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節
韋高義揉了揉顧寶珍的頭發:“沒事,我比你大,該照應你。走,我帶你轉轉咱們家?;貋砦覀兿丛杷X?!?/br> 顧寶珍的臉再次紅了紅,輕不可聞的應了聲。屋子不大,很快轉了回來。韋高義又送她到浴室,替她打了水,避到了外頭。 溫熱的水淋在身上,帶走了疲乏與懼怕。顧寶珍走出浴室,在走廊的玻璃窗前定住,窗子朝南,正好能看到皇宮的方向。伸手撫上透明潔凈的玻璃,忽的掉下淚來。 原來這便是重生的滋味。能再活一回,真好…… 第341章 說合 第138章 138說合 展眼到了端午, 時下舊俗,婦人多在此日回娘家省親,以享天倫。管平波清晨習完拳腳回來, 坐在梳妝臺前, 賊眉鼠眼的對孔彰笑道:“你今日不回家看看?” 正在換衣裳的孔彰斜晲了一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話音未落,雪雁掀簾子進來道:“洪夫人遞了牌子, 想進宮給陛下、郡王與小殿下請安?!?/br> 管平波爆笑:“娘娘, 你娘家人都來了, 你就認命吧?!?/br> 孔彰額上青筋直跳, 孔家的規矩都剁了喂狗嗎???老子哪里像要“娘家”過節進宮探望的“宮妃”了???老子天天在外頭跑, 有事不會去都督府找?惱羞成怒的道:“不見!” 雪雁忍笑忍的直抖,明知道孔彰不打女人,直沖著他吐舌頭做鬼臉:“今日過節,我可回娘家去了!”總算報了前日的一箭之仇!爽! 管平波揮揮手:“去吧去吧,記得帶人,注意安全?!庇謱渍玫?,“這位兄臺,洪夫人快八十了, 初二、十六也沒進來請安, 想是有事, 你去見見唄。早些回來, 今晚我請了人來過節?!?/br> 孔彰道:“我沒地兒見她?!?/br> 管平波站起身來,替孔彰理了理衣裳,笑道:“延福宮送你了, 去吧?!?/br> 孔彰單手把管平波摁在懷里:“看我笑話的時候,最賢惠?!?/br> 管平波咯咯直笑:“大過節的,哄你開心不好么?” 孔彰道:“孔家尋我沒好事,我去去就來?!?/br> 管平波正色道:“果真無好事,更應及時面對,以免錯失時機,釀成大禍?!?/br> 孔彰應了聲:“知道。你晚間請了哪些人?” 管平波笑道:“自然是自家人,我還能請誰?” 孔彰點點頭,出門去了。 早有機靈的太監把洪夫人引到了延福宮。延福宮內秀麗精致、花木扶蘇,呈現出了與威嚴大氣的福寧宮截然不同的風貌。洪夫人此番帶著兒媳李氏、長孫媳盧氏一同前來,確實是有要事相商。 孔擇鄉為吏部尚書時,不曾庇佑過庶支的孔彰,反而為了家族利益,將他拋出去,與晉王聯姻。細論起來,和當年管家賣女何其相似?故,孔彰對家族,僅僅是盡份道義罷了。虧得陸氏教養的好,打的世家公子的底子,不然孔家非得落魄的跟管家作伴不可,那可真是斯文掃地。 孔彰此生,可謂是成也陸氏、敗也陸氏。沒有陸氏長達數年的仁義禮智信的教導,他只怕壓根不會把自己當漢人,更不會覺得姜戎屠殺漢民有何不妥。那便也不會在錯誤的時間,去了錯誤的地方,遭受端愨的欺辱。他必定過著嬌妻相伴、兒女繞膝的好日子。然,不回京省親,他自然是伊德爾麾下大將,待管平波北伐時,照例是家破人亡的下場。條條道路皆無生機,忽然憶起往事的孔彰深深的嘆了口氣,果真是寧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 小太監的口哨輕輕吹起,洪夫人忙不迭的站起身來,走到殿外跪迎??