經歷一戰戰敗,全國經濟蕭條,人民過著貧困交加的悲慘生活。這一切的源頭是在巴黎和會上,戰勝國給德國施加了一系列不平等的條約,使得德國領土遭到分割,每年還要向戰勝國交納很大一筆的戰敗賠款,而一向精銳善戰的德軍被迫大規模解散,只允許留下十萬軍隊。 江九幺重生的威茲曼家族可以說是德國的軍事世家,據說她的曾祖父曾與德國一代“鐵血宰相”俾斯麥的父親一同參加過對拿破侖的解放戰爭,并在這場戰爭中獲得不菲的戰績,由當時的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威廉三世特別授予了爵位。直到如今,經歷了一戰戰敗,她的父親費迪南德·k·威茲曼仍留在防衛軍擔任陸軍中尉,以軍人的身份效力于德意志。 另外還要說明的是克羅蒂雅的母親,她名叫帕翠莎·威茲曼,雖然家世與威茲曼家族相比略顯普通,但她的生父威廉·格勒納是現任交通部長,在政壇上混得風生水起。 所以,哪怕正陷入嚴重的經濟危機,哪怕德國貴族觀念已幾經削弱,但對于家境殷實、握有幾處莊園的威茲曼家族而言,日子過得還是比較寬裕的,家里也有管家、司機、廚師和數名傭人。 江九幺或許該慶幸,至少她沒有穿成這個時期在德的猶太人,不然她的煩惱可會比現在多很多,比如怎么忽悠家里人盡快搬到美國去生活。 但她的好日子大概也只能再持續個十來年,畢竟德國二戰戰敗是必然的,而據她所知,戰敗后被俘虜的德國士兵下場都很慘。 想到這里,江九幺忍不住嘆了口氣,邪神達人還不如繼續送她去那些個架空世界,不知道結局的話,她還能樂觀向上些。 “嘖,淡定點,江九幺,你可是見過世面的!” 她給自己大聲助威,順勢塞了塊香脆的小餅干在自己的嘴里,威茲曼家廚娘的手藝可比她好多了。 畢竟現在才1923年,連元首都還不知道窩在哪兒捶胸頓足呢,她有這工夫怨天尤人,還不如先cao心下明天的鋼琴課該怎么混過去比較好。 克羅蒂雅是個正牌的千金小姐,今年不過四歲,但每周的課程已經排得非常緊密,她不光要學國語、數學這些基本功課,還要學習音樂藝術,更可怕的還有禮儀。而擔任她禮儀老師的沃納夫人是個刻板嚴厲的中年女人,據說從祖上起已經是第四代侍候威茲曼家族。 天知道,克羅蒂雅接受的教育強度簡直堪比現代的中學生,而她還不能跟普通中學生那樣走神摸魚,一對一的教育根本就是斯巴達級的。 一般這種時候她都會窩在帕翠莎那邊,跟她的名字一樣,她美好得就像個天使,幾乎從來不給江九幺壓力。 “克羅蒂雅,你的父親剛打來電話,說再過三天就會從慕尼黑回來!” 帕翠莎興沖沖地小跑進江九幺的臥房,嚇得她還以為是沃納夫人來查寢了,餅干都來不及藏。 “父親?” 江九幺藏餅干的動作一頓,說起來她還沒見過她這次的便宜老爹費迪南德,而帕翠莎這忽然一改風格的風風火火真是嚇了她一跳。 “不是,我的親娘……呸,母親,我知道父親回來您比較激動,但您、您可得悠著點?!?/br> 江九幺小心翼翼地盯著帕翠莎的肚子,其實在她剛穿越來那會兒,帕翠莎就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現在可挺著八個月的巨肚,這樣小跑步的動作看起來怪嚇人的。 “沒想到費迪南德會突然回來!我還以為要等孩子出生后才能再見到他!” 現在并非作戰期,普通軍官的假期不是很難批,所以費迪南德每年都有一部分時間可以回到家鄉跟家人團聚。 “那真是太好了?!?/br> 江九幺揚起笑容,她為帕翠莎感到高興,在這時候,她只是個期盼丈夫歸家的普通女人。 “我得快些吩咐管家著手準備,我會替你取消那幾天的課程,好好陪費迪南德過一個假期?!?