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節
楚歌疊連聲的問著,拉著陸九朝著門里走,陸九像泥雕木塑一樣,被他拉得給跌跌撞撞。 好容易上了門廳,卻怔怔的看著楚歌。 廊燈下,他的神色憔悴不堪,眼球里血絲遍布,像是終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繃的死緊的背脊漸漸松下來。 楚歌尚未松一口氣,猶豫著是否要問。 忽然間,便見著陸九喉結滾動著,近乎于崩潰的嗚咽了聲,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背脊。 頭顱死死地緊緊地埋入了他的脖頸,抵在溫暖的肩膀上,壓抑許久的眼淚剎那間便滾落了下來。 “怎么了,怎么了呀……” “出什么事兒了,我們進去說,好好說啊……” “別哭,別哭呀……” . 溫熱的液體滾落頸項,幾乎燙傷了相觸的皮膚,教楚歌都險些慌了神。 一下一下,拍著陸九的背脊,心急如焚。 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讓陸九哭的如此的肝腸寸斷。 耳邊響起的是近乎于痛苦的哽咽,毫無章法的,不停地喊著楚歌的名字。 仿佛是洶涌洪水中將要沒頂的人,在失去生命前的最后一秒,抓住了唯一一塊浮木。 “我在……” “我在這里的……” “我不會走,不會離開的……別哭?!?/br> . 楚歌半摟半抱,強行把陸九帶入了臥室。 陸九整個人都泣不成聲,哭的快要崩潰掉。 他完全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只能夠拼命地抱著楚歌,尋求唯一的一絲安慰。 楚歌心亂如麻,卻也只能夠一下一下的拍著他。 到底出了什么事兒了? 他小心翼翼的拭去了陸九頰邊的淚水,陸九兩只眼睛通紅,血絲遍布。仿佛被無邊的痛苦纏繞了,無比憔悴。 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夠從喉嚨里艱難的擠出話語。 每一句,都像是刀子一樣,割在人的心上。 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她說她才是我的母親?!?/br> “她說他才是我的父親?!?/br> “她說我根本就不是爸爸mama的親生孩子,她說全部都不是……都不是,全是假的!” . 若有驚雷炸裂,轟隆響徹。 楚歌愕然。 在陸九幾近于崩潰的哽咽里,從那些斷斷續續的描述中,他終于知曉了發生了什么。 陸父陸母并不是陸九的親生父母,只是在過去的十七年里將他養大成人。 如今,陸九即將要成年了,于是,他的親生父母便找上門來了。 在過去的十七年里絲毫不見音訊,從未曾出現過,直到今天。 陸九雙目通紅:“……既然當初選擇了送走我,為什么現在又找上門來???” 他看上去是那樣的痛苦,被這個突兀消息打擊得體無完膚。 楚歌小心翼翼的,試圖找到安慰的辦法:“……或許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呢?” “原因?”陸九重復著,慘淡一笑,“……還能有什么原因?” . 茶香裊裊,模糊了人的面容。 原本以為只是去見自己的父親,根本沒有想到,出現的是兩個陌生人。 那一聲聲話語仿佛還響在耳邊,伴隨著女人激動難掩的神情,急切萬分的語氣,卻教人只回想起,就覺得荒謬。 女人看上去是那樣的感動,而在他的心里,熱血早涼,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麻木。 仿佛靈魂離開了軀殼,在半空里看著這一方茶室。 看著這一幕,滑稽而又荒謬的場景。 看著這一處,可悲而又可笑的世人。 “……就因為我對他們的前途不利,于是就直接把我扔掉嗎?” 第264章 act5·朝陽 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玩意兒, 或許來到這世間根本就是意外。 在有用的時候就拉出來隨意溜溜,在沒有的時候……便棄若敝屣嗎? . 女人小心翼翼的告訴陸九,其實她和陸九的父親都十分欣喜于陸九的到來, 只是迫于老爺子的壓力, 不得不把他給送走。 又能夠迫于什么壓力呢? 那理由聽起來都是荒謬透頂的。 這是老爺子的第九個孫輩,卻又因為父親是他最喜歡的兒子, 而被高看了一分。 滿月宴前, 親朋將至, 老爺子卻興沖沖的請來了道人, 欲要窺測天機。 來者張口便是命克家族, 當即便讓老爺子色變。 隨即才娓娓道來,原來這小小嬰兒的命理將以成年作為分水嶺,在此之前養在家中,說不得便會有克家族興旺發展,唯有送至他處。 但若是在成年之后接回,卻對家族大有裨益,可作福星。 女人哭的肝腸寸斷,半分也舍不得還在襁褓中的孩子。 偏偏老爺子年紀大了, 別的不信, 尤其信這虛無縹緲的鬼神之學, 鐵面無情, 不由分說,便將孩子送走。 那時候甚至連名字都沒有來得及起,只匆匆的掛上了一個行輩: 陸九。 匆匆便到了今日。 再有兩月, 陸九便要成年。 原本應該抵著那個日子找回,可是女人再也按捺不住,只想要偷偷地看他一眼,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 女人說,要在家族里辦一個盛大的成人禮,好好彌補過去的十七年時光,以此宣布他的歸來。 …… 便說是天坼地柝也不為過。 陸九從沒有想過,自己的父母會是其他人。 在他的所有記憶里,陸母已經給了他足夠的溫暖與愛,便是陸父,盡管不善于言辭,可看著他的眼神,也暗藏關切。 他的嚴父與慈母。 與兩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 . 那連苦衷都稱不上。 只有拋棄銘刻于心。 許久以后陸九終于平靜了下來,低聲道:“……她說,她的丈夫是老爺子所有兒子里最被看重的一個,所以在那種時候,更加不能違拗他的意思?!?/br> 怎么會違拗了? 用腳趾頭都能夠想到,不過是送走一個出生不久的嬰兒而已,或許連什么感情都沒有,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地位與利益。 沒了也就沒了,夫妻倆也還年輕,就再生一個,也沒有什么大不了。 只不過一個虛無縹緲的算命,卻被人奉為了圭臬。 陸九諷刺的笑了一聲:“現在我要成年了,發現我還活著,還沒有死掉……于是就又找過來了?!?/br> 就像是養的小貓小狗一樣,以為給一點點恩惠,他便會樂顛樂顛的跑回去。 楚歌摸了摸他的頭發:“那我們就不回去啊?!?/br> 陸九眼中血絲遍布,凝望著他:“可以嗎?” 楚歌低聲問道:“……難道你想要回去?” . 在初遇的時候,那個女人看著陸九的樣子充滿了哀愁。 后來能夠光明正大的以母親的身份找上來后,便化作了一片欣喜。 自然而然的告訴陸九他們的決定,興致勃勃的規劃著未來,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陸九。 ——就好像他的回歸順理成章,理所當然。 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陸九的意見。 一個站在焦點中央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