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方婉道:“我應該知道?” “你姐夫伺候景王殿下去江南了,meimei不知道?”方澄道:“若是你姐夫在家,三伯娘叫我挪地方,只怕也要斟酌一下,可如今她跟我婆母說了,我婆母說她也不好說什么,就給我挪了?!?/br> 方婉道:“我還真不知道?!?/br> 說完又安慰方澄:“既如此,就更好了,姐夫在外頭當差,也給你掙點體面回來,且有王爺在那里,你就不能叫你姐夫丟了王爺的體面不是?” 方澄想,四meimei也真太會說話了。 一時去前頭見了吳五太太,方婉就更會說話了,當然不像跟方澄說話那么直接,她雍容端貴的笑著道:“……我們王爺出去辦差事了,府里沒了人,也靜的很,平日里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我看三jiejie也住的清靜,便想著接三jiejie到我們家去,也給我做個伴,就怕太太要三jiejie服侍,不肯放她出來?!?/br> 這話說的,吳五太太別說拒絕,連說擾了王妃的話都說不出口來,只得說:“王妃既這樣說,我也不好攔著,只是要問一問三太太,到底是她的伯娘,且又管著這府里的事?!?/br> 這位吳五太太,果真是軟的可以,看模樣也是那種溫婉和淑的樣子,只會說好和對的那種人。 方婉聽她說了,便笑道:“太太說的是,我這就叫人去?!?/br> 說著就吩咐在身邊伺候的紫萱:“你去跟吳三太太說一聲罷?!?/br> 看方婉竟是打發一個丫頭去,吳五太太就有點坐立不安的樣子,顯然是覺得不好,可是又不敢說什么,方婉莞爾一笑,這位吳五太太,比她想象的還要軟弱些,不過這樣也好,今后三jiejie當家,也沒什么不好的。 她起身告辭:“明日我打發車來接三jiejie?!?/br> 方澄忙起身相送,又是送到垂花門,看著方婉上了小轎才回去。 剛要走回自己現在住的小院子,卻見她婆母親自走了出來,就在那邊岔路口,見她過來便說:“當著王妃,我不好說的。你挪了地方,也犯不著叫她知道,你引她過來這邊坐不就罷了?你也不過是在那里暫住幾個月,等榮哥兒回來,難道還能不把你挪回來?何必鬧的這樣,回頭你三伯娘又不喜歡了?!?/br> 還頗有點埋怨口角,方澄知道她婆母性子是這樣慣會息事寧人的,爭辯也沒有用,她只是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總算忍住了沒有回言。 吳五太太說:“明日里你找個話回了王妃,還是別去了,安分些吧?!?/br> 方澄沒有多說什么,也不爭辯,胡亂應了一兩句,便回去了,一晚上她翻來覆去地方睡不著,她如今算是想明白了方婉的話,她若是這樣一味的忍耐下去,遲早有一天,她就會變成吳五太太那樣,而且大約所有人都已經失望了,不會有人再幫她。 是以,第二日一早,方澄看著丫鬟們收拾了兩個箱子的應用的東西,只等景王府的人來,來領頭辦事的是許家大少奶奶郭氏,方婉如今用她慣了,覺得她懂事伶俐,又知道王府體面,這回就又打發了她來。 郭氏笑吟吟的進門來給方澄請了安,方澄知道她的身份,便不像對丫鬟般賞個荷包,而是正兒八經的匣子裝了一對簪子,一對虎眼石的戒指送她,郭氏到了謝,便道:“六少奶奶既然收拾好了,咱們就走吧?!?/br> 方澄的夫君是吳家五房長子,在吳家行六。 方澄卻道:“我還有個想頭,想問一問可行不行?!?/br> 郭氏很爽快的說:“王妃吩咐我了,一應聽六少奶奶的吩咐?!?/br> “既如此?!狈匠吸c了點頭:“那就最好了?!?/br> ———————————————————— 方婉聽郭氏回來回報,都忍不住的笑,方澄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是方婉真的給了她底氣,知道這一回有景王妃撐腰,她指揮著丫鬟把吳五太太的貼身東西都收拾了,連勸帶架的,就把這位五太太給一塊兒帶走了。 