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你說?!笔捴匾簿妥似饋?。 “我不做妾?!狈酵竦?。 “這你放心!”蕭重本來就真心實意要娶她,在皇帝跟前都說了要娶她做景王妃了,當然沒當一回事。 然后,方婉又慢慢說:“還有,我要生五個孩子。不然我就回錦城去了?!?/br> 韓九站在當地聽到這里,立刻飛一般的溜了,連帶周圍和聲的人,都被攆了個一干二凈。 “好!”蕭重也趕緊答應,可是心中疑慮,生五個孩子這種事,不是應該成親之后再說嗎?不可能先生五個才成親吧。 方婉知道他的疑慮,他自然是聽不懂這句話的,只是她真是很想嘆氣說一句:你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放棄了些什么。 不知道她這是用了多大的勇氣。 最自暴自棄的想法也就只能是,要是四年后蕭重真死了,她守寡那也是正兒八經的王妃,也算榮華富貴了吧,說不定還有兩個王孫,她就是老封君了。 可就算是這樣,方婉心中也是滿心的歡喜,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歡喜。 對于方婉來說,這種歡喜是陌生的,是上一世從來沒有過的。 這也就讓她不那么計較,也不那么盤算,她看著蕭重那明顯經過化妝的臉,撲哧就是一笑,也不似少女一般羞澀,端詳了一下,居然伸手摸了一摸,摸到一手金粉,笑道:“這也太粗糙了,還不如我呢!” 說著,方婉一邊就摸出手絹子,湊近了替他擦那些金粉,一邊笑道:“你這跟前的人呢,叫人打熱水來洗洗,你這不難受嗎?” 方婉甜起來,直是甜到人心里,靠的近了,身上還有一股暖暖的甜香,臉上又有柔柔的觸感,蕭重這樣未經人事,又血氣方剛的哪里經得起,便去握她的手,表白道:“為了你,我就不難受了?!?/br> 方婉含笑,讓他握著手。 蕭重可以很容易的娶到她,甚至只是娶她做側妃,就如上一世的蕭祺一樣,可他把那些手段都丟開,卻為她做這樣的傻事,真是叫她心中難免柔情蜜意,笑道:“恩,你就是這副模樣,也是好看的?!?/br> 蕭重得意的笑道:“比葉元清強吧!” 果然不懂風情,方婉這會兒一腔柔情,他不懂親親抱抱,倒是跟葉元清比起來了,叫方婉真是哭笑不得。 “他怎么能跟你比呢?!辈贿^方婉肯容讓人的時候,那叫一個柔和體貼,溫婉無比:“我看他,也就跟外頭見的人是一樣的。只有你才是與別的人不同的,誰能跟你比呢?!?/br> 但是,方婉這么說著,不動聲色的把手抽了出來,笑道:“還是先洗洗吧,也不能總這樣啊?!?/br> “且我也要洗洗臉。瞧我被你這折騰的?!狈酵襁@樣抱怨一下,蕭重果然立刻發現了,這樣熱的天氣,方婉額間碎發有一點汗濕,他吩咐一聲,原本一個人影也看不到,卻立刻就有丫鬟端了大銅盆進來伺候。 大概是早就在門口預備好了,就等吩咐了。 蕭重見方婉這樣說,偏還心中甜蜜,方婉這樣一箭射來都能鎮定自若的人,被自己一個消息嚇的哭成那樣,可見她的心里果真是有他了。 方婉自己的丫鬟沒來得及跟來,就由景王府的丫鬟伺候著,在胸前掩了大帕子,挽了袖子,伸手往盆里洗面,景王府四五個丫鬟立在旁邊,捧著巾帕脂膏等物伺候,心里倒是想,這位方姑娘,聽說是小家子出身的,卻倒似很慣常這王府氣派似的。 這些伺候人等,雖等閑不敢亂說話,可能做到王府一等丫鬟,且還是袁太妃仔細挑來伺候蕭重的,個個都眼清目明,大家子的姑娘固然常見,小家子出身的姑娘自然也見過些,一開始自是束手束腳,生怕自己不懂規矩,引人笑話。 倒是這位方姑娘,一點兒局促的感覺也沒有,洗了臉,薄薄敷了一層香脂,也沒再用胭脂了,笑道:“怪熱的?!?/br> 而且剛才又是如墜冰窖,又是哭的一頭汗,還跑了一陣,折騰的亂糟糟的,她抿一抿頭發,眼見蕭重也幾個丫鬟圍著洗臉卸妝,便覺好笑,回頭問:“韓九爺呢,把我們家人嚇的了不得,打發個人去說一聲罷?!?