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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星漢燦爛,幸甚至哉在線閱讀 - 第11節

第11節

    少商也躬身行禮告辭,面上甜甜的笑意一直維持到自己的居所都不曾消散,蓮房一邊為她卸下釵環,一邊笑道:“女公子今日好生高興呢?!?/br>
    少商笑道:“見到了幾位兄長,如何不高興?!眰阮^看了眼正拿著炭壺給自己暖床被的阿苧,又道,“傅母,兄長們都待我很好呢?!卑⑵r直起腰,微笑道:“喏?!?/br>
    笑的時間太長了,是以坐到床邊時少商覺得頰邊好生酸痛,她揉著自己的腮幫子,恨不能讓老看不上自己的演技的鮑魚副社長來看看,如何叫做笑中帶慘,如何叫三份柔弱化作五分無言的委屈——鮑魚副社長總覺得自己能當女主角是咸魚社長鬼迷心竅了(其實當初她自己也這么認為,還為自己才那么幾分姿色居然也能走美色上位的路線而暗喜過一陣),如今看來,她只是潛力沒爆發而已。

    努力果然不是白費的,不等自己喝完解酒湯,幾位兄長允諾的禮物便連夜被扛來了,半人高的箱子足有三四口。打開一看,真是五光十色,各色各樣都有——光潤無暇的玉璧數對,七八盒子不成套但十分名貴的釵環珰釧(直男不懂配套首飾),十數匹精美柔軟的錦緞,裝在名貴檀木盒里的筆墨字帖若干,另還有好些孩童的玩具,有陀螺,塞棋,彈棋,彈弓……居然還有各種蒲博的用具。

    隨來的小侍童還道:“還有大件的東西,都捆在大車那兒了,等拆了再送來?!?/br>
    阿苧聽了,難得露出笑容,領人過去整理裝盒。

    少商手上拎著一條金絲玉石墜細細看著,那玉石色呈半透明,在燭光下熠熠生輝,映著她半邊面頰神色不明,不知在想甚。

    蓮房跪坐在地板上給少商解下厚襪準備濯足,小心的抬頭窺了眼上方。

    每當小女公子露出這樣的神情,她總會生出一種敬懼之意。來這里之前,不論是青蓯夫人還聽旁人傳話,言下之意都是程家四娘子懼強而凌弱,面上跋扈實則心無主見。

    可這些日子下來,蓮房覺得這些傳言真沒一句是真的——首先為什么沒人提及小女公子這般玉雪美貌,都一股腦兒的傳她的壞脾氣了,適才抬眼間,蓮房覺得那玉墜的成色都沒小女公子的面頰好顏色。

    少商看了那玉石墜子半日,嘴角露出一抹奇特的笑意,又甜蜜可愛,又似乎在譏誚;蓮房小心翼翼的微笑道:“不知女公子笑甚?!?/br>
    少商笑的天真:“我投了個好胎呢?!焙⒆託獾陌涯怯駢嫿疰湼吒邟伷?。

    “父母慈愛,兄長疼惜,家族和睦?!鄙偕绦ξ膬墒趾蠑n,穩穩接住從空中落下的玉墜——難道她不知道蕭夫人對自己的看法嗎?雖不知個中緣由。

    她自小就知道,那些對自己早有成見的人,實在不用賣力討好,費力又少功。

    省下這份功夫,憋著一口氣,她考上了重點高中,考上了名牌大學,于是整個鎮上再沒人啰嗦斜眼,反倒要說什么‘這孩子我早就看她不一樣’云云的廢話。不過能讓一度面目無光的大伯俞鎮長抬頭挺胸,同時讓其他父母整天叨叨‘她還沒爸沒媽呢,怎么考的比你好’,成為那些冷眼過她的孩子們的噩夢,她還是蠻高興的。

    現在的問題是,這個世界女孩子該怎么努力呢?又不能考學出頭,難道去經商,也不知涼薄老爹有沒有遺傳給她一點jian商天分;或者學秋家大娘子當個鄉野扛把子,打出一片天地?等有機會,她得好好考察考察才是。

    第14章

    三日后,程止一家終于到了。人還未至,少商就知道這位三叔父一定是程母最愛的兒子。

    在完成每日功課時(給程母問安),她驚喜的發現程母都沒工夫刁難自己了,準確的說,哪怕她不來問安程母也不會發現的。因為程母忙著對蕭夫人連環十八問:從程止愛飲的酪漿一直問到洗腳水,從程止愛吃馕餅的餡料一直問到枕頭芯子,聯想力之豐富,發散性之無邊無際,簡直是國際級別賽事解說員的水準!

