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凌不疑低頭聽了,一一稱喏。父子倆相對無言,良久,凌不疑才道:“等我這次回來,就去城陽侯府。正旦興許趕不上了,可能元宵……” 凌益喜上眉梢,連聲道好,轉頭道:“少商,到時你也來!”他頓了一下,“淳于氏不會出來,若還有人對你不客氣,你想說什么都可以,不用怕!” 凌益要回去時,歐陽夫子忽來送急報,少商便起身替凌不疑送凌益出門,行至前庭,凌益忽嘆道:“子晟性情執拗,你多勸勸他,不要聽旁人吹捧什么蓋世英雄就不管不顧了。你是沒見過子晟的舅父,當真是天神一般的人物,還不是塵歸塵,土歸土,煙消云散了?!?/br> 少商忽然立住不走了:“每個人都會塵歸塵,土歸土,每個人都會煙消云散!可是做過的事情不會煙消云散,留下的功業也不會煙消云散!” 凌益有些愕然,隨即又笑了:“那么,你希望子晟也這樣嗎?” 少商啞然。 目送凌益離去,她緩緩踱步到后園,呆呆站在一株老梅下,過了許久,凌不疑過來找她,笑問怎么了。少商看著他俊美的面龐許久許久,嘆道:“要不你辭官算了,我來養你?!?/br> 凌不疑先是一愣,繼而失笑:“別聽我父親的,生死有命,我且沒活夠呢?!?/br> 少商點點頭,由衷的嘆道:“對,生死有命,所以我一定會改嫁的?!?/br> 凌不疑臉黑了:“……你放心,我一定活著回來?!?/br> 大軍開拔那日,程老爹一臉被人欠債不還的不悅。這回他被皇帝委派至揚州中部以南,與韓大將軍一道駐守在壽春南下的數條必經之路上,以防逆賊潰敗后逃竄。 他早幾日就看見女兒在哪兒吭哧吭哧的做針線,哪怕阿苧眼不錯的盯著,還是險些釀出血案。原本程始以為這是做給自己的,但經過妻子委婉提醒女兒已經定親,他很有自覺的想,哪怕衣裳是給凌不疑的,大約絨襪總是自己的吧。誰知,根本沒他的份。 哪怕臨行在即,站在皇后身旁的女兒都一直偷偷在看點將臺下的凌不疑,一眼都沒分給老父。程始不由得老淚縱橫。 軍隊緩緩移動,從點將臺下經過,穿過城門而去。日正當中,凌不疑束韁駿馬,騎在最前頭,暖金色的冬日陽光灑在他玄色甲胄上,矯健的身姿中透著一抹征戰沙場的血腥。 少商一直看著他,凌不疑亦似有所覺,忽的調轉馬頭,策馬回行,須臾間騎到點將臺側邊的皇后儀仗所在的高臺。少商尚不明所以,只見凌不疑猿臂舒展,在眾目睽睽之下,左手輕輕往上一揚,一個小小的東西在空中劃過平緩弧線,準確的落在少商懷中。 正在離開點將臺的皇帝也看見了,他板著臉,想笑又想罵人,站在他身后的袁慎努力忍著不翻白眼,不過旁人就沒這么好的涵養了。此時周圍起哄聲已起,后半段騎行而過的官兵們見到這一幕,紛紛笑起來——‘凌少將軍也會這樣,人不可貌相啊’,‘明年三月嘛,不要心急’,‘如花美眷,羨煞我等’…… 少商臉紅如燒,皇后搖頭莞爾,便是周遭的宦官宮婢們也紛紛輕笑起來。少商捧著那小小的絨布包,顧不得害羞,盡力抬頭看去——只見玄鐵麒麟盔下,青年只露出白皙的下半邊臉,仿佛沖自己微微笑了下,然后策馬馳騁而去。 周圍打趣聲未落,少商低頭裝羞澀,手上趕緊解開那絨布包,只見里面是一枚掌心大的黃金小墜,四方小座上踞蹲著一頭冷凝肅穆的小小猛虎,身軀上束有一條赤色錦繩。 “……這是什么?”她不解道。 皇后含笑道:“這是子晟的私印。嗯,他這是要交托家底了?!?/br> 這下少商連脖子也紅透了。頂著眾人或戲謔或打趣的目光,她極目遠眺,仿佛連他離去的那座宏偉的城門都流光溢彩,散發著動人心扉的光芒。 …… 大軍出征后,都城再度恢復寧靜。歲月閑散,左右無事,少商次日便去杏花別院探望霍夫人,結果又遇上崔氏兄弟。 崔侯不善言辭,他的兩個兒子卻仿佛基因突變,花樣百出的哄到霍君華開懷不已,一會兒繪形繪色的演鄉間農婦毆打丈夫的趣事,一會兒又攀在矮樹上表演家傳絕技‘燕回旋’——看著崔大輕巧的在樹枝見飛旋挪移,少商大聲喝彩。 阿媼又驚又笑,隨口道:“崔侯膽子真大,換做我們女君怕要天翻地覆了。當初公子年幼時,別說爬樹了,連高一點的地方女君都不讓去?!?/br> 少商想起凌不疑也曾有過美好的童年,心中有些難過。 崔大顯擺完畢,崔二趕緊向漂亮姊姊表功:“厲不厲害?厲害吧,那是我大父用兩千錢向一個游俠兒學來的!” 少商:…… 待霍君華午憩了,崔大一邊擦汗,一邊給少商出餿主意:“少商阿姊啊,我有個主意你聽聽啊……咳咳,好好好,主意是我倆一起出的,你別攮我,滾開……” 用力推開弟弟,崔大繼續道:“少商阿姊,我們兄弟有個主意你聽聽啊。你看家父和霍夫人年紀都不小了,這么耗著多可惜啊。我們倆早合計過了,霍夫人若能病好,那是最最好,若是病不好,也無妨。索性就當霍夫人還是霍小娘子,叫阿父好好獻殷勤,咱們再幫把手,說不準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霍小娘子’就答應嫁給鄰家的‘阿猿’了呢!” 少商一聽,竟覺得很有道理:“這我倒沒想過。仿佛……也不是不可行……那到時你們怎辦?鄰家阿猿哪來的兒子?!” 崔大脫口而出:“不要緊,我和阿弟可以接著扮侄兒??!” 少商:呃…… 崔二尤其高興:“要是阿父不是阿父了,沒準就不能逼著我們讀書了!” 崔大白了弟弟一眼:“別做夢了,叔父也是可以管教侄兒的!” 看著這對伶俐討喜的活寶兄弟,少商幾乎笑到腹痛,過了片刻,她忍不住問他們為何不介意親爹對別的女人這樣殷勤,難道他們真的不怕有后媽。 崔大先是一愣,然后全然無礙的笑起來,全然一副大人模樣。 他道:“其實這話早些年常有混蛋問我們……他們那是不懷好意。少商阿姊,說句不孝的話,我和阿弟早忘了阿母的樣子了,可從懂事起,就是我們父子三人相依為命?!?/br> “我跌傷了胳膊,阿父寧可把功勞讓給別人,也要帶我去找神醫接骨。阿弟年幼體弱,有一回燒的稀里糊涂,是阿父幾日幾夜不眠不休抱著他。我家不是沒有傅母和奴仆,但阿父怕一直將我倆帶身邊,親自照看。尋常高門豪族,幾個父親會這樣親力親為,能記得兒女的生辰就不錯了?!?/br> “阿母活著時,阿父沒有對不住她。阿母過世了,我們兄弟就該以阿父的心愿為重?!?/br> 少商低下頭,衣裙濡濕數點,心中如暖陽傾瀉。 “還有還有……”小小個子的崔二湊上來,一臉興奮,“若阿父和君華阿姊……啊不是,和霍夫人真成了,那那那我們豈不是能和子晟兄長成為親兄弟了嗎?!” 崔大一拍大腿:“沒錯!