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腦中緊繃的弦緩緩松開,驟然拉到極致的精神放松下來,竟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楚歌吐了口氣,聽到自己說:“不是什么大問題?!?/br> 然而陸之南的眉已經徹底擰起來了:“你還哄我呢,明明以前都不是這樣的?!?/br> 楚歌朝他笑了一下,低下了頭。 這擺明就是不愿意解釋了,讓陸之南一腔生氣都打到了棉花上,十成十的無可奈何。 他又沒什么別的手段,只能說:“你就不能好好地顧惜一點自己嗎?!?/br> 楚歌“嗯”了聲,還是沒什么話,他眼睛都閉上了。 然而有的卻不是他想要避開就能夠避開的,他能夠感覺到一股視線,緊緊地黏在他的身上,暖流順著相貼的雙手,不斷涌入身體,再一次的,與身體中安眠著的異能遙遙呼應。 感知蠢蠢欲動,將將起來的剎那,就要被楚歌按下,他并不顧著這是自己的身體,堪稱是粗暴的將之按下。 卻在那一刻,調動起的異能被外來的暖流所包裹,不過怔愣了一瞬,將將按下去的感知就瞅準了機會,倏地躥了出來。 明亮而又溫暖,熾熱而又純白,倘若被全心全意的對待著,那是每一個人都難以拒絕的。 楚歌心中頹然的嘆了口氣,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骨頭,徹底放松了身體。 意識仿佛抽離,飄到了半空中,如同剝離了所有情緒,平靜的看著屋內彼此相貼的兩個人。 你這個樣子 他想,心底響起一個漠然的聲音。 遲早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 很快,最后的結果就出來了,并無什么意外,奪得魁首的人,是來自梅斯塔利亞基地的學員。 陸之南。 他獲得了應有的表彰,履歷中也增添上光彩的一撇,無數人投去羨艷的目光,然而他心心念念的,卻并不是這個。 陸之南望著在遠處穿著白色大褂的人,心中涌動著無數的渴望,只恨不得下一刻,就插上翅膀,飛到他身邊。 卻有人先一步將他喊走,轉呈來自于梅斯塔利亞基地的信函。 信函很薄,陸之南粗粗看完,便示意自己已經知曉了。只是在離開之前,他還想要做一件事情,希望能夠應允。 周虛同意了。 . 邁過這幾個月來無數次走過的路,陸之南再度站到了楚歌身前。 起風了。 白色褂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衣擺凌亂飛舞,正如此刻的心境。 楚歌輕聲道:“之南?!?/br> “說到做到,我拿到第一了,哥?!标懼铣?。 楚歌也彎了唇角,說:“我知道,之南很厲害?!?/br> 陸之南說:“那你之前答應我的,還算數嗎?” 總歸是要到來的,無法逃避。 心中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楚歌微微笑著說:“算數的?!?/br> 那個笑容,粗粗看來,其實是與平常沒有什么分別的,唯有最后那三個字,如果仔細去聽,便能察覺到其中潛藏的掙扎與認命。 潛藏的情緒是如此的輕微,倏忽即逝,以至于陸之南并沒有聽得出來,他望著兄長的面容,不知道為什么,只覺得那笑容有些的悲傷與難過。 他只想要哥哥笑的開心一點,不要這個樣子。 明明是笑著的,卻覺得說不出的難受。 電光火石之間,他改變主意了。 “我剛剛收到了來自基地的短訊,哥,我馬上就要趕回梅斯塔利亞基地?!标懼险f,“這里結束后,你就要回北方審判所了是嗎?” 如果不出意外,那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 楚歌點了點頭。 陸之南朝著他笑了一下,張開了雙手,擁抱住了他的身體:“我要走了,可能又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都看不到你了?!?/br> “你要記得保重自己啊,哥,不要仗著自己有治愈的異能,就總是亂來?!?/br> ——我沒有啊。 楚歌想要反駁,卻被陸之南緊緊地抱著,少年人的胸膛熾熱,如同散發熱量的火爐。 那像是他聽錯了,風聲中,入耳的語調顫抖著,悶聲悶氣的,含著nongnong的鼻音。 “你要記得,你不是一個人,假如你不顧惜自己,生病了,受傷了,還有一個人也會難過?!?