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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元配在線閱讀 - 第32節

第32節

    原本,陳萱也只是就陸家的財大氣粗多說一句,沒想到,接下來,魏老太太與陸老太太的交際倒是多了起來,趙老太太現在有了些打紙牌的癮,常會請魏老太太過去摸紙牌,再加上陸老太太,還有趙家的一個掌柜太太,四位老太太在一處摸紙牌取樂。魏老太太還時常在家設了牌局,請趙老太太、陸老太太過來。

    以前,陳萱還以為沒見過陸老太太,結果,陸老太太一來,陳萱就認出來了,當初趙老太太五十大壽時,坐趙老太太身畔的,手上三四個金戒子,十分貴氣逼人的那位,原來就是陸老太太。

    陸老太太非但貴氣逼人,排場上亦有過人之處。在別人家打牌什么樣,陳萱不曉得,但在魏家來打牌,沒一次不帶著兒媳婦的,倆兒媳婦都帶來,不干別的,就是在陸老太太身后站著服侍茶水。陸老太太喝茶,她們就端茶,陸老太太不喝茶,她們就站著。以往,陳萱只覺趙老太太對媳婦刁鉆,如今才算明白,那是沒見識過陸老太太的排場。

    要命的是,魏老太太瞧著陸老太太趙老太太這樣的排場,她也有樣學樣,讓李氏和陳萱也站她身后服侍,只是,這樣一來,家里飯就沒人做了。于是,魏老太太只得退而求其次,讓李氏陳萱干活,魏銀幫著續續茶水什么的。

    魏銀的親事,陳萱還是聽魏年說的,當時一聽陸家提親,陳萱的心就沉了下去。陳萱給魏年撣一撣身上的雪花,“阿銀今年也才十八,我看她這幾天瘦了不少。今年天兒也怪,過年倒下了兩場大雪,要不,還是先給阿銀瞧瞧身體吧?!比羰顷愝鏇]有記錯,魏銀就是在提親事后病故的。

    “你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阿銀好端端的,怎么倒說起瞧身體的話來?!蔽耗昝摿送忸^的大衣,搓搓手,哈兩口氣,“陸家日子富裕,我看,這親事不錯?!?/br>
    陳萱的看法不一樣,命運的玄妙,陳萱并不能明了。但是,陳萱的迷信思想認為,這親事肯定不大吉利是真的,不然,魏銀也不能剛提親事就生了那場大病,陳萱老實的說,“那是阿年哥你沒瞧見陸老太太的派頭兒,我這樣說不大好,可阿銀不是外人,我就直接說了。陸家再有錢,陸老太太可是比趙老太太更會使喚媳婦,阿銀嫁他家,婆婆就不好相處?!?/br>
    魏年不以為然,“到時回娘家住一樣的?!?/br>
    陳萱奇怪道,“阿年哥,你這樣的新派人,怎么說到阿銀的親事,就不講新派了。你以前還跟我說,倆人成親,要緊的是性情相投?!?/br>
    魏年給陳萱說的一愣,繼而笑道,“這也有理?!?/br>
    陳萱都沒急著念書,而是鄭重的望著魏年說,“阿年哥,咱家就阿銀這一個meimei,阿銀的親事,可得慎重?!?/br>
    魏年見陳萱為魏銀的事這樣cao心,心下既欣慰又歡喜,拍拍陳萱的肩,輕聲許諾,“放心吧,我明白?!?/br>
    第58章 沒看上

    倒是魏年, 自己本身更傾向于新派思想, 再有陳萱的擔憂,魏年私下跟他爹提了一句陸老太太難纏的話, 魏老太爺卻并不覺如何, 魏老太爺道, “先不說做人媳婦,伺候婆婆是應當的。那陸家老三,聽說也是在新學堂念過高中的, 你不是常說,現在的新派人思維開闊么。阿銀平時也愛追個時興,陸家家境不錯, 再說, 咱兩家還是拐著彎兒的親戚,倒比那不知根底的要強些?!?/br>
    魏老太爺是在北京城立足的外鄉人,別看兩個兒子娶的都是老家的媳婦,嫁女兒, 魏老太爺都是選的北京城的人家,可見魏老太爺是不打算再讓子孫后代回老家的。兩個女兒,魏老太爺就愿意嫁得近些。

