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節
炎炎夏日炎夏日,長江邊上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歡呼。只聽一人喊道:“真能做出來??!” “快去告訴將軍知道!” “這等小事犯不著吧?” “哪里小了!省多少事你懂嗎?” 眾人七嘴八舌, 也有相對冷靜的點評道:“此法雖好, 攤出來的餅卻不均勻, 容易引起戰兵爭執?!?/br> 原來是后勤部今年新得的畢業生, 來自嶺東的陳運洋與新結識的小伙伴劉福慶、并武備司的張淑梅、朱甜茹一起, 做出了個水力驅動的攤餅機。起因是劉福慶這位被虎賁軍解救出來的俘虜,想吃家鄉的雜糧餅,與新朋友描述雜糧餅如何好吃, 勾起了陳運洋的饞蟲。 恰好虎賁軍內有大幾萬的海右人,戰兵營后勤與各廠房的后勤便商議過年過節的時候給家鄉淪陷的戰友們做雜糧餅送溫暖, 陳運洋嘗了嘗, 大贊確實好吃。這雜糧餅比別的都香,且什么雜糧混著磨成漿就能做, 不挑米更不浪費, 是挺劃算的。連最討厭吃雜糧飯的管平波都說好。并且餅子耐儲存好運輸,沒條件就生吃, 有條件了不拘裹大蔥卷菜蔬, 簡直百搭,是不遜于光餅的好軍糧。 但雜糧餅縱然有萬般好處, 制作起來卻比米飯麻煩的多。后勤雖有足夠的人會攤雜糧餅, 到底不是虎賁軍現下的主食,每日做的有限, 似劉福慶這等沒甚根基的小孤兒總撈不著幾口,就嘆道:“要是能多做些就好了?!?/br> 小伙伴劉遠洋是嶺東學堂選送中軍的好苗子, 又出生于商貿繁盛的嶺東,腦子最為靈活。聽了劉福慶的抱怨,便道:“雜糧幾多啦,你唔得食,牟人工啦?!?/br> 劉福慶滿頭黑線:“兄弟,你舌頭擼不直嗎?” 劉遠洋擺擺手:“牟在意果底細節?!?/br> 劉福慶道:“我不在意,我怕稽查司的人在意。不說官話你會挨揍的,真的?!?/br> 劉遠洋仰天長嘆,終是cao起了口音極重的官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即用機械輔助攤餅。但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想要做出一套機械來,談何容易。于是兩個男孩子又跑去了武備司,勾搭了兩個蒼梧選送入武備司的高手,四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湊在一處,正經搞起設計來。 因管平波是個穿的,致使虎賁軍內的風俗與外大不相同。外頭十六算成丁,而在虎賁軍內,不到十八的都被當孩子,中軍尤其明顯。四個未成年,前輩多有縱容,何況搞搞機械設計亦可開放思路,武備司火炮一組的組長張澤宇爽快同意了。四個人就此組隊,埋頭苦干,搞起攤餅機來。 這攤餅機,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首先拆解攤餅的步驟。第一步是選雜糧倒入斗中,雜糧流速要穩定,不多不少的剛好落到磨盤上;第二步則是驅動磨盤出漿;第三步漿落在鐵板上,用刮板刮出面餅;第四步把面餅拿出,放入簸箕中。光是雜糧入斗,就把四個人折騰的夠嗆,雜糧大小不一,想要勻速,就先得拌均勻,于是前頭又加了個攪拌的動作。動力則用水力,但江邊雖有的是水,流速卻不穩定,攤餅機那等精密的設計,沒有穩定的力還談什么生產???當然,他們可以人力驅動,可是少年人心高氣傲,覺著人力驅動不夠彰顯手段,非要弄出水力驅動,實現自動化攤餅不可。 攤餅機小組為著這攤餅機,當真是廢寢忘食。他們白日有工作不得耽誤,只好晚上趕工。在營中的路燈下奮筆疾書。