/br> 蕭重連忙說:“你也別急著走啊?!?/br> “我不走?!狈酵裥Φ溃骸拔液湍阏f說話,陪你吃了飯再走?!?/br> 蕭重不是沒見過種種樣子的女人,可哪里見過方婉這樣的柔情蜜意,她好似少一分羞澀,多一分甜蜜,蕭重差不多已經不太知道東南西北了。 她見蕭重洗了臉了,又要換外頭衣服,她就走到外頭屋里去,隔著簾子笑道:“外頭熱,不要戴冠了,頭發束一束就好?!?/br> 一時見他出來,方婉很自然的站起來:“我們去外頭樹蔭下走走,我也看看景王府的樣子。我都沒見過呢?!?/br> 兩人在外頭走了一會兒,在一處大榕樹底下,方婉才問他:“你這府里的人,應該都是內務府送來的吧” “我是萬寧三年封王開府的,一應東西人手自然都是內務府派的?!笔捴卣f。 方婉點了點頭:“太妃娘娘也替你挑了人吧?” 蕭重也點頭,又說:“侍衛倒是皇兄親自指派的,大約都是沈大人親自挑的吧?!?/br> 方婉也就明白了為什么那日她拒絕蕭重的事,袁太妃那里沒有立刻得到消息,那會兒蕭重在她那里,身邊都是侍衛,她說:“那今日的事,太妃娘娘應該很快就知道了吧?!?/br> 蕭重遲疑了一下,他聽出了方婉這話里頭那一絲對母親的防備之意。 方婉何等人物,見蕭重這一點遲疑,便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我看太妃娘娘的意思,我的出身低了,當不得景王妃之位,大約是預備賞為側妃?!?/br> 她仰著臉看蕭重,斑駁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她膚光似雪,眼睛本就有點上挑,此時因為陽光的緣故微微瞇著,仿佛一只眼見得就要傾城禍國的狐貍精一般。 蕭重招架不?。骸拔視裾f母親的?;市质且呀洃说?,若是母親還不情愿,我求皇兄直接下旨罷,母親就是惱,只是事情既然已經那樣了,不過惱一陣也就罷了,母親總是望著我好的?!?/br> 方婉笑道:“倒也不急,這事也不是這一日兩日的事情,時間寬裕些,我也能看的清楚一點,有些事情,別人看著不顯眼,在我眼里,反倒是大事呢?!?/br> “什么事?” 方婉柔聲道:“現在我也不太清楚,等我知道的清楚了,我就跟你說?!?/br> 她安慰蕭重:“娘娘是個和氣的,且待人又周到,我瞧著,娘娘也是挺喜歡我的呢?!?/br> 為了加強說服力,還把前兒娘娘賞她紅寶石和南洋珠的事兒說給蕭重。 方婉這樣一說,蕭重自然高興,誰都希望老娘和媳婦兒處的好,方婉自然清楚,而且,蕭重急著把婚事砸實這種心情,方婉也是很能理解的,但是她心中的疑慮還著落在這上頭,需要借此事看清楚袁太妃的態度,甚至她隱約的覺得,蕭重的命運或許也與此有關。 但是人間的世情,最好不要在男人面前說他娘不好。 于是方婉便笑勸道:“所以你別急,別總去找娘娘說這事,你也想想,你原是先認得我,才知道我好,單論我們家,本就配不上你,世人都是這樣想的,娘娘原本不認得我,難免也要這樣想不是?這也是人之常情了,倒是咱們慢慢來,時日久了,娘娘知道我賢良淑德,配得上你了,自然就會應了,豈不是好?” 方婉說自己賢良淑德,真是半點兒不臉紅,狐貍精一般的哄著蕭重:“到時候再賜婚,不比你這會兒慌慌張張,逼得娘娘應了的好么?這會兒娘娘就算是應了,心里多半也是有些惱的,惱了我也就罷了,若是叫你們母子有了什么不好,你叫我心里怎么過得去呢?且今后嫁了你,我也沒臉見娘娘不是?” 蕭重便覺得方婉真是又賢良又體貼,尤其是喜歡他之后,處處為他著想,簡直堪為一代賢妃,哪里還能不應,便猶如昏君一般的道:“都依你就是?!?/br>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方婉在景王府的情形,果然沒有用太久就傳到了袁太妃的長春宮。 