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更別說霍先生對茶茶究竟有幾分真情,霍家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家,他父母是什么性情的人,好不好相處,對未來兒媳挑不挑剔…… 孫巧容被這一條條的未知給嚇壞了,看著夏茗的眼神充滿了憂慮。 “舅媽?”夏茗被她看得渾身發毛,不由低喚了她一聲。 孫巧容坐到夏茗身邊,悄悄觀察夏茗的表情,試探著問:“茶茶,你對那位霍先生,是怎么想的?” 夏鴻剛格外關注這個問題,跟著豎起耳朵聽,事關外甥女的未來,他必須重視。 這陣仗,有點嚇人。 夏茗想了想,說:“他這人還不錯吧?!?/br> 孫巧容等了一會兒,沒見夏茗有別的話,頓時急了,直說道:“你對霍先生有感情嗎?你喜歡他?” 孫巧容著實被搞糊涂了,不是說好的先從朋友做起嗎?怎么就變成處對象了? 在孫巧容的時間表里,外甥女還沒成年,應該是先交朋友培養感情,這時間起碼得一年吧? 到明年外甥女成年了,高考也結束了,要是彼此都覺得合適,就可以發展成戀人關系,再處個半年一年的,等感情和時機都成熟了,就見各方家長,安排兩人更長遠的未來。 這才是對的呀。 現在這樣,到底什么個情況嘛! 還沒成年的姑娘,又有學業壓在身上,這時候處對象,怎么說都不太合適。 “真要跟他談對象?”孫巧容追著問。 夏茗仔細想了想,好半晌也沒理出個頭緒,只好說:“順其自然吧?!?/br> 孫巧容等半天等來這么個答案,不禁一噎,她和夏鴻剛對視一眼,更憂心了。 瞅著夏茗微蹙的眉頭,孫巧容覺得不能把孩子逼太緊,她用溫和的語氣說:“茶茶,舅媽不是要干涉你的感情,但你年紀太小了,談對象對你來說實在太早了?!?/br> 夏茗囧。 她能說,其實這具未成年的身體里頭,住著二十多歲的靈魂么? 孫巧容見她不說話,以為她聽進去了,才繼續說:“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你說順其自然,那咱們就順其自然,但你要守住自己,先別太陷進去?!?/br> “處對象可以慢慢處,處個一兩年,把人看清了,再決定其他的事情也不遲,女孩子的名節不是開玩笑的,千萬別一時頭腦發熱,做出讓自己后悔的事情,知不知道?” 末了,她怕夏茗聽不明白,索性說得更直白,道:“簡單說,就是你要守住自己,跟霍先生見面聊天可以,偶爾牽一下手也行,但再進一步親密的事情不能做,明白嗎?” 這個年代的觀念很保守,女孩子名節高于生命,跟誰走近一些,就免不了流言蜚語,要是破了身,那就就嫁不出去了,跟誰滾了床單就得一輩子跟誰過。 跟誰結婚,那更是要死磕一輩子,婚后不論過得怎樣,都湊合著過下去。 男人離婚,頂多不好討老婆,可女人離婚,那可是離經叛道的大事,在人們眼里跟判死刑沒什么兩樣,走出門說不定會被人砸丟炒雞蛋爛菜葉子,家里人也要跟著被人戳脊梁骨。 這種風氣,在鄉下表現得淋漓盡致。 孫巧容跟夏茗說這番話,一方面是受這種風氣的影響,另一方面的確是希望夏茗好好考慮,別拿自己一輩子的幸福開玩笑。 八十年代的鄉下,十七八歲就嫁人并不是稀奇事,雖然沒到領證的年紀,但人已經嫁到婆家了,開始了為人婦的生活。 到可以領證的年紀,甭管是恩愛還是煎熬,都回不了頭了。 孫巧容不希望夏茗這樣。 夏茗鄭重地點頭。 在她的計劃里,結婚是大學畢業后的事情,如今的大學是五年制,而她明年才高考,相當于結婚是六年后的事情了。 在那之前會發生什么事,誰也說不準。 她的觀念,更偏向二十一世紀女性,即便情到深處,跟霍臨風滾了床單,如果發現他不適合長相廝守,她也不會為了所謂的名節,為了不讓別人說閑話,而委屈自己嫁給霍臨風。 她現在跟霍臨風八字還沒一撇呢,沒啥情到深處滾床單的問題,而且這身子還沒成年,霍臨風應該沒啥碰未成年的嗜好吧? 要是有,她第一個打爆他的狗頭,然后拉黑他,老死不相往來。 夏茗神色認真,說:“我知道,舅媽放心,我有分寸?!?/br> 孫巧容這才放心些。 第二天。 夏茗和夏鴻剛人手一個水瓢,在院子外頭排排站著刷牙。 夏茗頂著滿嘴的泡沫,瞅了舅舅一眼,總覺得今天舅舅不太對勁。 平時夏鴻剛刷牙都愛蹲著,今天破天荒是站著的,而且站姿怪怪的,迷之僵硬。 夏茗的目光,緩緩轉移到他的腰間,若有所思。 夏鴻剛神經倏地繃緊,見夏茗慢悠悠地移開視線,懸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去。 茶茶太聰明了,他真怕腰側受傷的事被瞧出來,昨晚涂藥,他是半夜從床上爬起來,悄悄點了煤油燈,拿藥到廁所去涂的,就怕引起妻子懷疑。 坐下吃早飯的時候,夏茗的目光又掃過來了,夏鴻剛頭皮發麻,大感不妙。 孫巧容一臉莫名其妙,“茶茶,你不吃早飯,凈看著你舅舅做什么?” “沒什么?!毕能瓜卵鄄€,繼續吃飯。 孫巧容去隔壁找張嫂,商定草藥轉手外包的事情。 