渍眠h遠站定,命隨從扶起洪夫人,并不肯受她的禮,卻也沒有回禮。梁朝初立時,他自覺受了欺騙,賭氣不肯給管平波見禮。管平波沒計較,久而久之他也拉不下臉來補禮。以至于太子甘臨與楚王咸臨皆不敢受他的禮,自家祖母就更加了。 分賓主落座,孔彰開門見山的道:“有事?” 洪夫人陪笑道:“家里做了些粽子,送來與陛下、郡王嘗嘗鮮,也是我們的心意?!?/br> 孔彰卻問:“家里用度可還夠使?” 夠使就不用男丁出去賣字了??渍靡姾榉蛉司狡鹊牟徽f話,便道:“朝中正在計算分紅,過幾日到賬了,我使人送些銀錢去府上。奉養祖母原是我該做的,但凡有事,不拘打發哪個侄兒來都督府說上一聲便是?!?/br> 聽得此話,李氏心里直道阿彌陀佛,大家公子到底與潑皮破落戶不同,孔彰做不到管平波那么絕,她們就還有活路。 洪夫人卻不是來討銀子的,日子雖有些清苦,但有衣有飯,不算難熬。她實是為子孫cao心,于是看了看滿殿的太監,踟躕道:“是有件為難事兒……” 孔彰了然,揚手揮退了太監,等著洪夫人開口。 洪夫人待太監走遠,才道:“前日,本家來了信……” 孔氏本家,指的自然是衍圣公府了??渍貌粣偂氨炯摇钡恼f法,很不客氣的拆臺道:“我們兩家本已疏遠,高祖父高中探花,方重新續譜,添上了他的名字。次后,祖父年少有為,二十來歲便入官場,官至吏部尚書。你們拿著圣人當招牌,衍圣公家也樂的有做官漲臉的親族,才處處彰顯,實則并不親近。聽聞那年祖父亡故,你們扶靈回鄉,公府里便冷淡了許多。陳朝覆滅后,兩下里再無來往。更是在賀賴烏孤抓你們威脅我時,主動給姜戎指路。如今又寫信做什么?” 洪夫人尷尬的道:“那個……炎朝定了新的規矩?!?/br> 孔彰道:“我知道,衍圣公府十分俊杰?!?/br> 洪夫人嘆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幾千口人的大家子,也是沒法子?!?/br> 孔彰嗤笑:“士與民豈可相提并論?本朝最惜人命,昔年我攻打飛水,陛下先命百姓撤離,保全百姓性命。然則,麾下所有將士,戰場上膽敢后退半步,殺無赦!孔家受千年供奉,國泰民安時,自詡圣人之后,對著不得臉的同宗同族都要敲骨吸髓;天下大亂時,不說守圣人風骨,連三請三讓的把戲都不玩,竟是主動曲迎奉承,當真不怕老祖宗氣的詐尸么?” 有孔圣人的招牌在,只要想入主中原的,都不會對孔家太過分??渍靡膊皇悄堑日J為名節大過幾千條人命的腐儒,但稍微矯情一下都不干,實在太丟臉。幾千年的供奉,只把骨頭供的軟如爛泥,還不如別供了。 洪夫人柔聲道:“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事已至此,唯有補救了?!?/br> 孔彰奇道:“莫不是那頭還肯聽你們的勸?” 洪夫人對衍圣公府不是沒有怨氣的,若非虎賁軍強悍,他們這一支可就是斷子絕孫了。姜戎威脅下,把他們交出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同宗同族的,縱然血緣頗遠,替他們藏兩個兒孫,總是容易的。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家盡數被囚,無動于衷。然則宗族終究是底氣,總不能撒手不管。因此,只得與孔彰解釋道:“我聽聞朝中已有人寫文罵他們,不知郡王可否從中斡旋一二?” 孔彰面無表情的道:“罵的不對么?”