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頁
在這兒的是他師弟,是他該承擔的責任,他不能逃避。 越辰還是原來的樣子,他已經醒了,卻靜靜地躺在一堆深色的錦被之間不言不動,本就蒼白的膚色被那些深烈的色彩襯得更是白如冰雪。他在陸闔出現在視野中時不明顯地輕顫了一下,瞳孔不安的緊縮了一下,接著逃避似的扭過頭去,滿臉淡漠。 陸闔此時由衷慶幸自己在原來的世界里還跑去旁聽過心理系的課程——這至少能夠避免他在無意中對任務對象造成心理上的二次傷害。 他屏住呼吸把越辰僵硬而瘦骨嶙峋的身軀翻轉過來,仔細觀察著他身上層疊的傷痕,心都抽緊了。 越辰身上的傷很重,各種刑具造成的可怕傷口層出不窮。他的真元被封之后,身體素質本就比之一個凡人還要弱,在這種情況下,他身上的骨頭斷了不少,卻沒能經過良好的調養,幾根原本勁瘦有力的手指指尖血rou模糊,身上到處都是撕裂傷……更糟糕的是身體內部,陸闔裝作無意地探了探他的脈搏,發現氣血內息亂成一團,甚至還有些不知道具體成分的毒素在持續破壞他的經脈。 越辰在陸闔翻看自己身體的過程中一動不動,身體卻越來越僵硬,手指在陸闔的手掠過他脖子的時候神經質地痙攣了一下,似乎很想一拳打上來,并且開始幅度輕微但堅定地掙扎起來。 “……” 陸闔好歹忍住了沒安慰他一句別擔心,動作盡量輕柔地將不斷抗拒他的接近的越辰拎起來,伸手去解他的腰帶。 他只是想給越辰身上的傷上點藥,可顯然對方并不這么認為,越辰憤怒地瞪了他一眼,傷痕累累的身體極力掙扎著往后縮,他身上好不容易有點止血的傷口又重新綻開來,血跡很快滲透了薄薄的衣料。 陸闔無法,只得在心里說一聲抱歉,扯過旁邊刑架上的鎖鏈看了看,實在于心不忍,于是干脆將錦緞撕成長條,把越辰按照最適合接受治療的姿勢牢牢綁了起來。 越辰的喉嚨吞咽了一下,瘦得都凹陷回去的側頰浮現出清晰的咬痕,閉上眼睛,狠狠將頭轉向一邊。 他一向拒絕在“陸闔”面前流露出軟弱的神態,在陸闔繼承的記憶當中,心思狹隘陰暗的奪舍者每每因為越辰雖處于弱勢,卻依然睥睨凜然之色而氣得發狂,變本加厲地使出各種手段折磨他,可這樣整整一年的時間里,越辰卻從未向他屈服過。 事實上,在這個小世界的世界線當中,即使越辰最后黑化了,可在他的一生當中,卻從未有哪怕一刻,對任何人低過頭。 陸闔深吸一口氣,用一條干凈的白紗遮住越辰的眼睛,動作飛快地開始處理他身上的傷口。并撬開他緊閉的牙關,強制性給他喂下去一些能減輕疼痛的藥物。 首先是簡單的清洗,然后將已經有些感染發黑的指甲一一拔出、上藥包扎。接著找到為數不少的長歪的骨頭,盡量使用巧勁再度折斷、包扎固定。越辰全身上下被錦緞緊縛動彈不得,但虛弱不堪的身體在治療過程中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汗水浸透了身上的布料,甚至連陸闔自己身上都濕了一大片。 盡管陸闔已經盡量加快了動作,整個過程還是持續了半個多時辰,越辰被痛昏過去好幾回,又生生痛得醒過來,卻緊咬著牙關沒泄露出一絲□□,除了在意識昏沉之際泄出些模糊不清的悶哼之外再無動靜。 陸闔簡直比他更難熬幾分,親手一寸寸地撫摸過那些鉻手的突出的骨頭、新新舊舊的傷口,比他先前粗略所見時更讓人覺得觸目驚心,內心的怒火和愧疚幾乎要將他壓垮了。 越辰在陸闔完成所有治療、把束縛著他手腳的緞帶解開之后終于陷入了徹底的昏迷。陸闔擦了把汗,總算是又完成了一件大事,他盡量輕柔地把被汗水和血跡弄得亂七八糟的被褥換掉,簡單打掃了一下這間密室。 越辰緊閉著雙眼陷進一團蓬松的暗紅色錦被里,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陸闔坐在床邊,放任自己定定地看著他雖憔悴卻仍難掩俊秀的臉,思緒不由自主地飄了開去。 冷冰冰難以接近的小師弟從來是他心中的驕傲,也是整個歸元宗的驕傲……當年師尊就曾說過,給辰兒一百年時間,他的劍道將臻極致,他的劍法將名揚天下。 可這柄耀眼的利劍如今囚困于方寸,經脈盡斷、道途盡毀,僅僅是因為一個陰險狠毒的外來奪舍者?師尊的超然睿智哪兒去了,二師弟的精明聰穎哪兒去了,他們就眼睜睜看著這種事情發生,師尊甚至都沒有絲毫察覺? 荒謬! 陸闔知道自己是在遷怒,但他實在忍不住,他無法想象在自己離去之后,他視若珍寶的師弟們受了多少苦,而那個奪舍者又是怎么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靠著這副得之于他的皮囊,做下了多少喪盡天良的惡事。 他守著越辰坐了許久,每待越辰呼吸終于稍平穩些時,便小心地給他注入些柔和的真元護住心脈,一直到體內真元告竭,眼前都開始黑沉沉的暈眩之后,才不甘地停了手。 這時,那奪舍者設置在外間,以備來人的靈識忽然微微一動。 一道清越溫和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大師兄,掌門喚您即刻上乾元峰,請速隨我來吧?!?/br> 第75章 第四朵白蓮花(6) 陸闔不慌不忙地地將衣柜里的原主身體撈出來,把自己的神魂換回去,然后再將先天道體收進空間戒指,才整整衣衫,緩步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