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節
李玉嬌笑道:“你喜歡頑強點的,軍營里不少,哪日我幫你看看?!?/br> 韋高義搖頭:“我自己找的到?!?/br> 李玉嬌道:“對妻子上心點,夫妻齊心、其利斷金?!?/br> 韋高義笑道:“天下女子,統共沒幾個識字的,只怕難有這等見識。我這年紀,總不能去小娃娃里挑?!?/br> 李玉嬌道:“去找師母支招?!?/br> 韋高義險些叫口水嗆著,驚恐的問:“孔、孔郡王???” 李玉嬌道:“楊娘娘?!?/br> 說雪雁啊,韋高義拍著胸脯,嚇死他了,還以為孔彰生了個娃,性情大變了。 “還有別的事么?”李玉嬌問,“沒有我回去了?!?/br> 韋高義哭笑不得:“我回京后一直忙亂,難得有個敘舊的機會,你竟是如此無情?!?/br> 此言說的李玉嬌生出了些許悵然:“不知道我們四人,何日才能聚在一起?!?/br> 韋高義道:“我們兩個大概長留京中了,元宵好說,她沒擔什么要職,待石茂勛入京述職時,叫她帶著孩子來便是。我們總歸是容易見的,只不知此生有無機會,回石竹祭奠他們?!?/br> 李玉嬌苦笑,曾云兒幾個好說,便是四個人一齊大張旗鼓的去祭奠,眾人只有贊嘆的。潘志文與楊欣卻是……生死與共的同門,碧落黃泉,終不能再團圓。 師姐弟聊了小半宿,聊分別的種種,聊各自遇見的趣事,再沒談過婚姻。二人相識半生,彼此太過了解,有些事,確實不必再糾結。 卯時,管平波按時醒來。何忠厚擰開了沼氣燈,一室明亮。春鶯趕上前來,伺候管平波洗漱,范元良則專職照看孔彰,東耳殿的清晨,忙而不亂。洗漱畢,二人各喝了碗熱騰騰的牛奶,便跑去了后頭習武。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即便再不用親自下場砍人,保持運動量都是必須的。至辰時,天色大亮,二人回到寢殿,再次梳洗。這回,他們換了正裝。 都督府初立,千頭萬緒。調兵權從兵部剝離,從此負責征兵、編制、裝備、軍事科研以及軍人銜級、薪給等事物,而真正的軍權,歸于都督府。都督府下,鎮撫、稽查、后勤、武備一應俱全,武將再不用受文官鉗制,而由皇帝直管。當然,都督府并非沒有制約,軍中武備司的研發處,更側重武器的應用,而研發的核心的基礎研究人員,卻是調入了兵部。即,陸建勛等人成為了文官。同時,打仗要人,征兵依舊是兵部負責,也不是不能卡都督府的脖子。朝堂的相互制約很重要,吸取陳朝的教訓,也不能走另一個極端,否則都督府權勢過大,容易尾大不掉。 兵部有不少楚朝舊臣,都督府全是虎賁軍舊部,彼此磨合,爭執不斷,孔彰被攪的焦頭爛額。匆匆吃了兩個餅,就往衙門去了。 管平波則悠閑的多,用大手巾圍了衣裳,慢條斯理的喝粥。傳聞慈禧太后每頓吃一百個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橫豎吃個粥配兩葷兩素的四個小菜,管平波就覺得奢侈度有點爆表了。這可不是工業時代,不單物資極大豐富,且產業完備、社會分工極細,普通老百姓喝粥,隨便搞出八個口味的老干媽都不叫個事兒?,F在哪怕弄個辣白菜心,都得人工洗切腌制半天,以至于登基前的管平波,每每跟著竇家才能飽口腹之欲,否則虎賁軍的食堂,人數立刻要翻倍。 即便做了皇帝,也任性不起。懷孕的時候,管平波不知為何,饞荔枝饞的口水直流,愣是不敢說出口,生怕傳了出去,外頭也給她整個勞民傷財的“荔枝綱”,那就真是嫌江山太穩了。