橫豎不是回方家住,她們去吳家的別院,就很說得過去了。 這位五太太,是柔順軟弱慣了的,在妯娌跟前硬不起來,如今兒媳婦硬起來了,她也照樣在兒媳婦面前也硬不起來。 何況方澄扯著景王府這面大旗,要叫吳五太太得罪景王妃,她就更不敢了。 方澄這樣一做,方婉心領神會,沒過幾日,京城里就有了傳言,吳家三房仗著宮里慧妃娘娘的勢,欺壓另外一房的人,人家在家里過不得了,兒媳婦有了身孕還不到三個月,只得和婆母一起搬了出來,在吳家的別院里住了。 這話傳了幾天,就傳進宮里去了,宮里太后娘娘是老祖宗,向來不管事,管著宮里事務的徐淑妃、蔣貴妃都把慧妃傳了去問了一回,第一回的時候,慧妃還不知道這事兒,到底在深宮里,她又沒有年長皇子并王妃可以進宮請安,或是借著送東西給母親傳話,慧妃根基還淺,消息自然就不靈通。 慧妃從徐淑妃處出來已經漲紅了臉,聽的語焉不詳也知道跟娘家有關,趕緊叫自己宮里的丫鬟想法子去打聽,這頭還沒打聽出來,蔣貴妃又使人來傳她,蔣貴妃說話比徐淑妃直,不愛兜圈子,倒叫慧妃搞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這可不是什么好名聲,便是兩位娘娘,也有告誡之意,吳慧妃臉上火辣辣的,回宮好一會兒也消不下去。 她娘那點兒毛??! 吳慧妃自己也清楚的很,她用膝蓋想也知道必定是她娘趁著五房的哥哥不在,又拿人家撒氣了,五嬸娘又是個沒骨頭的,可是五房的嫂子,那是景王妃的堂姐呢,她這不是打人家景王妃的臉嗎? 吳慧妃恨的牙根癢癢,她沒有生育就晉了妃位,在這宮里多顯眼!有多少人等著看她的笑話?若是皇上真是盛寵她,那也就罷了,可偏她心里頭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她一日一日小心謹慎,比做慧嬪的時候尾巴夾的還緊,就是生怕錯了一步半步的,偏她親娘還在外頭扯她的后腿。 吳慧妃氣了半日,偏又是親娘,她也不能怎么著,只得先拿了安胎用的藥材并人參燕窩等物叫人出去賞五房的嫂子,心里當然也難免埋怨景王妃,一點兒家里的瑣事,就這樣小題大做,她給jiejie出頭就罷了,做什么還拿她做筏子。 景王妃根本不知道,她就是沒進宮做這個慧妃,在家里做姑娘的時候,她娘也是要欺負五嬸娘的。 真倒霉,吳慧妃一天就嘆了好幾十聲氣。 不過她雖然是這樣想的,但有人在她面前提起的時候,吳慧妃堅決不認賬,那是恭親王側妃,恭親王的王妃去世后,恭親王一直沒有續弦,府里是側妃管事,后來恭親王世子妃進門三年后,又交給了世子妃,不過側妃也有品級,且恭親王有臉面,側妃也就有體面進宮給太后請安,并請見各宮娘娘。 這會兒,這位恭親王側妃就在替吳慧妃打抱不平:“娘娘在宮里,只知道伺候皇上,哪里能一手一腳管到娘家的事呢?這么丁點兒大的事就扯上娘娘,我都替娘娘抱屈,有心想要替娘娘分辯分辯,只我這也不是那牌名兒上的人,哪里有我說話的地兒呢?” 吳慧妃微笑著點頭,不肯接話:“側妃說的是?!?/br> 恭親王側妃狀似無意的笑道:“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兒媳婦,哪有受點兒委屈就要搬出去的,還帶著婆母,要我說啊,若是那位五太太在那邊別院住著,反是有個什么意外,倒不知道景王妃要怎么收場了?!?/br> 吳慧妃還是微笑,也不知道她聽進去了沒有。 等這位恭親王側妃一走,吳慧妃臉上的微笑就垮了下來:“這心也夠毒的,而且,難道我長的一臉蠢相嗎?” 為這丁點兒大的事殺人? 吳慧妃搖了搖頭,突然又笑了,興沖沖的叫了自己貼身丫鬟來吩咐:“你把恭親王側妃這話,悄悄的回給景王妃知道?!?/br> 她絕不會落這樣的把柄,出口氣而已,真犯不著,但是景王妃缺德的很,這個挑拔離間出毒主意的就更缺德了,讓她們自己打去! 