    蕭夫人吃不消了,一個眼色過去,胡媼趕緊出馬,引著程母回憶‘我家阿止’的往事,從幼年尿濕床褥的圖形都與眾不同,一直到喉結剛露尖尖角就有村姑(或村姑的娘)來勾搭,直把胡媼累的口干舌燥程母才算發揮了個八成功力。

    此情此景,少商又三俗了——這知道的是要見兒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見分別多年的老姘頭呢。

    不過,待見到程三叔本人,少商立刻反省自己太狹隘了。

    程止是個令人見之忘俗的美男子,望之不過三十上下,頷下蓄了幾縷文士須,面色白凈,眉目俊秀,郎朗如青山蒼翠,一笑又如春風拂面,自少商來這地方,女子中相貌最美的固然是蕭夫人,但男子中尚無這等叫她眼前一亮的人物。

    少商在心中剛花癡了不到兩秒,只聽前面的程母已經‘哎呦’一聲嬌嘆,一手撫住激烈起伏胸口,老目含淚,然后伴著一疊聲‘我的兒’就撲過去了,對著程止又是摸胸膛問‘是否瘦了’又摟胳膊笑罵‘你個小沒良心的這么多年才回來’,胡媼攔都攔不住,渾然將站在程止身旁的妻子桑氏當不存在。

    少商一個趔趄,樂的差點打通了任督二脈——她的狹隘在于,一直把思路固定在古早婆媽劇模式上,這哪是老姘頭,簡直是老jiejie出錢出力捧在心尖尖上的歐巴呀。

    程少宮輕輕上前一步,湊到少商耳邊:“收著點,阿母看你呢?!鄙偕萄劬σ晦D,果然蕭夫人正不悅的看著自己,連忙壓平彎起的嘴角,肅穆而立。好在桑氏過來將蕭夫人拉了過去,二人笑說些什么,蕭夫人這才不再關注少商。

    趁眾人往正房大堂走去,程少宮又湊過來咬耳朵:“你臉色轉的也太生硬了?!鄙偕坛蠲伎嗄樀溃骸鞍⒛冈趺蠢隙⒅?,我知道自己行止不謹,這不正慢慢改嘛?!背躺賹m小聲笑道:“阿母這是怕我們平常習慣了,將來出門在外時不經意叫人捉住了不當之處,當年她沒空盯著我們,還特意叫人來盯呢?!?/br>
    “是以,后來兄長們都練的人前人后一個樣啦?!鄙偕虧M眼懷疑。

    自打那日認親后,前面兩個兄長還好,忙著尋師訪友,交際應酬,這位孿生哥哥卻一天來找自己三回,不熟也熟了。

    “沒有,我們買通了來盯我們的人?!背躺賹m雙手籠袖,笑的很規矩,很有教養。

    少商:……

    她板起臉,拒絕再和這個初中生說話,名牌大學生的驕傲還是要保持的。

    雙胞胎跟在眾人后面,緩緩而行,程少宮側眼瞥少商——倘若自己這位孿生meimei當真如傳言中那般愚蠢又跋扈,他未必會這樣熱心。不過,當初也想不到幼妹竟這樣有趣;那么一副孩童模樣,偏不時的老氣橫秋,滿腹心事的模樣。言語時而懂事乖巧叫你窩心,時而尖酸刻薄叫你嘔血。

    至于何時乖巧何時刻薄呢,照她自己的說法‘要么看心情,要么看天氣’……程少宮當時就想將這矮了自己一個頭的稚童按住揍一頓。

    這幾日見面,她不住的問自己外面的情形,什么‘哪些地方肅清了盜匪’,‘女子可否出門游玩’,‘田畝收成多少石’,‘百姓可做哪些商戶營生’……零零總總,東一榔頭西一斧子,有時便是連最最尋常的事她也要問的,仿若幼兒一般,又似深山野人剛來這凡世,真正全然無知。

