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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超面上卻露出幾分猶豫,躊躇了片刻,最終還是開了口,對封晏舟問道:“封王爺以為,楚公子與當年的那位……可真是一個人?” 他這話說得有些含蓄,可聽到的人卻在片刻間,就反應了過來。 封晏舟的瞳孔微縮,放在桌子上的手難以自控地握緊,只是面上還勉強保持著鎮定,好似隨意地問道:“赫連兄此話怎講?” 赫連超又沉默了片刻,才斟酌地說道:“我與那位,的確是未曾見過。但我所聽聞過的,與現在的這位楚公子,卻是截然不同?!?/br> 封晏舟扯著嘴唇,勉強笑道:“自然是因為,這回有我一路護著他……人的際遇不同,性子自然也會不同的。赫連兄,此事不必再多講?!?/br> 赫連超卻是不肯就此揭過,“可是,你我回來時,乃是宣武二十年,那時的楚公子已滿十二,便是再如何……那年少時的經歷,也該在他身上有些痕跡。然而我此次特意久留,卻未曾在他身上見到半點冷宮皇子的烙印,他便是……” 赫連超停頓了一下,才一字一句地說道:“他便是與忽然不再癡傻的溫柏深一般,像是內里換了個人!” 封晏舟的神色晦暗,握緊的手背上滿是暴起的青筋,但他卻沒再說話,而是沉默著聽赫連超繼續講下去。 “你雖不肯,或者說是不敢承認,可這些年與他相處下來,你心里應是知道的……” 赫連超嘆了口氣,再開口便是一針見血,“否則,此番溫柏深回了景安城,你為何一直將他賦閑不用?!” 封晏舟一拳重重地錘在了身旁的桌上,那結實的紅木桌子應聲而裂,他自己的手上也多了道道血口。 “他若不是,他若不是……的話,那我的懷瑾去了哪里?!”封晏舟一下子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他的眼底一片通紅,咬牙說出地話與其說是帶著狠意,卻不如說,是滿懷著懼意。 這話說完,他的身體竟是開始微微地顫抖,臉上盡是茫然無措。 他直愣愣地看向赫連超,像是在問對方,又像是在喃喃自語,“我的槐花仙去了哪里?” 赫連超走到封晏舟身邊,將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聲說道:“江遠,我雖一直將你視作明主,但也的確把你視為弟弟。你聽哥哥一句勸,你便是再自己騙自己,假的,也終究是假。有道是長痛不如短痛,江遠你還是應該先辨明了真偽,再考慮如何對待楚懷宸的旨意?!?/br> 封晏舟以不停流著血的手拂面,沉默了半晌,才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了一句話來,“我知道了,多謝大哥?!?/br> 赫連超又長嘆了一口氣,告辭離開了。 封晏舟沒有起身去送他,而是自己一個人在書房里,一動也不動地枯坐到太陽完全下了山,他這才喚了魏宏進來。 “王爺,可是要備馬去接楚公子?”提著燈籠的魏宏問道。 封晏舟卻是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說道:“讓人,將楚懷瑾與溫庭遠這些年的書信,與我取來,在溫庭遠府上的,也盡數拿來?!?/br> 魏宏有些驚訝,但他們鎮南王府向來是令行禁止,他便什么話也沒問,就離開書房去吩咐手下依令行事。 而留在黑暗的書房中的封晏舟,抬起頭,看著天上被烏云遮掩了大半的上弦月,似是自言自語地低聲說道:“那是仙人歷劫后,又回了天上去了嗎?” 第67章 番外玉鳴(上) 01 安盛十年,九月廿七,封晏舟在大破柔蘭、誅其國主、迫其降寧后,終于率領十萬大軍返回了國都。 其時,京城百姓夾道相迎,文武百官更是早早設下了慶功宴,只等著為這位真正執掌大寧的攝政王慶賀凱旋。 然而,封晏舟卻在代領眾將士們入城后,只身回了攝政王府沐浴更衣,之后就匆匆入了宮。 他出征在外,與瑞陽殿中的那位年輕帝君,已一年有余未見,縱然不時收到手下報來的平安信,但他到底在心中對他的槐花仙又是惦記,又是想念。 特別是在七月時,看到那平安信中,“陛下與女郎私服出宮,夜游燈會遭遇行刺,幸無事”的不平安信息,若不是破國屠城之恨猶未雪,封晏舟差一點就要掉馬回頭,不再領兵攻打柔蘭了。 之后他雖然用兵神速,一路如摧枯拉朽、直破柔蘭國都,又把后續的受降等事宜都交由屬下打理,可等他回到京城的時候,就已經是暮秋時節。 封晏舟一邊想著,那夏日才有的流螢,他只能等來年再帶他的槐花仙去看了,一邊滿心期待地踏進了瑞陽宮。 然而他怎么也沒料到,迎接他的,會是御醫正喜氣洋洋地說著,中宮娘娘有孕在身的喜訊。 親侄女嫁入宮中已六載有余,如今終于得償所愿,于私,這怎么不是喜事? 中宮皇后一直未有所出,他的槐花仙身為帝君卻是膝下無子,于公,這又怎么不該普天同慶? 可封晏舟莫說欣喜了,在聽到消息后失手將架子推倒的他,便是連勉強自己笑,都笑不出來。 縱使,他曾想過、盼過,他的槐花仙能移情鳶兒,更是心知,若是那一對小兒女能兩情相悅,才是他們這糾纏不清的三人間,最好的結果。 可真到了這一日,封晏舟卻覺得,好似有件他曾懷抱的稀世珍寶,如今卻要拱手讓予他人。 又更像是正有只手,在生生地扯著他的心臟,想要從那上面撕下一塊心尖上的rou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