夏鴻剛收拾碗筷到廚房洗,夏茗跟到廚房,突然說:“舅舅,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受傷了?” 夏鴻剛手一哆嗦,差點把碗給摔碎了。 夏茗見狀,越發肯定他有事瞞著,“我早上就覺得怪怪的,刷牙的時候有風,我聞到了藥味?!?/br> 眼見瞞不過了,夏鴻剛擦干凈手,瞅了一眼院外,說:“進屋說,別讓你舅媽瞧見,她要是知道,晚上又得睡不著了?!?/br> 夏茗轉身,跟著回屋,反手把門給掩上了。 夏鴻剛撩起土藍色襯衫的下擺,露出腰側的刀傷,說:“那該死的工頭身上藏了刀,我沒留意就中招了,碰巧霍先生也住那旅館,他及時出手救了我?!?/br> 夏茗心頭一緊。 第194章 新希望(5更) 她不敢相信,要是沒碰上霍臨風,舅舅赤手空拳,對上兇惡又帶兇器的工頭,會發生什么。 “你幾天沒回家,就是在旅館養傷?”夏茗稍微一猜,便明白了。 既然說開了,夏鴻剛就沒瞞著,說:“你舅媽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要是瞧見這傷,準得把眼睛給哭腫了,我就想著在旅館呆幾天,等傷勢好些,看不出來了再回來?!?/br> 傷口已經愈合了,除了看起來猙獰之外,倒沒什么大礙了,可夏茗依然看得心頭五味雜陳。 雖然夏鴻剛冒險去討要工錢,并不完全是為了她,可到底有為了幫她湊錢的原因在里頭,這足以讓夏茗自責。 “去醫院看過嗎?用的是什么藥?” “用霍先生給的藥,很奏效,剛涂上去沒一會兒就止血了,沒涂幾天我就能正?;顒恿??!毕镍檮傔B忙說。 至于為了省錢留給她而沒去醫院的事,他含糊過去了,直覺告訴他,要是夏茗知道了,保準會跟他翻臉。 夏茗仔細看了一下傷口,發現傷勢的確痊愈得很快。 夏鴻剛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普通的小瓶子,遞給夏茗,“霍先生讓我帶回來涂的,說很奏效,每天按時涂,傷口好得快,而且味道很淡,不會被發現?!?/br> 說著,他無語地瞅了夏茗一眼。 跟他睡一起的孫巧容都沒聞出來,反倒讓夏茗給發現了,難道是因為她會搗鼓草藥,所以鼻子特別靈? 夏茗瞅著平平無奇的小瓶子,打開瓶蓋,放到鼻下聞了聞。 藥香淡淡的,卻沁人心脾。 她猜想霍臨風在外執行任務,隨時有受傷風險,而這藥大抵是獨門秘制的特效藥,藥味很淡,藥效卻好得出奇。 她把瓶子放回抽屜,說:“受傷的事我會保密,不告訴舅媽?!?/br> 夏鴻剛長松一口氣。 夏茗頓了一下,又道:“但這樣不要命的事,別再干第二回了,錢沒了咱們可以掙,但人沒了,這個家就毀了?!?/br> 夏鴻剛也怕了。 現在回想起來,更是后怕不已。 他是干泥瓦匠的,這一行在桂寧市,還沒有成熟的公司,也沒有良好的行業規范,能接得到單子當上工頭的,不是關系戶,就是某個小圈子的領頭人。 工頭接到訂單,根據工程量需要來找工人干活,這樣臨時組建的施工隊,一般叫野馬游擊隊,哪里有單子就往哪里跑。 夏鴻剛干了幾十年泥瓦匠,相熟的工友有十幾個,大家都不是時時有活干的,誰接到活了就相互介紹,叫上熟悉的工友一起下工地。 要是沒有工友幫忙介紹,沒有門路的夏鴻剛未必能接到活干,只能到街邊的廉價勞動力市場,等著有需要的人來,像挑白菜一樣挑人,討價還價。 有時等上十天半個月,也不會被挑到,即便被挑到了,頂多也只是賣幾天苦力的散工,掙幾頓飯錢,然后再回到廉價勞動力市場,繼續毫無希望的等待。 能被工頭納入野馬游擊隊,已經是萬幸了,至少下一個工地,就等于有至少一年的活,能穩定干下去,有穩定的收入。 至于收入怎么算,辛辛苦苦干好一個工地,最終能不能拿到錢,要看工頭有沒有良心,要是再碰到黑心的工頭…… 這世道不太平,誰也說不準下次會碰到什么。 夏鴻剛挫敗地抓了一把頭發,“我就一泥瓦匠,要想不再發生這種事,除非轉行干別的,半輩子都干這個,換別的我也不知道能干啥……” 夏茗卻不這么認為,“舅舅,你之前不是跟家具師父學過手工嗎?有沒有想過進家具廠工作?” “我那點能耐,進不了家具廠的,真要進去,只能當便宜學徒?!毕镍檮倲傞_手,看著自己粗糙的手掌,很沒自信,“我都這么大年紀了,就算愿意給人當學徒,人家師父也不肯收?!?/br> 這條路子行不通,夏茗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舅舅,你有沒有想過進軍房地產?” 房地產行業,讓無數人成為億萬富翁,甚至擠進福布斯世界富豪榜。 八十年代房價還沒起飛,而全國各地發展迅猛,高樓大廈如雨后春筍,尤其是隔壁省的深城,國貿大廈三天一層地往上蓋,放眼整個國內,堪稱傲視群雄。 夏茗相信,如果舅舅在深城,抓到好機會,跟著深城速度一起發展,未來將不可限量。 被自己的想法刺激到,夏茗心情激蕩,夏鴻剛一句話,就把她拉回現實了,“房地產是啥?” 夏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