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只有宋臨淵端著杯米酒,目光時不時看向門外。 魏叔帶著人走進來的時候,也是宋臨淵第一個發現,他握著杯子的手一松,酒杯從他指尖滑落,砸在地上。 “哐當——”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得廳內玩鬧的姐弟倆也停了下來,其他人隨著宋臨淵的視線看去。 只見庭前站著一主一仆,仆人拿著個食盒站在后方,垂眸低眼,連道余光都沒有飄出。 而站在前方的主子,如青竹挺直,外罩著一件連帽黑色披風,內穿件紅色的長衫。 等看清帽子外露出的半張臉,宋家男人的表情和反應都出奇的一致。 先是愣在當場表情錯愕又有些發懵,隨后回過神來,第一反應便是從位子上起身,走到廳外準備行禮:“國……” “叫我長謙吧,都自家人,幾位不必多禮?!比~長謙制止住了宋家人的行禮,他邊摘帽子邊道:“出門之被急事耽擱了,是我的不對,一會兒定自罰三杯?!?/br> 封建禮教在古代區是根深蒂固且神圣的,所以一線的工作過人員來到這,最基本的就是要適應。 包括葉長謙。 也包括余初。 “今日娘拿出了她釀的桂花釀?!庇喑踝呱锨叭?,替葉同志解開披風遞給一旁的魏叔,然后反拉著他的手,“你自己喝歸自己喝,不準拉著大哥和爹爹喝酒?!?/br> “是?!比~長謙笑,“我給你帶了籃蝦蟹,一會兒送去廚下燒好,你吃上兩只?!?/br> “五六月有蟹了?” “什么月份都有蟹,就是這個時節不夠肥,你且當吃個味道?!?/br> …… 兩人一前一后的走向前廳。 只留下身后一群在風中凌亂的人。 宋氏父母各懷心思,跟著兩人身后走在最前頭,而后面跟著的三個和尚開始低聲念經。 “我說呢,我們家的運道最近怎么這么好了?!彼闻R毅砸吧砸吧嘴,也沒有砸吧出什么味來,“感情是這么回事?!?/br> 宋小弟一直張著的下巴這才合上:“初姐不愧是初姐,以前的未婚夫是司城防指揮史,到現在還為她守身如玉一房為納。轉頭嫁人,得意郎君是當朝國師……” 宋臨毅伸手敲了下自家小弟的腦袋:“閉嘴?!?/br> 宋小弟果然閉嘴了。 宋臨淵倒是想的更多,不僅是宋家今日天降刑部尚書一直,還有那些藥、那在孩子得時疫時找上門來的大夫、還有宋家這三年得到的照拂。 若是這一切都是國師暗中所做,那么他對阿初的感情,可不是一言兩句就道的清的。 宋臨淵想到這有些感慨,督促兩個弟弟別在廳外磨蹭,低聲嘆了口氣:“快進去?!?/br> *** 有了國師大人的加入,前廳氣氛驟降幾十度。 余初跟葉長謙像真正的夫妻一樣回門,一樣的見家人,甚至連吃飯也隨性的如同普通小夫妻一樣。 蝦仁剝現成,蟹卸成rou,葉長謙伺候余初吃之余,自己吃幾口,余初伺候自己吃現成的空隙,投喂葉同志。 要是祭天臺出現這么個紅衣國師,無論是誰,都只會以為是假冒的。 世人眼中神秘莫測,清冷悲憫,站在云端的國師大人,現在…… 一家人這幾年受到的三觀顛覆都沒有今天多。 最活潑的宋小弟,也只盯著自己的碗,數著米粒和眼前的一盤青椒rou絲干上了。 宋父和宋淵都不是對酒桌有經驗的人,除了干巴巴的一句“這道xx不錯,多吃點 ”,或者“桂花釀雖好,可是有后勁”,就再也翻不出第二句。 只有宋臨毅時不時找個話題來聊。 朝局和國家大事都得避開,市井街頭他也不熟,家庭瑣事更不好拿來跟國師說,就只好賣一下自家meimei。 開始口述余初那些年。 “……那會幾個府里同齡小姑娘會常常一起玩,別人都是繡花,作詩,聽戲,只有她一個人是去吃的,吃不完還揣帕子里,塞進小弟的書袋里……” 余初咬了一口虎皮雞蛋,那不是因為小姑娘們喊著減肥,小弟又恰逢長個營養不夠,她就是平均一下。 “阿初人聰明,什么藥方,菜單無論多長,聽一遍就記住了,但是她讀書也遠沒有這么聰明,有一次府里曬書,爹把最省事兒交給了她,讓她翻書,結果她在眼睛上蒙了布,然后挨了入府的第一頓罵……” 葉長謙將手中剝好的蝦仁放在余初碗邊的小碟子里,怎么曬書蒙著眼睛,他大概能猜出十之八九來。 她過目不忘,只要入眼的文字,必定會入腦。 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大量的信息不分種類,不分良莠,不分重點,一股腦的塞進大腦,不僅生理上會覺得頭疼,就連之前存在腦子里的文字,也會被如海的無用文字給蓋住。 所以,干脆眼不見為凈。 “……有一次,阿初跟娘去上香,下山前廟里的小師傅告訴娘,說阿初伙同他人偷玉米,還自己去灶下把玉米燒熟了,到現在我們也沒能問出那個同伙是誰……” 余初默不作聲,喝湯。 …… 家宴一直到結尾都不算很熱絡,始終有著階級產生的距離感 將宋家所有人的三觀都碾碎了一次,想要重組,估計要緩個幾天。 余初原本打算,和葉同志在宋家住兩天,就當是婚嫁回娘家放松一下。 現在這種情況情況下,她果斷放棄了。 所以計劃變成,讓葉同志一個人回去,她留下來。 葉長謙沒有反對,臉上也沒有任何不悅和不解,接過她手中的披風給自己披上:“那我過兩日來接你?!?/br> 余初:“好?!?/br> 余初被丫鬟帶去自己的房間后,宋家眾人,也是打算接媳婦的接媳婦,回屋子休息的回屋子休息,只有老大老二湊在一塊,決定一會兒轉身就去書房秉燭夜談。 宋母還在狀況之外,她常年在后宅,從未見過國師的真容。 看著丈夫和兒子們的反應,以為余初嫁的是皇家子弟,這眼底便露出些憂慮來,這二十五以上的皇子都早早娶了妻,阿初莫不是做的側室? 可是這個又不能問,只要默不作聲一直到結尾。 她咬著牙又是心疼又是被安撫了一些:“這是哪家皇子?眼下看著還不錯,就不知道以后?!?/br> 宋小弟下意識回答:“什么哪家皇子,這是國師大人……娘……娘!你怎么了!” 宋母暈過去了。 *** 宋家擴建過,余初閨房還留著。 就是可能當她已經沉江,人一死,里面東西基本都換了。 余初今天陪葉同志凌晨就起床,自己又忙了一天,洗完澡就幾乎是爬上床睡的覺。 迷迷糊糊中,余初感覺有人靠近,熟悉的味道讓她連睜開眼的動力都沒有。 只有被人抱住時,她才下意識撲騰了幾下:“葉楚,熱?!?/br> 黑暗中傳來某人的笑聲:“睡吧?!?/br> 第一百二十二章 “哪里來的登徒子?!庇喑蹩戳艘谎弁饷婧谄崞岬奶焐? “半夜爬完墻頭爬床頭, 你可知這是哪里, 簡直膽大包天?!?/br> 還是女婿爬的岳父家墻頭。 葉長謙雙手圈住余初的腰,摟著不撒手:“小娘子莫不是想抓我見官?” “我宋家一朝四官,你想見哪個?”余初將某人摟在自己腰上的手掰開,打了個哈欠, “昨晚鬧了我一夜,一大早又不讓我睡覺, 不抓你抓誰?!?/br> 兩人現代區, 即使睡一張床, 某人也一幅君子風范, 新婚后余初才發現, 葉同志其實很喜歡類似的肢體接觸。 純蓋棉被睡覺, 這春末夏初的天氣,也不嫌熱把她圈在懷里, 一晚上都沒有放開。 加上閨房床不夠大, 一個人睡還不覺得,兩個人一塊有些擁擠, 余初半夜迷迷糊糊醒來, 就感覺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回頭你補個覺,這兩日宋家可能有些忙, 不一定顧得上你,你要是無聊了就派人給我傳話,我來接你?!?/br> “我會自己找樂子的, 這么一大屋子的孩子,不用擔心我無聊?!?/br>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見外面響想起了動靜,有燈火亮了起來。 凌晨三四點這么大動靜,余初愣了一下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葉長謙倒是猜到了緣由,解釋道:“今日是朝會的日子,岳父和大哥應該是要準備去宮里上朝了?!?/br> 余初以前在宋家,宋府不過是刑部一名普通的侍郎,并沒有資格去殿前上朝會。 “說真的,你爬墻也就爬了,大哥奉公克己,宋家爹爹為人刻板,你可別被他們撞見,若是撞見——” “?” “我不成了共犯?!?/br> 兩人跟接頭的地下黨似的,都笑了起來。 某人走后,余初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今日小弟休沐,宋家就他一個成年男子,吃早飯的時候,前廳分成了兩桌,媳婦孩子一桌,宋母、余初、宋小弟三人一桌。 照理說,一家女眷孩子,吃早飯的時候應該比較熱鬧。 只是宋宅的成年人三觀裂了后,癥狀不一,不過初期的共同點,是多了幾分尊敬,少了幾分親近。 早餐過半,余初卻只聽見了大人們碗筷和碗碰撞的聲音,還有孩子們咀嚼的聲音,后來有孩子哭鬧,兩個嫂子更像是請罪一般,將四個孩子都領了下去。 宋母擔心懷孕的新婦,也跟了下去。 一大家子人,轉眼間就只剩下兩人,相對而坐。 余初用勺子舀了一口白粥:“小弟呀——” 宋小弟立刻放下筷子,垂眸低眼,一臉的嚴肅:“夫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