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等過幾年我回來時,把拍好的照片燒給你?!?/br> 鐘瑤喃喃說了好久。 有句話說,時間是治療傷疤的最好良藥。 這句話并不適用于鐘瑤,前幾年她整夜地做噩夢,如今她還是會被噩夢驚醒,靠著安定才僥幸有過一段安然的睡眠。 但安定類藥物會成癮,而且副作用大,用過一段時間就不管用了,她后來接受了心理治療,才慢慢把安定停了。 鐘瑤拍拍褲腿,望著遠處的繁榮的城市,心里面一片寧靜。 終于要結束了。 她下石梯時,迎面走來四五個人,男女都有,都以走在前面的人為中心。 鐘瑤看清來人后,瞳孔一縮,不到一秒后又恢復如常。 迎面而來的是陳志川和他家人。 陳志川是天鴻現任的董事長。 也是害她母親跌落樓梯致死的罪魁禍首。 距離那遙遠的事情,五年過去了。 那家人走近了,說說笑笑,氣氛融洽。 最終走到了同一個石梯,鐘瑤目不斜視地從這群人身邊經過。 陳志穿正和他大兒子陳文喬討論這兩天的股票動蕩。 “人你都打點了嗎?” “都打點了一遍,”陳文喬一頓,面容有些愁苦,“不過,以前我們得罪過太多人,這次恐怕不出點血,不會那么容易過去了?!?/br> “有得有失,無妨,”陳志川頷首,望向石階,“只要不節外生枝就好?!?/br> “嗯?!?/br> 鐘瑤就在這時候和陳志川擦身而過,陳志川下意識看了一眼,莫名覺得熟悉,當下卻沒多想。 一旁的陳文喬倒是蹙了眉,他認出了鐘瑤,當年老爺子和有一個有夫之婦糾纏不清,后來還執意娶了人家。 還帶來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兒。 陳文喬記得很清楚,這母女兩都很漂亮,他們兄弟間私下開玩笑,說娶一送一,這是白白撿了便宜。 不過兩年后就出事了,那女人死了,對外說是失足跌下樓梯,但他們都心知肚明,知道是老頭遭污的事被發現,爭吵間女人被推下樓梯。 后來鐘瑤離開了陳家,這段往事就不了了之。 陳文喬這幾年在交際圈見過鐘瑤不少次,她身邊大都是一些商界的大亨,或者一些官員。 鐘瑤是做什么的,不言而喻,陳文喬一面笑臉相迎,一面鄙薄不已。 僅有的一絲憐憫全都化作了對鐘瑤的嘲諷。 讓他感到難堪的事也有一件,有次他負責天鴻一個項目的談判,需要討好某位高官,結果竟然討好到鐘瑤身上去了。 幾十萬砸出去,才見到了項目審批的人,但是項目沒成,老爺子還把他罵了一頓。 事后陳文喬一打聽,才知道是鐘瑤在背后使了絆子。 他氣得窩火,向老爺子說了,陳志川笑了笑,挺大度的樣子,“得饒人處且饒人?!?/br> 這哪是什么大度呢,這明明是心里有鬼,所以也只能吃了個啞巴虧。 陳志川今天來祭拜是去年因為癌癥去世的哥,祭拜完,下墓園時,他忽然問,“鐘緹是埋在這兒的嗎?” 鐘緹是鐘瑤母親的名字。 好長時間沒聽到這個名字,陳文喬反應了好久才悄悄答,“是埋在這兒的?!?/br> 陳志川微微蹙眉,想到剛才看到的人,眉頭蹙得更深,不過,什么也沒說。 第56章 一般工程施工時, 施工場地都會有監理人員, 負責材料的檢驗和工地施工情況的勘察。 而且監理人員一般是甲方請的, 也由甲方承擔工資。 陸遠干過這么多工程,見過的監理人員也不少,一般來說認真負責的比較少, 混個過場撈錢的比較多。 這次的監理人員更是懶散, 三兩天見不到一次,當初建筑材料進工地時他們的驗收也是潦草地不入心。陸遠猜應該是受到過關照, 才對材料的事三緘其口, 只負責勘察施工的事。 現在當務之急是能夠找一個靠譜的監理機構重新對建筑材料進行核查, 做成文件, 也好做證據。 這方面需要梁輝牽線搭橋,陸遠尋空約梁輝出來商談。 還是約在了兩人常去的小飯館, 梁輝點菜, 陸遠給遲隱發短信。 “你讓我給你找監理,找監理做什么?” “我需要重新審核建筑材料?!?/br> “你工地的監理呢?” “他們敷衍得很,不管事,?!?/br> “我沒聽錯吧,這樣你都不愿意, ”梁輝擺正上來的菜盤, 不解道, “這不是包工頭求之不得的事嗎?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些監理嚴苛挑事的嘴臉,要不是看在他們甲方請來的, 誰還理他們?!?/br> “你要真想自己找罪受,自己去找主辦方協商啊,臨時換監理的事又不是沒有?!绷狠x想起陸遠“還有你這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嗎?你明明知道材料是不合格的……” 梁輝說到這里,忽然警醒了,他皺眉問,“陸遠,你到底想干什么?!?/br> 陸遠垂頭,用筷子敲著碗,單調沉悶的音調。 過了許久,陸遠無聲嘆口氣,才說,“實話說,其實我還有別的想法,” “怎么了,你遇到什么難處了?!绷狠x鮮少見陸遠陰沉嘆氣,神情也跟著凝重起來。 “我一直當你是自己人,并不打算瞞你,”如果以欺瞞的方式獲得梁輝的幫助,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牽扯到梁輝身上就不好了,所以陸遠選擇了坦白交代。 整個事件三兩句帶過,陸遠沒有在自己父母身上多說,簡單交代了下背景,又說了自己的計劃。 梁輝聽完震驚不已,“還有這樣的事?你怎么從來沒有提起過?” 這種事怎么提呢。 陸遠沉默著搖頭。 梁輝不停地搓這手指頭,心里焦躁不已,想到陸遠的身世還有天鴻不干凈的手腳,一顆心吊得老高,過了好久梁輝又求證似地問了一遍,“你真的決定這么做了嗎?”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标戇h回答得堅決,心里更是一片清明。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陸遠,你再……” “是兄弟就別再勸我了,”陸遠頭也不抬,舉起筷子夾了菜,“你只要告訴我幫不幫?” “唉……”梁輝深深吸了一口氣,手抵著額頭,心里還是驚濤駭浪,“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怎么辦?回頭給你介紹?!?/br> 陸遠松了一口氣,朝他碰了一杯,真心道謝,“真是謝謝你了。除了你,我也不知道向誰說?!?/br> “都是兄弟,別說這些外道話,”梁輝搖頭示意不用客氣,又叮囑陸遠,“不過,我要提醒你這件事沒那么容易,你要做好準備,我也會幫你暗自聯絡下有沒有一樣的朋友?!?/br> “還有這種事,最好做到一擊即斃,讓對方警醒了,反而不好辦?!?/br> 陸遠注視著店外的昏昏夜色,語氣淡淡的,“知道?!?/br> 之后,梁輝很快介紹了一批人,來場地那天,陸遠先把這個監理人員全都請出去吃飯,好讓梁輝請的那批人工作。 這次甲方聘請的監理有一個資格比較老的總監,從業二十多年了,老成持重但也很圓滑,場面話極其能說,和陸遠也就見過三四面,在飯桌上談得比誰都熱烈。 “你們包工頭不容易啊,一方面要應付還要面對工人的討債,萬一跑了,你們都是白干?!睓鄷r茂深深嘆息了一番,仿佛真替陸遠同情似的。 陸遠扯扯嘴角,渾不在意,“哪行都有難處,習慣了就好?!?/br> “那是那是,就拿我們這行說,要是遇到一些蠻不講理的包工頭,根本不把你當人看,鳥都不鳥你?!?/br> “撈油水的機會難道不多?”陸遠散漫笑笑,看了眼臉已經黑紅的權時茂,“像你這樣的位置,算是熬出來了吧?!?/br> 聞言權時茂不認同地“喲”了一聲,“以前倒還好,不過自從溱水橋出事了以后,上頭調來了一個作風頗嚴厲的市長,對這方面管的挺嚴格的,聽說還把市面上的監理公司都排查了一遍?!?/br> “是嗎?” “那可不是?!睓鄷r茂撇撇嘴。 陸遠摩挲著手中的杯子,若有所思。 ** 早上開部門會議,主要針對現今炒得火熱的股票cao控案,主任周澧正看著遲隱提供的稿件。 這是鐘瑤昨晚發給她的,她整理了一番,其中的內容都看得她心驚。 其中有一份賬單,記錄著天鴻幾次股票交易達到洗錢的內幕。 很詳細。 周澧看了半天,眉頭緊鎖,這絕對不是一件小事,要是都爆出來,會引起不小的轟動。 “這是誰做的?獲得證據的途經合法嗎?”周澧嚴厲的視線在遲隱和鐘瑤身上逡巡。 遲隱看了鐘瑤一眼,抿唇不語,這也是她想知道的,鐘瑤一個小姑娘是怎么得到這么機密的資料。 “主任,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記者喬裝進入犯罪團伙偷來的證據算不算合法呢?”鐘瑤不動聲色,淡然反問。 “可你也知道,天鴻是一個大公司,并不是一個犯罪團伙?!?/br> 鐘瑤驚訝于周澧說出這樣不合時宜的話,忍不出出言譏諷,“主任,你這么天真的嗎?” “鐘瑤?!敝苠⒚嫔F青,明顯動了怒。 遲隱怕鐘瑤再失言,趕緊叉開話題,“主任,我想你應該看得出這是真的,現在的關鍵在于臺里敢不敢播,敢不敢為了事實真相得罪廣告商的問題?!?/br> 周澧緊緊握著一沓紙,搖擺不定。 “廣告商去了還可以再招,真相沒了可就真沒了,況且這么大金額的股票cao控案,證監會一定會查下去的,到時候即使我們不播別人也會播的,那我們電視臺再順大流還有什么意思?!?/br> 遲隱話都說到了這份上了,周澧還是不回答,她忽然就想明白了之前王潯的無奈,電視臺不給過,搜集到的證據也就無絲毫用處。 鐘瑤抬腕看了眼手表,催促道,“主任你快點做決定吧,如果臺里不播的話,我已經準備把備份的資料發給別的電視臺,那么多家電視臺總會有敢嘗試的,到時候別家再播的話,你就不用再向我要什么資料證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