    魏年腦筋靈活, 跟魏老太爺商議,“爸, 現在的新派年輕人, 都流行相親。雙方各帶一位女性長輩, 到咖啡廳坐一坐, 也讓年輕人聊一聊,看一看彼此性情是否合適?!?/br>
    這話一出,立刻被魏老太爺喝止。魏老太爺沉了臉,訓魏年,“雖說咱家不是大戶人家,你meimei也是自小寶貝一樣的養大,我從沒委屈過她。如何能讓你meimei出門露臉被人品頭論足,咱家可不是這種拿閨女不值錢的家風!”魏老太爺堅信,婚姻便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自家的閨女,斷不能出門與男人喝那洋咖啡,叫男人相看的。這多掉價!魏老太爺在炕沿兒上磕一磕煙袋鍋子,道,“我這眼光還能有差?當初你跟你媳婦的親事,你不是還拿小命威脅我,如今怎么樣?你媳婦好是不好?老話都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睌[擺手,“你有什么眼光,又知道什么好歹?”

    魏年險沒叫他爸噎死,到底就魏銀這一個meimei,而且,兄妹倆平日間關系也好。魏年道,“那也不能只看陸家有錢就答應,我得去打聽一下陸三,看他人品怎么樣?”

    “去吧去吧?!蔽豪咸珷敁]揮手,打發魏年走了。

    魏年去打聽陸三,結果,陸三倒不必人打聽,自己就跟著他媽陸老太太上門兒了,陸老太太過來魏家打牌,陸三開車送他媽和兩個嫂子過來。到了魏家,自然要進去坐一坐。魏年不在家,陳萱見到了陸三。怎么說呢,倒不是陳萱見慣魏年、容揚這樣相貌出眾的人,其實,陸三的相貌并不差,稱得上濃眉大眼,相貌端正。只是,這發型不知怎么回事,魏年也常用發膠,頭發梳的油光锃亮,可魏年的頭發是一水兒的往后梳,梳出個大背頭,配上魏年俊美的五官,倒是添了幾分英挺。陸三也是大量用發膠的人,可他卻是弄了個五五中分,左右這么一梳,也是梳的油亮油亮。陳萱知道,大概用發膠是城中新派男士的流行,可陸三這發型,倒是委屈了他這堂堂正正的相貌,反是添了許多油膩在里頭。

    總之,陳萱瞧著,都覺陸三這打扮不太好。

    何況是一向注意穿戴的魏銀,魏銀知道家里有男人上門兒,還是陸家人,根本就在自己屋里沒露面兒。魏金端出一盤子稻香村的點心,還說哪,“媽,阿銀不在么?”

    魏老太太心下雖也愿意陸家親事,主要是,陸家家境好,在陸老太太看來,給閨女尋婆家,可不就得尋有錢,不愁吃喝的么。不過,魏老太太在婚姻觀上跟魏老太爺是一樣的,就是再樂意陸家親事,魏老太太也不可能把閨女叫出來與陸三見面,魏老太太便說一句,“阿銀在屋里做針線,她靦腆,不慣出來見人?!?/br>
    魏金在這上頭機伶無比,笑同陸老太太道,“這也是,那丫頭,平日里沒事就愛做個針線?!?/br>
    陸三眼中便露出些不以為然來,晃晃手里的汽車鑰匙圈兒,陳萱沏好茶端上來,陸家長媳捧了一盞給婆婆,陸家二媳婦捧一盞給小叔子,李氏捧一盞給魏老太太,魏金是自己拿的,就聽陸三放下茶碗問,“現在許多人家的小姐都去學堂念書,meimei平時不念書的么?”

