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節
不被承認,亦不被認可的。 . 微涼的寒風吹拂過了面頰,楚歌眺望著山下,卻不期然間,眼前浮現起了陸九泛著淚光的面龐。 那時候陸九趨近于崩潰,質問到幾近撕心裂肺。 他問楚歌是不是覺得惡心,是不是覺得他有病,是不是覺得他是一個精神病。 就連陸九也那么想。 楚歌情緒有一些低落。 那被陸父不動聲色的看在眼中,亦是想起來那任性的一幕。 說走就要走,說不走就不走。陸九向來都是那樣無法無天的狗脾氣,只是他疏于管教,兩父子之間交流并不多,甚至根本就沒有想到那一層。 等到他終于知曉了,妻子……卻也已經離世。 若換得早些時候,陸父說不得就要當一回封建大家長,鐵面無情棒打鴛鴦。 可是換做了如今…… “我并不是想要說別的什么?!标懜赋谅暤?,“……只是想要告訴你,小歌,現在是我們這一關,將來,你們還會面臨更多的壓力,更多的挫折,更多的危險。就算你們情比金堅,但并不是所有人,都……” ——會認可。 說不定認為是荒謬的,滑稽的,可笑的。 反對的,駁斥的,不認同的,還有很多很多。 就像層層的陰霾,將會籠罩在人的頭頂。 那些話被陸父牢牢地埋藏在了心中,不曾吐露分毫,他并未曾說全,只是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 那聽上去甚至是有一些無奈與苦澀的。 楚歌很容易變聽出來潛臺詞。 何況那一聲嘆息,沉沉的,像是要砸在人的心底。 猶豫了又猶豫,思量了又思量,楚歌問道:“陸叔叔,你是擔心我的父母……不同意嗎?” 陸父不置可否。 他未曾看著楚歌,而是遙遙的望著天際,明明是水洗過后的藍空,卻籠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 隱隱然間,可以望得見遠方城市起伏的輪廓。 而陸父的視線,并不像落在這一處。 他的目光微微有一些恍惚的,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空間,穿透了層層陰霾、重重阻隔,落到了未知的、更遙遠的地方。 . 楚歌想要說,自己會想辦法說服父母。 他想要告訴陸父,自己的父母其實也很開明,并不抱著古板而迂腐的思想。 他想要說,陸九是楚父楚母看著長大的,在他們的心中,已經是當做了半個兒子。 有很多很多的話,仔細斟酌著,想著如何開口。 然而陸父卻搖了搖頭。 “小歌……”他再一次嘆氣,搖了搖頭。 就像從未曾擔心過此處。 . 陸父平日里出現在兩人眼前并不多,楚歌也不過只見得寥寥幾面。 在有限的印象里,陸父一直是個看上去莊嚴肅穆的人,便是面對著陸九,也常常不茍言笑。 很難想象他會露出軟弱的一面。 然而在這料峭的春日里,他卻一次又一次的嘆氣。 仿佛是還想要說什么的,但是最終,陸父卻并未曾開口。 楚歌道:“陸叔叔,我知道或許以后會有很多的艱難,但我們總不能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就選擇放棄當下?!?/br> 假如真的有一天,現實會壓的人低頭…… 楚歌微微的低下了頭。 他已然答應了陸九。 他既然已經伸出了手,就不會去做先放開的那一個。 迎著他的目光,陸父輕微的笑了一下。 “……但愿吧?!?/br> . 楚歌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會使得陸父看上去這么的憂慮。 就像已經預料到前途的艱險,并不抱著一點點信心。 他還想要再說些什么,然而這個時候,卻又有人來了。 應當是下屬,想要匯報一些什么。 楚歌朝后退了一步,陸父示意他繼續留在這里,陪伴陸九,而他自己選擇了離開。 下山道上,陸父一路前行。 他的影子越來越遠,卻因為著回環的山道又來到了眼前。 楚歌遙遙的望著,卻見著山下有人來,突兀的撞上。 來人身材高大,氣勢沉峻,迎面而來,不避不讓。 陸父的腳步停下了。 或許兩人間認識,他們開始了交談。 在清明的料峭寒風里寒暄著,隔得那么遠,聽不甚清楚。 楚歌站在高處,只能夠隱隱約約瞧見那一處的動靜,不知道說了什么,氣氛變得有些僵持。 緊接著,匆匆的腳步聲響起,又有一個女人,從山道下急急行來。 她踩著細細的跟子,甩開了兩邊跟著的人,跑的很快,教人直擔心會不會摔倒在這濕滑泥濘的山道上。 楚歌依稀覺得有些面熟。 女人跑到了男人身邊被一把扶住,穩穩的攬著,她的面容有一些說不出的焦急。 擔憂而急切的,卻被身旁的男人緊緊扼住。 迎面而立,那是一個近乎于對峙的姿態。 楚歌目光微凝。 他認出來了,這個女人是誰。 下一刻,山道上爆發了激烈的沖突。 第263章 act5·朝陽 他們吵起來了。 陸父剎那間似乎憤怒到了極致, 甚至搶上了一步。 那一步的距離打破了方才的對峙,就好像火藥桶被點燃了。 另一邊的女人似乎被嚇壞了,一時間都朝后退了一步。 她身旁的男人緊緊攬著她, 赫然與陸父對上。 . 楚歌心中一緊。 兩旁跟著的人都飛快的沖了上來, 想要將他們給分開。 陸父被拉到后側,然而他的手臂直直的指著前方, 暴怒著, 仿佛一頭怒火中燒的獅子。 然而另一側的男人神色淡淡的, 動了動嘴唇, 說了那么幾句, 卻讓陸父所有的怒氣,瞬間,像是被凍結了。 甚至是有一些頹然的。 一側的女人扯了扯男人的衣袖,低低地,不知道附語了什么。 大概是她做了勸說,讓那個男人的神情都緩和了些許,不復方才那般咄咄逼人。 男人嘴唇翕張,淡淡的吐出了幾句話, 那看上去甚至是彬彬有禮的。 但或許對于陸父來說, 卻根本是另外一種意義。 男人卻渾然不覺, 或者說, 視若無物。 那是……來自于高位者的氣勢,甚至讓他如此冷淡的對著陸父。 像是下了通告一般,他朝著陸父點了點頭, 攬著身旁的女人,并不待得回答,便轉身離去。 唯有陸父仍站在原地。 . 楚歌完全聽不清他們在說著什么。 但是他卻能夠確定,他們看上去都已經吵起來了。 眼睛做不得假。 他認出了后來的那個女人,是那個在林蔭間誤入的、在陸母的葬禮上,自稱是陸家遠房親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