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機前的觀眾嘩然，“事實證明，我們的猜測是正確的，雖然裂縫沒有完全消失，可至少大方向上是對的。在這里我們呼吁，有特殊夢境的人可以向我們報名，簽訂協議后可以得到國家特級福利補助，具體福利稍后會發布，請大家細心閱讀?！?/br>
    “沒錯，我們無法保證他們的安全、是否還活著，所以我們會在協議里明確標明他們的家人能得到的福利，那是國家對他們無私奉獻的補償和敬意?！?/br>
    俞蘅和金父金母他們一樣，在看了新聞后心里很沉重。不是為了獵食，難道是為了找“玩具”？合心意的玩具到手后，裂縫內的怪物就不再活動？

    這太匪夷所思了！那些人能活著嗎？

    “什、什么夢吶這是?！闭缇四负ε碌卣f：“做那種夢，就得去裂縫里面做客??？”

    金父跳起來，神經質地將門窗看了一遍，還拉上窗簾，壓低聲音說：“不管什么夢不夢的！人睡覺哪里能不做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能今晚就夢見裂縫呢！”他的眼神肅然，“咱們不管在哪里，家里還是外面，都別說這個話題，我們不可能夢到的，聽到了嗎？”

    犧牲自己為別人這種壯舉，他很佩服，可是他是普通人！他的妻子兒女老母親，也是普通人，他自認沒有那種胸懷，即使福利再好又怎么樣？他還是想一家團聚！

    甄振國也認真點頭：“明白了，妹夫你放心吧?！?/br>
    “恒俊在學說話了，最近也別帶他出去見外人?！边@是提防孩子不知輕重，說出不恰當的童言童語。

    “哎知道了?！苯鹉棠堂?。

    可以說，這次新聞，讓第一次聽見此消息的民眾反應不一。英雄之所以為英雄，那是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都敢去做英雄。

    讓俞蘅自己來說，他也不愿意。至少，此時他是不愿意的，能活著，沒有人選擇死亡。

    不過他還是將后續發布的福利公告看了一遍，確實十分好，飲食住房工作等，全部都有涉及。

    犧牲自己一個，幸福一家人，在物質上確實做到了。

    “別看了，去領飯吧?！?/br>
    “好?！?/br>
    俞蘅就跟著金父和甄振國一起出門去領飯，一路上、排隊時，耳邊聽到的都是昨天的新聞消息，熱度壓根兒還沒減退，有越燒越旺的架勢。

    “哎喲我就說怎么之前發新聞征求夢境，報名就能有東西領，我的那個鄰居去了之后就沒再回來，問他家里人一個個支支吾吾的?，F在一想，嗨喲那家人可狠心了，我看連葬禮都沒辦呢……”

    “人又不確定死了，辦什么葬禮，這不是亂弄嘛，多不吉利?！?/br>
    “怎么可能活著嘛！裂縫多嚇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刷地一下把人的頭割下來，里頭的怪物又那么大，輕輕一捏就能把人捏死。再說了，人去了里面吃什么？肯定活不了啊……”

    俞蘅聽了一耳朵的八卦，打完飯回家腦袋還在嗡嗡響。兩家人沉默著吃完晚飯就各自去歇息了。

    他依舊回房間去。他們分到的房子是一間三居室，搬進來之后金父他們將主臥用簾子隔成兩間，甄振國推讓金家人住，于是金父金母以及金奶奶帶著孩子住在主臥，然后甄舅舅夫妻一間，俞蘅和甄涵住一間?，F在甄涵不在家，那就他一個人住了。

    一個人住也好，要做什么都方便。他先照舊在房間里散步背書，等消食得差不多了才開始做健體術，臨睡前再修煉一下心法，之后洗漱刷牙就能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白天聽到、看到的消息太深刻，想得也多，他做了很多夢，其中有一個最為荒誕詭異。

