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于是,為顯真實,她狠狠掐自己掌心一把,霎時痛意順著手臂襲來,疼的她飆出兩道淚花。 她“撲通”一聲,跪在巍威跟前,裝作青樓姑娘苦苦哀求恩客垂憐的模樣,比葫蘆畫瓢的仰頭看他哀求道:“巍大人別攆走我,我沒病,我還能服侍巍大人……” 果然,她話音未落,巍威嫌惡的朝后退了半步,朝私兵怒吼道:“還不趕緊把人拖走!” 那用劍尖抵著她后背的私兵,再不猶豫,喚來幾個私兵架著她雙臂,將她從后門丟出去。 府門從身后“啪”的一聲摔上,摔在地上的倌倌,身子似被小獸撕裂般疼的小.臉倏然變得慘白,她并未因疼痛而咒罵那些私兵粗.魯,而是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小胸脯,說了兩聲:“好險好險?!?/br> 方才她只是略施小計瞞過了巍威,待震怒后的巍威反應過來,定會對她身份起疑,繼而會派人抓她回去審問,她要趕在這之前,趕回客棧找韓暮。 她咬牙忍著腳腕傳來鉆心的痛意,扶著墻從地上緩慢爬起來,待站穩身形,快速的打量一圈周遭。 此處是一條暗巷,不知連著誰家的后院,竟隱隱能聞到熱鬧喧囂聲,她輕蹙娥眉,朝巷子口望一眼,離她站的位置還頗有些距離,此時,正值夜深人靜的時候,巷子里空無一人,眼下很難找到人幫她回客棧。 逗留在此處等人來救她,已是不可能,倌倌極快打定主意,扶著墻艱難的朝外走,心里想著只要能走到巷子口,便有機會尋人幫她。 可老天似乎專門和她作對,她還沒走出多遠,忽聞“啪啪”幾聲摔門聲隱隱從深巷傳來,似乎是巍威派人來抓她了。 她心中一驚,倉惶的朝巷子口走,可偏偏扭到的右腳使不上力,只瞬息功夫,巍威已帶著十多個手持火把的私兵趕至她跟前。 他竟是來親自抓她。 倌倌攥緊指尖,冷冷的瞧著他。只見他下巴一抬,頃刻有人拿著塊醮了水的爛布蒙在她臉上,粗.魯將上面黑斑擦掉。 眼前女子肌膚勝雪,杏眸桃腮,高.挺的鼻梁下,絳唇一點,容貌迭麗,稱為傾城美人也不為過。 而就是這個看似柔弱的美人,竟敢誆騙他,還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簡直膽大妄為,同時也令他對她感到無比新奇,想知道她的底細。 方才他已問過府中下人,無人知她身份,也無人知道本該出現在那房里的花魁怎么變成了她? 他居高臨下的睨著她,“說,你是什么人?是怎么混入我宅子里的?” “我說我是被人擄到你宅子里的,你信嗎?”見逃走無望,倌倌倚著墻粗喘口氣,苦笑道。 死到臨頭還敢挑釁他!巍威簡直被這膽大妄為的女子氣笑了,他當真笑了出來,饒有興致的睨著她:“你怎么不說自己是從天上掉到我府上的?” 也可以這么說!擄她的人肯定是翻墻入了他的府邸,如若不然,她昏迷前好好的腳不會扭到,倌倌見他并未露出怒意,舔.了下唇角,便附和他道;“……大人您若這樣想,也不算錯?!?/br> “……”巍威。 從來沒有哪個女子敢這般挑釁他!巍威氣的眉骨后方突突直跳,瞇眸威脅她道:“你說什么?” 她不是說的挺清楚的?倌倌瞥了眼巷口,忽見幾個人影從街上轉入巷口朝這邊走來,看身形似是官府的人,若等人走的近些,她出聲呼救說不準能獲救,便繃緊身子措辭道:“我宿在客棧好好的,忽然有賊人將我從客棧二樓房間打暈后擄走,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就出現在巍大人的宅子,所以……我省略過程,三下五除二便可稱是從天上掉到您府邸的?!?/br> 巍威何其敏銳,一下子窺到她想拖延時間的想法,他冷冷的朝巷子口瞥去一眼,下巴一抬吩咐她手邊私兵:“帶走好好審?!?/br> 霎時,三五個私兵架著她臂膀就要朝回走,倌倌索性心一橫,眼一閉,拗足了全身力氣沖巷口的幾個身影大喊:“救命啊,救命——” 所有人不意她忽然求救,皆是一愣,被私兵拖著掙扎的倌倌,無望的望著巷口的幾道身形似定住的黑影,眸底希翼之色漸漸熄滅。 她本就抱著僥幸的想法才喚那幾個人,他們畏懼巍威,不敢救她也是應當。無人會拿身家性命救一個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雖這樣想,可她到底不甘心。 她爹還沒救出,她怎么敢允許自己出事? 