果然即便做了皇帝,生活水準依然被后世的老百姓吊打。放下碗的管平波仰天長嘆,想念鍋大的螃蟹盆大的蝦,下輩子投胎,必須記得看準時代!古代實在是太悲劇了。 簾子一閃,雪雁走進來道:“昨日內庫收拾禮單,林首輔家的禮送了兩份,其中不少海產,可是朝上有甚講究?” 管平波接過冊子一看,喲呵,光各色珊瑚就寫滿了整張單,快速掃過,下一頁寫著各種款型的珍珠,再往下是寶石洋貨等物,最后壓軸的是個屋子大的西洋座鐘。啪的合上冊子,嚴肅的道:“這不是林望舒送的,使人去請他,來我書房說話?!?/br> 何忠厚忙應了,小跑著出去請人。 管平波穿好披風,大踏步的往書房而去。不多時,林望舒與方堅急急趕道,管平波怔了怔,方堅怎么也來了? 禮畢,方堅笑道:“首輔有本要奏,喚我來作陪?!?/br> 管平波笑罵道:“你們倆學小女孩呢,干什么都要手拉手?!?/br> 林望舒恭敬的道:“方閣老學識淵博,臣心羨之?!?/br> “不敢不敢,”方堅謙虛道,“小弟年輕,多有冒犯,得虧首輔寬宏大量,不與弟計較?!?/br> 看來要奏的事挺輕松的,管平波用手支著下巴,愜意的看著兩位閣老唱戲。商業互吹了一波,又齊心協力把管平波吹了個夠本,方堅才道:“前日林首輔與臣商討海禁之事,臣覺得有幾分道理,想請陛下定奪?!?/br> 管平波心中明了,林望舒想開海禁不是一日兩日了,想必失了市場與貨源的海盜們也等的心焦。隨著江南鄔堡逐漸完善,海盜能鉆的空子日益減少,若非虎賁軍的鴛鴦陣足夠兇殘,沿海只怕早被攪和的一片焦土。海貿是一個國家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是科技發展的剛需,管平波沒理由反對,遂道:“市舶司古已有之,只是總要有個總攬,你們覺得放哪個衙門好?” 幸福來的太突然,林望舒有些暈眩,方堅卻毫不意外?;①S軍的工廠遍地開花,收入泰半來自供銷社,豈會迂腐的閉關鎖國。再則,隨著商業興起,銀荒日益嚴重,迫切需要進口白銀,海禁是不開也得開,關鍵點在于如何開。 林望舒正欲回答,管平波又問:“海盜的船上,是不是都裝有火炮?” 林望舒心念一動,忙道:“陛下莫笑,臣只會讀書,不通軍事,亦不曾見過海船,不敢再陛下面前信口胡說。陛下若想知詳情,不如尋幾個出過海的人來問詢?以免以訛傳訛,失了原本的模樣?!?/br> 管平波哂笑:“看來我們首輔大人,有相熟的人推薦了?!?/br> 海禁之事,林望舒早在心里過了千百遍,其中利弊分析的透透徹徹,此刻毫不猶豫的道:“犬子頑劣,常四處游蕩,偶然結識海上四強之一,黃沙會的當家陳廷杰。前日陳廷杰寫信與臣,道是仰慕陛下已久,欲來朝賀,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第330章 信息 第127章 127信息 陳廷杰跟著領路的太監, 緩緩的向福寧宮走去。宮內的金吾衛腰背筆挺、神情肅然,在寒風中,宛如雕像, 與莊重大氣的宮殿交織出令人震撼的肅殺之氣。外行看熱鬧, 內行看門道。陳廷杰在心里輕嘆,總算知道東風會是怎么慘敗的了。 走到福寧殿前, 巨大的玻璃窗讓陳廷杰大開眼界, 同時, 他敏銳的發現了商機。玻璃窗不止一塊, 每間房屋上皆有鑲嵌, 證明了梁朝熟練的掌握了燒玻璃的技巧。陳廷杰嘴角微勾,他的商路擴寬了! 太監領著人,走進了南面東側的房屋。陽光透過屋頂的玻璃瓦灑下,在木地板上照出水波紋般的圖案;南側的大窗紗簾垂落,隱約能看見外面的風景。