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也算是種低調的奢華吧! 司妍托著這盤眼影膏踟躕了一下,糾結用什么顏色的衣服與它搭配。 唇膏她可以搭個豆沙色,但是衣服……能壓住這個氣場的衣服她幾乎沒有??!除非不用紅色的那格,可這盒的亮點就在紅色那格。 司妍打開衣柜看了會兒,最終取了身淺棕色上襦、白色下裙的齊胸襦裙出來,畫眼影時也多用了淺棕和深棕,只在眼尾處壓了一小截紅。 嗯,看起來還挺自然的! 司妍很滿意。等到快晌午的時候,門被叩響了。 “阿妍?”邊敲門邊喊她的是司婉。司妍打開門,朝二人一笑:“四姐五姐!” 司婉的目光在她面上定了短短一瞬,眼眶便紅了:“你沒事……” “沒事!什么事都沒……”司妍剛說到一半,司婉已伸手將她擁住,“嚇死我了!我們聽說你被皇后娘娘發落去浣衣局,立刻去尚工局找你,結果還是沒趕上……你說說你!皇子們之間的糾葛,你上去插什么手!還打了五殿下的人,你這不是不要命嗎!” “姐……”司妍一邊跟司婉相擁著訕笑,一邊用余光打量司婉身后的司嬈,口中續道,“我那天是幫五殿下解圍,你放心,我沒得罪五殿下。在浣衣局那陣子我也挺好的,九殿下常去看我,沒人敢給我委屈受!” 她著重咬了后一句話,目不轉睛地注視中,看到司嬈眼底輕輕一顫。 司妍挪回視線,也與司婉松開,將司婉與司嬈的手同時握?。骸斑M來坐?!?/br> 三人這才一道去桌邊坐下,司妍沏了茶來,跟她們閑說了幾句,忽地道:“對了,還有個事!” “什么事?”司婉問她。 司妍說:“我在浣衣局的時候,有一回……拿七殿下給我的小印狐假虎威來著,挺管用的。后來我跟七殿下說這事,提了句給你們蓋過印,七殿下說這樣不行,說蓋印的東西隨意給人容易出事——譬如被別人拿走寫東西什么的,會惹禍上身,讓我跟你們要回來?!?/br> 她邊說邊為難地嘆了口氣:“我本來覺得開這個口不合適,但七殿下那么說我也害怕。好在現下皇后娘娘也不怎么找你們麻煩了,我又在貴妃娘娘這兒,應該……不用它防身了?” “沒什么不合適的,七殿下說得有道理?!彼就癞敿吹?,“我原也怕不小心丟了會惹是生非,都不敢隨身帶著。今晚我就拿來給你,但你也別留著,直接燒了吧?!?/br> “嗯?!彼惧c點頭,又看向司嬈,“五姐?” “???”司嬈似是驀地從怔然中回過味,木了木,道,“嗯……是,四姐說得對。不過我……我也沒隨身帶著,等我回去找找,拿來給你?!?/br> “好的?!彼惧蜕频赜贮c點頭,內心已經暗自磨起了牙:混蛋你下毒害我…… 赫蘭關下不遠處的軍營里,云離一語不發地收拾了行李,收好后終于忍不住再度看向幾步外桌邊正看兵書的人,提起嗓音道:“我走了???” 對方書都沒放下:“嗯?!?/br> “……”云離皺眉,帶著氣踱過去,一把抽走他手里的書,“我真走了??!” 亓官修挑眉,看了他一會兒,又失笑出聲。 “笑什么笑!”云離忿意十足,“我千里迢迢趕過來,到了這兒話都沒說就挨一鞭子,現下要走了你還就這樣?” “好了好了?!必凉傩奕讨φ酒鹕?,雙手在他肩上一搭,“打你是我錯了,我當時腦子一熱沒多想就……” 云離別過頭:“哼?!?/br> “是我的不是,等回京好好跟你賠罪?!必凉傩抻值?,云離翻翻白眼:“朝廷的糧草到哪兒了?” “……”亓官修被他突然轉了的話題說得一愣,旋即道,“具體不太清楚,但應是快到了?!?/br> 云離皺眉:“但我聽說將士們已經要每天減兩成糧了?!?/br> 亓官修把著他的肩頭將他一轉,一步步推出帳外:“這是常見的事,你別大驚小怪,也別管。安心回京去,軍中之事和你無關?!?