袁太妃剛用了早膳,她養顏有術,用了早膳是必要喝一杯秘方調制的養顏茶的,這里剛端著茶盅子,優雅的喝了第一口,跟前的宮女就進來回道:“景王府的橙花來給娘娘送東西了?!?/br> 袁太妃點頭命傳,橙花是她跟前的人給的蕭重,向來忠心,人也伶俐,此時她帶著一個小丫頭,捧著盒子,進來就給袁太妃磕頭道:“王爺給太妃娘娘請安,昨兒外頭給王爺送了些東西,里頭有一匣子江南新樣子的絹扇,王爺就吩咐給娘娘送些來?!?/br> 然后橙花又補充了一句:“也給百花胡同那邊的方四姑娘送了幾件去?!?/br> “哦?!痹犃诉@話,立刻就明白了意思,不自覺的略微坐直了一點,手里的茶盅子隨手放在了手邊的炕桌上。 橙花看在眼里,頓時知道自己這趟進宮來對了,太妃娘娘果然對方四姑娘格外關注。 而且這樣的事,她就算不主動來回,宮里頭遲早只怕也要問來的,到時候她再回話,也不知有人會說什么閑話。 橙花深知道,當時王爺開府,除了內務府挑人,娘娘也在自己宮里選了些人給王爺,大丫頭總共選了四個,惹了不少人艷羨,王爺府里統共王爺一個主子,本就好伺候,規矩松泛,而且王爺這樣的天潢貴胄,又正是青春年華,但凡有志向的,誰不愿意去景王府伺候呢?那就看到她們自然是烏眼雞似的。 景王開府不久后,四個大丫頭就沒了一個,舊年里又沒了一個,就是因為有些人滿心里要拿她們的錯處兒,在太妃娘娘跟前挑唆的,如今這兩個缺還沒補呢,橙花十分謹慎,生怕也叫人挑唆她對袁太妃不忠心,是以昨日的事,今兒一早她就急著進宮來回了。 橙花小心的往左右看了看,袁太妃就揮手讓她們下去,橙花這才細細的把昨日眼見的所有都一一回了袁太妃知道。 她把那位方四姑娘不愿意嫁給景王殿下,景王殿下裝做受傷要殞命,哄得方四姑娘應了,但方四姑娘提了條件,不肯做妾,只能做景王妃等語回了袁太妃,在橙花的心里,有一點戰戰兢兢的,只想著娘娘想必是要大怒的。 可是沒想到,她說到方四姑娘提條件的時候,袁太妃竟然是眼睛一亮,頗有興致的點點頭,真沒看出一點兒不喜歡的樣子啊。 袁太妃想了一想,又問:“王爺和方姑娘說好之后呢?就在屋里說話嗎?” 橙花連忙回道:“回娘娘的話,方姑娘說想要看看王府是個什么樣子,就跟王爺出去了。只是奴婢遠遠看著,方姑娘也沒走多遠,連東邊的月洞門也沒過,就站在東籬那棵大榕樹底下和王爺說話,那里四處都沒墻,奴婢沒有王爺的吩咐,也不敢上前去,就聽不見方姑娘和王爺說了什么?!?/br> “好?!痹f了這樣含義不明的一聲,就姿態頗為閑適的端起了放在手邊的茶盅子,又喝了一口,橙花雖不懂這聲好是個什么意思,可她伺候袁太妃久了,卻看的懂她現在的樣子動作,這是滿意的表示,橙花一顆心就落了下來。 袁太妃也沒賞她,這顯然是還把她當自己丫頭般看,只是笑道:“我就喜歡你這樣仔細的脾性,你在重兒跟前伺候,我也放心些,你且替我多看著他,今后少不得你的好處?!?/br> 橙花大喜,連忙磕頭道:“這原是奴婢的本分,不敢當娘娘的賞?!?/br> “去吧?!痹Φ溃骸澳悴皇沁€有差使嗎?!?/br> 橙花倒退著出門,在跨出門檻的那一刻,聽到里頭差不多算是她的死對頭的梅花在跟袁太妃說:“這位方姑娘也太有心眼了,連王爺也給她哄的這樣?!?/br> 她語氣里頭那點兒挑唆的味道,橙花聽得一清二楚,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正好看見原本一起進宮的桃花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她就揭開要送給方婉的錦盒的蓋子,取了一把扇子,小聲跟桃花笑道:“這是江南今年的新樣子,你拿一把使吧?!?/br> 一邊說著,卻是豎著耳朵聽里頭的動靜,聽見袁太妃笑道:“這有什么不好?