    他身處一個無限的空間里，黑色的霧氣在流動帶出簌簌的風聲。

    “我很渺小?！彼闹衅鹆诉@個念頭。然后就聽到什么巨大的東西拖動著的腳步聲。

    沙沙沙——

    轟轟轟——

    他有些發慌，下意思地找了一塊石頭躲了起來。那股聲音更近了，地面也開始顫動，咻地一下，他的視線內瞬間黑了下來，粗重的呼吸聲在頭頂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溫熱的氣體，濕漉漉的。

    他的心猛跳起來！太真實了！他的心要跳出來了！

    有東西搭上了他的肩膀，壓得他差點趴下去，他忍不住抬頭看，太大了太黑了，他只看到一大片陰影，然后就驚醒了。

    醒來時俞蘅發現自己起了一身汗，可是他并沒有心情去擦拭，他還在回想剛剛那個夢境，現在那個夢境仍然清晰地在腦海中，不管是聲音還是觸覺，壓在肩膀上的力量，都那么真實。

    裂縫夢境。

    他一下子想到這個詞，可惜夢境里什么都看不見他也沒辦法驗證。

    這件事他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說，日子就這么過去，他們在鷺城也住了近一年。生活時有波折，不過最大的波折也只是在他們小區后面出現一條裂縫，因為處理得及時，只是裂縫生成時收割了兩個人的性命，并沒有造成其他人員傷亡。

    俞蘅再一次近距離地看到夢境者的身影，其實這一年多看過來，夢境者的外表實在看不出有什么共通點，男女老少都有，健壯的瘦弱的也有。

    實在琢磨不透。而且他也確定，他也是夢境者，因為之后他又陸續做過三次夢。

    每一次夢境都比前一次清晰，但是他跑了。從第二次夢境開始，他仍然在石頭邊，肩膀上仍然搭著重物，那一次他立刻就地滾動拔腿就跑。

    跑著跑著就夢醒了，后面兩次也是這樣，進入夢境時他仍然在奔跑，于是他確定夢境存在延續性。

    那就跑唄，在流淌著黑色霧氣的夢境里面奔跑并不難，他五感不錯，黑暗中辨聲能力不弱，地面震動巨響，身后有東西在追他，可就是一次都追不上。到現在他已經有三個月沒做裂縫的夢了。

    讓他不那么緊張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并沒有關于裂縫方位的認知。新聞上也說了，夢境者是能夠感應到召喚自己的裂縫是哪一個，并不是隨便讓一個夢境者進入裂縫就有效果的，必須對號入座。

    感應不到，那就還沒關系。

    “恒美，看一下你弟弟，我去上個廁所?！?/br>
    身后金奶奶在喊他，他應了一聲走進屋，隨手將金恒俊放在腿上顛，樂得他嗷嗷叫。

    “奶，我爸我媽呢？”夫妻倆剛剛還在的，一下子都不在家？

    金奶奶不在乎的語氣從廁所里傳來，在關門之前送出來一個消息：“去給你說親去了?！?/br>
    第287章 無盡割裂20

    這陣子金父金母開始憂心俞蘅的終身大事了。在他們看來, 現在裂縫裂口終于老實了，人們終于可以過上穩定的日子, 肯定要趁這段時間給大女兒找個對象兒。

    大閨女快二十一歲了，如花似朵的年紀, 找對象兒剛剛好。至于讀書……等以后學?；謴?，結了婚的也能繼續上學嘛, 這在以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等結了婚, 即使以后裂縫再次活躍, 閨女也有一個依靠的人。好吧，雖然女兒這幾年一直很彪悍，彪悍得比男人還強些, 可終究還是需要有人依靠的啊。

    就算不結婚，先談一談，合適的話也能先定親, 結婚以后再說?？傊?，趁著安穩先給女兒說一個對象，以后也多一個保護她的人。

    夫妻倆的思想比較陳舊，卻也是大多數父母的心思了。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 要找一個靠譜的女婿, 如果女婿能干，以后女兒也能稍微幫襯一下家里，畢竟她弟弟還小呢。

