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
白蓮的“法術”被叫破,臉色更黑了。 對面牢房關著的蓮花教左護法賈興榮險些氣出個好歹,破口大罵道:“母賊蟲,你還不把法器速速還與仙子!仔細叫爺爺我一刀捅爛你的腸子!” 管平波撇嘴,魔術都算不上的玩意兒,不過是在拂塵里藏些粉末,對準光線抖出來,也叫上法器了。又想起蓮花教嘴里說的白蓮各種仙法,不由生出了壞心眼。令人拿來些火藥,倒在手心里,促狹的道:“聽聞你能手中點火而不灼傷皮膚,是也不是?” 白蓮冷冷的道:“你這俗家之物,怎能有此妙?你若要看三味真火的幻影,需的替我準備好祭壇,方才見的著?!?/br> 管平波忍不住吐槽道:“可拉倒吧!”說著抄起根蠟燭,點燃了手心里的一小撮火藥?;鹚庲v的閃出一團光,又轉瞬即逝。比白蓮素日表演的火光更大更亮。蓮花教諸人都是目瞪口呆。 管平波慢條斯理的道:“火藥燃燒溫度上千度。而人的皮膚,六十度三秒以上,即可造成灼傷。你的火藥還不如我的顆?!?/br> “三娘子!”白蓮突然打斷管平波的話,把管平波嚇了一跳。最令她驚愕的是,白蓮突然撲到鐵柵欄上,雙目含淚,伸手想要碰觸管平波,又似不敢的縮回了手。嘴唇抖了半日,才啜泣著道:“三娘子,是你么?” 白蓮泣道:“三娘子,你怎地也下到凡間了?可是觀音娘娘見此亂世,特命你來救苦救難的么?” 管平波未曾見過如此神轉折,整個人都懵逼了,這位……道士jiejie,你可是靨著了?還是有幻想癥? 白蓮見她怔怔的,越發深情的道:“自當日一別,已有三十載未見。你竟是把我忘了個干凈么?我是你身邊的小蓮呀!當年你得道成仙,去了觀音座下,把我留在老君處,卻時時記得來瞧我的?!闭f著一抹眼睛,竟是嗚嗚的哭起來,“我當日弄壞了仙丹,還是你替我求的情,方才需挨一世輪回,便可歸天。你從不曾丟下過我,如今怎地把我都忘了。三娘子……你……你……不要我了么?” 管平波方才反應過來。合著這貨知道自己騙術即將被揭穿,索性自認了個丫頭身份,給她造勢,以保住自己人設不崩。你大爺的,太敬業了,世界欠你一座奧斯卡??! 蓮花教眾已然驚呆了,白蓮還在邊哭邊說“往事”,順道胡謅天宮的模樣,試圖喚起管平波的“記憶”。 管平波聽了半日,覺著白蓮編小說的水平著實不如晉江上的大大們,很是生氣的在心里默默打了個2,毫不留情的道:“喂!你死了教徒,便為他們做法事。他們果真能升天么?” 白蓮道:“自然!” 于是管平波面無表情的道:“超度是佛家的,道家用的不是超度兩個字,你個文盲!” 白蓮一噎。 管平波繼續插刀:“粉末會發光是因為金屬有反光作用,只要找準了角度即可。手上的火藥不會灼傷皮膚是因為火藥質量好,燃燒速度足夠快,高溫區域在火焰上方而不是貼著皮膚的底部。你拿質量差的火藥試試?你敢嗎?” 白蓮:“……” “你給他們治傷的藥材叫桑白皮,唐有酷吏誣陷李旦謀反。其臣安金藏寧死不屈曰:‘請剖心以明皇嗣不反!’引刀自剖,驚動了武后。便是那桑白皮縫合傷口,而后痊愈的?!惫芷讲龡l斯理的道,“桑白皮可抑制黃金葡萄球菌,是不錯的抑菌藥品。你醫術不錯嘛!” 白蓮:“……” 管平波笑道:“裝神弄鬼沒前途。當日我弄出了不消點火,踩上去就自爆的火藥,不比你弄個毒煙什么的更嚇人?我還不是把方法都傳授給了他們。你這些玩意都不新鮮,不過是欺負百姓不識字沒文化。手心里點火藥乃朝廷驗收火藥之法門,知道的人多去了,你能騙到幾時?” 白蓮沒說話,對面關著的一群教眾氣瘋了,扯著嗓子沖管平波大喊:“你胡說八道!你不得好死!腤臜潑短命的叫花婆,你再說一句,看出了門老天不降道雷劈死你!” 管平波沒理會那群被洗了腦的。譚元洲把俘虜辛辛苦苦的送回北礦營,就是覺著他們有些價值,打著收攏的主意,否則就地打散即可。梨花槍雖算不得罕見,然能利用夜色與自家優勢,以少勝多的奪去梅州營,卻不戀戰,更不異想天開吞并梅州,而是立刻寫信和談。其對形式的判斷能力,著實不凡。算的上是以戰爭求和平的典范了。被譚元洲團滅,實乃實力太弱,非戰之罪。管平波素來愛才,豈能不動心? 白蓮卻是萬萬沒想到,把管平波捧那么高,居然沒用。古今往來造反的,哪個不要個祥瑞?