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舒曼若無其事地一笑:“我這哪里大了,你看翠娥嫂子?!蹦羌軇?,她一個人都行。 杜鵑看了一眼,卻在在心里搖頭。 這怎么能比。 一個是農村里干慣農活的人,一個是城里來的知青。 杜鵑本來還覺得等開了春,自己少不得要幫著點舒曼呢。 現在看來,怕是她想多了。 舒曼趁杜鵑不注意的時候暗中又試了試,她發現自己的力氣差不多是回來了,或者說是她自己本來的身體回來了八成,要說多厲害肯定沒有,但作為極限運動愛好者,徒手攀登的事情沒少做,這就十分考驗一個人了,至少力氣絕對不能小,否則如何負重身體。 舒曼雖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但總歸對自己來說是好事。 雪停的第二天,房子又重新動工,不過半天就全部完成。 張大娘帶著兒子媳婦幫著打掃擦洗,喜子和春花就在屋子里跑進跑出。 被嫌棄屋子小,人多都不能轉身的李翠娥拍了幾拍,指揮著往院子里去玩。 舒曼繞著院子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除了自己要求地多了一個灶口、櫥柜飯桌這些,在房子的后面還給圍了一個豬圈,旁邊則是一個雞窩。 等開了春,買一頭豬和小雞回來,就都能用上了。 舒曼看得滿意極了,這八十塊錢花的太值了。 因為屋里還空著,張大娘不讓她住下來。 舒曼算算日子,男主角應還在來紅旗村的路上,就答應了??梢舱f了等東西買齊了,就一定要搬出去。 張大娘也答應了。 就在舒曼等到臘月初八這一天,準備跟生產隊的人去公社的時候。 上海舒家,舒母用筆在掛歷上又打了一個紅圈后,沉悶地走到飯桌旁邊。 “舒安,你吃過飯后去郵局再看看有沒有你meimei的信,都這么多天了?!睆幕疖嚦霭l到現在已經有小半個月的時間了,偏一個消息都沒有,舒母日夜都在擔心。要不是老大的身子實在不好,就算舒曼報了名,她去跪求也得把這事給攔下了。 可沒辦法,不是做娘的偏心。 只是農村那個地方,舒安一去,只怕養了十多年的身體要廢了。 舒父的工資大半可都是花在舒安每年看病上面,好在情況還是不錯,只要再好好養上幾年基本上就和正常人一樣,可以娶妻生子,也不擔心天氣一個變化,人也跟著大病一場。 然而下鄉的事情,舒安不去,家里總得有人要去。 除非舒家不要城里的戶口了,齊齊往農村搬去。 可這年頭,只有想法子往城里去的,哪有還往鄉下走的。就是一家人去了鄉下,怕是也沒幾個能干活,到時候不說能不能填飽肚子,就是錢也攢不下來。 “媽,你放心吧。算算時間,meimei應該才到沒多久,不是還得安頓一下嘛。等她騰出手了,就拍電報回來了?!笔姘舱f起舒曼心里也是抽抽的疼,自打meimei去當知青,整個舒家就一直處于低氣壓中。 誰也沒有想到,一向乖巧懂事不說話的人卻是突然往家里丟了一個炸/彈,猛地把人炸暈了。 等緩過勁,事情根本再無更改的可能。 一家人忍著心疼,想著法子讓舒曼下鄉的日子過得好一些。 就連舒曼帶走的那筆錢,都是舒家全部的家當了。若是舒安再生病,都沒有錢去看病,只是舒曼是不知道的,一家人都瞞了她,讓她以為家里還有不少錢。 有時候,舒安也埋怨自己的身體拖累了家里。 否則哪里輪到meimei替自己下鄉。 “媽,過完年,我打算去上班?!?/br> “不行?!