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杜茹拿圍裙擦了擦手,“這……”她嘆了口氣,“你爸還真是一頭熱?!?/br> 這都這么大的男孩子了,還像小時候一樣,說往自家帶就往自家帶的,別說家里還有個十七歲的女兒,他這當爸的,還真是心大。 桑攸沒作聲,心里七上八下,說不上是什么感受。 約莫半小時之后,響起了開門聲。 遲晝站在桑正平身后,“阿姨,打擾了?!边M屋后,他對杜茹道歉,“我明天就回家住,不會打攪太久?!?/br> “盡管住,客氣什么?!鄙U讲粷M了。 他到時,遲晝還在發燒,起身給他開門,偌大的房子里空蕩蕩的,熱水都沒有一口。 杜茹不好意思起來,“這孩子,說什么呢?!?/br> “阿茹,你去燒點熱水?!鄙U浇兴?,“再多煮點湯粥?!?/br> 桑家這房子是四室兩廳,桑正平和杜茹的臥室,桑攸臥室,還有就是客房和書房,都有床,可以給遲晝暫住。 他忙著給遲晝去收拾床,杜茹進了廚房,客廳就剩下桑攸和他。 “你……好點了么?”桑攸咬了咬唇,慢慢靠近。 遲晝半靠在沙發上,白皙清雋的臉上帶些不正常的潮紅,他半睜開眼睛,聲音沙啞,“好點了?!?/br> 呼出的氣流似乎都是guntang的。 “量體溫了嗎?”桑攸問。 遲晝伸出一只手,把她軟軟的小手擱在了自己額上,桑攸被他動作驚到,注意力卻很快被額上guntang的溫度吸引過去了。 至少有38度。 “要不要去醫院?”桑攸有些急了,持續高熱的話,腦子都有可能被燒壞,不是鬧著好玩的。 遲晝抬眸,看到她的表情,忽然有些想笑,“看過了,沒事?!?/br> 桑攸穿著淺粉色的睡衣,趿拉著毛絨拖鞋,彎著腰,目光溫純,擔憂的看著他。 她指尖落在guntang的額上,像是大漠里僅存的一汪清泉,清涼又透澈。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發燒,他唇舌異樣的干渴。 桑攸直起身子,收回手,杜茹給他倒過一杯熱水。 發燒時人缺少水分,白粥和湯都是很合適的食補,遲晝可能真的餓了,吃飯動作卻依舊斯文,等一切收拾好后,桑正平也把房間收拾里的床鋪收好了,遲晝簡單在客房自帶的浴室里洗了個澡,折騰到十一點,眾人方才睡下。 桑攸睡在床上,看著外面星空,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小時候的遲白,曾經也這樣和她同吃同住過一整年,她熟悉他的作息,飲食和喜好,甚至每一個習慣性的小動作。 遲白剛走時,她在家,有時看著看著動畫或者抱著布偶過家家時,想念他,想念到忽然就會哭出來,心疼一皺一皺的,想一顆干枯掉了的蘋果核,小孩子的世界只有芝麻那么一點點大。 遲白走了,對桑攸而言,她的芝麻在那天被拿走了瓤,只剩下一層空癟的枯殼。 她偷偷跑出去過,對流星雨許過愿,“希望讓哥哥回家?!?/br> 時隔八年。 流星的許愿似乎來得有些太遲。 * “攸攸,爸媽上班去了,午飯你就自己做一下,口味做清淡一點,記得叫阿晝吃藥?!?/br> 第二天,遲晝自然請了假,不過一高放的大周假,第二天恰逢放假,上完上午的課就能回家了,桑攸記得爸媽交代,繞到菜市場買了點菜。 回家,拿鑰匙開門,她環顧了下四周,試探性叫了聲,“遲晝?” 沒人應答。 桑攸輕輕敲了敲客房門,依舊沒人應。 桑攸心里沉了沉,索性推開門,直接走了進去。 好在床上有人,他睡得很沉,陷在深灰色的被子里,面頰蒼白又清俊,夢里薄唇抿成了一條筆直的線,漆黑的額發有些凌亂,覆蓋住了眼睛和長長的睫毛。 “遲晝?!鄙X谂赃叾鬃?,伸出手,想探探他額頭。 她的手腕被攥住了。 他似乎還有點沒清醒,力氣不大,只是松松握著,漆黑的眸子比起平時多出了幾分迷茫。 某種懵懂而溫順的神情,在清醒的遲晝身上絕不會出現的。 “吃飯了?!鄙X暮鋈卉浟?,柔聲道。 遲晝燒得迷迷糊糊,從床上撐起身來,身上t恤和睡褲都被睡得有些褶,領子松松垮垮,露出一截精致好看的鎖骨和凈瘦的腰線。 桑攸面頰一紅,低頭,不知道該把視線往哪里放。 “攸攸?!彼曇暨€啞著,看清楚她的面孔。 桑攸做了一頓淺淡的家常菜,煲了湯。 “你要不要再去睡一下?”桑攸在廚房收拾,問他。 她系著圍裙,一頭烏發沒束成馬尾,松松垂在肩頭,光潔的額上冒著幾滴細細的汗水,神情很溫柔。 “沒想到這次是我先病了?!边t晝搖了搖頭,坐在沙發上,目光有些空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時候遲晝身體很好,桑攸卻總是大病小病不斷,被照顧那個對象一直是她。 桑攸聽出了他的意思,抿唇笑了,“吃藥吧,吃完就好了?!?/br> 她從廚房走出來,想倒水給他吃藥,茶幾前淌著一灘未干的水漬,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杜茹走前拖過,桑攸走急了,沒注意腳下,冷不丁一把栽倒。 