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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如今相認,還用子母連命蠱擺了那人一道,幾乎已經是將對方底線踩了個徹底,但到底兩邊平衡仍然顫顫巍巍地維持著,奪舍者相信自己有再次將身體原主壓下去、重來一次的機會,行事并不會太魚死網破,可若是真的一鼓作氣,直接將越辰放出去,或將原身被奪舍、以及奪舍者這些年利用原身的身份作惡之事公之于眾,那奪舍者定會鋌而走險,甚至定然會對越辰不利。 越辰眉梢一挑,消瘦的臉上顯得格外大的眼睛綻出久違的明亮,竟顯出幾分輕蔑,不必出言,已猶然“便隨他去”。 “不可,”陸闔輕輕一嘆,溫柔地撫了撫他的鬢角,“小辰,別置氣?!?/br> 他知道這樣對原主曾傷害過的人太不公平,但對方將越辰的生死握在手里,相當于捏住了他的軟肋,他可為正義拋卻己身之生死,卻不能眼看著終于快熬出頭的小師弟因為自己的一時行差踏錯,從此便長眠幽冥。 那些事,他遲早會給出交代,只要他完成自己的計劃……到那時,便不會有人為了無謂的事情受傷了。 越辰露出憤怒的神色:“難道還要……受他所制?若是可能,我寧愿與他……同歸于盡!” “不可!”陸闔雙眼圓睜,連忙捂住小師弟的嘴,戳在他手心上寫字的手指用力到越辰都感覺到些痛了,“切莫有如此念頭,小辰,你未來的人生還長著呢,為這么一個人搭上自己的未來,值得嗎?” “我哪兒還有什么未來啊,”越辰眼神一黯,聲音雖低,卻還是被陸闔捕捉到了。 陸闔拍拍他的手背,溫柔而堅定地寫道:“怎么沒有?小辰,你先前跟他對峙的那股子氣勢哪兒去了?這可不像我的小師弟?!?/br> 見越辰神色沒什么改變,他頓了頓,又握住越辰的手,垂首認真補充道:“你相信師兄嗎?” “……自然是信的?!?/br> “那好,”陸闔笑了笑,“師兄跟你保證,不日定會在全天下人面前還你的清白,也會醫好你的身體,讓你這段時間以來所受的傷害絕不影響以后的修煉,可好?” 見越辰終于有所觸動,驚訝地看過來,他故意眨了眨眼,裝作輕松的樣子寫道:“你可還記得,我從小就不喜與你們一道修劍,劍道非我所長,但丹醫一道上,這些年被困在他識海深處時我也未曾放下,如今便算是與宗門丹峰長老比起來,相信師兄也不會差到哪里去的?!?/br> 越辰睜大了眼睛,顯得很是驚喜:“此話當真?” “當然,師兄還會騙你不成?” 兩人你來我往,一個嗓子有毛病,說話緩慢又沙啞,一個干脆被封了言語,只能靠一字一句地寫下來交流,進展十分緩慢,半天也沒能說出多少話,可兩人皆心情放松愉快,倒不覺得交流過程枯燥乏味。 ——若是外間沒有一個時刻可能將他們分開的奪舍者虎視眈眈,那就更好了。 陸闔好容易勸得小師弟多少放下了之前的偏激念頭,又好說歹說勸他睡下——越辰顯然并不想入睡,他臉色蒼白地躺在一堆柔軟的被子里,雙眼定定地看著陸闔,好像生怕一眨眼他就跑了似的。 今天對于越辰來說,實在是發生太多事了,他的身體和精神本來就已經十分脆弱,驟然接收這些,難免傷神得很。 而且……那個師兄,記憶中的那個師兄居然還會回來,這對越辰來說,某種意義上甚至比自己本身能得救還讓他開心,于是愈發害怕這只是自己絕望下的一場美夢,或是那奪舍者為了折磨他想出的新招數,制造出的什么幻境…… 師兄,陸闔,他回來了呀…… 終究是太過勞累,越辰堅持了半晌,便開始上下眼皮打架起來,他都忘記了自己有多長時間沒能安穩地睡上一覺。黑暗逐漸侵占了視野,越辰頭一偏,沉沉地睡了過去。 陸闔坐在旁邊看了他一會兒,漸漸的也有點困,他倒是不客氣,直接在寬敞的床上捯飭出一小片地方來自己也躺上去——作為一切的幕后實際cao控者,他可一點都不用擔心什么時候“調息完畢的奪舍者”會突然闖進來。 越辰沉睡中的臉卻漸漸皺了起來。 借由睡夢的黑暗,如同冰冷海水般的記憶翻涌著黑浪從腦海深處一涌而上,他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便被那水淹了個沒頂。 他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熟悉的痛感從身體深處自行涌現,如錐般狠狠刺入大腦,那些疼痛和屈辱……有時“陸闔”也會溫聲軟語,在騙得他暫時失神時驟然施加難以忍受的痛苦,在那些精神和身體的痛覺翻倍時肆意大笑。 越辰恍然覺得自己又躺在那一片汗水與血水形成的冰冷的濕粘中,“陸闔”抓著他后腦的長發按進水牢的深池,直到他五臟六腑都嗆滿冰水,眼前一陣陣發黑—— 不僅是來源于窒息與死亡的恐懼,還有那惡心的大笑聲,一聲聲刺入心底的嘲諷……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眼前這個不是自己的師兄,過去的美好全部變作了諷刺,碾碎每一分尊嚴和反抗,他眼前全是白亮的光線,頭痛欲裂,眼睛里幾乎都要滴出血……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痛苦有時會徹底沖垮他用以保護自己的、搖搖欲墜的堤壩,慘叫——或至少是痛哼,不受控制地沖出他的喉嚨,直到嗓子嘶啞得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青年的身體顫抖得厲害,他驟然張開眼睛,眼睛一時都對不準焦,顯得有些茫然,竟流露出一點類似于無助的情緒來,他緊緊地抓住手指間陸闔的袖口,用力到指尖的傷口再度崩裂,卻渾然不覺,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