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周末干嘛去了,跟你家朱砂玩去啦?”周高云善意的調侃在耳邊響起, 蘇禮錚立即就回過了神。 他又搖了搖頭,道:“這種天氣這么熱,誰愿意出門?!?/br> “空調房涼快嘛?!狈矫指胶土司?,然后沖往急診方向拐的蘇禮錚揮了揮手,提高聲音道,“有空帶朱砂一起出來吃飯啊?!?/br> 蘇禮錚隨意的點點頭,剛剛走近急診的分診臺,就見護士在接電話,“在哪里……好的好的,我們立刻安排?!?/br> “有情況?”他順口就問了一句。 護士抬頭見是他,就應了句:“市四醫院有個病人懷疑是腦部腫瘤,要轉運過來的?!?/br> 說完她就打電話到辦公室去告知值班醫生,值班醫生又通知神經外科醫生準備接診。 蘇禮錚進了辦公室,去到白板前看了眼排班表,又看看室內溫度計,嘆了口氣,“這種天,中暑的……” “呸呸呸!”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權從后頭捂住了,“這種話你也說,不知道自己烏鴉嘴么?” 蘇禮錚嗚嗚了兩聲,待李權放開手,才回頭笑了句:“難道我不講,就沒有么,現在還少,你等下個月看看?!?/br> “我怎么覺得老蘇今天很嘚瑟?!标悋鸨Я艘淮箜吵鲈翰v進來放在桌子上,問他,“你明天要交的病歷整完了?” 蘇禮錚點點頭,返身指了指自己的那兩個學生,神色間真的頗有些得意,“你也不看看我有兩個得力大將,這幾本病歷不在話下?!?/br> 眾人就笑,紛紛道要他請人吃飯,他也爽快的點頭,“應該的,應該的?!?/br> 才說了這兩句話,外間就有人喊交班了,一群人呼啦啦的往外走,蘇禮錚和陳國丘讓了讓,走在了最后。 “愛情真是個神奇的東西,是罷?”陳國丘眼睛盯著從面前經過的急救車擔架床,低聲的在蘇禮錚旁邊說了句。 蘇禮錚愣了愣,扭頭望了眼他充滿了調侃的臉,回過頭來,低著眉眼勾起了嘴唇。 交完班,蘇禮錚交代完醫囑就往門診去,透過診室的窗往外看,看見陽光遍灑,一切都被包裹住,有種熱量極速的往上蒸騰。 果然沒多久就有中暑的來了,120送來的獨居的老人,發了熱,急救中心的隨車急救醫師說去到老人的住處時發覺里頭比外頭的溫度高了三四度不止,且垃圾堆積如山,到處散發著異味。 老人也已經幾天沒有力氣起來了,沒怎么吃東西,連大小便都是在床上解決的。 蘇禮錚點點頭,心里暗道難怪靠近時就算隔著口罩也還能聞到一股不好的味道,他抬頭望了眼跟在一旁的一男一女,猶豫了瞬間還是問了句:“家屬呢?” 急救醫師就指了指那兩個人,道:“這是老人的兒子和女兒?!?/br> “老先生平時是自己一個人住么?”蘇禮錚讓護士給掛上水,一面做檢查一面問。 老人的兒子道:“從六七年前我媽走了他就自己一個人住的?!?/br> “你們有沒有經常去看他,都幾天沒怎么吃東西了,怎么都沒發現?”蘇禮錚繼續問道。 這樣好似隨意的話實際上有著種責備,老人的兒女都沉默了片刻,然后支支吾吾的道:“他不要我們去看他的……” “老小孩老小孩,要哄的呀?!碧K禮錚聞言又說了句,不等他們回應,就又問道,“平時有沒有什么基礎???” “有高血壓的,其他的沒有?!崩先藘鹤用?。 蘇禮錚做完檢查直起腰來,交代病情道:“老先生現在就是個中暑,其他的沒什么問題,現在就是在這里觀察一下,去辦個手續罷?!?/br> 他頓了頓,又道:“剛才急救醫師說住的地方空間小雜物多空氣不好,你們勸勸他,然后清理一下屋子,空調有沒有?沒有就裝一個,也費不了幾個錢,多回去看看他,同他講講話,比什么都好?!?/br> 病人家屬不管心里愿不愿意聽沒聽進去,至少面上是點了頭的,見沒什么事,蘇禮錚便離開了。 離開時遇到送老人來的急救醫師他們,他掃了眼他們的衣服,見衣服上有些污漬,知道一定是剛才搬運老人時沾上的,便道了聲:“辛苦了,謝謝你們?!?