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第65章 饒? “抱歉?!笨粗⒕o緊握住輪椅的手, 花錦愣了許久,“是我打擾了?!?/br> 看著女孩發紅的眼眶, 花錦漸漸從找到織師的喜悅中回過神來, 她忘了在這種小地方, 人言有多可畏。 近幾年在大城市受到推崇的傳統手工藝,在小地方是實用價值不高的奢侈品,并不會受到推崇。經濟水平決定了消費觀念, 她在大城市待得太久,差點忘記了小城市的消費習慣。 她不知道在織師與她女兒身上發生過什么事, 但是對方反應這么大,說明那段記憶對她們而言是痛苦的,她沒有資格去揭開。 見花錦準備離開,裴宴不解:“你不想再努力爭取一下?” 花錦搖頭,對裴宴道:“旁邊山上有座財神觀,走,我們去拜拜財神爺,求他老人家保佑我們發大財?!?/br> “花小錦,你不是很看重這次的時尚大會?” “我確實很看重, 也希望借著這次機會,能讓更多的人, 見識到傳統手工藝的美,但這都是我的想法,我的野望?!弊咴谇嗍迓飞?,花錦聽到了風吹起來的聲音, “藝術與美存在的意義,是為了讓人開心,而不是讓人痛苦,如果本末倒置,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br> 一家傳統樂器店,傳來悅耳的樂聲,店主為了招攬客人,坐在店門口敲著手鼓,叮叮咚咚十分熱鬧。 然而路人們大多用看熱鬧的眼神看他幾眼,然后慢悠悠走開,生意并不好。店主也不在意,自個兒拍得高興。 看到這一幕,花錦忍不住笑了:“有些事不能太過強求,強求就是對他人的不尊重?!?/br> “我明白了?!迸嵫绲?,“那剩下兩天,你帶我在序構市四處走一走?” “好啊?!被ㄥ\笑,“我也想知道,整個序構市現在變成什么樣了?!?/br> “等一等?!?/br> “等一等!” 聽到身后傳來焦急的呼喚聲,花錦停下腳步往后看去,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年輕女孩。青石路面不太平攤,她的輪椅搖來晃去,嚇得花錦朝她的方向走了兩步,幫她扶住了輪椅。 女孩子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臂,看著她喘著氣道:“我、我帶你去見我媽?!?/br> “你……”花錦沒想到她會忽然改變主意。 “我媽愿不愿意跟你合作,我不敢保證,合作上的事,你跟她商量就好?!迸⒆觿e過臉,“我是不會幫你們說好話的?!?/br> “謝謝?!被ㄥ\看了眼跟在她跟裴宴身后的保鏢與助理,對裴宴小聲道,“她們母女倆應該是獨居,等下讓助理先生與保鏢先生在外面等一等吧,這么多成年男性進去,我怕引起她們的不安?!?/br> “好?!迸嵫缑靼谆ㄥ\的顧慮,他轉身跟助理說了幾句,讓他安排下去。 曹阿姨母女就住在這條街上,因為要維持街道原貌,所以這里的房子全是低矮的木樓與青瓦房,穿過一條昏暗的小巷,花錦看到了一座低矮的青瓦房,一個五六十歲左右的婦人,正在翻撿晾曬在外面的菜干。 “媽?!蹦贻p女子喚了一聲,婦人回過頭來,面色看起來有些憔悴。似乎沒有想到有外人來,曹阿姨半瞇起眼睛看向花錦與裴宴身后,發現后面跟著好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扔下翻菜干的筷子,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年輕女子身邊,攔著她道:“我跟那個男人早就離婚了,他在外面欠的債不關我的事,你們馬上走,不然我就報警了?!?/br> “媽,他們不是來要債的?!蹦贻p女子按住婦人蒼老的手,“這位女士是大城市來的繡師,她想拜托你織蜀錦?!?/br> “蜀錦?”婦人怔怔地看著花錦,眼神變得明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對不起,我已經好幾年不做這個行當了,你們去找別人吧?!?/br> “曹阿姨您好,我是繁花工作室的繡師,這些年一直從事蜀繡方面的工作?!被ㄥ\注意到曹阿姨的眼神,雙手把自己的名片遞到她面前,“這次來,我是真心求合作的,希望您能考慮一下?!?/br> 曹阿姨眼神有些慌亂,她沒有接花錦的名片,反而扭過頭去:“蘭蘭,你好好接待客人,鍋里燉的雞湯要干了,我去看看?!?/br> 看著曹阿姨匆匆離開的背影,花錦在心底嘆了口氣。 “幾年前我爸在外面欠了很多錢,債主找上門時不小心把我推倒,造成我下半身癱瘓。為了照顧好我,我媽跟我爸離了婚,關了布匹店,再也沒有碰過織布機?!