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節
——為什么如此的狠心?你怎么舍得如此待我? “……?。。?!” 一聲大喊凄厲之極,楚歌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無意識中一下一下死命捶打著,恨不得將頭顱從頸項上揪下來。 疊連的質問、反復的強調、回環的悲鳴…… 那一切交織成了一張晦暗可怕的巨網,尖嘯著、哀嚎著、嘶鳴著將他所包裹。 ——為什么,為什么?! ——哥,哥?! 就像有無數個鬼影,就像有無數個聲音,環繞在他的身旁。 一抬頭就是陸之南悲傷憤怒的神情,一垂耳就是他絕望難掩的質問,鬼影尖嘯,迷蹤重重,一聲聲,一句句,對著他,咄咄不休的朝著他。 “……咚?。?!” 沉悶的巨響響徹整個房間,一剎那間楚歌連人帶椅摔倒,重重的砸到了地面上。 渾身上下仿佛摔成了八塊,然而跟精神上的痛苦相比,連最微末的那一點兒都比不上。 他拼命地后退,拼命地縮手,想要把身體蜷縮在一起,就像那樣能夠抵御來自于腦海中的尖嘯。 如果能夠有一個徹底密閉的空間就好了,他哆哆嗦嗦的想,如果能夠把一整個自己都關在那里面就好了,四面八方都是墻壁,也不要空間,也不要動彈,就那樣緊緊地把他壓住,不留下一點兒間隙就好了。 最好一點兒光都沒有,最好一點兒風也沒有,他不需要。 “對不起,對不起……” 他顫抖著嘴皮,拼命地把自己朝著桌子腳上撞,試圖從劇痛中獲得鎮靜。 “是我的錯,之南,對不起?!?/br> 第215章 act4·囚鳥 “哎, 你聽說了嗎,小少爺又發病了?!?/br> 又? 這樣的場景可是一點兒都不新鮮,如果說一開始還有些好奇, 那么現在, 聽著幾乎就如同聽個玩意兒。 “他又犯了什么???” “這哪里知道呢,總之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 拼命地拿頭撞桌子, 反復嘮叨著什么對不起?!?/br> “對不起?”重復了一句, 這下子是真的好奇。 小少爺向來都是一副驕縱蠻橫的性子, 稍微有一點兒不合心意就要大吵大鬧, 一直以來都被嬌慣的厲害。只有向著他道歉的,還沒聽說過他朝誰說一句對不起。 “誰這么有面子,還能聽咱們小少爺一句道歉?” “……那哪里知道,左右聽著念叨,像是什么‘之南’一類的?!?/br> 傭人們面面相覷,絞盡腦汁了,也想不起來,什么時候有過這么一號人物???! 相似的, 不相似的;諧音的, 不諧音的。從頭到尾, 里里外外, 壓根就沒有。 “他哪里會朝人道歉呢,指不定是聽錯了,夢里才會說對不起呢?!?/br> “你說家道中落真的會有這么大的影響嗎?以前就算脾氣壞了些, 也不像現在這樣,神神叨叨的啊……” “……有錢人的世界,我們哪里懂呢?!?/br> “唉,真是可惜了先生,要誰不好,一根筋的在他這棵樹上吊死?!?/br> 傭人不勝唏噓,爭先恐后替主人不值。 何必費那么大的力氣去管他呢。 丟在犄角旮旯里,等著他自生自滅多好。 . 微涼的海風吹過了半開的窗戶,將雪白的薄紗吹得輕狂飛舞。 空氣里帶著化不去的濕潤氣息,連皮膚都是黏膩的,在那樣的潮濕里,甚至還有一股淡淡的澀意,正如人此刻心境。 那個高大的身影沉默的守在床邊,無聲的描摹著床上的人影,他仿佛要看過海角天涯,天荒地老,將所有的時光都耗盡在此處。 楚歌終于睡下了。 先前的時候,他歇斯底里的那樣厲害,拼命地拿頭去撞桌子腳。 男人想要把他控制住,卻沒有想著,神智瘋狂時,楚歌力氣大的出奇,不住的掙扎,甚至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掌,烙下深深的血痕。 他整個人都陷入了失序的混沌中,如同置身于某種可怕的幻境,周遭都是亟欲噬人的鬼影,尖銳刺耳的呼嘯。 