笔婺覆坏人f完,立刻就不同意:“上什么班?家里還養得起你。你要是沒事做?就在家里給你妹寫信?!?/br> 舒安哪怕知道mama是因為擔心自己,還是有些哭笑不得。 寫信才多少工夫? 他總不能從早坐到晚就是為了寫封信吧。 “媽,我問過了。不是去車間上班,是坐辦公室的。我在家里也是坐著,還不如去廠里,還能賺錢。到時候就能給meimei多寄錢了?!?/br> 他可是聽說知青在農村生活的很不好,但凡家里有在外面的知青,每個月都要縮衣節食地寄錢寄全國糧票過去。 舒安知道后,第一次找上老同學,求著人家幫忙,才知道手套廠招一個臨時工記件,一個月有幾天是坐辦公司的因為要對賬,但其他時間就地在車間里。 這點,舒安是不能說的。 說了,舒母肯定不答應了。 就是現在,舒母也沒有答應,但等晚上舒父下班回來,還是說了這件事情。 舒父下意識抽出口袋里的香煙。 “怎么又要抽上了?要少抽點?!笔婺嘎裨沟厝ラ_了窗戶。 舒父輕輕嗯了一聲,舉著火柴半天沒劃,一會兒站起來,敲了敲隔壁的房門。 舒安一直沒有睡,就是為了等舒父過來。 兩父子關起門來呆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舒母就知道舒父同意了。 舒母呆了呆,眼睛慢慢紅了起來。 第15章 “同志,你好?!贝翱诶锾匠鲆粋€年輕男子,朝舒曼問道:“請問有什么需要?” “我……”舒曼手里捏著寫了舒家地址的紙條已經站在這里好一會兒,聽到問話后倏爾笑道:“同志,我要拍電報?!?/br> 舒曼說完咧了咧嘴,她有些想笑,嘲笑自己竟然有些“近鄉情怯”了,明明只不過是拍個電報報平安而已。 “一個字三分五角,加急的七分?!蹦悄型具f出一張空白的紙,上面印著偉人的頭像,還有一句語錄。 舒曼接過來,在郵局里看了一圈。 在郵局靠近大門的一面墻上釘了一快長條的木板子,舒曼走過去從口袋里拿出鋼筆微一琢磨,寫下:‘女已到,平安?!瘞讉€字后重新走回窗口。 那男同志看了一眼,拿出手中的筆刷地劃掉句號。 “帶標點符號六個字,一共二毛一,去交錢?!辈惶崮J都是普通,加急也不過是快上一點,除非特別緊急,很少有人用。 舒曼接過單子,詢問過后去了另一個窗口,正打算交錢,那里面的人已經問道:“你是不是紅旗村生產隊的?” 舒曼往窗口看了一眼,并不認識。 “我剛才上班著急走得快,看到你們生產隊的張隊長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張隊長那嫁到鎮里的大閨女嗎?” 舒曼想了想:“是張秀秀嗎?” “對,就是她?!崩锩娴拇竽镫p手一撫掌,三下五除二把單子一劃遞了出來:“認識就好,你先去拍電報,然后去跟張隊長說他那閨女要生了,陳家把人送去縣里醫院了?!?/br> 舒曼一聽著急了:“怎么這么突然,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現在鄉鎮都已經有醫院了,可其實都沒有怎么普及上,就是鎮里生孩子多半都是在家里生的,最多請了那接生婆過來。 張家那邊,喜子還是生在地里呢,輪到春花的時候待遇好一些,好歹生在炕里,可轉天李翠娥就跟著下地了。趕上雙搶,那陣子張大娘病倒了,李翠娥好強強趁著上陣,前陣子閑話說起來的時候,舒曼佩服地話都說不出來。 可現在,這是什么事啊。 