蹦贻p女人眼中盈滿了淚,“我媽熬更守夜織出來的蜀錦,當做便宜貨處理給街坊鄰居,還被人嫌棄不耐臟?!?/br> “我媽說,她祖上好幾輩都是蜀錦師,到了外曾祖母那一輩,因為成分不好,被人燒掉了織布機,知青下鄉后,外曾祖母嫁到了這邊一個貧農家庭?!迸四四ㄑ蹨I,“小時候mama跟我說過,她很喜歡織布。外婆也說她很有天分,會是曹家最杰出的蜀錦師?!?/br> “可是外婆卻不知道,這個時代已經不太需要這個行業了,再好的天分也沒用?!蹦贻p女子咧嘴自嘲的笑,“你們過來坐吧?!?/br> “既然如此,你為什么還要帶我們過來?”花錦把輪椅推到樹蔭下,她拖了一根長條凳,跟裴宴一起坐下。 助理與保鏢們,在確定這里沒有其他人后,便已經退出了小巷。所以只剩下他們三個人的小院很安靜,花錦看著院子里掛著果子的石榴樹,走著神想,石榴成熟了沒有? “我知道她喜歡織布,盡管家里那臺織布機已經放在雜物間積了厚厚一層灰?!蹦贻p女人垂下頭,良久后道,“這輩子,她被我爸禍害了幾十年,我不想我這個做女兒的,是第二禍害她的人?!?/br> 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花錦以為這個雙腿殘疾的年輕姑娘,是厭惡蜀錦的。 “我恨的不是mama喜歡的職業,而是恨她為這個職業付出了這么多,卻沒有得到回報?!蹦贻p女子看著花錦,“如果你沒有騙我,我媽織的蜀錦真有機會去參加國際時尚大會,她會高興的?!?/br> 花錦把曹阿姨沒有收的名片,放到這個女孩子手里:“十歲那年,我跟外婆上街,偶然間發現了曹阿姨開的布匹店,說出來不怕你笑話,那時候我以為店里的布匹會發光,曹阿姨是天上來的仙女?!?/br> 年輕女人怔住,她看著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忍不住問:“真的嗎?” “真的,我來縣城的次數并不多,但是每次進城都會偷偷來店門口看幾眼?!被ㄥ\道,“所以在服裝布料選材上,我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曹阿姨?!?/br> “我明白了?!蹦贻p女孩緊緊握住手里的名片,抬頭看向正屋大門,抬高聲音道:“媽,你答應她吧,我也想看會發光的錦緞?!?/br> 屋內沒有動靜。 良久后,曹阿姨紅著眼睛出來,手里還端著茶。她在四周看了眼:“其他幾位客人呢?” “他們對貴地的風景很喜歡,所以出去賞景了?!迸嵫缃舆^她端來的茶,道了一聲謝。 這樣的風景街,很多城市都有,實在沒什么稀奇的。曹阿姨猜到這兩位年輕人是不想給自己帶來麻煩,才讓其他人先離開了。她抬頭看了眼裴宴與花錦,猶豫了片刻問:“時尚大會,是你們組織的?” “不是這樣的?!被ㄥ\把事情經過解釋了一遍,等曹阿姨徹底聽明白后道:“這次大會對時尚界,對我們傳統手工藝術行業都很重要,希望您能跟我們合作?!?/br> 曹阿姨沒有說好與不好,她看了眼女兒,對花錦道:“你跟這位先生,請跟我來一下?!?/br> 花錦與裴宴跟在曹阿姨身后進了屋,屋里有些昏暗,還能聞到一股木頭受潮的味兒。曹阿姨帶他們來到一扇低矮的木門前,用鑰匙打開了上面的鎖。 門一打開,花錦就被灰塵嗆得忍不住咳嗽,隨后她發現,這間小屋里空空蕩蕩,只有一架布滿灰塵的織布機。 “我已經五年沒有摸過它了?!辈馨⒁滩寥タ棽紮C上的灰,織布機吱嘎作響。她拿起一個梭子,苦笑:“這臺織布機,已經壞了?!?/br> “我會給你安排最好的織布機?!迸嵫玳_口道,“如果你愿意,會有基金會對當地蜀錦行業進行扶持,幫你拓展蜀錦銷售渠道?!?/br> 曹阿姨沒有說話。 “堅持了一輩子的事,既然舍得放下,為何沒有勇氣再次拿起來?”裴宴道,“如果有人說你堅持一輩子的事,拿不到錢,也得不到利,你就更應該借這次機會,狠狠打那些人的臉。就算你不在乎這些,也要為你的孩子爭口氣,你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傳承這么多年的手藝,是瑰寶,是祖輩們留給我們的珍貴遺產?!?/br> “為了蘭蘭……”曹阿姨有些失神。 “為了她,更是為了你自己?!被ㄥ\接過話,“至少你要證明,你這么多年的堅持,是有意義的?!?/br> “我明白了?!辈馨⒁厅c了點頭,“報酬什么的,我不在乎,但我只有一個要求?!?/br> “請說?!?/br> “如果需要我去大城市,我要把蘭蘭一起帶上。她腿腳不方便,我擔心我不在,她會受到別人欺負?!?/br> “應該的?!被ㄥ\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非常感謝您愿意跟我合作?!?