    魏老太太將嘴一撇,可見對陸三這話的不屑,她老人家倚老賣老地教導起陸三來,“不是我說啊,三侄兒,這老話說的好,女子無才便是德。老話兒還能有錯?念什么書?你阿金姐也沒念過書,照樣兒給你趙家表哥生倆大胖小子,哪兒就不好了?三侄兒,甭學外頭那些小子丫頭的沒見識,成天嚷嚷著什么新啊舊的,那都是些個歪門兒邪道。女孩子念多了書,反是念壞了性情,倒不如不念,老實本分,勤快干活,這才是女子的本分?!?/br>
    因是來魏家做客,陸三強忍著沒翻個白眼來表示他對于魏老太太此論點的鄙視,好在,陸三到底也是二十啷當歲的大小伙子,禮數還是懂的,硬生生的忍了下來,只是,眼睛往門外瞥了瞥,已是想走了。結果,陸三就看到,剛剛送過茶的魏家二少奶奶,這會兒就在門外扛著鋤頭咣咣咣的翻菜園子。陳萱如今的相貌完全褪去了鄉下土妞兒的模樣,不過,她這樣扛著鋤頭翻菜地,還是把陸三驚的不輕。倒是陸老太太順著小兒子的眼神望去,一派贊賞,“聽我嫂子說,府上二少奶奶種菜種果的,可是一把好手?!?/br>
    “過日子可不就是這樣,家里能種的,就自家種。能省的,就不能亂花?!?/br>
    甭看陸家有錢,魏老太太這話,甭提多合陸老太太的心坎兒了。唯有陸三,原本陸三也沒留意陳萱,他今兒是一門心思來相魏銀的,結果,沒見著魏銀,反是見到陳萱扛鋤頭刨菜園子。對于陸三這樣的新派人,他見山見霧見詩文,就是見不得陳萱這種渾身土腥味兒的舉止,覺著委實不登大雅之堂。

    陸三略坐片刻,便尋個理由告辭了。陸老太太心知兒子是沒相中魏家,可陸老太太卻是對魏家滿意的不得了,陸老太太還同魏老太太道,“我這倆兒媳,加起來也沒妹子你一個兒媳能干?!?/br>
    魏老太太心下得意,嘴里卻是謙虛,“哪兒啊,她一鄉下丫頭,也就剩膀子氣力了?!?/br>
    陸老太太感慨,“這家里娶媳婦,可不就是得府上二少奶奶這樣的才好,實惠全在里頭?!蔽杭译m沒什么錢,家里閨女卻是不錯,在陸老太太看來,就屬于實惠的那一類。關鍵是,兩位老太太的三觀不要太合。就聽魏老太太說起話來:

    “這是我們太爺在阿年小時候給定的親事,現在外頭都說些什么自由戀愛,唉喲,我一聽這種話都臊的慌的,真不知外頭那些個閨女小子是不是瘋了。難道家里給定的親事不好?我們老大老二,連帶著大閨女的親事,都是我們太爺定的,又有哪樁是不好的?外頭那些個傻丫頭們,男人自由點兒沒啥,你一自由,白叫人占便宜,他男的拍屁股走人,只要有出息,以后另娶不難,你女孩子還要不要做人?”魏老太太搖搖頭,同陸老太太感慨,“我都不知道外頭那些人咋想的?成天自由自由的,這不是害人么?!?/br>
    “誰說不是哪!”陸老太太簡直找到了知音一般,同魏老太太一起,罵新派文化罵到了天黑。就是陸老太太帶著兒子上門兒,結果,魏銀連臉都沒露一下,陸老太太也不覺著魏銀有什么不對,反是認為魏銀尊重,比現在外頭那些不知所謂的輕佻女郎強百倍。

    因著魏銀的親事,陳萱也很關心魏銀,魏銀有些悶悶不樂,陳萱問她,是不是不愿意這親事。魏銀因一向與陳萱關系好,私下倒是肯將心事同陳萱說一說,魏銀低頭來回絞著手里的帕子,“那天,陸家少爺過來,我隔窗偷著瞧了瞧,看那樣兒,一臉油滑,總說他家多有錢,他自己呢?還瞧不起沒念過書的,他又不是大學生,再說,他有什么差使???無非就是靠著家里吃閑飯!”

    “我聽你二哥說,陸家三爺也是在政府里做事,做些抄寫的差使,一月有三十塊大洋?!?/br>
    “那還不是托陸老太爺的面子,陸家三個爺,都在政府當差?!蔽恒y早聽她大姐欣羨的念叨多少回了。

    陳萱聽著,魏銀是不大愿意這親事的,陳萱給魏銀分析,“阿銀,你這話要是跟老太太、太爺說,可是站不住腳的?,F在都這樣,就是阿年哥,也是跟著太爺打理鋪子的生意啊?!?/br>
    魏銀兩手扯著帕子,反復拉扯,幾要扯破,方低聲說道,“就是什么都好,也得看倆人對不對脾氣,我一見那個陸三,就不合眼緣兒?!?/br>
    陳萱明白了,魏銀就是沒看上陸三。