/br> “那真是太好了?。?!” 她發自內心地拍手叫好。 * 三天后,江九幺見到了她的便宜老爹,費迪南德·k·威茲曼。 他是典型的日耳曼人,身材高大,臉頰垂直,五官深刻,薄唇緊緊地抿著,他穿了一身灰色筆挺的軍裝,進門后取下了軍帽和外套遞給了管家,鉑金色的頭發一絲不茍地往后梳成了背頭。 明明不過三十歲,費迪南德看起來卻相當嚴肅有氣勢,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英俊帥氣,跟江九幺想象的德**官一模一樣。 當然,這樣的氣勢在對上妻女后就立刻煙消云散了。 帕翠莎上前激動地擁抱親吻自己的丈夫,費迪南德滿是柔情地撫摸著妻子的肚子,里面是個鮮活的生命,是為他準備的驚喜。 看看,多么和諧的畫面。 江九幺覺得自己該登場了,于是清了清嗓子,走上前拎起自己的裙擺行禮道:“父親,歡迎歸家?!?/br> 她的禮儀課可是被沃納夫人拿戒尺揍出來的,所以這種簡單的基本禮絕對可以打滿分。 江九幺沒有得到教科書般的回應,而是被眼前的男人一把抱了起來,她嚇了一跳,再抬頭就看到費迪南德帶著微笑看向自己。 “克羅蒂雅,你又長高了不少?!?/br> 這帥哥一笑,殺傷力立刻就飆上去了。 當晚他們一家三口享用了豐富的晚餐,而后在客廳聊著一些費迪南德不在家時發生的大小趣事,興致來了還讓江九幺彈了首致愛麗絲。雖然她糟糕得跟狗啃過似的零碎,但仍獲得了威茲曼夫婦的掌聲。費迪南德還說了兩句調笑的話以示鼓勵,但除此之外,他整晚都緊繃著臉,也鮮少會提及他在部隊里的事。 江九幺很難想象這個男人在思考什么,來到這里的半年她沒有機會出門,僅僅是從諾諾或是其他仆傭那里聽到了些民生實事或者軍政傳聞。 比如從年初開始加劇的通貨膨脹,諾諾的父親是名普通的搬運工,據說他們的工資一天要分兩次支付,有時候只要用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原本可以買上一整個月面包的錢會連小半勺面粉都買不起,馬克幾乎已經成了全世界最沒有價值的貨幣。 而這是因為耐不住性子的法國聯合比利時侵占了德國的魯爾工業區,一下子卡住了德國的經濟命脈。除此之外,德國政府還要應對一戰后的巨額賠款,所以除了讓印鈔機不斷日夜不停地運作以外,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這些都是江九幺無法想象的世界,而克羅蒂雅從不被允許知曉這些消息,從小到大她都被保護得太好了。 費迪南德的假期僅有一周,除了跟老朋友出去聚會以外大多時間他都呆在書房,可就在原定離家回部隊報道的前一晚,帕翠莎在廚房不小心滑了一下,雖然沒有摔倒在地,但受驚過后她有了明顯的生產跡象。 這下可把威茲曼家上上下下都給嚇壞了,他們連忙去請來了醫生和助產士,在確認了帕翠莎早產后,素來沉著冷靜有條不紊的費迪南德臉上露出了慌亂的神色,最后還是有經驗的沃納夫人吩咐去準備了熱水毛巾和剪刀等生產工具。 江九幺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她對這個時代的醫學技術不甚了解,但早產這種事就算擱在現代都是有風險的事。 她看了眼費迪南德,配合著帕翠莎凄厲的慘叫,他在房門前焦慮地來回踱步,緊攥起的雙拳使得指節都泛了白。 “沒事的,父親?!?/br> 江九幺走上前搭在男人的手上,冰涼極了。 “母親一定會挺過去的,我想那小家伙只是想第一眼就看到父親,所以才急忙忙要在您離開前出來?!?