    懷著這樣的心思, 金父金母開始尋摸了。平心而論, 金恒美長得是很好看的, 不然也撐不起俞蘅給這具身體剃的板寸頭和穿的男裝，以前臉上受傷留下疤痕，也并不嚴重，女兒還是很好看的。他們打聽了一番，找到一個鷺城本地的媒人，送禮托對方幫忙介紹介紹。

    生活再怎么過，該結婚的還是得結婚，現在鷺城住的人又雜又亂，媒人這門工作反而更加吃香起來。不然的話沒有人介紹，單單靠自己尋摸還是比較難的。

    半個月后找到一個各方面都不錯的，家里次子，大哥已經娶妻生子，在接連數年的混亂中，爸媽都還健在，身體也好。家庭條件也不錯，父母在以前開小公司，男方之前是高中體育老師。

    體育老師好??！金母滿意得不得了，這說明身體好，結實！

    接觸之后，男方也比較滿意，于是金父金母忙著讓女兒和男方見一面，雖然女兒總說不結婚，可那不是孩子話嘛！哪個女人不結婚的？

    結果還沒跟女兒說呢，男方那邊托介紹人過來說，不談了，翻篇兒吧。

    夫妻倆覺得太奇怪了，昨天還說得好好兒的，怎么今天就變卦了，還覺得面子上有點過不去，多丟臉吶！

    于是才在接到電話后，急匆匆地就趕去媒人家里了。俞蘅給金父金母打電話，那邊沒有人接，他心里很無奈。

    說什么親??！他難道還能結婚不成？等啊等，兩個小時后夫妻倆回來了，金父那個臉色喲，跟抹了一層鍋灰似的，黑得要命，金母則相反，那是跟刷了白漆一樣，慘白慘白的，金父將人扶進屋，讓俞蘅去倒熱水：“給你媽喝?！?/br>
    “怎么了這是？”

    “沒事沒事?！?/br>
    金母喝了水好了一些，看著俞蘅就要哭不哭的，甄舅舅走出臥室們一看，擔心地問：“妹啊，你怎么了？”然后金母就大哭起來：“我可憐的恒美??！”

    “到底怎么了這是，恒美好好兒的……”甄舅舅趕緊過來安慰，又問妹夫：“到底怎么了你說啊，急死人了?！?/br>
    能怎么說？金父黑著臉搖頭：“與媒人吵了一架，沒事?！毖凵袷疽夂⒆釉?，回頭再說。

    俞蘅沒說什么，等金父他們“回頭再說”的時候，他就趴在墻邊偷聽了。

    原來夫妻倆去了媒人那里，開始的時候媒人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既然收了禮，就幫他們再找一個，提的一個男的三十六歲離異帶娃。

    這、這這不是埋汰人嘛！他們女兒才二十一歲，怎么相會相到離異帶娃上面？

    一套追問，介紹人才說不高興地說：“咱們都不太熟悉，四面八方有緣分才住在這一塊是不？你托我說媒，那也不能坑我??！”

    “我們哪里坑你了？我跟你說的我閨女的情況，沒有一樣是假的，她學習特別好！如果不是高二那年裂縫搗鬼，現在早就在好大學讀書了……”金母忙說。

    “可是她有一個弟弟??！”

    金父也不高興了：“有弟弟怎么了，這不是一開始就告訴你了嗎？”

    介紹人哼了一下：“可是你沒告訴我他幾歲！你說說，十八九歲的弟弟和三歲的弟弟，那能一樣嗎？！我以為金恒美二十一歲，她弟弟應該就比她小個一兩歲的，外頭其他人都差不多這樣，要不小個五六歲也常見，哪里知道是小十八歲的？”