/br> “不謝不謝,應該的?!彪S車的醫師和蘇禮錚經常見,已經熟悉了,聞言笑呵呵的回了句。 語罷又問:“蘇醫生今天值班么?” “今天我出門診?!碧K禮錚笑著回了句,又嘆了口氣,“剛才那家人,唉……” 未盡的話語里有許多的無奈,急救醫師也笑著搖搖頭,“多虧他鄰居發現兩天沒見他了,不然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被發現?!?/br> 中午時門診還是人多,蘇禮錚脫不開身,林平儒來問要不要給他打飯,他沒空想,便應了句:“算了罷,抽屜里還有面包和牛奶?!?/br> 林平儒張口相勸,可是后面已經有病人扯著他白大褂后背連連問道:“醫生,醫生,看到幾號了?” 他回過頭,見病人一臉的倦色,嘆了口氣問道:“怎么了?” “發燒了,全身都沒力氣?!辈∪诵÷暤膽司?。 林平儒忙叫護士來給他量體溫,又留在原地幫蘇禮錚看了幾個病人,好容易才脫開身去食堂。 路上遇到朱砂,打了聲招呼,然后道:“阿朱姐,錚哥說中午不吃飯了,吃點面包牛奶對付,你看……” 朱砂愣了愣,咂咂嘴道:“哦,知道了,我跟他說唄?!?/br> 說著轉身就去打包飯菜,特地讓師傅給他把飯壓的實實的,裝了老大一碗。 等她拎著飯菜晃蕩到急診,老遠就看見許多人等在診室門口,先是愣了愣,然后嘆了口氣。 朱砂辛辛苦苦的鉆進人群,然后將裝了飯盒的袋子往蘇禮錚手邊一放,然后大聲道:“忙完了記得吃,不吃完今晚不要回去了你?!?/br> 蘇禮錚被她突然打斷了開處方,抬頭嗔怪的瞪了她一眼,點點頭隔著口罩應了聲,“知道了,回去罷?!?/br> 朱砂也點點頭,轉身毫不留戀的就又走了。 蘇禮錚病人看到最后,剩下的都是抽血之后回來看結果的,也都沒什么大問題,氣氛已經輕松了許多。 “醫生,要不然你先吃了飯再給我們看罷?”有個發熱的阿姨說道,她覺得自己沒那么難受了。 后面幾個病人都是些有了年紀的老人,都附和著說是,蘇禮錚倒是搖了搖頭,“早點看了結果就早點給你們處理啊,該吃藥的拿藥,該打針的去打針,餓了能等,病了不能等?!?/br> 說著他就接過一位阿姨手里的檢查單看了起來,一面看一面給阿姨講著,又開了藥,然后繼續看下一個。 等看到最后一個病人的結果,先前的幾個病人竟都還沒走,有個阿姨似乎是住附近的,此時道:“我每次發燒都是來給蘇醫生看的,他可好了,有耐心,講得也明白,要是醫院的醫生都這樣好就好了?!?/br> “還長得英俊?!绷硪晃话⒁绦ξ拇蛄恐K禮錚,她是在等老伴兒去取藥回來的。 她見蘇禮錚看完了病人,就問了句:“醫生呀,你成家了沒有呀?” 蘇禮錚被問得愣了愣,然后搖了搖頭,阿姨頓時驚訝道:“你這么帥氣怎么還沒有成家,那……有女朋友沒有呀?” “……有的?!碧K禮錚扭捏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應完之后心里忽然就有了種和以往不同的安定感。 那種感覺仿佛是一切終于塵埃落定,像是懸了很久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既踏實又輕松。 最先夸他的那位阿姨也湊了過來,問他:“女朋友是醫生不啦?” 蘇禮錚又點點頭,阿姨就又問:“是不是剛才給你送飯那個小姑娘?” 蘇禮錚聞言笑笑,阿姨立即就道:“那個小姑娘長得很標致的,蘇醫生眼光老好的啦?!?/br> “……哪里?!碧K禮錚借著摘口罩然后去洗手的機會別過臉去,沒有旁人看到他紅了的耳朵,和忍不住的笑臉。 午后的門診有了點空閑,蘇禮錚沒有回辦公室,在門診將就著解決了午飯,來不及想趴一會兒桌子,就又迎來了一波病人。 等到太陽下山,他終于喊了在等他很久了的朱砂一起下班,走過自動門時,他提起了今天中暑的那個老人,忽然感慨了句:“你說我們老了該怎么辦???” “住養老院去呀?!