拼命掙扎著、抵拒著、反抗著,想要擺脫蒙蒙昏昧。 男人任憑他咬著手掌,即便牙齒楔入了血rou,費勁了功夫才終于將他制住。 當眼皮被翻開后,藏在下面的那雙眼睛都是遲鈍且渙散的,空洞茫然,失去了焦距。 楚歌松開了口,怔怔的看著男人,漸漸地,漸漸地,眼眸中聚起了一線亮光,微微凝作了笑意。 男人以為是他清醒過來了,屏住呼吸等待著他。只看到一只手緩慢的抬起來,顫巍巍的觸到了他的面頰。 下一刻。 如同被驟然驚醒,又像是見到了某種猙獰可怕的怪物,臉上出現了驚懼的神情,再度瘋狂捶打著自己的頭顱。 . 醫生被緊急召來,處理此刻的局面。 如此的棘手,讓人頭痛不已。 病人的精神已然失常,完全無法進入正常的狀態,只要一看到身旁的陸九,就會歇斯底里。 情況再明顯不過,一邊緊繃壓抑的家主就是刺激的源頭。 一聲小心翼翼的說出了結論,先給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病人無法入睡,被迫注入了鎮定劑,這才漸漸松弛下去,進入了安寧的夢鄉里。 但是這種藥劑只能偶爾用之,根本不可能長時間、大劑量的注射,那會對人的神經造成不可扭轉的傷害。 即便是入眠,也依舊睡得不安穩。 在夢里,他的眉也是微微蹙起,臉頰不時抽搐,如同深陷某種難以走出的夢魘。 男人執住了他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里。 他沉默的坐在床頭,半邊輪廓冷厲鋒銳,如同一尊不會說話的雕塑。 . 星辰月朗,月墜日升。 海風吹了一夜,男人便也坐了一夜,那不知道是多久過去,床上的人影眼睫顫了顫。 他將要醒過來了。 男人霍然驚醒,一剎那間,甚至想要立刻站起,倉促后退,不教楚歌看到自己。 然而內心里又有另外一個念頭,瘋狂的叫囂著,驅使著,讓他繼續按照自己原本的意念那樣做。 不過是猶豫了那么一小會兒的功夫,楚歌已然睜開了眼睛,最初的時候并沒有焦距,過了好些時候,才茫然的看著他。 男人僵硬的坐在那里,一句話也沒有說。 投來的目光依舊是茫然的,甚至還有微微的疑惑與不安,卻沒有了先前的歇斯底里,就像是一個正常人蘇醒在了陌生的環境中,見到了并不熟悉的人。 男人心中一動。 此情此景,與楚歌第一次醒過來時,何其相似。 茫然而懵懂,不安而疑惑。 又是那樣的情況,并不是第一次經歷。 . 他應該要問你是誰了。男人心想,眼下這個模樣,就像之前的那樣,楚歌什么都記不住了,又會問出這個問題。 不知為何,一旦想到他失去了這段記憶,男人心里竟然微微的松了一口氣。 轉瞬,又有淡淡的緊張,從心底升起。 這一次,他應該怎么告訴他呢? 先前的那個說法定然是不用考慮了。 在將將來到此處、楚歌還未曾醒過來的日子里,男人并不曾停歇半刻,他費盡了力氣,以為自己做到了,將過往幾個世界的記憶全部都抹除了,卻絲毫沒料到,楚歌竟然還記著。 完全超出了男人的認知范疇,竟然連他都無法抹去那些記憶。 他聽到楚歌說自己產生了幻覺,一個個的說出了過往里曾經用過的名字,每一個都代表了一段珍貴的回憶,讓他又是驚喜,又是焦心。 那其實并不想要楚歌記著的。 如此多的記憶碎片交織,對一個人精神的負荷,實在是太過于龐大。 足可以令最堅強的人都被壓彎了背脊。 眼前的人看著他,眼底茫然,許久之后,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輕聲道:“之南?” 第216章 act4·囚鳥 那個稱呼讓男人一愣。 最初的時候, 他還不敢確定眼下究竟是什么情況,對上了楚歌的眼睛,仔細的分辨著他的神情, 從那樣的茫然與試探中, 疑惑與震驚里,捕捉到了一絲喜悅的意味。 那是驚喜。 這樣的一抹情緒讓男人終于出現了一點兒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