    這樣矛盾的奇特情形,想也知道葛氏之前是如何養育少商的——程少宮不禁黯然,是以至今未曾揍下手。

    ……

    盛宴之上,各色菜肴齊備,蕭夫人將預先料理了大半日的炙烤熊掌拿了出來,少商托福也分到了半個,覺得入口豐腴肥美,鮮甜細嫩,越嚼越有味道。

    生平第一次吃到這種稀罕東西,少商吃的聚精會神,再抬起頭來時只見程三叔已被拉到程母席旁,繼續被又摸又親昵的,程止終于瀟灑不下去了,連筷子都捏不住了,‘哎哎’了幾聲,不住朝兄長眼色求救,誰知程始只哈哈坐在席前,擺出一副欣慰的笑容,不過少商還是看出他眼中分明是幸災樂禍。

    蕭夫人似與桑氏十分交好,二人已經將食案合在一起,對酌而飲,言談甚歡。與程三叔的豐神俊朗相比,桑氏容貌實在平凡,撐死了算是中等偏上,不過眉宇文秀,舉止自然可親,便勝過七八分的美人了。

    程止夫妻二人育有二子一女,長女和程小筑差不多大,剛換了犬齒,容貌像爹是個小美人坯子,二子則也是雙胞胎,和程小謳童鞋同齡,像桑氏一般文秀端莊,嗯,非常完美的符合遺傳學定律。三個孩子因旅途勞頓已被傅母抱到居處用膳歇息去了。

    程母的熱情,好像一把火,不過只燒著了程止一個,渾然不覺還有旁人,除了桑氏向她行禮時淡淡‘嗯’了一聲,之后便好像沒有這個新婦了。

    少商八卦之心上涌,含蓄的將案幾朝側邊程少宮處挪了幾寸,低聲道:“大母也不喜愛三叔母么?”

    程少宮四下一巡,見無人注意他們,將案幾挪出一尺有余,直接靠了上去,先裝模作樣的清咳兩聲,才低聲道:“四妹何以說‘也’字?”

    少商白了他一眼:“你若要說阿母和大母情意交融情意綿綿情比金堅,那適才那句話當我沒問!”又開始假模假式了!

    程少宮嘆口氣,一邊將自己半個熊掌端到少商跟前,一邊道:“三叔母是三叔父自己求娶來的,可大母老覺得三叔父能娶個更好的。三叔父少年之時,美名冠絕鄉里呢?!?/br>
    少商喜孜孜看著眼前的熊掌,雙手拱了個雪白的圓圓小拳頭道了謝,低笑道:“三叔父這樣好看,和阿父二叔父全然不像呢,是不是像大父呀?!?/br>
    程少宮就喜歡小meimei這幅嬌憨的模樣,當下什么都說了。

    程太公自然是個美男子,前朝末年民生凋敝,程家被盤剝的家破人亡,他一介書生除了音律并無一技之長,總算心高氣傲不曾做那面首之類的齷齪營生,最終流落至鄉野,叫程母一眼看中,便將就著結成了婚姻。

    從此程太公有了個飽暖之處,亂世中不至于顛沛流離,饑寒交迫,閑來還可以摸摸絲竹,寫寫琴律;程母則得了個如花美男,雖然他說的話做的事她大多不懂,但每日看著美貌的丈夫飯都能多吃兩碗,夜里睡在一處更如身處云端花叢,喜不自勝。

    “真是一樁好姻緣呀!”少商不敢放高聲音,只能輕輕擊案。

    程少宮瞪著她,覺得不是她的理解有問題,就是自己剛才的解說有問題。這對夫妻到了晚年幾乎一日說不上三句話,怎么看都是怨偶;他們兄弟自小是看父母恩愛長大的,自然不認同這種冰窖夫妻的模式。

    “什么叫好姻緣,能各取所需就是好姻緣?!鄙偕虊旱吐曇?,循循教導初中生,“將來你長大成親了就知道了?!?/br>
    為什么程二叔夫婦過不好,就是葛氏想要的程二叔給不了,這才成了個怨婦;而程始夫婦恰能從對方身上獲得自己想要的,自然和睦美滿。

    程少宮乜著她,正要反唇相譏‘倘若我要成親了,難道你就不用’,誰知上首程母忽提高聲音,怒沖沖的對桑氏道:“……我來問你,我將阿止交于你這些年,他怎么瘦成這樣?!”