敝焐跋肓讼?,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蘇禮錚瞥了她一眼,忍不住笑道:“那你要是不舒服,我是要顫巍巍的給你打針的?!?/br> “那我要是呼吸困難,我還得喊你,蘇醫生快給我插個管我要呼吸新鮮空氣,誰讓你是插管最快五秒的蘇醫生呢?!敝焐靶ξ拈_著腦洞,樂呵呵的不見疲憊。 蘇禮錚抿了抿唇笑,覺得心頭舒服了許多,仿佛就這樣聽到她的聲音都能讓他卸去一身的疲倦。 作者有話要說: 蘇醫生(得意):我的眼光天下第一。 小師妹(害羞):……好像有人在夸我? 第59章 朱砂下夜班這天是蘇禮錚的白天班, 早晨她參加完集體讀片后就換了白大褂下班。 她像平常一樣去找蘇禮錚拿車鑰匙,在辦公室門口張望了片刻,卻沒看見人。 正奇怪著, 蘇禮錚的帶住培生從外面匆匆過來, 在門口看見她,問了句:“朱砂姐是來找錚哥的么?” “……啊, 他人呢?”朱砂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忙問道。 “120送了個病人來,錚哥去留觀區了?!睂Ψ綉寺?,在辦公室的桌面上拿了通知單又急匆匆的走了。 朱砂覺得有些好奇,便也往留觀區去了。 進了留觀區, 看見有張留觀床旁圍滿了人,蘇禮錚高大筆直的背影在人群里尤其顯眼。 他面上的表情并不緊繃,朱砂據此猜測病人的問題不大, 只是她透過人群看那病床上半躺的老人,覺得他情緒并不好,有些木怔怔的。 蘇禮錚不知朱砂來了,在那頭安撫老人道:“老先生先休息,你可不能再有事了啊?!?/br> “家里還有人來陪他么?”他轉過臉去問老人的兒媳。 老人兒媳搖搖頭道:“其他人都守靈去了, 那邊又忙又亂?!?/br> 老人的老伴兒突發心梗半夜在家里去世了,家里人不敢告訴正在兒子家小住的老人, 可他卻突然返了家, 一回家就看見滿室縞素,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立刻就覺得頭脹欲嘔,因為他有過腦出血的病史,還有高血壓和心臟病,家里人立刻打120把人送了來。 蘇禮錚點點頭,將家屬喊到一邊,“其實這種事還是要告訴他,好有個心理準備,慢慢告訴他就是了,瞞能瞞多久?!?/br> 其實對于老人,有些事是不提倡隱瞞他們的,尤其是像相伴了幾十年的老伴兒去世這種事,慢慢告訴他們,總好過他們忽然就自己知道了,受到的刺激會更大。 處置好這邊的事,蘇禮錚轉身離開留觀區,才走了幾步就看見了朱砂,他走近過來,含著笑溫聲問她:“要回去了?” 聽到他說話的聲音,路過他們身旁的護士看了這邊一眼,又抿著嘴忍住笑趕緊走了。 朱砂仰起頭來,問他要鑰匙,“晚上來接你???” 蘇禮錚點點頭,從白大褂下的褲兜里把車鑰匙掏出來遞給他,不放心的道:“開車小心點,別……” “知道了知道了,不會碰壞你的車?!敝焐安荒蜔┞犓@些說了不知多少遍話,轉身就跑了。 蘇禮錚來不及叫住她,只好站在原地嘆了口氣,心道怎么越來越長不大了,他原是想說讓她別碰了自己的。 外頭120的鳴笛聲又響了起來,他只好暫時放下這點惆悵,打起精神來又投入到工作中去。 另一邊朱砂回了家,霍女士問她:“我有個老同學的兒子從法國回來,問你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去不去?” 這話什么意思朱砂都不用過腦子就想出來了,心里暗道這種飯有什么好吃的,張口就拒絕道:“不去,沒興趣?!?/br> “那你這樣天天除了上班就窩在家里,怎么認識新的男孩子?”霍女士雖然并不生氣,但語氣間仍然聽得出是頗有微詞的。 “我都和蘇禮錚……”朱砂下意識就反駁,可話才說了一半她又立即打住,停了下來。 霍女士疑惑的看過來,“你和阿錚怎么了,又鬧別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