/br> 那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木質墜飾壓入了胸口,沉沉的發堵,一滴guntang的液體落入了頸項間,透過皮膚與血rou,灼燒入埋藏的心臟。 “哥,我會很想很想你的?!?/br> “再見?!?/br> 怔愣不過一瞬,言語快于思維,楚歌脫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br> 第64章 act1·畸骨 陸之南眼睛驀地一亮, 卻在下一刻, 陷入了怔忪之中。 “哥,我知道你要趕回北方審判所,你不是要送褚游回去的嗎?” “沒關系?!?/br> 沖動之下, 既然已經脫口而出, 那么楚歌也不會要再想著收回,他并沒有錯過那一瞬陸之南的眼神,在聽到一同前去后, 世界仿佛都被照亮了。 “好歹我也是從那里出來的,說一聲就是了?!?/br> 分明是無比想要的答案,可當真聽到了, 又是期冀,又是猶疑,陸之南猶自不敢置信, 低低聲的問道:“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的?!背枵f。 事已至此,他凝視著陸之南的臉龐, 卻微微笑起來。 左右也不愿意這么快分別的,就不如一同前去, 看一眼吧。 縱使最終要分別,可依舊貪戀著這片刻的時光。 “再不濟,我還可以用審判所執行者的身份去,沒什么關系的, 之南?!?/br> “那褚游呢?” 楚歌一錘定音:“沒事兒, 我通知個同事過來, 把他先接過去?!?/br> 給褚游的觀察評定報告是之前就已經寫好了的,就算楚歌再怎么了解,也不會比得上應蒼。 所有能做的都已經做了,現在,是褚游自己進行選擇的時候,楚歌沒有理由,也沒有義務去干涉。 無論褚游最終做出什么樣的選擇,他都問心無愧。 . 熱風從叢林間呼嘯而過,吹起葉聲簌簌。 無數無數枝干、無數林葉被吹得獵獵作響,搖搖曳曳切碎了一片光影,在人臉上跳躍、斑駁。 片刻后。 系統說:“楚三歲,你心軟了?!?/br> 在得到他的答案后,少年人雀躍著遠去,此時,只能見著遠處一點黑影。 楚歌嘆了口氣。 他又何嘗不知道呢。 最簡單,也最果決的辦法,是一個人去梅斯塔利亞基地,一個人回北方審判所。 海闊山遙不復見,從此天各一方,讓時光的潮水沖刷掉這份原本就不應該存在的感情。 然而,再度相逢以前,他們早已經分隔了那么多年。 無法忘記相見時的場景,那遍體鱗傷、鮮血淋漓的模樣在腦海中銘刻下深深的影,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著他、恐嚇著他,差一點點他們就再也不能相逢,差一點點他就只能見著一具毫無呼吸的身體,差一點點他就只能永遠的看著陸之南離開人世間。 “你知道的?!背栎p聲說,下一秒就飄散在風聲里,“我不能再看著他死去了?!?/br> 許久以前,他也曾迎接過那么慘烈的一場死亡。 遙遙的,與奄奄一息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幾乎勾起心中最無法面對的恐懼。 “你還沒有忘得掉嗎?” 如果能夠忘掉,那可真是好了。 局里的執行者們可以選擇性的剝離一段記憶,等待平復感情后再將之取回,然而于楚歌,所經歷過的一切仿佛在腦海里生了根,完全無法剝離開去。 . 一別數載,梅斯塔利亞基地一切如舊。 楚歌曾經在這里當了足足有六年的醫療官,救死扶傷無數。雖然后來被應蒼要走,調去了北方異能所,但好歹還有多年的革命友誼在,他說著要跟陸之南一起去,自然沒有阻攔他的。 他去的路上心里琢磨著,一直都在想一件事兒,陸之南為什么會被流放到梅斯塔利亞基地去? 之前一直沒有注意,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想了起來。 那個時候他請求審判所的異能者幫他打探消息,只知曉陸之南被流放了卻不知道究竟被流放去了哪里,偏偏就是梅斯塔利亞。 而他也被賀欽送去了梅斯塔利亞基地。 當真只是一個巧合? 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離開,去往北方審判所,是不是再在基地里留幾天,就能夠見到陸之南? 系統說:“你想象力咋這么豐富啊楚三歲,這是不可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