    雙胞胎趕緊停止話題看過去,原來是程止終于忍受不住‘母愛’,奮力掙脫程母坐回自己席上,程母見幺兒這樣對自己,不免將一番怒氣發到桑氏身上——雖然程止明顯面色紅潤,體態適宜,健康狀況十分良好。

    面對這種明顯是刁難的問題,桑氏不慌不忙的放下牙箸,笑道:“外面自然不如家中好,若不是要在外為官,我恨不能叫子顧日日承歡阿母膝下,養的白白胖胖才好。不如……”她眼睛朝丈夫一瞟,毫不猶豫的將球踢了出去,“這回阿母隨我們一道赴任如何?”

    這下程止慌了,心虛的呵呵兩聲,道:“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可哪有長子好端端的,老母卻要跟著幺兒在外吃苦,這不是打長兄的臉么?”

    球被踢到了吃瓜群眾程始身上,他不動聲色,道:“無妨,阿母真放心不下子顧,就跟著去住一段也好,只是……”他故意拉長聲音,嘆道,“外頭不比都城,阿母能捱得住就成?!?/br>
    這下程母軟了。

    她早年是吃苦吃怕了的,這些年在深宅大院雖說寂寞了些,但日子已是安逸慣了,她雖愛幺兒,但并不愿再去吃苦——于是,這個話題就不了了之了。

    少商興味的望著桑氏,誰知桑氏也望過來,朝她微微而笑,少商反倒一怔。待眾人又酣酒暢談之時,她趕緊低頭去問桑氏來歷。

    程少宮道:“三叔母是白鹿山山主之女,那會兒阿父官階不高,三叔父又還在求學,名聲不顯,這親事算是咱家高攀了。不過,大母還覺得三叔母配不上三叔父?!?/br>
    少商嗤之以鼻:“算了吧,難道尋個天仙美人配給三叔父,大母就高興啦。何況……”她譏誚一笑,“大母自己難道就和大父配得很?!?/br>
    程少宮看著meimei,恍然道:“少商,你似乎對大母并無敬意呀?!?/br>
    少商一手持匕,一手持箸,慢慢拆解那半只熊掌:“你看看二叔?!?/br>
    程少宮不解,轉頭看去,只見程承沉默不語,始終低頭一盞接著一盞的飲酒,周身冷落孤僻;若非程始還時不時與他招呼說話,幾乎就算喝悶酒了。尾席的程姎也是一般低頭悶坐,偶爾輕聲勸父親少飲些酒漿——程少宮這才想起來,今日從程止回府起,程母幾乎就當沒看見到這個兒子一般,再沒一句話和程承說過。

    “我聽青姨母說了,二叔父的腿是為家里跛的?!鄙偕棠樕闲Σ[瞇的,眼神卻很冷漠,繼續分割熊掌,“他埋沒自己十余年,也是為著家里。阿父和三叔父在外,都城里不能沒有人,哪怕做個耳目傳消息快些也是要的??伤麨榧抑兴龅囊磺?,大母可有半分憐惜?”

    程少宮喉頭‘咕’了一聲,說不出話來。

    “都道世人勢利,誰知,做父母的對孩子們也勢利。大母倚重阿父,喜愛三叔父,這十年來卻對二叔父不聞不問,”

    小女孩的聲音很甜,話卻像手中那銀匕一樣利,“她明明知道二叔母在欺凌二叔父,以她的威勢,狠狠壓一下二叔母又有何難?可她不,她只顧著自己日子舒服,其他便全然不管了。二叔母能討她高興,能幫著她做這做那,是以二叔父的苦楚她就當看不見了?!?/br>
    少商放下匕箸,將分割好的熊掌分出一半又端回給程少宮:“人皆有長短,做父母的,對子女如果也要以勢取人,以貌取人,那做小輩的為何要敬重?!?/br>
    程少宮怔怔的捧著碟子,少商已經開始吃自己那四分之一的熊掌了,吃的津津有味,仿佛剛才那番語帶悲涼之話根本不是她說的。

    少商吃了一會兒,忽抬頭對他道:“這話你可別傳出去,回頭我又要挨阿母的訓斥了?!?/br>
    程少宮夢醒一般,連聲道:“咱們的話,我絕不說出去。要知道,咱們可是一道在母腹中待上九個月的。除了父母,便是手足中,也是咱倆最親的!”