不知是不是陽光充足的緣故,屋內不見火盆,卻暖洋洋的。待踏上地板,腳底傳來陣陣暖意, 才明白機關埋在地下。好絕妙的心思! 屋子的西面, 坐著個女人。四目相對, 女人的嘴角微微揚起。太監輕咳一聲, 陳廷杰立刻跪下,匍匐在地:“草民陳廷杰,拜見陛下?!?/br> “請起?!惫芷讲ǖ穆暰€既不柔和, 也不粗糲。中規中矩,只是中氣很足。 戰場上殺聲震天,袍澤之間想要交流,只能靠吼叫,久而久之,行伍之人說話的聲音會比尋常人響亮。反過來說,聲音太小的,便不適合當兵。為了在通訊基本靠吼的時代保持戰場溝通,管平波專門訓過戰兵的發音,自己當然也是個中翹楚,畢竟前世在軍營里呆了足足十幾年,發音習慣深入骨髓,再改不了的。 陳廷杰注意到了這些細節,既然兩個人都不是弱柳扶風的人物,被賜座的他選擇了稍遠的座位。管平波身邊并沒有那位異族的將軍,那么合適的距離,能讓管平波更放松。 這里是福寧宮內新改建出來的陽光房,陳廷杰不是臣子,管平波不想在南書房正兒八經的接見,便選擇了此處。入冬以來,她常在此小憩,也常把孩子帶來活動筋骨。是以屋內裝飾與別處大不相同,家具皆是輕便的竹子,便是孩子撞上去,竹子也會移開,不似硬木家具那般危險。地板上鋪了幾個坐墊,權當凳子使。如此古風的裝飾,中原久未多見,倒是扶桑多有保留。陳廷杰游走海上,什么風俗都經歷過,從容的在墊子上坐了。 宮女端來了點心和茶,陳廷杰連忙道謝。管平波忽然問道:“陳一哥,你會說官話么?” 陳廷杰怔了怔。 管平波道:“你的話,我不大聽得懂?!?/br> 陳廷杰:“……” 管平波嘆道:“推廣官話,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京城官話陳廷杰也只是馬馬虎虎能聽懂,頓時暗道不好,溝通不暢,生意還怎么談?只得干笑著慢慢道:“江南話晦澀,陛下見笑了?!?/br> 南方cao蛋之處就在十里不同音,管平波逐漸聽懂了應天等地的話,應付一般的江南人夠使了,但陳廷杰說的都是什么口音,聽的好不吃力。 彼時做生意的人,天南海北的方言都扯兩句,即便不會說,彼此都能聽懂。陳廷杰見管平波皺起了眉頭,忙換了應天口音道:“不知陛下可會講應天話?” 管平波松了口氣,雖然口音還是很重,但應天話能聽的懂。深深的看了陳廷杰一眼,考慮往黃沙會派鎮撫的可能性。 陳廷杰被看的一個激靈,不知管平波打什么壞主意。他跟梅花會的秦一嫂打生打死十幾年,深知女人狠起來,比男人都難對付,半點不敢小瞧了岸上的土匪婆,省的怎么死都不知道。 常言道,鴇兒愛鈔姐兒愛俏,天下的女人,鮮有不愛好相貌的。陳廷杰生的好,各處談生意時很占了些便宜。江南人天生帶著溫潤的氣質,陳廷杰微微一笑,便生儒雅風情,拱手道:“草民久聞陛下英勇,今日一見,著實有些出乎意料?!?/br> 管平波等著套話的后半段“名不虛傳”,哪知陳廷杰忽然換了臺詞。 只聽他笑道:“不想陛下明眸皓齒、眉目如畫,顛倒眾人心?!?/br> 管平波好笑的道:“你去林中仔細看看母老虎,長的其實挺好看的?!?/br> 陳廷杰萬沒料到管平波如此應對,險些噎住。不過能玩笑兩句,是很好的開始。余光瞥了瞥身后的玻璃窗,快速找了個話題切入點,滿臉崇敬的道:“如此大塊的玻璃用來做窗子,陛下當真豪富。草民海上行走,還不曾見過哪國有此氣度?!?/br> 管平波道:“平板玻璃不值錢,工藝才值錢。也是才破解的技術,你有興趣,拖兩船走?!?/br> 陳廷杰欣喜道:“謝陛下?!?