讀書人,那都是比猴兒還精的,鮮少敢犯孔家那塊天下讀書人的招牌。加之梁朝多少得給他留點臉面,罵了兩句不痛不癢的,也就罷了。若非看出管平波鐵了心的要土改,林望舒等人想看看她會不會動孔家,那點子試探都不會有。管平波暫沒空理會,真正的謾罵還沒開始呢! 洪夫人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便不說那粉飾太平的話了。公府多年來,行事實稱不上敦厚?,F他們自知理虧,寫信來重修舊好??ね趼晕⑹沽?,胳膊折在袖里,能混過去最好。倘或兩邊果真罵起來,文人筆如刀,豈有不牽扯其它的?他們齷齪了,總要把世人說的更齷齪,方好體現出他們的品行高潔??ね跞缃裎桓邫嘀?,恰是他們抨擊的對象?!?/br> 孔彰冷笑:“我有什么好攻擊的?我剪了頭發,不過是為著戰場便宜。他們罵我,我現就能把頭發留長了,他們敢嗎?” 洪夫人低聲道:“自古,贅婿就叫人看不起……” 孔彰:“……”贅婿再差,也必不忠強吧?可再細想想,數次改朝換代,忠字著實有些拿不出手。于是孝成了不可逾越之所在。贅婿似乎能與不孝扯上關系,竟是還真能罵的著! 洪夫人都沒敢說,男寵更甚。只得勸道:“郡王,此事非同小可。果真叫他們造起勢來,恐怕千古之后,都難逃罵名?!?/br> 孔彰呵呵:“愛罵便罵,我就不信了,梁朝那多讀書人,還罵不過他們來??准宜闫?,一群只會拿女人當牲口關在家里尋開心的貨色。光是走水,為著二門里皆是女眷,不許男人出入,致使無法救火,死了那多婦孺,就夠人抄起‘孔子曰’罵出祖宗十八代了。他們不怕成過街老鼠,大可挑戰我們宣傳司長罵街的本事!” 聽得孔彰之言,洪夫人急道:“郡王休說氣話。家族延續乃大事。圣人之后裔,關鍵時刻,是能保命的。當日……你祖父病故,我們若非孔家子孫,恐難逃死罪。您貴為郡王,衍圣公府定想重修舊好。只現在的公爺實有些擰不清。以我之愚見,還是和和氣氣為妙?!?/br> 和氣個屁!孔彰半分沒享到宗族的好處,盡叫坑的妻離子散了。剃發易服之事,他本被管平波勸住,不想孔家居然還敢蹦跶到他跟前。想著枉死的迦南,火氣騰的就上來了。半分沒給洪夫人留面子,甩袖子走人。 本朝規矩,能動手就別逼逼,真敢犯賤,直接打死算完! 第342章 燎原 第139章 139燎原 小土坡上砰的一聲巨響, 隨即,一個家丁撒腿向主屋內跑去:“老爺!老爺!不好了,流民殺過來了!” 在躺椅上抽旱煙的鄉紳王鴻鈞翻身而起, 怒目圓睜的道:“你說什么?” 家丁哭喪著臉道:“好多流民, 烏央烏央的朝縣里來了!” 王鴻鈞厲聲道:“快!快!叫縣令關城門!” 卻是哪里來得及?縣城的守衛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動作慢吞吞的, 還沒等他們放下繩索, 流民已然沖進了縣內, 直朝王、于兩家大戶撲去??h里最大的地主便屬他兩家, 彼此聯絡有親, 互通有無。然此刻變故太快,根本反應不過來,只能各自應對。 但凡縣中大戶,多少養了幾個青皮打手。然平素里再兇神惡煞的人,面對幾千人的隊伍,誰不腳軟?陽光照耀下,長矛反射出金色的刺眼光芒。王鴻鈞暗道不好,這不是普通的流民, 撕心裂肺的沖兒子喊:“是叛軍, 跑!” 王家人在家主的帶領下朝后門飛奔, 流民的速度卻是更快, 抄著長矛,殺聲震天的將院子團團圍住。領頭的壯漢一腳踹開大門,帶著幾百個瘦骨嶙峋的流民, 直往內殺去。流民早餓紅了眼,見什么都覺得可以吃。