管平波是很鼓勵各種研發的,她雖管不到這等小事,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們各自的領導明里暗里放水,給他們大開方便之門。經過反復的實驗與失敗,他們終于做出了第一臺全自動攤餅機,卜一問世,就引來了無數人圍觀。 張淑梅看著奇丑無比的餅,在機械周圍不停的繞圈,試圖找出原因。陳運洋站在后頭大喊:“是水力不穩定,劉福慶,調整參數!” 他們早就試驗過無數遍,只不過先前是分段試驗,今日才合并。一組組的專業術語從他們嘴里發出,伴隨著叮鈴哐啷的敲擊聲,雜糧餅竟然逐漸有了模樣。眾人都不錯眼珠的盯著機器,攤出的雜糧餅被機械手掃到傳送帶上,新的雜糧餅又在鐵板上成型。六個攤餅的鐵盤緩緩轉動,上面的雜糧餅一個比一個均勻。四組二十四張餅后,機器終于吐出了個厚薄均勻的渾圓大餅來。人群再次發出歡呼。 四個孩子飛奔著,張開胳膊,彼此擁抱在了一起,不住的怪叫。 “我滴機械大佬??!”陳運洋高興的大喊,“我滴天哈第呀!” 劉福慶趕緊捂住陳運洋的嘴:“官話!官話!稽查司的人來了!” 陳運洋興奮的紅光滿面,也不怕稽查司打板子了,登時唱起嶺東的山歌來。 武備司司長陸建勛從人群中擠了進來,看著復雜的機器傳送出來的雜糧餅也是目瞪口呆:“你們還真能做出來???圖紙拿來我看看?!?/br> 張淑梅抱起個匣子,抽開蓋板,里頭是整整齊齊的幾個本子。朱甜茹就著張淑梅的手,拿了個本子遞給陸建勛道:“陸司長請看,這是我們的實驗記錄。里面有插圖的?!?/br> 陸建勛快速的翻看一遍,驚訝道:“你們的實驗記錄這么工整?” 朱甜茹笑道:“這是謄抄版,我們張組長說,實驗原始記錄要保留,但最好謄抄一遍梳理思路,加深理解。原始版也有存檔的,按著年月日標好,找起來快。圖紙的草圖亦有留存,張組長說那是思路,不獨可以自己復習,將來還可以給新人做參考。不過都放在司里的柜子上,沒帶著走,省的丟了。謄抄版卻是萬一丟了,大不了再抄,損失不大?!?/br> 陸建勛聽得此話,連叫了三聲好。拍著朱甜茹的肩道:“好樣的!你們幾個都是好樣的!我去同將軍給你們申請獎章獎勵?!庇謱﹃愡\洋道,“你還在后勤?想不想來我們武備司?” 同樣擠過來看熱鬧的白蓮沒好氣的道:“就你們武備司要人?我們后勤不要了?” 陸建勛笑呵呵的道:“軍備研發的好,總是會惠及民用的嘛。你們后勤人才濟濟,賞我們唄?!?/br> “你大爺!”白蓮翻個白眼道,“哪年的畢業生不是你們先挑,你們自己看走眼,怪我們咯?” 陸建勛忙不住作揖,哀求白蓮放人。白蓮哼唧兩聲,才道:“我是中軍后勤司長,陳遠洋是總部的人,你求我沒用?!?/br> 陸建勛半點不著急,指著劉福慶道:“他是中軍的?!?/br> 白蓮:“……” “美人兒,大仙兒,”陸建勛極其狗腿的道,“我們武備司不容易,走了好些人,很不湊手。將軍指著我們出成績呢。我告訴你知道,先前將軍畫了張圖紙來,”說著壓低聲音道,“叫甚咖啡磨槍。共有三個炮筒,射速可提高三倍。我們還未改良出來。姜老德那事……嘿!將軍對著我們武備司,好久都沒開臉?!标懡▌纂p手合十,“白蓮大仙,可憐可憐我們,求你了?!?/br> 白蓮笑罵道:“你再宣揚迷信,我舉報你啊?!?/br> 陸建勛觀其神色,便知已成了八分。嬉皮笑臉的道:“信白蓮大仙,必須是科學??!” 白蓮亦知武備之重,雖說打仗打的是后勤,但后勤是整個系統。一兩個機械的提升,不能取得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武備不同,虎賁軍內所有人都見識過燧發槍的厲害。射速高、射程遠、穩定性強,對上火繩槍幾乎是碾壓性優勢。更別提簧片打火技術還可以用在地雷與手雷上。