    要是在上輩子,估計陳萱會認為,親事可不就是父母說了算么,哪里有子女置喙的地方?可今生不同,雖然陳萱不知道上輩子魏銀樂不樂意這樁親事,但是在這輩子,此時此刻,陳萱確定,魏銀應該是真的沒看上陸三。陳萱看向魏銀,手里那帕洋縐綢的帕子都要給扯爛了,陳萱聽到自己膽大包天的問了魏銀一句,“阿銀,咱們私下說話,你也不要害羞。我先同你說,你不要反感我這話,要是你不樂意親事,我跟阿年哥說,叫阿年哥給你想法子??墒?,眼下你可得心里清楚,陸家家境的確很好,錯過了陸家,以后可能找不著這么好家境的人家兒了?!?/br>
    這一席話,對于外頭宣揚新派自由主義,打破封建殘毒的新派人士,不足為奇。但,陳萱雖向往新派的文化,其實,她并不算新派人,包括陳萱兩輩子雖見識不多,心里也明白,成親是大事。陳萱完全是出于對魏銀的關心,才會問魏銀對親事的看法。畢竟,從家境上來說,陸家的確不錯。以后萬一找不到陸家這樣家境的人家,魏銀后悔了,想到今天陳萱同她說的話,會不會遷怒責怪?就是魏老太爺魏老太太知道,也得嫌了陳萱。

    魏銀的親事,說到底,成與不成,客觀上而言,對陳萱影響不大,與陳萱的關系也不大。

    只是,陳萱同魏銀一向要好,她對魏銀的關心越過了此事的利弊權衡。當然,陳萱現在還不明白“利弊權衡”的意思,陳萱就是簡單的認為,她跟魏銀好,她得站魏銀這邊兒。

    或者,還有一個陳萱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地方,那就是,陳萱自己也沒瞧上這位陸三。

    陳萱對自己的認知,反是沒有魏年更敏銳。因為,當天晚上,倆人回屋說起私房話時,陳萱悄悄同魏年說了魏銀的意思,“要說哪里不好,阿銀也特別說不出來,就是沒看上。那個陸三爺,不對阿銀的眼?!?/br>
    “這話是怎么說的?總得是人家哪里不是,才好回絕。就一個不對眼,要是以后萬一對眼了,要怎么辦?”

    陳萱道,“我看難,陸三爺一看就是那樣人,說不上來,我覺著,這人不是個踏實人?!?/br>
    魏年找人打聽陸三爺的事,一時還沒有回音,就順嘴問陳萱,“你細說說,如何一個不踏實?!?/br>
    “你不知道,今天他們來了,我沏茶給大家伙兒。陸老太太有陸大少奶奶伺候,這是應當的,媳婦可不就得伺候婆婆??申懭隣?,陸二少奶奶把茶遞給他,連聲謝都沒有,這可是他親嫂子。北京人不是最重禮貌么?還有,就陸三那說話,也不大好。一來就問阿銀有沒有在新學堂念過書,阿銀很不高興,那個陸三,自己個兒也就是高中畢業,他又不是大學生,也不是碩士博士,看他說話那樣兒,就是楚教授都沒他那口氣大。還有打扮上跟咱家也不是一路,阿年哥你雖然也是成天把頭發捯飭的跟牛舔了一樣亮,你捯飭起來就顯得穩重,那個陸三,就顯著輕浮。老話不是還說,相由心生么?!?/br>
    魏年問陳萱對陸三的看法,陳萱一向實誠,咣咣咣的把心里話全都一股惱兒的說出來了。

    魏年笑,“闔著不光阿銀沒看上,你也沒看上啊?!?/br>
    陳萱認真的說,“我看不看得上不打緊,是阿銀在跟陸家說親事,要是阿銀喜歡,我一樣是盼著阿銀好的。這不是阿銀不喜歡么,我也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雖然陸家可能是比較有錢,可是這談婚論嫁的,也不能光看錢啊。阿年哥,你可得好好的為阿銀打聽一下?!?/br>
    魏銀的親事,魏年自然會盡心。讓魏年心下驚詫的是陳萱,想到陳萱去年剛進門兒時的小心翼翼,這一年的辛苦學習,面對比魏家家境更好的陸家時,才會有這樣的見解和見識。

    不過,魏年瞇著眼睛打量陳萱片刻,方嘴角含笑,眼中卻似有不善的問陳萱,“什么叫‘把頭發捯飭的跟牛舔了一樣亮’,我那就是用了一點兒發膠。說,你平時是不是在別人跟前都是這樣說我的!”