等子晟兄長成了我們親兄長……哼哼,我看那幾個混賬不活活眼饞死!以后一個個的都得奉我做老大,乖乖的磕頭敬酒!” 少商撲哧一聲,帶淚而笑。 回宮后,少商將崔家兄弟的話學給帝后聽?;屎笠嗍歉锌级啵骸按藓罡缸尤硕际侵琳\至真之人,有這樣的家人,那真是萬金不換的福氣?!?/br> 皇帝遠眺窗外,神思惘然,過了許久,才喃喃道:“……那年阿猿掛在崖壁上下不來,我們只好懸繩下去救他?;爻掏局?,阿猿伏在霍翀兄長背上,哭的直打嗝——這些仿佛都是昨日之事,唉,轉眼數十載,物是人非了。阿猿這個父親,做的很好?!?/br> 皇帝離開后,皇后悵然靜坐良久。她對少商道:“我曾見過霍翀將軍數回,其實他和霍夫人生的挺像,英俊勇武,溫厚端和。那年他來向陛下辭行,他那日的話,我每個字都記得?!?/br> “他說,如今天地如血海,萬民皆苦,請陛下只管往前沖殺,終有一日,玉宇澄清,四海寧靜。那座城池他會替陛下守住,只要有他在,陛下絕不會腹背受敵?!?/br> “……然后,他再也沒回來?!?/br> 第113章 其后兩日,少商照舊在長秋宮中打發時日。每每皇后問及前方戰事,皇老伯都一副氣定神閑智珠在握的樣子。誰知在大軍開拔的第七日,前方傳回一封奏報,直把皇帝氣的半死,據說在尚書臺痛罵了小半個時辰,長秋宮與越妃處都不去了。 少商奉命去送粥糜點心時都有些戰戰兢兢的,在宮巷轉角處拉住了袁慎問怎么回事。 袁慎皺眉道:“銅??h縣令投敵了?!?/br> 地理方面少商是一腦子漿糊,只能問:“那是用兵要地嗎?” “雖離壽春不遠,倒也不是什么軍事重鎮?!痹鞯?,“不過那位顏忠縣令出身寒門,是陛下親自提拔的?!?/br> 少商秒懂,皇老伯這是被打臉了。 “這姓顏的是有病吧!這回征伐壽春,哪怕不長眼睛的都知道朝廷是必勝的,不過差別在大軍能不能正旦前趕回來而已?!鄙偕痰?,“這個時候投敵,腦子定然不好使?!?/br> 袁慎雙手攏在袖中,望天道:“大約顏縣令也有些怨懟吧。聽說數年前陛下曾讓他領過一郡太守,可他整肅法紀時過于cao切了,前頭陛下還在用兵,后頭的世族就快被逼反了。陛下一者為了安撫,二者為了保全,只能將他貶到銅??h去了?!?/br> 少商扁扁嘴,不以為然道:“現在大軍浩浩蕩蕩的朝壽春去了,姓顏的用這種法子來發泄怨氣,跟尋死也沒什么差別了?!?/br> “未必。顏忠此人還是有些才干的,不然當初陛下也不會提拔他了?!痹餍Φ?,“銅??h有一處富銅礦,并設有一處極大的煉銅場。為了籌備壽春之戰,朝廷今年一整年都沒向銅??h征銅了,打算到時就地調取。我粗粗算了下,縣內少說也累積了兩千斤精銅?!?/br> 少商沒反應過來:“你是說顏縣令貪圖這些精銅?他干嘛要精銅啊,要貪就貪黃金啊……” “蠢材!捧著一對黃金才是引人注目呢!那些精銅是已經調制好的成品,只消銅水一倒,立時就是無數錢幣!”袁慎沒好氣道,“奏報上說,顏忠數日前押著那兩千斤精銅及妻兒已逃之夭夭了,臨走前還假作投降,順手就將那座易守難攻的銅??h送給了彭真,他自己卻不知去向了。哼哼,彭逆也叫他擺了一道?!?