倌倌忍著酸澀的眼眶,驚懼的渾身發顫,正想改求巍威饒她一命時,只聞一陣馬蹄聲從巷口入內,一道迅疾的身影騎馬朝她的方向奔來,似是要來救她。 倌倌心中一喜,正要對來人呼救,忽聞幾道迅疾的風聲挾裹著千鈞之勢朝眾人襲來。 倌倌尚未看清那是什么東西,只聞幾道凄厲的慘叫聲接連響起,按在她雙臂的大掌彈跳似的消失。那原本束縛她的私兵已被那幾道力道掀翻在地,痛苦的握著手打起滾來。 接著,她身子被來人一撈,放在馬背上,那人緊緊的圈擁著她,似是得到了失而復得的珍寶。 倌倌卻身子一僵,忙挺直腰身避開那人寬闊的胸膛,那人對她避嫌的動作,似惱的磨了磨牙,將她身子復攬入懷里緊緊摟著。 “是我——”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倌倌倏然轉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極俊俏的臉,男人額上布滿汗珠,鼻翼闔動,薄唇起了一層細泡泛著白皮,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不堪,而那雙眼睛望著她卻炯炯有神。 是韓暮。 只一剎那,巨大的狂喜從胸口內爆濺而出,倌倌險些喜極而涕,憋在胸腹間一晚上的驚怕似一下子找到井口,噴薄而出。 她猛地張開雙臂,想要摟韓暮脖子表達她的感謝,可在即將觸上他脖頸時,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生生的止了動作。 韓暮以為她猝然看到自己救她,高興的不知所措了,忙用手輕拍她后背,以示安撫。 結果下一瞬,只見她皺巴著小.臉,櫻.唇一張一合的抽著細氣,哽咽道:“我聽你的話了,沒有亂跑,也沒有出客棧,是那賊子將我擄出客棧的,你不能生我的氣!” “……”韓暮。 “韓大人深夜至此劫走我的人,是何意?” 忽然,巍威陰柔的聲音從兩人身后幽幽傳來,劫后余生的倌倌一愣,這才想起來巍威等外男還在,她卻……當著眾人的面想抱一抱韓暮的舉動是多么不合時宜。 平時她外人面前向來懂得分寸,今夜不知怎的面對韓暮卻失了理智,只想不顧一切的偎依著他,和他親近。 韓暮抬眸看向巍威,挑唇譏諷道:“倌倌是我府里的丫鬟,京城內無人不知,怎么到了巍大人這怎么就成了你的人?莫不是巍大人老眼昏花認錯了人?” 此話一出,霎時周遭的溫度驟降。 巍威和韓暮同為圣上辦事,一個是東廠大太監,一個是錦衣衛指揮使,權勢相當,兩人曾彼此惺惺相惜過,也曾內斗過,因政見不合,如今只能維持明面上的一團和氣,私下卻斗的你死我活, 眼下,剛好有個由頭怎會不斗上一斗? 巍威用挑剔的眼神睨著韓暮,反刺回去:“既然你說這丫頭是你的人,我就要問問這丫鬟怎么會出現在我府上?莫不是……” 他語氣一頓,唇角掀起一絲冷笑:“是受韓大人指使,來我府上做探子為你探聽虛實?” 這也不是不可能?他和韓暮斗了數年,彼此都在對方府上安插的探子打探對方一舉一動,以圖絆倒對方。 聽出巍威這是想借她找韓暮麻煩,倌倌微微一驚,正要替韓暮辯駁兩句,韓暮已冷嗤出聲:“巍大人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對付你這個狗東西,我韓某還不屑用一個丫鬟!” “你……”巍威沒想到韓暮竟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他,頓時臉上不是顏色。 “唰唰唰———” 幾聲利刃破空的聲音齊齊響起。卻是巍威手下的人抽.出長劍,虎視眈眈的盯著韓暮。 韓暮只身前來并未帶錦衣衛,只見他猛地抽.出繡春刀,緊握在手里,一派鷹眼狼顧,和巍威的人對峙著。 只一剎那,原本平和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韓暮瞇眸看著巍威,巍威毫不退讓,兩人彼此凝視,皆在對方眼中看出挑釁,僵持著一語不發。 倌倌從未見過這等場面,登時嚇得心跳驟停,她看了看韓暮,又看了看誓不罷休的巍威,眸色微動,狠狠的掐自己大.腿.根一把,痛的“哎呀”一聲,痛呼出聲。 韓暮垂眸緊張的看她:“怎么了?” 窩在他懷里的倌倌,小.臉皺的緊緊的,額上布滿細密的汗珠,她抓著他衣襟,咬著下唇細細的抽氣,“我受傷了,腳腕很疼很疼?!?