這里容栩剛剛查到了那女子的來歷,前腳剛走,后腳方婉就得到了從吳慧妃處傳來的話,方婉怔了一下,就站在一處盛開的春花前一臉的若有所思。 這就不是巧合了吧,方婉把吳慧妃拋在腦后,卻仔細思索著恭親王側妃的話,話里的意思吳慧妃懂了,方婉當然更明白,但方婉想的更多,她明白了,在上一世,恭親王府始終屹立不倒,是因為謹慎,這位老王爺從來都是隱在暗處,從不自己親自出手,所以就連方婉,都沒有發現這位老王爺就是攪動京城風云的那只手。 他借五殿下的手殺蕭重,利用人的弱點和情緒挑撥別人動手,比如她和吳慧妃,若是有人做了,就會不知不覺落下把柄,若是沒有上當,他也沒有損失。 機會不會只有一次,他能忍,能等,所以在先帝朝奪嫡能全身而退,又能在本朝屹立不倒,沒有人抓到他。 仔細分析和假設之后,方婉知道,對于蕭重這個外室,她如果不動手,恭親王府也不會動手,這個人大概會在蕭重回來之前消失掉,整件事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只有方婉按捺不住要除掉李氏,這件事才會發酵下去。 方婉差不多仔細的思索了一整天,才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對的,然后她立刻叫來張堡吩咐:“那宅子的人,全都仔細送走藏起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br> 張堡面無表情的答道:“是?!?/br> 第103章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零二章 張堡領命而出,他一貫是個面無表情的人,或者說他被培養的面無表情。 因為他太年輕了,長的又好看,還是那種秀氣的好看,不把臉冷下來,仿佛鋼澆鐵鑄一般,就自覺帶不了隊。 侍衛里雖然不像軍營里那么多兵痞兵油子,但有本事的人不少,所以不服管的人就不少。 張堡冷氣森森的從王妃跟前出來,他手下兩個在門口蹲著,引的幾個丫鬟有意無意的在不遠處轉悠的家伙,立刻就跳起來:“頭兒,王妃吩咐什么了?” 張堡掃了他們一眼,沒理睬,面上看著鐵板一樣,心里卻是想的不少:王妃怎么就能這樣大膽? 他領了命安排人在那處地方守了這半月,這些家伙辦差事沒問題,但終究有那么幾個跳脫的,有意無意的周邊連同這宅子的丫鬟們都撩了個遍,當然倒是不至于泄露出什么來,反是知道了不少事。 那宅子里住的女人,是王爺的外室,還有了五個月的身孕! 王妃吩咐看著那宅子,大約也是不想出什么事,堂堂一位王妃,想來不至于跟個沒名沒分還沒進府的女人爭風,可張堡沒想到,王妃現在又是這樣的吩咐。 但是張堡領了王爺的命令,要聽王妃的吩咐,那就必定是要聽的,不管王妃想要做什么,都沒有他置喙的余地,他能做的無非就是忠實完成任務,再報給王爺知道。 張堡沉著臉往外走,眼角還看見有個丫頭大膽些,追上來塞了一油紙包的點心給譚元。 譚元嘿嘿的笑,張堡只當沒看見,兄弟們都是窮苦出身,干的又是提著腦袋的活兒,要是有那個命,能娶到一個王府的丫鬟,哪怕二等三等呢,那也是福氣了,這些丫鬟,多半都是有來歷的,有家有人有親戚,比起他們大多孤身在這里,就強的多了。 張堡回了侍衛簽房,雖然慣例的一言不發,想的卻不少,王妃既然特別吩咐了不能叫一個人知道,那就或許暗中是有人在看著的,張堡想了一陣子,他起身吩咐道:“今日一個也不許散?!?/br> 說著就出去了,直接去找了容十二公子。 容十二公子現在不在畢勝齋喝茶了,他傍上了景王殿下,在這京城里弄了一處院子,仿著江南園林也似的模樣,鬧中取靜,閑情雅致,迅速成了京城的新熱門去處。 張堡這一次沒有把他拖出來,直接進去找他:“十二公子,王妃吩咐我看著的那處宅子,要小心些什么忌諱沒有?” 容栩折扇搖一搖:“當然有了?!?/br> 他哥倆好的搭著張堡的肩:“來來來,哥哥跟你說說,這里頭的忌諱?!?