應天大捷里,地雷功不可沒。武器的改進,是實實在在可以扭轉乾坤的。亂世當頭,自然是武備司優先,白蓮真不敢跟武備司搶人。討了幾句嘴上便宜,爽快的放了人,且十分大方的道:“陳運洋的編制,我一并去跟楊部長討吧!” 陸建勛喜形于色,猥瑣的挑了挑眉毛:“看我說對了吧,拜大仙,講科學!” “去你的!”白蓮砸了陸建勛一拳,瀟灑走了。 在一旁聽見編制調動的陳運洋與劉福慶眼中頓時閃出狂喜,進武備司當然比在后勤強百倍,少年人滿腹抱負,對后勤的肥厚不屑一顧。武備司是管平波直管??!露臉的機會大大的有。將來軍銜還不是蹭蹭的往上漲! 張淑梅與朱甜茹也為小伙伴高興,四個人自行組隊,自然是因志趣相投。能做同事,再好不過。 更好的消息在后頭,陸建勛一拍掌,喚醒了四個人的神智,只聽他朗聲道:“走,我帶你們找將軍討賞?!?/br> 陳運洋等人還不曾跟管平波說過話,又興頭的好連聲怪叫。在圍觀群眾的艷羨中,雄赳赳氣昂昂的跟著陸建勛,朝管平波的辦公室走去。 行到半途,興奮過頭的陳運洋突然一聲大喝:“我們將來定能造出天下最厲害的大炮!” 劉福慶淚流滿面,這貨終于吐的出正常的官話了,太特么不容易了! 陸建勛走在前頭,聽著身后少年人嘰嘰喳喳的暢想未來,寬容的笑著。少年就該不識愁滋味,甚好。 第272章 尋親 第69章 尋親 攤丁入畝的政策經過兩個月的爭吵,塵埃落定。出乎人意料的是, 江南黨黨魁林望舒不單沒有抵死反對, 反而站在了師照堂那頭, 奮力彈壓江南的各個家族。管平波對此并沒有什么意外, 攤丁入畝作為雍正最為閃耀的功績, 與張居正的一條鞭法一樣,是極為貼合實際、適合農耕文明的政策。 能做到黨魁之人,腦子里肯定不止三瓜兩棗的見識, 陳朝覆滅、潯陽動亂的真正理由,他們心里太清楚。林望舒固然維護地主階級的利益, 但他是反對竭澤而漁的。對于能提出攤丁入畝的管平波, 也是真心佩服的。只不過政治立場,很多時候無關對錯罷了。 與攤丁入畝同時進行的, 是對潯陽全境進行土地清查, 圈出無主荒地,引流民種田。期間少不得有些人以公肥私, 不過上上下下都盯著, 倒也算不得很嚴重。農民暴。亂無非是為了爭口吃的,只消給了他們土地, 他們瞬間變回了溫順的綿羊, 高高興興的在新得的土地上扎下根來,領了朝廷派發的種子, 補種起了雜糧。 而在楚朝看不見的地方,另一股勢力悄悄進入潯陽, 有組織的帶著精壯與女人離開。兩方動作下,潯陽動亂得到了節制,慢慢平靜下來。 謝嬌萍跟著人群盲目的走在山道上,忽然前面的人停了下來,她抬眼看到聳立的鄔堡,不由瑟縮了一下。潯陽暴。亂,她們一家人被流民裹挾著四處逃竄,就曾到過鄔堡附近。但鄔堡的人十分兇悍,她現在還記得泛著寒光的弩箭好似冰雹般密密砸向他們。慘叫、潰逃、踩踏,當她幸運的逃出生天后,所有的家人都不見了蹤影,不知是死是活。 她麻木的流浪著,挖草根扯樹皮為食。高舉義旗的流寇來來回回挑揀著流民里的青壯,順帶卷走能看見的女人。流寇們互相的廝殺著,謝嬌萍就被他們搶來搶去。最后,她們所在的那股流寇不知為何逃了,撇下了一地婦孺。南邊山地居民,十里不同音。婦孺們彼此語言不通,無法交談,更添恐懼。絕望之際,又來了幾個穿著奇怪衣服的人,順手撿起了她們。為了活命,她們只得渾渾噩噩的跟著走。沒想到,她再一次走到了鄔堡下。 很久以前,謝嬌萍就聽說過鄔堡的富庶。她們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平日里總是喜歡往鄔堡方向跑。有時候遇到鄔堡里的男人,就會把漂亮的姑娘帶走。那些姑娘回家省親時,能帶來大塊的肥rou。因此,有女兒的人家,都愿跟鄔堡結親。不單女人向往,男人也有不少偷偷往鄔堡里跑的?;蛟S是逃過去的,他們很少回來。