舒曼一跺腳,把那開好的單子遞給第一個窗口的男同志,又從挎包里拿出已經貼好了郵票的信塞到郵筒里,朝那位熱心的大娘打了一聲招呼,就跑出去郵局。 她要去找李翠娥。 好在郵局和供銷社就在隔壁。 舒曼一進去就看暈了,好幾處都是人擠人,根本看不清誰是誰。 “舒曼,快過來。這布不要票,我給你也留了好些?!崩畲涠鹕らT大,眼更尖,在搶布的途中一抬頭就看到人了。 舒曼趕緊跑過去。 “杜鵑姐?!笔媛尦鑫恢玫亩霹N點了點頭,急急湊到李翠娥耳邊:“翠娥嫂子,秀秀姐被送去縣里醫院了,聽說是要生了?!?/br> “什么?”李翠娥勃然色變,手里的東西一鼓惱塞到舒曼手里,喊道:“可不得了了,我要趕緊去縣里看看。你大爺和大哥那里說一聲?!痹捖淙司蜎_了出去。 留下舒曼和杜鵑面面相覷。 杜鵑最先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問道:“怎么辦?要不去找張大爺?” “東西暫時先不買了?!笔媛行┛上?,本來還想大買特買的,只是才說完話就感受到周圍虎視眈眈的目光落在她手里抱著的布上面。 她趕忙朝杜鵑遞了一個眼色,兩個人各自抱著手里的布讓售貨員開單子。 這城里買布都是要布票的,農村人很難湊到布票,難得遇上不要票的,傻子才放棄。何況這還是李翠娥搶的,就更不可能了。 杜鵑買了六尺,舒曼手里差不多有兩丈花花綠綠的有好幾塊大小。 兩個人各自付了錢抱著東西出去。 公社在另一條街上,舒曼和杜鵑找過去的時候,就看到馬得糧站公社門口的樹蔭底下,這回正朝她們招手。 “得糧叔?大爺呢?” “打電話呢?!闭粋€公社里就這有電話,也是趕巧了。張大爺來前被張大娘念著給老兒子打個電話,難得有事來公社一趟,這才厚著臉皮討了個機會,卻是部隊先打了電話過來,這下公社的人就更不會說什么了。 張隊長打完電話笑容滿面地出來,就看到馬得糧和兩位小知青走了過來。 “張叔,秀兒要生娃了,去縣城里了?!睆堦犻L沒出來的時候,馬得糧已經問過情況了,這陳家,他不好說什么。 可一個孕婦能被送到縣城里問題就大了,李翠娥是跑過去了,可身上不是沒帶什么錢,就怕那陳家到時候鬧幺蛾子。 “什么時候的事情?”張隊長雙眉攏成一個川字,方才臉上那笑意就仿佛從沒有出現過。 舒曼簡單地說了在郵局的事情。 “是不是住在陳家隔壁的鄰居?”不然也不會這么湊巧知道,馬得糧不太清楚張秀秀婆家的事情,偶爾知道一些都是零零碎碎的,張家兩口人都不愛說人十分,就這點零碎,就夠讓馬得糧對陳家有了不好的印象。 “這送縣里可不是小事,張叔是不是找個人回村和大娘說一下?”舒曼在心里嘆著氣,還是有電話方便,一句話就能把人通知到了。今天來公社的路上,她和杜鵑是蹭了生產隊的馬車出來的,也是在路上看到騎自行車的楊渝渝幾個人,才想起書中說過知青點雖不大也是五臟俱全。不說白玉英那里,就是其他人也湊出兩輛自行車和一個縫紉機、一臺收音機出來。 自行車?對了。 “要的?!币膊恢浪涂h里錢夠不夠,張隊長出來可沒呆上多少錢,指望陳家,若是個男娃還好,要是個女娃呢?張隊長不敢想象。 舒曼朝張隊長說道:“大爺,我找人去通知大娘?!迸荛_幾步又回身把手里抱著的布塞到馬得糧懷里:“得糧叔,你幫我拿一下?!庇趾傲硕霹N一道走。 張隊長在后面喊著:“讓你大娘別急,大爺叫上你紅軍大哥一起去?!彼昙o大了,要是有個什么,總得有個壯年男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