他們腳步虛浮,力氣也不大,但強烈的求生欲望催生出的野蠻太可怖。丟下武器奔逃的家丁被扎成了刺猬;主家跑的慢的,亦沒逃出生天,僅余幾個青壯男丁跑出了包圍圈,不知朝何處去了。 縣衙也被圍的水泄不通,不多時便被猶如蝗蟲的流民拆的個七零八落。流民們翻到縣庫,貪婪的抓起谷子,就往嘴里塞,再不肯聽指令。 可流民再是混亂,對付區區縣城,也足夠了。這里是直隸金嶺縣,打陳朝建平年間開始,便叛亂不斷,人口急劇減少,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反擊。流民沖擊完大戶與縣衙后,饑餓驅使他們把魔爪伸向了絕望的百姓。慘叫響遍了整個縣城,沒搶到糧的流民開始對百姓挖肝吃rou、敲骨吸髓?,F如今,在北方的土地上,似當年巴州那般搶奪尸體做口糧,都顯的那么的溫情與優雅。 劫掠從日出持續到日落,吃飽喝足的流民橫七豎八的躺在地板上,舔著嘴唇,回味著方才的美味。 張云亭背著手,站在小土坡上,欣賞著長河落日圓。聶童蒙沉聲道:“我們就這么一路吃向南邊么?” 張云亭道:“不然呢?” 聶童蒙道:“虎賁軍軍紀極嚴,這等吃人的流民,恐怕母老虎不想要?!?/br> 張云亭哈哈大笑:“巽之啊巽之,你入閣多年,怎地還是那幅耿直脾氣?我們不過粗通兵法,果真能練出虎賁軍那般精兵強將,也不叫異族奪了京城了。能叫他們端著長矛,沒有一觸而潰已然是極限。這幫泥腿子……便是不吃人,虎賁軍也是看不上的?!?/br> 聶童蒙皺眉道:“不帶兵去,我們恐怕難入南朝的朝堂?!?/br> 張云亭笑道:“我們有功績即可?!?/br> 聶童蒙一時沒明白。 張云亭懶的賣關子,直接道:“南北對峙,他們早晚有一戰。打仗無非是增加我方實力、削弱對方有生力量。打仗要錢、要糧、要兵,我們不消對付伊德爾的騎兵,只把他治下攪的烏七八糟,他還能奈梁朝何?我們能拖伊德爾的后腿,便是給梁朝立功,陛下豈能毫無封賞?” 聶童蒙道:“流民不聽指令,我們易被騎兵追上?!?/br> 張云亭點頭:“所以,再吃兩個縣,我們就疾步往山里趕。進了大山深處,便是騎兵又能如何?再有,我們總湊在一起不是事。姜戎殘暴不仁,百姓敢怒不敢言,不單直隸,海右、鄂州,哪里不是流民?我們分散開來,組織流民造反。叫他炎朝遍地開花,只怕他們就給嚇會老巢了?!?/br> 聶童蒙一聽分頭行事,險些嚇尿,忙不迭的道:“不不,下官無領兵之才,還得首輔做主,方能成事?!?/br> 張云亭:“……”打了半年仗,他深刻的明白了當年陳朝到底敗在了何處。炎朝為游牧,不可能深入到中原的角角落落。譬如這金嶺縣,炎朝顧不上,依舊是原先陳朝的那套班子。無非是一群走路都打晃的流民,只消昨日太陽未落山時,躲在土包后頭睡一夜,次日早起往縣里沖,便能把個縣官嚇的屁滾尿流。他連守衛都不曾收買,竟是連關門都不利索。文臣滿心搜刮民脂民膏以肥自身,全不顧百姓死活;武將滿腦子吃空餉喝兵血,衛所兵丁糠都吃不飽,哪來的反應能力?無怪乎姜戎東進,如同摧枯拉朽。著實是,不堪一擊。 幸而張云亭并不是單打獨斗,他有好幾個趁手的幕僚。既然聶童蒙等人不愿長途跋涉的大舉義旗,貢獻幾個幕僚總不能推脫了吧?當夜,張云亭召集聶童蒙等人開會,議定某人的幕僚去某地,務必讓伊德爾嘗嘗當年入侵中原的報應,體驗一下應接不暇的戰場。 六月,直隸、海津、海右、河東、中原、三秦、鄂州,接連發生暴。亂。有些是張云亭所為,有些則是農民與地主的矛盾爆發。這些暴。