    陳萱慢半拍的回神,一捂嘴巴,“唉呀,我怎么把這話說出來了!”然后,陳萱做出讓魏年哭笑不得的解釋,“平時我都是心里想一想,都不會跟別人說的。阿年哥你就放心吧?!?/br>
    是啊,闔著你成天這么想的。

    我豈止放心,我簡直放心死了!

    第59章 賤人一個

    魏年認為, 陳萱是越發膽子足了, 虧她成天“阿年哥”長“阿年哥”短,馬屁拍的山響, 肚子里還挺會笑話人。魏年這種緊追潮流的大臭美, 沒想到竟叫陳萱肚子里笑過。他不就是每天用些發膠么, 現下外面有身份的男子,都是這樣打扮。

    第二天起床,魏年本來想不用發膠, 但,用慣了發膠的人,看著鏡中蓬松短發, 魏年認為欠缺了一些氣派。最終, 魏年還是把頭發捯飭的锃亮,瑞氣千條的出門了。想著陳萱這笨妞兒還夸他這樣打扮穩重來哪。

    過了龍抬頭,天氣轉暖,陳萱就把草莓上蓋著的草墊子掀開, 去年冬天冷時,陳萱怕凍壞了草莓苗,給這些苗蓋了一層草墊子, 剩下有些沒蓋草墊子的苗,都凍死了。好在, 蓋了草墊子的那部分只是有些兒不精神, 苗兒還是好的。陳萱澆了一回水, 把凍死的草莓苗刨了, 松過土,上些草木灰做底肥。然后,把去年留的草莓種用水浸了,放屋里育種。

    魏銀跟著陳萱一道忙,魏銀做不來農活,但浸種什么的,陳萱交給她,都是做的既快又好。

    姑嫂倆正忙著,許家姐妹過來找魏銀玩兒,陳萱請姐妹倆到屋里坐,有些奇怪,“你們不是正月十六就開學了,今兒怎么有空,沒上課?”

    許三妹快人快語,“二嫂,今兒是星期天,你忘啦?!?/br>
    陳萱瞅一眼桌子上的月份牌兒,給姐妹倆端來兩杯溫水,還有一碟子炒花生,“還真是,都過懵了?!币娫S二妹手里拿著本書,陳萱問,“是什么書?”

    “云大詩人的詩集?!痹S三妹接過陳萱手里的托盤,魏銀幫著把溫水、花生都放小炕桌兒上,陳萱仔細看了一回許二妹手里的書,青白皮的封面,上面印有五個墨字:云中鶴選集。

    自從去歲參加過幾次沙龍,還有看報紙后,陳萱對于文化界就有了些了解。陳萱笑,“云大詩人的詩,報紙上也看到過幾次,去年我跟阿年哥去書鋪子,書鋪子里的伙計還跟我推薦了這本書來著?!?/br>
    “云大詩人的書可好了?!痹S三妹把書遞給陳萱,“這書在外面買,得五毛錢一本,挺貴的。我大哥在北京大學念書,這是我跟二姐央了大哥從他們學校的圖書館借來的,我跟三姐已經看過了,拿過來,二嫂和阿銀也看看吧。云大詩人的詩,當真是特別的好?!?/br>
    陳萱對于這種現代詩沒什么興趣,在陳萱看來,現代詩不如古體詩漂亮。陳萱感興趣的是北京大學圖書館,原本大年初一說好過了燈節就去的。后來事情多,就把這事兒忘了。陳萱道,“阿銀你先看吧,你看完,我再看?!?/br>
    魏銀接了許二妹手里的詩,招呼許家姐妹喝茶吃花生,說說笑笑,玩兒了一下午。陳萱把院子里的草莓澆透,另外,陳萱今年準備大規模的種草莓,當然,所謂的大規模,也就是把自家能種草莓的地方都種上。所以,院子里但有閑章,陳萱都扛著小鋤頭,咣咣咣的翻松了土,為開春后的種草莓做準備。

    魏銀看書極快,不過兩日,就把詩集給陳萱看了。

    陳萱對這種白話詩興趣不大,不過,還是問魏銀一句,“如何?”

    魏銀點頭,“極好?!?/br>
    陳萱決定鄭重認真的看一看,晚上學過洋文,陳萱把這詩集拿了出來,在燈下閱讀,魏年瞥一眼,正掃到書皮,便隨口說,“哎,你怎么也看起這姓云的詩集了?”

    “怎么了,這詩不好?”