/br> “那他去哪兒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少商還沒說完就被袁慎打斷了。 “如今蜀地還不是王土,聽說那顏忠正是往蜀地去了。便是陛下要征蜀,至少也還要數年籌備,到那時,顏忠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只見袁慎神色凝重:“他是寒族出身,也不怕牽連什么人。若是他此去投了蜀僭王還好,待陛下的大軍攻破蜀地之日便是他授首之時??伤羰歉麚Q姓,到鄉野去做一名富家翁,那真是人海茫茫,難以尋覓了?!?/br> 少商驚詫之余,居然生出幾分詭異的感動:“好一招狡兔三窟,曲折反復??!沒想到這年頭做叛賊都這么講究?!备袆油?,她又朝袁慎道,“既然那銅??h沒多要緊,你們多勸勸陛下,別那么生氣了,傷身體的?!?/br> 袁慎先是不語,過了會兒,才低聲道:“陛下不是為了這個生氣?!?/br> 少商一愣,立刻反應過來?;世喜皇且驗橐蛔浅氐牡檬Ф鷼?,也不是因為被打臉而生氣,而是以后他再拔擢寒門士子就容易受世族重臣的反對了!她小小的嘆息一聲,覺得皇老伯挺不容易的,又道,“你怎么不說,顏忠是顏忠,還有許許多多精忠國事的寒門子弟呢,怎能以偏概全呢?” 袁慎盯著女孩的神色,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你倒是明白的快。不過,我如何勸陛下,我又是何出身?” 少商眨眨眼睛:“圣賢書里不是說要為國舉賢,不計較親疏恩仇的么?” “哪里哪里,我哪有少商君讀的書多啊?!痹鲬换厝?,“不過,敢問‘為國舉賢,不計較親疏恩仇’是出自那本圣賢書???小可才疏學淺,請少商君不吝賜教?!?/br> 少商不高興了,她最恨人家考她文科題目:“你這人就是這點討厭,知道我讀書不熟還非要追根究底?!绷璨灰删蛷膩聿辉谶@種事上賣弄! 袁慎似乎也想到了,沉默不語。 少商見這個話題被略過了,神色漸霽,笑道:“善見公子,上回聽你終于物色到了五位門當戶對品貌皆優的女公子,如今怎么樣了?” 袁慎黑著臉:“多謝少商君關懷,已然五進三了!” 他寬廣的袍袖一甩,風流云散般轉身離去,走到一半,他回頭低聲道,“其實,知道你已經讀到《呂氏春秋》了,吾心甚嘉。不過,我恐怕是做不了祁黃羊的?!?/br> 然后不等女孩反應過來,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轉角處了。 少商也沒往心里去,反正她和袁慎相識這么久,兩人鮮有分別時不是不歡而散的。她現在比較關心太子殿下,畢竟她現在也算半只腳在太子這條船上了。 自曲泠君離去后,太子很是消沉了一陣,當然,對外宣稱還是‘養傷’。凌不疑的勸解十分簡單粗暴,直接請皇帝多丟些工作給太子。人一忙,就沒功夫傷春悲秋了。在凌不疑看來,那些春花秋月無病呻吟大多是閑出來的。 很巧的是,崔祐也這么認為。為了制住軍中那些歡蹦亂跳的勛貴子弟,他只能不斷的給他們派任務找事情。為此,崔祐不惜翻山越嶺四處打探,千辛萬苦的找出幾座小規模的匪寨給少年們練手。 起初,那些雄心萬丈的公子哥們連絆馬索和陷馬溝都識不出,頭幾仗甚至有幾個被活捉了去,還得崔祐先墊付贖金。