    金母這下子結結實實地愣住了：“小、小十八歲怎么了？”隨即反應過來，忙說：“放心，我和她爸還年輕，孩子我們自己能帶，絕對不會給他們帶來負擔的?！?/br>
    “呵呵?！苯榻B人笑著整了整圍巾，眼風帶出一絲半縷讓人不舒服的意味，“這倒也是，你們看起來也年輕，完全不像四十好幾的人，倒像是三十五六?！甭犃诉@話，金母笑起來，金父卻直覺不對，這介紹人的眼神太不對頭了。

    果然下一刻就聽介紹人說：“小十八歲的弟弟其實也不是多要緊的事情，要緊的，是這孩子該不會是外孫子，而不是親兒子吧？”

    轟——

    金母雙眼瞪大呼吸急促，可以說是又急又氣又羞惱，差點氣暈過去，她、她、她怎么敢說出這么可怕的話！她的恒美，她的恒美怎么能被按上這樣的名聲！

    她抽著氣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那是我的親生兒子，是恒美的親弟弟！”

    “哦，也是隨便你說的，反正現在社會這么亂，我也打聽不到。反正，那家人是不肯的了，如果你要的話，我參照單親mama帶娃的標準幫你再尋摸一個也行——哎哎你怎么了？金先生你看你老婆這白眼翻的真嚇死人，不會是要暈倒了吧，這可不賴我啊……”

    金父抱住暈倒的妻子，鼻子噴氣：“不賴你，你走吧！做媒的事情就算了！”

    “恒美她媽就給氣到了?！闭f完，甄舅舅也覺得生氣，罵道：“什么人嘛這是，這種事情怎么能亂說，敗壞恒美的名聲。那現在怎么辦？”

    金父嘆氣：“不怎么辦?，F在她媽這個樣子，也不是給恒美說親的好時候。再等等吧，把這一茬先放放?！?/br>
    俞蘅站直了身體，表情莫名，他實在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后續，那個媒人說話確實太難聽了。什么外孫子親兒子的，要是金恒美本人聽到這樣的話，不得氣得發瘋？這樣的話對女孩子的傷害多大！

    幸好他不是本人，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不痛不癢。再說了，陰差陽錯讓金父金母他們放下給他說親的念頭，對他來講是好事兒。

    得知金父他們暫時放棄給他說親事后，他就將這件事放在一邊了。之后的日子金母總是憂愁地看他，眼神帶著愧疚和憐愛，他……有些吃不消，干脆多躲著她一點。

    日子很快過去，安全區的數量并沒有大幅度的增加，九成以上的國民仍然在顛簸度日，躲避著裂縫的襲擊。鷺城和隔壁的璔城早就住滿了人，金家所在的三居室也在某一天迎來了三個住戶。這是上層的安排，你本就免費住著別人的房子，連拒絕都不可以。

    變故發生在某一天的傍晚，金家所在小區的后面有一條安靜下來的裂縫，又因為裂縫被圍起來，早就已經習慣了它們的存在的居民完全沒想到，還會遇到那些裂縫跟死火山一樣，突然爆發。

    先是一聲巨響，俞蘅的房間靠著那個方向，因此聽得很清楚。好像是有什么東西落在路邊的遮雨鐵皮板上。他開始還以為是有人家的陽臺掉了花盆或者什么東西下來，過了一會兒樓下有人在大叫，他才打開窗戶去看。

    對面街上的商鋪遮雨鐵皮上有一團黑色的東西，不少人圍著指指點點，大叫聲就是從那些人當中發出來的。

    他還依稀聽見：“報警??！”“是個人！”又有人指著某個方向，他就探頭順著看過去，然后就看到之前的裂縫圍欄破了一個大洞。

    他的心跳了一下，凝神繼續看過去，里面有東西的影子在晃動。

    “哐當轟！”

    只在一瞬間，真的只是一瞬之間，巨大的力量的圍欄整個拔了起來，在人們的尖叫聲中圍欄被砸開，直直地往俞蘅他們居住的這棟樓砸過來。

    俞蘅只來得及看見裂縫中伸出的巨手一角，然后飛沖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