/br> ———————————————————— 張堡的差事辦的很利索,把人弄走不難,難的在于怎么掩人耳目,方婉不知道他怎么辦的,只是在幾天后接到了回報,那宅子已經清空,人弄走了,沒有驚動人。 到底有沒有驚動人,方婉現在無從得知,她只覺得,還是男人做這些事更方便便宜些,要她自己找人手來辦這種事,確實困難,要靠得住,還要能辦的好,但蕭重就要容易一點,甚至他吩咐張堡這一隊留下來給方婉使,方婉也就變的容易了。 既然是蕭重給她使的,方婉便相信他的能力,她也就沒多說什么,只笑著贊揚道:“辛苦了?!?/br> 就轉身回了屋里。 隨即綠梅出來,托出二十兩銀子來賞他,又笑道:“王妃說大家伙兒辛苦,這點銀子拿去買兩壇酒喝,膳房里也吩咐加菜了,也算是歇歇了?!?/br> 綠梅還笑著說:“我還跟膳房說了,格外蒸了一籠屜的甜栗子粉糕,給大家伙兒一人包一包帶回去的?!?/br> 張堡謝了王妃,又謝綠梅,綠梅抿嘴一笑,回去屋里,紫萱在窗子底下對著光比著一片花瓣的色兒呢,頭也不抬的笑道:“這位張哥哥雖然不愛說話,禮數倒是周全?!?/br> 綠芷笑道:“對著你那是不愛說話的,我也發現了?!?/br> 綠梅何等伶俐,聞言就去擰綠芷的嘴:“我把你個小蹄子,閑著沒事兒做,就取笑起我來了?!?/br> 綠芷忙往后躲,笑道:“哪里沒事了,內務府送來這一季分例的衣料,布匹,首飾,還沒上檔子呢,我這就去?!?/br> 綠芷管著方婉的小庫房,府里的大庫房是在外頭分成職司管著,有管家具的,有管金銀器的,有管瓷器的……只方婉這里的東西,精致些,數量也少些,都是外頭送進來挑的好的才給方婉看,是以她的小庫房沒有分這么清楚,都由綠芷一塊兒管著。 綠芷把東西上了檔子,拿去給方婉看,首飾上其實看不出太出來,衣料上略為明顯,四匹各色素羅,四匹各色素絹,三匹各色素緞…… 這還真是做戲做全套呢,明明方婉已經知道了他們做出來的局,但還是很細致的做成了這樣的場面。 方婉不動聲色,只叫綠芷把東西放進去,綠芷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指出這東西數量看著隱約有蹊蹺。 在恭親王府里,恭親王側妃正在見她娘家嫂子,恭親王側妃有寵,娘家人都安頓的好,除了有個哥哥外放在外頭做官,其他的甚至連表兄弟們都混了個有油水的差事,何況自己的哥哥兄弟,內務府往各王府、公主府里送分例的肥差就是她的同胞哥哥領的,她嫂子笑著說:“照側妃娘娘的吩咐,東西已經送到景王府了,留下了四匹各種顏色花樣的緞子,兩只簪子一對鐲子,有兩三日了,景王府沒有使人來查?!?/br> 恭親王側妃穿著葡萄紫滿地錦長褙子,折枝繡千水裙,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看起來都格外的嬌媚動人,明明也是快四十的人了,進王府伺候也有二十年了,還能得王爺的意,她嫂子在心里嘀咕著,臉上卻是堆滿了笑。 恭親王側妃笑道:“她哪里敢來查,只怕如今心虛著呢,只當完全不知道吧?!?/br> 她的笑里不是不帶著一絲得意的。 這樣的事情,遠不止一回兩回了,可是每一次,她都會覺得得意,覺得爽快,看到那些金枝玉葉,高官貴胄,那些名門淑女,賢德夫人,甚至是那些有寵的側妃、侍妾、姨娘,按捺不住自己,在他們的cao弄之下,暗地里做出那些見不得人的丑事,最終落到她的手里的時候,她就格外的滿足,爽快,得意。 越是身份高的人,越能叫她滿意,越是名聲好的,也越能叫她滿足,那些人前架子十足,目無下塵的貴人,那些矜持驕傲,賢德名聲在外的夫人小姐們,看到他們被自己揭穿的那種驚惶,害怕,尷尬,羞愧交織的種種情緒,尤其是不得不聽命于她的那種不甘和痛苦,就能叫她格外的舒暢。 那些人再高貴,不也得伏在她這個他們看不上出身的女人腳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