/br> “嘁,我就問問,誰愛管你???”云離不屑冷哼,眼看帳簾已在眼前,他足下猛地一頓。 他轉過身看看亓官修,往他懷里一撲:“我走了!” “嗯?!必凉傩夼牧伺乃暮蟊?,“到京城給我來封信,讓信使加急送來?!?/br> “我知道?!痹齐x貼在他胸前深深地緩了一息,松開后便沒有再多看他,轉身出帳,似乎帶著一股決絕。 他沒有直接回京,命隨從帶他往亓官保的營中折了一趟。 亓官保遞了杯酒給他:“要回京了?給你踐行?!?/br> 云離則說:“九殿下您幫我個忙!” 亓官保道:“你說?!?/br> “幫我給……給司姑娘寫封信吧!跟她說我回家去了,若她收到這封信后五天內若還沒收到我自己寫的信,說明我路上出了事,讓她報官?!?/br> “報官?”亓官保沒明白,“五哥不是派人護送你了嗎?都是個中高手,不會讓你路上出事的?!?/br> “哎,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痹齐x做無所謂狀擺擺手,“司姑娘知道我家里的事,看了這封信她肯定明白。不過我就是為了有備無患,殿下先不必跟五殿下多說,免得他打仗分心?!?/br> “……好?!必凉俦|c頭應下,當即著人備紙筆來寫信。寫完后他給云離看了一眼,云離點頭道:“就這樣?!?/br> “那你慢走?!必凉俦K退隽藥?,愈想愈覺得這事不對。 回到帳中,他撕了那封信,重寫了封一模一樣的,只將報官一句略作修改,改為“如收到此信后五日內不見云離信至,速回信給我,著信使急送?!?/br> 第61章 ipsa流金水 曲明城。 云離牽著馬踏進城門的時候,熟悉而又陌生的街景令他周身一震。 他駐足看去,似乎一切都與離家那年一模一樣。 這是個苗漢兩族混居的小城,城中居民服飾風格各異。在賣首飾的攤上,漢家姑娘喜歡的珠釵首飾與苗家愛用的苗銀飾物擺在一起。 首飾攤旁,賣竹筒飯的婆婆笑容和善地等著客人,云離走去買了一份,客氣地跟她打聽:“婆婆,請問現下城南的云家,是何人做家主?可還和三年前一樣?” “城南云家啊……”那婆婆想了想,點頭道,“沒換人,還和三年前一樣!” 云離心中微滯,又問:“那您知不知道云家近幾年收成怎么樣?糧倉可是滿的?” “收成好著呢!”婆婆說起這個便笑起來,“去年秋天大豐收,云家的糧倉滿得都裝不下。家里人倒也大方,存不進的米便以三成價賣個城中街坊——這不是跟送一樣嗎?你手里的這個竹筒飯啊,就是我當時跟云家買的米做的?!?/br> 原是自家的米做的。云離喉中不禁一噎,低眼看看手里的竹筒飯,心下五味雜陳。 他向賣竹筒飯的婆婆道了別,繼續向南走去,穿過幾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過幾條蕭索空蕩的街道,左拐右拐地不知走了多久,那座許久不見的大宅子終于出現在眼前。 云府。 云離望著門上匾額深緩了好幾息,將馬拴在了旁邊的木柱上,上前去叩門。 “篤,篤?!遍T環在木門上磕了兩下,府門便打了開來。 開門的小廝看起來比云離還要更年輕些,遲疑地打量著他:“您是……” 院中正拎著水桶走過去的仆婦則倒吸一口冷氣:“離公子?!” 她把水桶一扔幾步沖到門口,揮手讓那小廝進屋別吭聲,自己也壓低了聲音:“您怎么回來了?您知不知道……” “我知道?!痹齐x篤然地一頷首,又道,“但我有些要緊事,必須回來。你讓我進去,我去向爹娘見個禮,然后去見各位叔伯長輩?!?/br> 這仆婦只覺他但凡進了這道門,便無論如何都不能活著出去了,想把他勸走??稍谠齐x的注視下,她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僵了須臾后道:“那您……能跟各位爺服個軟,便服個軟。