/br> 工作室內,接到消息的助理對馬克道:“先生,花繡師那邊已經找到了不合適的蜀錦師,兩天后就趕回來?!?/br> 馬克點了點頭:“等下你去餐廳訂好位置,我要感謝花繡師這幾日的奔波?!?/br> “先生?!敝愍q豫道,“萬一花繡師找的織師并不靠譜,那該怎么辦?”是她說什么蜀繡要搭蜀錦更能凸顯衣服風格,也是她找來的蜀錦師,誰知道是不是她故意找的理由? “你知道為什么大多合作對象,跟我合作過后,都愿意跟我合作第二次嗎?”馬克放下設計稿,看了助理一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br> “是?!敝碜兞俗兡樕?,他知道,自己剛才這句話,讓馬克先生不高興了。 “花小姐,是位對自己作品負責的人,她找到的蜀錦師,肯定不會讓人失望?!?/br> 人生第一次乘坐個人專機,蘭蘭整個人都有些恍惚。這次為了邀請她媽參與合作,花小姐這邊不僅為她們安排了居住地方,還特意請了兩個人照顧她們的飲食起居,聽說其中一個人對醫理十分了解。 對方的誠意,她是見識到了,唯一沒想到的,是他們竟然這么有錢。 來之前,親友們都擔心她們會上當受騙,現在上了飛機,她忽然覺得,如果有私人飛機的富豪就算是騙子,也懶得費精力騙她們。 曹阿姨也沒想到這對年輕人如此有錢,她有些拘謹地坐在女兒身邊,看著窗外滾滾白云發呆。 此去,真的能讓更多的人欣賞她織的蜀錦嗎? 這廂花錦與裴宴心想事成,徐家人卻愁云慘霧,求助無門。 這個星期徐家的生意連連受挫,想要幫徐家求情的人卻發現,裴宴根本不在,他陪女朋友去外地旅游去了。 眾人頓時明白過來,裴宴哪是去旅游,分明是擺明態度告訴大家,誰來求情都沒有用,徐家老爺子就算病死在醫院,他也不會改變決定,就是要跟徐家過不去了。 徐家老爺子尷尬地在醫院里住了好幾天,見裴宴當真半點情面都不愿意留,只好回了家。 他剛回家沒多久,準備出國的徐長輝就被警察帶走了,理由是酒駕、毒駕,以及故意傷害他人罪。 一年前,徐長輝跟人在酒吧發生沖突,把一個人打出重傷,沒想到時隔這么久,又被翻了出來。 徐家人這才徹底明白,裴宴是不可能放過徐長輝的。徐老爺子再次被送進醫院,這一次他不是在演戲,而是真的被送進了急救病房。 打聽到裴宴周一就要回來,徐毅徐強兩兄弟當天一大早就守在了裴宴家門口,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他們除了拋下所有臉面向裴宴哀求以外,別無他法。 兩人在裴宴大門口等了整整幾個小時,才終于等到裴宴的車出現。 “裴先生!”徐毅在商場上打滾多年,知道有時候顏面這種東西毫無用處。他張開雙臂,攔在了裴宴的車前:“裴先生,請您給我幾分鐘時間?!?/br> 看著攔在車前的徐毅,花錦忽然想起,當初在四合院第一看到徐毅時,他看自己的眼神。 像是在看地上的瓦礫,多余的雜草,坐在那里就是多余。 多么高高在上的人,多么優雅的人,然而在求人的時候,他的姿態,并不比當年重傷躺在地上的她好到哪兒去。 裴宴看了眼身邊沉默的花錦,對司機道:“不用理?!?/br> 見車子再次開動,徐毅心一狠,竟爬到了擋風玻璃上:“裴先生,你究竟要怎樣才愿意放過徐家?” 隔著擋風玻璃,徐毅看到裴宴的車里,還有一個女人,一個讓裴宴不顧眾多賓客在場,跟他們徐家翻臉的女人。 花錦與徐毅的眼神對上,勾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徐家就是徐家,什么不要臉的手段都能用出來?!迸嵫玎托?,“論不要臉,誰能比得過他們家?!?/br> 裴宴打開車窗,對徐毅徐強道:“行了,都進去,免得別人以為我請了雜耍班子在門口唱大戲?!?/br> 這句話極度傲慢與無禮,花錦看到徐毅臉上的肌rou顫了顫,卻愣是沒有露出半點不滿。 她眉頭皺了皺,這樣的人,比把喜怒表露在臉上的人,可怕多了。 一行人回了別墅,裴宴拉著花錦的手,在主位坐下。他往沙發上一靠,懶洋洋地看著徐強徐毅兩兄弟:“不知徐家兩位叔叔,找我有何貴干?” “請裴先生饒過我們徐家?!毙鞆娦宰又?,當下便開口道,“你我兩家多年交情,何必為了一個女人,鬧到這個地步?!?/br> “饒?”裴宴瞇了瞇眼,“徐叔這話是什么意思,貴公司生意上出了問題,跟我有什么關系?晚輩不過是個游手好閑,不事生產的散財童子,哪有本事跟商界精英相比?” 聽到這話,徐強忽然想起,幾年前徐毅在背后評價過裴宴幾句話。 不事生產,游手好閑,裴家的禍害。 難道這些話,被裴宴這個當事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