/br> 費迪南德緊繃的表情終于有了少許舒展,他蹲下身把江九幺抱進了懷里嘆慰道:“你說的沒錯,克羅蒂雅?!?/br> 三小時后,隨著一聲嘹亮的啼哭,那心急的小家伙終于出生了,母子平安,可喜可賀。 費迪南德和江九幺走進了臥房,看到了剛生產完而虛弱無力的帕翠莎,她懷抱著剛出生的小嬰兒溫柔地淺笑,那場景美好地像一幅油畫,可以直接讓拉斐爾來取景作畫的那種。 “費迪南德,他是個男孩子?!?/br> “辛苦了,帕翠莎?!?/br> 費迪南德和帕翠莎給彼此一個親吻,他俯身低頭逗弄著那窩在母親懷里睡得酣甜的嬰兒。 “讓我來想想該為你取什么樣的名字?!辟M迪南德目光溫柔地看向自己的第二個孩子,在思考了片刻后有了決定,“阿道夫,阿道夫·k·威茲曼。這個勇敢的名字定會為你帶來好運,我的孩子?!?/br> “你看,他笑了,一定非常喜歡這個名字?!迸链渖χ鹆祟^,她看到了站在稍遠處的女兒,立刻抬手招她過來,“克羅蒂雅,快來看看你的弟弟,阿道夫?!?/br> 江九幺走了過去,她伸手戳了戳這個連眼睛都沒有睜開的小東西,他看起來紅通通、皺巴巴,摸起來又是那么柔軟脆弱。 “克羅蒂雅,你以后就是jiejie了?!?/br> “……jiejie?” 這個熟悉的身份令江九幺不覺揚起嘴角,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這是她的弟弟,阿道夫·k·威茲曼。 第38章 <38 二戰挽歌(二) 現年十歲的江九幺在思考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她深沉地看著眼前身高還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家伙,板起一張不茍言笑的臉,活像她父親費迪南德發火前的樣子。 “adi,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br> “……” “就算你對委屈地眨巴眼也沒有用?!?/br> “可是jiejie,我……” “不,關于這一點我非常堅持?!?/br> 江九幺氣勢洶洶地扭頭要走,卻在下一秒被揪住了衣角,她明明只要狠下心甩掉那只手就可以了,但最后還是忍不住往后瞥了一小眼。 阿道夫穿著淺藍色的棉質睡衣,銀白色的短發因為剛才的撒嬌耍賴而顯得亂糟糟的,一張沒有褪去嬰兒肥的臉蛋rou嘟嘟的,此刻正委屈地低頭看腳尖,時不時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她幾眼。 ……天哪,她的弟弟實在是太可愛了! “好吧,我投降,今晚還是一起睡吧?!?/br> “耶!jiejie最棒了!” 阿道夫立刻露出了燦爛的笑臉朝她撲了過來,剛才還在眼眶里來回滾動的眼淚根本不見蹤影。 嘖,這臭小子果然是故意的。 她認栽,但有件事必須先說好。 “可你要是再跟我搶被子,我絕對會把你一腳踹下床的!” 江九幺牽著阿道夫的手回了臥房,看著他心滿意足的笑容,她總有種被個五歲的孩子耍得團團轉的感覺。 關于這點她不得不說,威茲曼家的腦袋真的非常好使,包括克羅蒂雅。雖然江九幺算不上什么勤奮好學的人,但也架不住這具身體的高智商。雖然文學藝術方面的家庭教師對她的評價平平,但在理化方面,幾乎沒有人敢質疑她是這個領域絕對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