/br> 管平波對生意興趣不大,當了皇帝,手下那么多人,她看著大方向即可。便是后世,元首會晤,談的也不是具體。于是管平波開門見山的道:“我欲重啟市舶司,扶植海貿。此事交給了林首輔總攬,戶部執行,細則你去找相關官員談??傊?,走私你也得處處打點,不若過了明路,稅款總比各路打點省心,你騰出心思來放在生意上,能賺的更多?!?/br> 陳廷杰一聽便知管平波是行家,市舶司時有時沒有,但走私卻源遠流長。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市舶司的確圖的是個省心,稅款則必定高于打點。因為朝廷的胃口,是遠遠大于個人的。沿海的官員再貪,總有個限度。朝廷背負萬千官員,自然如同饕餮,貪得無厭。陳廷杰半點不想過市舶司,奈何管平波搞了土改,釜底抽薪,他迫切需要出貨,不得不向朝廷妥協。 管平波明白,貪官污吏怎生都不會少,即便有了市舶司,光繳稅也是不現實的。當年石竹紡織廠收個麻線,就能把潘志文卷進深淵,海運的體量,比石竹紡織廠大的何止百倍。但海運想要健康發展,節制走私與貪污同等重要。好在她不打算放任自流,國企對上海關,還是有一戰之力的。上頭取得了相應的平衡,下面的小商小販的日子便好過了。 市場都是一般,就好比賣菜的,沒了城管,滿大街擺攤,直接受損的不是市容市貌,而是菜市場內交了鋪租的菜販子。市舶司對小商販的保護,就在于打擊走私,避免不繳稅的走私貨破壞市場,讓市場能夠良性循環。否則菜販子死絕了,沒了稅收,養不起城管,大家都胡亂擺攤,當地立刻就要黑社會化,到頭來賣菜的倒是不用繳稅了,改交保護費了。再惡化下去,為了利益,黑社會不斷火并,整個社會退化至叢林法則,戰爭必然興起,百姓生路斷絕。顛沛流離、易子而食,最終只有極少數的人,能熬到秩序的重新建立。這就是為何人們期盼強有力的政府,因為只有強大政府下的百姓,才可能活的有尊嚴。 但凡混到了頂層,道理都是相通的,市場cao作,陳廷杰自有應對。他想見管平波,是想扯虎皮做大旗,亦恐嚇貪官,讓他們稍有克制,自己不必大出血。然,僅僅見了管平波遠遠不夠,還得讓她對自己留個好印象,虎皮才能更好使。 管平波身為皇帝,討好她的人如過江之鯽,單憑兩句漂亮話打動不了人,她真正需要的是“有用”。 遂陳廷杰笑道:“陛下目光長遠,常人所不及。草民草莽出身,不學無術,跟著陛下走便是了?!?/br> 管平波道:“我不想子民篳路藍縷,更討厭藏富于民的假話。我希望國富民強,大家都有好日子過。海貿之肥,你我心知肚明。市舶司之事你且放心,你看我宮廷守衛的精氣神,便知我們稽查部的手段?!鳖D了頓,又道,“近年來戰亂頻發,無人紡紗,想必也無多少人想要你的珍珠寶石,你的生意只怕大不如前。國難財是刀尖上跳舞,誰都不能保證自己絕不掉下來。我匪類出身,說話不喜繞彎子,實話擺在這里,你們四大會的人都可以好生考慮下?!?/br> 陳廷杰忙不迭的道:“陛下關懷萬民生計,乃草民之福?!?/br> 管平波笑了笑,懶得再扯閑篇,直接轉了話題道:“你與西洋人打過交道么?” 陳廷杰道:“南洋常見他們的身影?!?/br> 管平波道:“我是問你,跟他們打過么?” 陳廷杰頓了頓,謹慎的道:“偶有摩擦?!?/br> 管平波繼續追問:“打的過么?我要聽實話?!?/br> 陳廷杰點點頭:“贏多輸少?!?/br> “他們的武器如何?”管平波道,“你船上裝的武器,是洋人的?” 