不過村里有傳言說那邊日子很好過,所以不斷有人往那邊跑。謝家在最絕望的時候,也選擇了鄔堡,但他們得到的是鄔堡里射出的奪命的箭。他們才知道,鄔堡是不要他們的,那些全都是謠言。 謝嬌萍站在山路上,忍不住四下打量。年初在這里倒下的尸體早已不見,她的家人還活著么? 隊伍再次慢慢的動起來,謝嬌萍惴惴不安的跟著。這一次,鄔堡的大門打開了。厚重的木門吱呀一聲,高聳圍墻后的另一個世界展現在了她的眼前?;彝甙讐Φ拇u頭房子,橫平豎直的青石板路,是謝嬌萍從未見識過的景象。曬谷坪上的玉米粒散發著食物誘人的清香,激的謝玉嬌不住的吞咽口水。肥碩的鴨子嘎嘎在他們身邊走過,五彩大公雞撲騰著翅膀,飛上草棚,喔喔打鳴。池塘邊的桃樹掛滿了圓潤的桃子,幾個孩子正爬在樹上摘,樹下還有嘰嘰哇哇指揮的,熱鬧的像年畫上的景象。 不知誰家炒起了臘rou,香味飄的滿街都是。謝嬌萍一行人的肚子同時叫喚起來。婦人用極具穿透力的聲音,綿長高亢的喊:“三伢子!死哪去了!吃飯啦!” 很快就有個虎頭虎腦的胖小子不知從哪里鉆出來,往婦人的方向狂奔。 謝嬌萍跟著隊伍走,眼睛卻好似定在了那婦人的身上,怎生都拔不開。直到拐了彎,再看不見婦人的身影,才依依不舍的回過頭,臉上已是淚流滿面。我娘也這樣喚過我…… 鄔堡并不大,他們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個寬敞的坪里。這是鄔堡中公用的曬谷坪,同時作為村里開大會、搞活動的場所。穿著奇怪衣服的人指了指前方,那里有個衣衫整潔的婦人,正在打飯。謝嬌萍他們的隊伍霎時一陣sao亂,又在奇怪衣服的人喝罵下,排好了隊。謝嬌萍身形矮小,被擠在了最后頭,還是得到了一碗扎扎實實的雜糧飯。正捧著要吃,另一個婦人用勺子挖了一勺油澆在了飯上,謝嬌萍再忍不住,顧不上攪拌,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來。 吃的太快,謝嬌萍被噎住了。一個瘸腿的漢子笑了聲,遞了個水壺過來,也不理他,扭頭對那穿著奇怪衣服的人道:“李隊長,你哪里撿的妹子?” 那李隊長笑道:“就在你們左近,正好帶去紡織廠?!?/br> 瘸腿漢子砸吧著嘴道:“你今年跑幾趟了?廠里要那多人?” 李隊長道:“西邊山里大片的荒田,要的人多了。下回再有流民,你可不能打了啊。放幾箭嚇唬住他們,先抓住再通知營里,有人會來帶走。吃了你們的糧,上頭會補給你們,必不讓你們吃虧的?!?/br> 順過氣的謝嬌萍耳朵動了動,她的家鄉與此處搭界,方言差不離。那個李隊長的話她聽不懂,可是瘸腿漢子的她能聽懂。廠里是什么?要什么人? 瘸腿漢子憨笑道:“不敢,不敢。上回不是給驚著了么?你都說八回了,趙隊長也說過了,我耳朵起繭子啦?!?/br> 李隊長道:“應該也沒有多少了。朝廷那邊引他們回去種田,差不多都安頓了?!?/br> 瘸腿漢子看了看謝嬌萍,低聲對李隊長道:“我們村還有好些沒討老婆的,你看……這些能不能留下?” 謝嬌萍聽見了,心里砰砰直跳,有些期冀,又有些害怕。 李隊長笑著搖了搖頭:“紡織廠里缺人?!?/br> 謝嬌萍垂下了眼,她其實挺想留下的。 瘸腿漢子遺憾的嘆了聲,他知道李隊長不過托詞。紡織廠要人是肯定的,但所有的女人優先供給戰兵,鄔堡只能挑戰兵撿剩下的。如果不服氣,那就自己努力,申請參軍。不提這項政策是否霸道,讓虎賁軍治下的女人自己選,十個有九個也是巴望著嫁戰兵的。戰兵有錢??!他們自己村里的妹子們,為了爭著去跟戰兵相親,都打多少回了。也就是剛弄來的流民,屁都不懂,比較好騙。既然李隊長不肯通融,瘸腿漢子只得郁悶的招呼人把干糧打包,又從李隊長手里接過了蓋了印簽了名的收條,禮送他們出門。 