    少商眉開眼笑,看在蜜餞和熊掌的份上,決定信任這濃眉大眼的初中生。不過嘛,許多年后,她恨不能自打幾個耳光……

    當日夜里,程始夫婦居處中,左右立著兩盞半人高的連枝獸脂銅燈,照得漆木地板色如墨玉一般光亮。一臉心虛的程少宮跪坐在父母跟前,趕緊將白日里幼妹的話挑要緊的復述了一遍,心道倘若少商在此,一定破口大罵自己!

    夫妻二人聽罷,神色迥異。

    程始撫須,嘆道:“嫋嫋重情義哪,這些年她二叔父受的罪她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呢?!闭f著眼眶都濕潤了,“這家里,還是有人惦記二弟吃的苦的!”

    蕭夫人卻皺眉道:“孺子無知,怎可非議長輩?!”

    說完這話,夫妻互相瞪視。

    程少宮不理父母的眉眼官司,以袖抹額道:“阿父阿母可千萬別把我賣了,不然以后我再也不告訴你們啦!阿母你也別去訓少商,不然她什么都知道了!”

    不待蕭夫人張嘴,程始一揮手道:“你放心!嫋嫋不會知曉的?,F在你回去罷?!?/br>
    程少宮躬身告退,一邊走一邊還連連回頭叮囑‘千萬別露了餡’,被蕭夫人不耐煩的訓斥了才趕緊走了。

    見兒子走了,蕭夫人才瞪著丈夫道:“她非議的是你阿母!”

    “那又如何?”程始滿不在乎道,“我也非議我阿母呀?!?/br>
    蕭夫人:……

    “何況……”程始拿過案幾上的解酒湯一口飲盡,重重放下,“嫋嫋哪句話不對啦!阿母就是恨不得將阿止日日圈在身邊,娶什么天仙都一樣。還有,阿母也的確勢利嘛!自小就不把二弟看在眼里,動不動說他沒本事,使喚起來卻叫一個順手!”

    蕭夫人不忿,剛想張嘴,程始又搶過話頭:“你別又來‘長輩之非亦無非’那套!”

    “我就看不慣那幫儒生的調調!長輩也是人,又不是神仙,永生永世不會出錯。難道長輩錯了小輩任他們錯?這才叫孝順?”程始牢sao道,“照你的說法,難道阿母要欺負你,我也看著?咱們家能混至今日,就是我和阿止沒聽阿母的話,分頭出去尋生路,該干嘛干嘛,才有今天的好日子!”

    這例子太強大了,蕭夫人也不好反駁,良久,她才嘆道:“道理是沒錯,可少商才多大的人,就這樣大剌剌的品評長輩,實在不合適。還有少宮,耳報神的毛病依舊沒改,看來他兩個兄長當初還是沒把他揍狠!這兩個,將來遲早壞在嘴上!”

    程始倒笑了:“到底是雙生子嘛,還是有相像之處的!”說著又嘆,“你的意思我懂,可嫋嫋心思太重了,等閑心里話不跟人說,本來我指望姎姎呢,小姊妹混熟了什么都能說。誰知姎姎見了嫋嫋就跟貓兒避鼠似的。好在有少宮。少宮也是關懷嫋嫋嘛,這事沒做錯!”

    “行,你是慈父,我是嚴母——!”

    蕭夫人佯怒,想了想,她又道,“你也別怪姎姎。依我看來,她這樣才是懂理識禮所為。她心中能分是非,知道自己母親不對,可子不言母過,難道要她跟嫋嫋說‘對不住,我知道這十年來我母親心思歹毒,對外欺凌部曲家人壓榨莊戶,對內搬弄口舌挑撥離間,幾次三番攔住了不叫伯父伯母將你接到身邊,實是壞事做絕’?”

    程始瞪眼道:“為什么不能說?!是就是,非就非,把道理捋清楚了一家人好接著過日子。阿母不是之處我非議少了?可我該孝順繼續孝順,難道母子之情就淡薄啦?你們呀,就是讀書太多,才這樣為難?!?/br>
    蕭夫人被氣了個仰倒,扭過頭去不肯說話了。

    誰知程始忽然話鋒一轉,悠悠然道:“照我說呀,你就該學學我,時不時‘非議’一下自家阿母,就心平氣和了,也不會肚里的怨氣越積越深,然后動不動指摘嫋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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