陳廷杰早得了林望舒的提醒,知道管平波肯見他,正是因為武備,忙打疊精神一一介紹起海上常見的火炮。管平波聽的極為認真,時不時提些問題。聽完武器還不夠,她又追問造船技術。近代華夏的海戰一塌糊涂,未來是制海權的時代,早做準備總是好的。她愿與海盜合作,不單是商貿,更重要的是她前世的歷史里,東海上的海盜實在牛的一批,在海盜的基礎上組建海軍,顯然比赤手空拳容易的多。為了這個目的,她可以在商貿上讓利,甚至可以讓陳廷杰成為新貴中的一員。這才是皇帝真正該關心的問題。 時間靜靜的流逝,文書寫字的手都開始抖,管平波才停下了詢問。海盜果然沒有研發能力,戰斗力再強,也是無本之末,核心的技術在西洋。好在華夏與西洋的科技差距并不大,被她開過金手指的武備司的技術,搞不好還能領先兩步。但這個優勢,不足以形成代差,絕不能掉以輕心。于是,管平波真誠的對陳廷杰道:“知識無價寶,比你送的珊瑚瑪瑙值錢?!?/br> 陳廷杰一后背的冷汗,他沒想到管平波問的那般細,若非知道她沒興趣當海盜,許多細節都不敢說。不過這娘們對武器與造船也未免太熟悉了,真的不會搞官家海盜與他們搶生意么? 得到了自己滿意的信息,管平波給了陳廷杰豐厚的賞賜,用以證明他真的討得了自己歡心,為他與戶部的談判增加了些許籌碼。 送走了陳廷杰,管平波回到書房,對著前來回事的林望舒燦然笑道:“似乎所有的皇帝都喜歡祥瑞?!?/br> 林望舒愕然,喜歡祥瑞的那是昏君! 管平波的笑容慢慢放大,露出一口白牙:“我喜歡的祥瑞就是技術。你放話出去,誰能把海外新的農作物、技術、頂尖人才弄回來,加官進爵不在話下!” 林望舒目瞪口呆,技、技術???登時氣結,那關他們這些文人屁事??!這日子沒法過了! 第331章 均田 第128章 128均田 又是一年大雪紛飛, 姜老德在雪中踉蹌著前行。他的臉色青白,腦子嗡嗡作響。就在方才,炎朝的朝廷頒布了均田令。比梁朝的土改更可怖的是, 姜戎貴族的田產紋絲不動, 而他們這等漢臣的積蓄,卻將要被席卷一空。想到此處, 姜老德再也沒力氣走路, 無力的蹲在地上, 嚎啕大哭。他不明白, 為什么僅僅想做個小地主的愿望, 是如此的艱難。如果不能做地主,那他為什么要帶著家眷,千辛萬苦的跑到北邊? 姜老德雙拳緊緊摳進了泥地里,拼命抑制住咆哮的沖動。伊德爾,你騙了我!你騙了我!憤怒化作了哭聲,仿佛痛哭,就能把心中的委屈、不甘和痛恨統統滌蕩一空。 嘩啦一盆水從天而降,兜頭把姜老德淋個正著。二樓的女人登時帶著哭腔道:“對不住,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沒看見下面有人……” 姜老德被涼水潑了個透心涼, 顧不得哭, 更顧不得找那女人理論, 打著擺子往家中狂奔而去。斜對面的一個婦人推開了窗子,嗑著瓜子對方才潑水的女人道:“還是你有法子,也不知道哪來的野漢子, 年根底下哭他娘的喪?!?/br> 潑水的女人笑靨如花:“嫂子說的是,年底正是要歡歡喜喜的,才去晦氣。我拿水潑走了晦氣,來年咱們一條街的都大吉大利發大財!” 吉祥話誰都愛聽,幾個街坊笑著回話,彼此祝福。聽著外面女人們嘰嘰喳喳的笑鬧,男人捅了捅自家老婆的腰,低聲道:“那是姜老德,正得圣上青眼,你也真是……” 女人轉身點著丈夫的額頭道:“你慫不慫,休說他不好意思跟我個女人計較,便是果真鬧起來,你是姜戎,他是漢臣,誰怕誰!” 男人干笑:“我是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