    “誰知道。我又不看詩?!蔽耗攴畔率掷锏男≌f,揉一揉眉心,長眉一挑,“你不曉得,這位云大詩人,先前在北京城可是報紙上的熱門人物。他現下的太太,你知道是什么人不?”

    陳萱自是不知道的,魏年自問自答,“原是云大詩人朋友的妻子,老話說的好,朋友妻,不可欺。這云大詩人,就從這上頭來說,就不大講究了?!?/br>
    “原來是這樣的人!我聽許家meimei說,是個極有名的大詩人。我在報紙上,也看到過這位大詩的人詩。怎么詩人還做這樣不要臉的事兒?”

    “詩人跟要不要臉有什么關系?”魏年笑,“你不知道的還有哪,這位詩人,離個婚還要登報,鬧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真不曉得這幫讀書人是個什么想頭兒,跟前妻過不下去,離婚也沒什么,可也沒必要鬧得人盡皆知吧。這叫前妻臉面往哪兒擱?就是離婚,又不是成仇人,那也是做過一場夫妻的。就看他這人品,他也就配那種能背夫偷人的女子了?!?/br>
    魏年這話,簡直刷新了陳萱的世界觀,陳萱感慨,“這樣的人,還能這么有名聲,還能到大學教書?”

    “人有沒有名,跟德行沒什么關系,再說,他這也不全是好名聲,略懂些道理的,誰不說這事下作?就是有許多半懂不懂的男青年女青年的,倒拿這位云大詩人偷人妻的事當做沖破舊家庭追求真愛的好事,簡直豈有此理!難道為了真愛,連人都不做了?什么詩人干人的,先得是個人。竟然偷朋友的妻子,你說,這是人做的事嗎?”

    陳萱搖頭,斬釘截鐵,“不是!這哪里是個人!”

    “這就是了,這種人的詩你也少看,人品這般,寫出的詩也有限?!?/br>
    陳萱點頭,立刻把這云大詩人的詩集合上,放到一畔,還說,“明兒我就還給許家meimei,以后也再不看這人的詩了?!?/br>
    魏年頜首,對陳萱道,“把洋文書拿來,都學到哪兒了,魏先生檢查一二?!?/br>
    陳萱看他裝模作樣,不禁也眼中帶了笑,難得魏年今天心情好,陳萱連忙去抽屜拿書,想著趁機要多與魏年學幾句洋文才是。尤其,以前兩輩子,陳萱也沒覺著,魏年竟這樣明事理,要不是魏年同她講,她都不知這位云大詩人竟是這般人品的小人。

    陳萱一向同魏銀要好,這云詩人的事她既知道,沒有不告訴魏銀一聲的理。

    魏銀倒是并未在意,而是說,“啊,云先生的事我早就知道啊?!?/br>
    陳萱瞪大眼睛,“meimei你知道他這樣的人品,干嘛還看他的詩???!我聽阿年哥說,他這人可是很不怎么樣?!?/br>
    “二嫂,現下外頭這樣事可多了,許多男人出門念幾年書,學了些學堂里的學問,就覺著自己是新青年,看不上家里舊娶的妻子了。要認真計較,哪里計較的過來?你不知道的可笑事還有呢,這位云先生娶了他那位心儀的小姐后,聽說,小報上還有說這位小姐花銷甚大,竟令云先生難以支撐家用,不得不多家大學兼職,賺些銀錢以供家用?!蔽恒y知道的趣事也很多。

    陳萱深覺解氣,“這才活該。報應。就該他遇著個敗家媳婦!”

    聽了陳萱的話,魏銀不禁笑出聲,“二嫂你這話,怎么把什么不是都往女人身上推。二嫂你不曉得,云先生后娶的這房太太原也是北京城有名的小姐,家里父親極有地位,聽說是國民黨要員,政界高官?,F在許多人說如今的云太太生活奢侈,可人家從小就是呼奴使婢的過日子,以前怎么沒人說人家奢侈?如今云先生為家用勞碌,就說人家奢侈,卻沒人說云先生無能,這也不過是世上人對咱們女人的偏見罷了?!?/br>
    陳萱不禁道,“原我以為阿年哥就是個極有見識的人了,不想,阿銀你比阿年哥還有見識?!?/br>
    魏銀隨手把云大詩人的詩集掃抽屜里去,拿著繡繃繡花兒,“我這不過公允一說罷了,有什么見識?!?/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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