您要知道,依云家在曲明的地位,您要娶個好姑娘不是難事,您別死犟著惹長輩們生氣?!?/br> “嗯?!痹齐x點了點頭。仆婦往旁邊一退,他跨入門中。 想了想,他又道:“我meimei……已經嫁人了吧?” “是,去年年末嫁出去的。是個好人家,聽說過得不錯?!逼蛬D回道。 云離輕喟:“那就不必告訴她我回來了。讓她跟夫家好好過,別提我這當哥哥的?!?/br> 他說罷,徑直往里走去。一路上不斷有年頭長些的仆人認出他來,面上按捺不住的訝色像是見了鬼一樣。 云離只覺得,好像四處都彌漫著嫌棄他的情緒。 這樣濃重的嫌棄是他在五皇子府從不曾感受過的,以至于在走到父母的住處前時,他已然連自己都在嫌棄自己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個怪物,和這個家格格不入,沒有人會喜歡他。甚至,這里的大部分人,都希望他就此死了。 云離又往前走了兩步,發現昔日熟悉的小廝已然傻在了門邊,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他苦澀一笑,輕聲道:“我回來了,有勞稟我爹娘一聲?!?/br> 小廝強咽了口口水,逃也似的跑進堂屋。 片刻后,堂屋中的茶壺與一聲喝罵一并飛出:“滾?。?!” 宮中,司妍陷入了只恨自己不是福爾摩斯的迷茫。 幾日前,她跟司婉司嬈說得把蓋了亓官儀印的紙要回來,琢磨著若司嬈拿不出,那亓官儀的懷疑便十有八九是對的。 當時司婉應得很干脆,司嬈猶豫了一會兒也答應下來。 但結果……兩個人折回住處一趟,回來都告訴她找不到了。 這特么就很尷尬了。法律上講究證據,一是要彰顯公正、使人信服,二也是因實打實的證據才是靠譜的邏輯鏈。畢竟人心極易有偏頗,沒有真憑實據而做出的判斷很有可能是偏見導致的。 那現在沒有證據證明是司嬈下的毒怎么辦?放棄理智,相信直覺?或者換個思路想想,比如是司婉司嬈聯手作案……? 不能夠吧!她沒那么招人恨吧! 司妍趴在妝臺前垂頭喪氣,懨懨地將化妝水磕在手上做護膚,撇撇嘴,覺得人不順起來真是……連做護膚都不順! 這個月尚工局來送護膚品的時候,給她用查看面板掃了一眼,發現送來的水是ipsa流金水。這東西在網上也很火,據說溫和不刺激、敏皮也能用,還易吸收、去閉口什么的,但是她的使用感受是……聊勝于無。 她甚至連“易吸收”這一條都沒感受到,那還是在現實世界中敷紙膜的感受?,F下只能拿手拍,就顯得更雞肋了。 司妍便想換一種用,她覺得如果有菌菇水雪肌精金盞花水都好啊,然而尚工局告訴她說:“近來前方戰事吃緊,暫且弄不到那些了?!?/br> 司妍呆滯臉:戰事吃緊跟宮女們的護膚品到底有什么關系?宮里的護膚品是從叛軍那邊“進口”的嗎?據她所知并不是??! 神設定…… 然而如此這般,她也沒別的辦法,尚工局提供不出就是提供不出,她暫時只好拿這流金水湊合湊合。 無所事事地又過了一個上午,午睡起來剛化完妝,司妍聽說貴妃傳她去。 司妍進殿一施禮,就見貴妃的倦容上浮著笑意:“阿妍快來。小九的信可算到了,這回還有你一封,本宮沒拆,你自己看吧?!?/br> 近幾日,貴妃都憂心忡忡的。 亓官保原是每一旬給貴妃寫封信。但近來大約是戰事吃緊的關系,他的信沒及時送到。司妍掐指算了算遲了有六七天,貴妃這個當母親的心里當然煎熬得厲害。 司妍輕松一哂:“奴婢就說九殿下肯定不會出事,娘娘偏安不下心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