他那孤拐性子,往日里連皇上說他也不好使,如今這有人能說他,他也肯聽,才是好事呢?!?/br> 橙花覺得,太妃娘娘這語調,好像是真的喜歡,并沒有惱怒方四姑娘的意思。 她就真不明白了,照她看來,若是有個姑娘這樣算計自己的兒子,尤其是身份地位還差著這么多的姑娘,她是必要惱怒的。 橙花聽了這么一耳朵,也不敢再停下去了,跟桃花簡單的說了一兩句,就往外頭走去,剛走到拐彎的地方,便見到長春宮一個認得的宮女,從外頭引著兩個人進來,橙花連忙避到一旁,讓出甬路,到的近了,她認出來了,連忙就跪下磕頭:“給舅太太請安?!?/br> 走在前頭的身著錦衣,滿頭珠翠的中年婦人,正是如今的大將軍袁豐的夫人吳氏,袁太妃的嫡親嫂子,后頭是吳氏的嫡出女兒袁紫燕,這位袁夫人養了三個兒子,到了三十歲上頭才有了這個女兒,一向愛若掌上明珠。 武職與文官不同,向來承襲的較多,袁太妃的父親原是大將軍,鎮守西北一地,戰功彪炳,威名赫赫,是帝國的鎮海神針。四個兒子也都走武職,成年后都在袁大將軍帳中當差,袁誠年老后由嫡長子袁豐接任了大將軍一職,雖然他的本事比不得乃父,但一則有幾個壯年的兄弟幫襯,俱都領兵,二則羯奴打了這么些年,也有些打殘了,雖也偶爾犯邊,聲勢已經不如以往,是以大將軍袁豐接任之后,打的勝仗倒是比老將軍還多些,威勢也更勝一籌。 袁家在京城里自也更加炙手可熱,連袁紫燕也是與多位公主交好,便可見一般。 袁夫人見是橙花在請安,這樣太妃娘娘和景王殿下跟前都有體面的丫頭,她也不十分擺架子,倒是停住腳跟橙花說了兩句話,才進了長春宮去。 橙花就自去辦差。百花胡同住了兩家人,頗為熱鬧,且因昨兒端午節,各房門口還照著西南習俗,掛著菖蒲陳艾,屋里也掛著五毒包兒,有股子淡淡的藥味兒,方婉嫌熱,搖著扇子坐在院子里頭,見橙花來送東西,笑著問了兩句,聽說她是先進了宮的,也沒說什么,更是一句話沒提太妃娘娘,反是問:“你們王爺昨兒可吃粽子了?” 王爺昨日里歡喜壞了,簡直顧不得吃東西,橙花老實回答了一句,方婉就笑道:“也沒個人替他理著這些事?!?/br> 橙花一句話也沒敢接。 方婉就叫綠梅:“拿兩個盒子,把粽子,咸的甜的白的都裝十個,還有五毒餅和鹽蛋,都裝了打發兩個人拿著,隨這位……” 橙花連忙道:“奴婢叫橙花,姑娘只管吩咐我?!?/br> “隨橙花姑娘拿去景王府?!狈酵裥Φ溃骸昂么跻彩沁^節一回,我總得替他想著?!?/br> 綠梅應了,方婉又笑道:“綠梅你帶著這meimei一起去廚房里喝杯茶,給她一碟點心吃?!?/br> 方婉說的是橙花從景王府帶出來拿著盒子的那個小丫鬟,大概十三四歲的年齡,是內務府派過來的人,沒在宮中伺候過。不過這小丫鬟在內務府認了橙花的娘做了干娘,如今又恰巧分到了景王府,橙花平日里常照顧她,今日這樣送東西會得點兒賞的事,便帶著她出來了。 橙花還沒明白方婉為什么單叫綠梅帶那小丫鬟過去,方婉已經對她招招手:“你陪我走一走,我問你兩句話兒?!?/br> 橙花毫無選擇余地,只得跟著方婉去,她雖然不是方婉的丫鬟,可是昨兒明知道方婉跟王爺那樣了,她哪里敢說個不字。 橙花恭恭敬敬的落后方婉一步遠,兩人也沒有走太遠,只走到院子外頭盛開的花叢之中,方婉回頭看了一眼,兩個人的身影在花叢中露了出來,足夠院子里頭那些人看的清清楚楚了。 這個時候,梨花正站在廊下看人拿方婉從錦城帶來的夏天的衣服出來曬。 方婉停住了,轉身對橙花說:“太妃娘娘知道昨兒的事了吧?” 橙花一驚,方姑娘這樣世家出身的姑娘,能猜到太妃娘娘在景王府有眼線倒是不奇怪,若是太妃娘娘對自己兒子府里的事兒睜眼瞎,那才特別奇怪,可是方姑娘這樣說出來,就未免太奇怪了。 方婉笑道:“太妃娘娘怎么說?” 橙花哪里敢說,只道:“娘娘也沒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