她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栽倒在了沙發上。 預想中的痛感沒有到來,身下是人軀體溫暖柔軟的觸感,桑攸驚魂未定,下意識握住他的右手臂,方才發現,她整個人把遲晝壓倒在了沙發上。 “攸攸?!边t晝灼熱的呼吸落在了她的頰側,他叫她名字,手臂自然而然的回應了她,將桑攸整個圈在了他的懷里。 懷里的人又香又軟,發上和面頰上似乎都縈繞著一股清甜的滋味。 因為發燒,他渾身上下都是灼熱的,有一股奇異的熱力,“冷”,他低聲道,收緊了手。 年輕男孩的手臂和懷抱,灼熱而堅實,桑攸在他懷里撲騰了幾下,像是一尾脫水的小魚。 袖子下裸/露出的肌膚都是灼熱guntang,熱度還沒褪去,可能是燒得有些糊涂了。 “我去幫你拿床被子?!彼崧暬卮?,艱難的想從他懷里抽身。 遲晝拿額頭貼了貼她的頸窩,“嗯”,他沙啞道,眼睛閉著,良久,才放開她的手。 桑攸拿過來一床松軟的新被子,給他細細蓋好。 遲晝在沙發上睡著,她在旁邊桌上寫著作業,不時探探他的額頭試試體溫。 溫馨,自然,一如小時候和遲白相處時。 這是她在兩人重逢后,和遲晝在一起最輕松自然的一個下午。 第18章 chapter18 桑攸來到湛州之后的第一次月考很快就要來了,因此雖然剛放假,桑攸專心致志的在家看書復習,遲晝在沙發上似乎終于熟睡了,桑攸盡量把動作放輕,生怕吵到他。 復習得還算順利,直到寫到一個不會的題目,她糾結了很久,算了又算,擰著眉,還是不得其解,只能打算跳過這一題直接放棄。 “有不會的?”遲晝揉了揉眼睛,似乎才剛慢慢轉醒。 桑攸猶豫了半秒,還是點了點頭。 “給我看看?!彼麖纳嘲l上半坐起來,接過了桑攸手里的試卷,看了大約有一分鐘。 “把不等式移項,設函數,再求導……”被子從身上滑落,遲晝探身從桑攸手里接過筆,啞著嗓音給她講解。 講到后頭,他咳嗽了幾聲,低聲問,“清楚了嗎?”神情有些懨懨的,清雋的面龐還蒼白著,沒有什么血色。 桑攸忙收起試卷,去探他額頭,溫度似乎已經降下來了些許,只是看他模樣,似乎并沒有舒坦多少。 “別講了,我待會兒再自己看,你先休息一下?!彼酒鹕?,把濕毛巾和水盆拿了過來,想俯身給他擦擦額上的汗。 “攸攸,難受?!边t晝不讓她走,伸手把她圈回自己懷里,迷糊著喃喃了聲,語氣低沉又沙啞,鼻音濃重。 桑攸面頰微紅,想把他推開,發現他身上guntang,圈住她的手根本沒用力,似乎一推就能倒下,她心一軟,猶豫著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的背脊,探身從桌旁水盆里擰出毛巾,輕輕的在他的額上和面頰上擦過。 “這次考試你還能去嗎?”她問。 遲晝沉默了片刻,“去吧,考不完提前回來?!?/br> 桑攸抿唇想了想,“我在你隔壁考場,有什么不舒服的直接來找我?!?/br> 遲晝應了聲,不多時,又在沙發上沉沉睡了過去,沙發對他而言而言明顯太狹窄,加上仍然在發熱,他睡得似乎有些不舒服,夢里好看的眉毛還微微皺著。 桑攸看著他睡顏,給他拉了拉被子,動作輕柔。 到第二天上午,去考試的時候,遲晝還有些低燒,桑正平直接開車將兩人送到了考場,兩天的考試考完九門,考得昏天暗地,桑攸沒生病都覺得有些吃不消,加上培優課沒停,晚上她到家后基本上都是一頭栽倒在床上睡著。 考完最后一科,遲晝燒退了,他對桑正平說要搬回去,桑正平卻聽說遲城還有一段時間才回家,直接大手一揮讓遲晝再在他家繼續住幾天。 “外面館子不干凈,對身體恢復不好,反正家里多做一個人的飯也不麻煩?!边@是桑正平的說辭。 桑攸在一旁聽著,心情很復雜。 家里就這樣真的就這樣再多了個人,每天上學回家都是一條路,桑正平還覺得很好,說是以后桑攸上培優班的晚課都不用他再去接,可以和遲晝一起回來。 想象中的尷尬與不適完全沒有發生,她接受生活里再次多出一個他的速度快得讓她自己都有些驚訝。 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出月考成績的那天,倆人本來是同到的教室,遲晝說有事要先出去一下,桑攸已經逐漸習慣了他的各種習慣,沒太在意,安安靜靜開始在自己座位上早讀。 隔壁辦公室熙熙攘攘,說要到侯志平那里已經成績了,想看的可以去他電腦上看。 不知道是誰先說的,結果半個教室人都跑去了辦公室,不久李曼文也到了班,皺著眉頭一股腦都給轟出去了,只叫蘇薇過去幫她發試卷。 “艸,遲神這數理成績,怎么考出來的?!庇腥艘呀浛赐炅饲懊鎺装娴姆謹?,是按上次考試座次排的,遲晝名字在第一位。 有人插嘴,“人從初中就開始搞競賽了,來考這高考題,不是閉著眼睛都能寫?!?/br> “這次年級第一又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