/br> 韓暮那聽得了這個,他“唰”的一聲收刀入鞘,整個動作如行云流水般瀟灑俊逸,倌倌看的面紅耳熱忙垂下頭緊攥著發顫的指尖,下一刻,只聽他緊張道:“我帶你去看大夫?!?/br> 倌倌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韓暮抬眸盯著巍威,冷聲道:“今夜的事,事有蹊蹺,若是我這邊出了紕漏,待我回去調查清楚后會給你個交代,可若叫我知曉你擄走我的人妄想強占,后果你掂量掂量?!?/br> 什么叫他掂量掂量?他好好的府中消受美人恩招惹誰了?被個丫鬟敗壞興致不說,還險些被來尋人的韓暮氣死了,嘔了一肚子悶氣的巍威氣結:“……” 他正要懟回去,忽聞馬兒一聲嘶鳴,韓暮已調轉馬頭,帶著美人揚長而去。他□□馬兒翻起的塵土滾滾,精準的撲他滿臉。 韓暮欺負他,他的馬也欺負他。巍威怒火無處可發,一腳將近側的私兵踹翻在地,沉聲道:“給我查,那女子是韓暮什么人!” 底下的人領命去了。 這廂,韓暮驅馬剛駛出巷口,就回過味來了,他捏了捏倌倌的臉,語氣危險:“你方才支開我,是怕我打不過巍威?” 倌倌立馬搖頭表忠心:“沒有沒有,韓大人武藝高強,冠絕天下,你看……你還沒出手,那巍威就害怕的渾身發抖了,若你出手,指不定他都要嚇得尿褲子了,你就當給他留條活路,做件好事,不是?” 韓暮唇角一抽,正要叱責她,忽的唇上一暖,卻是倌倌捂住他的嘴,她搖晃著小腦袋,眸色晶亮哪還有方才忍痛難受的模樣。只聽她輕咳一聲,冷著張臉學他的強調,指著自己輕嗤:“油嘴滑舌!” 她說罷,黑眸一彎,笑的仰倒在他懷里,活像只背著主人偷腥的幼貓邀功:“快看我,我學的像不像?” “……”韓暮。 作者有話要說: 親媽:好好寫日常小甜餅不行嗎?非要寫劇情?心好累!但我似乎嗅到了一絲愛情的氣息。 韓兒子(幽怨臉):正解!今日還沒被老婆親親抱抱舉高高,不開心。 親媽:放心,已安排上。 第35章 從手下口中得知她被人擄走后,他寢食難安,腦中不停冒出她被惡人凌虐的慘狀,那些可怖的念頭險些逼瘋了他。 可他不敢瘋,他心心念念的人還下落不明,他要打起一萬分的精神去找她,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抱著這個最壞打算的念頭,他終于找到了她。 她并未如他先前想象的那般慘狀,而是完好無損的站在他面前。 那一刻,他欣喜若狂,恨不得將她揉入骨血,和她同生同體再不分開,同時也對把她帶離他身邊的人恨得咬牙切齒。 若非方才她攔著他,他定要和欺負她的巍威打上一架,哪怕是擄走她的人不是巍威。 而這小東西……竟當真以為他打不過巍威?甚至還說一大串好聽的話恭維他? 他在她心里就這么靠不??? 于是,他垂眼看她,壓低嗓音涼涼的道:“以為說點好聽話就能賄賂我?” “那你接受賄賂嗎?”倌倌知韓暮武藝高強,尋常私兵傷不了他,可方才那種情形敵眾我寡,他和巍威一旦打斗起來,刀劍無眼一個不慎便會受傷,她不愿看到他受傷。 可這話到底不敢當著韓暮的面說,怕他曲解她的好意以為自己技不如巍威,便揚起臉沖他眨了眨眼,甜甜的笑。 隨著話音落下,懷里的小姑娘瓷白的小.臉上,雙頰襲上一層薄紅,那紅暈迅疾的蔓延至耳珠,見他看她,她報澀的輕.咬下下唇,似掩飾什么極快的垂下頭,緊攥著馬韁。 竟是在害羞,再非以往把他當朋友時嬉鬧斗嘴的淡然神情。 得出這個認知,韓暮胸腹內那點被心上人質疑能力的憋屈一哄而散,頓時心頭大悅,他俯身湊在她耳邊壓低嗓音道:“接受?!?/br> 男人忽然的靠近,令倌倌身子猛地緊繃,霎時耳珠那一抹紅極快的朝頸下蔓延而去,不消片刻,她似只煮熟的大蝦般臉同頸子紅彤彤的。 她掐了把作怪的男人,將臉一扳佯裝氣惱的道:“你再逗我,我就不理你了?!?/br> 可男人壓根沒把她這點假意威脅放在眼里,只聞他低笑一聲,揚起馬鞭猛地抽身下的馬兒一鞭子,那馬兒似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 她猝不及防,身子被那股朝前沖的慣力帶著朝后一撞,狠狠地撞上男人寬闊溫暖的胸膛,她頓時大囧,忙要挺直背脊離他遠一些,下一瞬,只聽他涼涼的道:“別亂動,我這馬兒從沒駝過女人極容易受驚,若他發起瘋來將你掀下去,可別怨我沒提醒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