亂規模皆不大,然此起彼伏、連綿不斷,直把炎朝中樞弄的焦頭爛額、顧此失彼。 伊德爾一錘砸在案幾上,媽的,往日在朝堂上,怎么不見你張云亭竟有這般能為??? 兵部尚書賀六渾咬牙切齒的道:“我就說漢人不可信!” 伊德爾呵斥道:“夠了!此話不許再講。流民作亂,皆因爾等推廣均田令不利。漢人不可信,你們的子孫便可信了?均田令已有半年,除卻京畿,果真有哪處有土地安頓百姓的?” 布日古德道:“現冬小麥已入庫,還可補種玉米紅薯,諸位且休賭氣。只消將百姓引到田里,不獨流民之禍不攻自破,冬季亦有無數軍糧入庫。還請諸位多多費心,約束子孫?!?/br> 這些話,何須布日古德強調?朝堂諸公哪個沒有急的冒火?炎朝實行的是半分封制,各家皆有塊地盤。而今自家后院著火,如何不惱?流民不足為懼,可螞蟻多了咬死象,打完一撥又生一撥??偛荒軐⒕硟鹊陌傩諝€干凈吧?現可不比原先在西邊蒙頭掐,把對方部落的丁口都砍死,人不夠了,往中原擄便是?,F中原人口都少,死絕了誰來給他們種田?誰來給他們奴役?更別提打仗還要人口呢! 刑部尚書可朱渾長儒道:“先前漢人不服,各家子難免用力過猛,泥腿子過不得,自然要扛起鋤頭鬧事。依我說,漢人講的仁厚之道,是有些道理的?!?/br> 賀六渾沒好氣的道:“我們捆起來才多少人口?便是吃的狠些,他們也供的起?,F如今的問題是,土地兼并過甚,全境幾乎都是各大豪強瓜分的地盤。這起子豪強,稅都不肯交,鎮日里耍小手段。cao他媽的,我們的人還耍不過他們!漢人怎地那般狡猾?” 可朱渾長儒嘆道:“所以才想在朝中引入漢臣,叫漢人去斗漢人?!?/br> 賀六渾瞪著眼道:“斗個屁,朝中的漢臣還不照樣是地主,他們在老家玩命的屯田,彼此心照不宣,能真下狠手了?你當我說分了漢人的田,只是為看不慣他們?不分田,泥腿子就造反。不說打不打的過,他們造反不種田,我們吃什么?他娘的,早建朝的時候就該學南邊的那娘們,宰了那幫狗東西,豈能受今日的鳥氣!” 當年的伊德爾,哪里知道地主竟然有此般手段。不動他們,他們就?;?。賄賂稅官、消極抵抗、勾連朝堂;動他們了,又跟著張云亭造反。伊德爾險些被這群王八蛋慪出三缸血來!此時此刻,他算明白,宋太。祖為何要說“與士大夫共天下”了。去你媽的寬宏大量,全特么是不得已而為之!現張云亭叛逃,他連個商議的人都沒有。不把流民引回田地,滿朝堂的姜戎貴族,就是一個死,那還不如盤踞西垂,別奪天下更好! 吏部尚書出連樹落干道:“地主都是軟硬不吃的,橫豎已經反了,不必顧及太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推平、分田。橫豎頭三年難有稅收,不如派人往田間地頭喊,直接免稅。就叫佃農去打地主,也不消重新分,他們今歲佃的田,就歸他們。不夠的再補,泥腿子自會跟地主拼命,再不必我們出手,百姓還要對圣上感激涕零。如何?” 伊德爾黑著臉道:“百姓不識字,你說他們是信我們,還是信做了幾百年鄰居的地主?” 出連樹落干冷笑道:“遠香近臭,為著田,他們造反都干,殺地主算個卵!” 布日古德聽得心動,忙道:“父皇,臣以為,可試之?!?/br> 伊德爾實在沒法子了,揉著眉心道:“也罷了?!?/br> 議定了政策,緊繃的氣氛總算松弛了些許。戶部尚書莫葫蘆夸呂始終未發一言,他渾濁的眼睛掃視著全場,如今的局勢,與昔年陳朝末年何其相似。丘敦氏,真的能接著坐穩天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