走到鄔堡大門口,謝嬌萍分明聽見兩個閑漢點評道:“他們軍營里的人來引流民,每次都弄的跟黑白無常渡魂似的?!?/br> “可不是渡魂,他們一個個跟鬼一樣?!?/br> “前些年,我們也跟鬼一樣……” 距離越來越遠,聲音消失在風中。謝嬌萍摸了摸好久不曾吃飽過的肚子,慢慢安定下來。 她們一路走啊走,路過了好多鄔堡。距離她家鄉越遠,語言就越不通。李隊長路上不停的說話,可是她根本不知道那人在說什么。不過每天兩頓飽飯,弄的不停走路的她們竟是胖了些。過了幾天,她們走到了個碼頭,被趕上了船。一直帶領他們的李隊長停在了碼頭上,朝她們揮了揮手。 謝嬌萍猛的驚醒,李隊長竟不跟著她們走。她驚恐的看著船上陌生的男人,她們又被賣了么?她不敢哭出聲,只有眼淚撲撲的掉。伸著頭看越來越小的李隊長,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船只搖搖晃晃,不知開了幾天,停在了個巨大的碼頭。從碼頭遠眺,能看到石頭壘的城墻。墻上有字,謝嬌萍不認得。跟李隊長穿著一樣衣服的陌生男人,抓著她的手,要她牽住前面一個人的衣角,就這么一串子,進了城門。 城內的繁榮,把一群土包子看的直接傻掉,腦子一片空白。直到走進了個院子,都還暈暈乎乎的。她們被帶去洗澡,換了那奇怪的衣裳。然后不停有人跟她說話,她怎么也聽不懂,急的哭起來。好容易又來了個女人,她終于聽懂了一點點,激動的喊:“我是謝家田的,jiejie你是不是大灣的?” 女人大大松了口氣,她不是大灣的,不過謝家田的方言能聽懂。忙拉起謝嬌萍的手,自我介紹道:“我叫劉喜雀,大灣附近袁家沖的,你曉得么?” “曉得、曉得?!敝x嬌萍含淚道,“我們這是在哪里?我是不是被賣了?” 劉喜雀忙替她擦著淚道:“沒有被賣,來這里做工哩。你叫什么名字?我登記一下,看有沒有你的家人?!?/br> 謝嬌萍瞪大了眼:“可以么?”又急切道,“我叫謝嬌萍,嬌嬌的那個嬌,田里的那個萍,就是浮在水上的那個?!?/br> 劉喜雀點頭應了,又問了謝嬌萍住哪里,家里長什么樣,皆一一登記在案。正說話,外頭一陣喧嘩,各種方言的喊叫聲此起彼伏,新來的面面相覷,不知什么情況。 突然,外頭有人大喊:“謝大偉!謝大福!謝嬌萍!在不在?在不在?” 謝嬌萍渾身劇震,掙脫劉喜雀的手,跌跌撞撞的往外沖,撲進了一個人的懷里,嚎啕大哭:“大哥!大哥?。?!啊——”她嘴里什么話也說不出,只不停的呼喚著哥哥,似要把兵亂后所有的驚恐,都宣泄在哥哥溫暖的懷抱里。謝家大哥雙臂死死的箍住meimei瘦弱的身體,泣不成聲。 周圍的人默默的看著兄妹團聚,沒有找到親人的其他人瞬間燃起了希望,紛紛抓住能聽懂自己方言的人,報上自己名字,報上親人的特征。而前來尋親卻沒找到的,失望的散開,等待下一次的流民過來,再撞大運。剛才那個人就撞到了,他們也一定能撞到的。 第273章 深衣 第70章 深衣 雪雁大踏步的走進管平波的辦公室,喜笑顏開的把手中的文件遞給管平波道:“回稟將軍, 從潯陽遷入的良民統計完畢, 共計七十九萬人, 其中男丁五十四萬, 女人二十二萬, 孩童三萬。分別遷入了蒼梧與嶺東。此外,從源赫手里也陸陸續續的買了七萬多人,預備遷往嶺西, 開墾荒田?!?/br> 管平波揉著太陽xue道:“嶺西啊……嶺西水土貧瘠,得想法子幫他們搞出經濟作物出來。對了, 與洋人打交道的人有沒有問出我前次說的橡膠?” 雪雁道:“聽說南洋就有, 不過很貴?!?/br> 管平波道:“重金收買他們,想辦法弄點種子回來。嶺東嶺西的最南邊可以少量種植。另, 看能不能通過陸路, 從嶺西走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