更有隨斥候去探路時遇上楚楚可憐的婦人求救,蠢血發作之下差點被一網打盡。不過最有趣的還要數那幾個大咧咧去匪寨勢力范圍的酒肆里打探消息的公子哥,去時意態瀟灑,風流不羈,一把迷藥下去,被赤條條的捆成愛死愛慕式樣吊在林中。 不過崔祐很厚道,解救這幾位時特意遣散眾人,只派了幾個口嚴的心腹去。受害者們回來后對崔老濕自是滿腔感激。幾次下來,那些勛貴子弟不是萎了就是謹慎了,總之都老實了,其中有三分之一的掛彩程度已可以打包送回都城了。崔祐對這些匪徒的表現十分滿意,于是大手一揮,統統招安。 于是乎,擊破壽春的捷報還沒傳來,地方上為崔祐請功的奏章倒堆了一案,皇帝頗有些哭笑不得。 正當少商擔憂崔大叔這樣拖拖拉拉的行軍會不會延誤軍情時,太子就興沖沖的來長秋宮報好消息了—— “要說崔侯的確腹有智計,原來他故意將軍中勛貴子弟不服管教的消息傳揚出去,又大張旗鼓的去剿匪,叫彭逆黨羽以為大軍不但遠在天邊,還情勢堪憂。誰知崔侯已暗中讓子晟率輕騎抄小徑日夜奔襲去了!前幾日,子晟已攻下首城,更斬殺了彭逆的一個先鋒大將!” “這不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么?!被屎笮Φ?,“人人都以為寡眾懸殊之下,崔侯的大軍會大舉壓境,誰知崔侯偏要出奇兵?!?/br> 少商卻擔憂道:“那些大人托付了自家子侄給崔侯,若是子晟將功勞都搶完了,豈不惹人埋怨?!?/br> 太子笑道:“你放心,崔侯精明著呢。有的是追擊殘兵收拾殘局這樣的活計給那些兒郎們去做就是了?!?/br> “這還差不多?!鄙偕厅c頭道,“盼著旁人也多立些功勞,莫叫子晟太顯眼了?!?/br> 太子暗想父皇此次就是希望凌不疑多出風頭多顯擺,又怎能如你所想,不過他性情溫厚,便順著女孩的話道:“你放心,那些勛貴子弟也并非都是紈绔。如今戰事雖未完結,但已有數位少年英雄嶄露頭角,將來必是皆大歡喜的局面?!?/br> 他又轉頭對皇后道,“母后,這幾日樓太仆甚是高興,你猜如何,原來他的侄兒樓犇樓子唯近日立了一份大大的功勞?!?/br> “樓犇?他也隨軍前去壽春了么,我怎么沒聽說?!被屎蟮?。 “他哪會隨軍,他可是四海云游的逍遙客,一身的灑脫自在!”太子笑道,“母后還記得那座銅??h么?因縣內有煉銅場,是以歷任縣令將城池澆筑的高厚堅實,若真要硬攻,死傷怕是不小。誰知樓子唯能言善辯,深諳縱橫之道,竟說服了守城的彭逆將軍棄暗投明。如此,不費一兵一卒,那座銅??h亦失而復得了!” 少商心中一轉,樓犇?那不就是樓垚的同胞兄長么,憑這功勞,估計樓垚這下子能找個近一點的好地方去做父母官了,何昭君也不會反對了。 隨著前方捷報頻傳,壽春之戰雖未完結,但大勝之局已成。 少商放下一顆心,加上皇后憐惜她與凌不疑分別,連學業上的要求都一松再松,少商便毫無負擔的過起了放羊生活,大約是老天看她太過無所事事,天外飛來一事。 這日,皇帝照例來找皇后用晚膳,酒罷飯飽,他狀似無意道:“少商啊,聽說你父親與萬松柏是結義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