她若沒有個“神仙”身份,又如何哄的那多人聽她一個女人的話?她本就有信眾,在麗州影響頗大。認個丫頭,便能吞下一州,這樣的買賣母老虎居然不做!白蓮看向管平波的眼神,滿是警惕。她不要做神仙,那她要做什么? 白蓮被管平波堵的啞口無言,教眾卻只肯信管平波欺負了他們的仙子,也不管他們嘴里罵的那位“凡人”將仙子活捉,到底多不符合信仰。古今往來的腦殘粉大抵都有我不聽、我不看、我不管、我不信之四大絕技,并她可憐、你黑他、好心痛三大法寶。差點叫管平波刷新了罵人詞庫,且唾沫橫飛幾個小時,都不帶喝水休息的。還真是上戰場的好苗子哈!‘管平波懶得搭理那群烏合之眾,只對白蓮笑的露出一口白牙:“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加入虎賁軍么?” 白蓮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她若不從,會怎樣? 第159章 回扣 第111章 回扣 騙術揭發現場,總是尷尬的。管平波命人來帶走白蓮, 另尋一處關押, 而后把一群腦殘粉留在了牢房里, 再派方墨來進行科普。之所以使喚方墨一個孩子上課, 皆因他進度超出旁人一大截, 又不似大人都忙,有的是時間來給腦殘粉們做重復實驗,順道露幾個從管平波那處學來的小魔術, 好幫愚昧的人民重新塑造一下世界觀。 白蓮腳上鎖著鐐銬,在北礦營嚴密的組織下, 不怕她逃。遂將她暫放在一間空屋內, 叫她慢慢思考。被扔進屋內的白蓮扼腕不已。她方才不過略作猶疑,也是搬翹自抬身價的意思, 誰料管平波抬腳就走。作為一教之主投降, 總要談些條件吧?白蓮瞪著看守她的戰兵道:“我要見你們將軍!” 戰兵不理她,八風不動的立在門口。白蓮用手撐著下巴, 考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可能性。心中暗罵管平波不按理出牌, 好歹她打敗過虎賁軍,你勸降能走點心么???給她點面子會死???氣煞人也! 梅州營的處分結果很快便傳到了虎賁軍的各個營地當中, 眾人見軍規半點情面都不講, 皆是心中一凜。尤其是對石茂勛,那可是跟著管平波起家便親帶著的嫡系。一捋到底不算, 且在北礦營校場上公開行刑。一百軍棍,打的石茂勛顏面無存, 不知何等契機方可從戰兵爬回游擊。而他的同門們,到時只怕個個位高權重了。人生在世,最怕比較。周遭的人都沒出息,渾渾噩噩便也無甚要緊。分明是一樣的人,個個都功成名就,唯有自己一事無成,那滋味,一言難盡。 如此大事,各地知事少不得借此宣講軍規,引人討論,加深記憶。石竹營也不例外。七嘴八舌中,唯有潘志文沉默不語。他沒想到石茂勛跌的這么慘!虎賁軍幾年來,被撤職的人也有不少。從云端直接扯下的,只有張金培與石茂勛兩個。 張金培是死活不肯識字,管平波拿他做筏子,警告眾人好好學習之故。他自身并未犯錯,且積累的許多功勛,身手、能力亦是不俗。眾人都知,他早晚會升上去的。越在管平波身邊呆的長,他將來就很有可能爬的越高。管平波落于紙上的《練兵概要》已值得人反復研讀,她未曾寫出來的,又有多少? 譚元洲昔日不過一個水匪,在竇家遠不如張和泰老練,奪回梅州營的一戰,又打的何其漂亮。蓮花教固守梅州營,一夜之間全軍覆沒,不單把虎賁軍的場子找了回來,更是再一次震撼了蒼梧。 而石茂勛則不然。背負著如此大的過錯,東山再起,談何容易。潘志文物傷其類有之,更多的卻是埋藏在內心深處、難以忽視的不安?;①S軍內,戰兵軍規最為嚴苛,然別處也不是可肆意妄為之處。潘志文在石竹的練兵打土匪皆無錯漏,但他的弟弟…… 潘志文閉上眼,有些后悔一時心軟,讓弟弟潘偉清來了石竹。彼時后勤缺人,潘偉清又長大成人,需要營生過活,便投奔了兄長來。作為家中長兄,照看弟妹實乃義不容辭的責任。 后勤添個人的小事,管平波都懶的過問,何況她還認得潘偉清。偏偏石竹興建服裝廠,須得大量從百姓手中收購麻線、麻布等物。梁州方圓上千里,縱然有流動供銷社順手收上一點子,卻是杯水車薪,管平波也不愿自家把錢賺盡,不給旁人活路。故而石竹興起了收麻線麻布的風潮。 梁州的收完了,就有人去相鄰的鶴州收,甚至翻山去黔安郡里收。橫豎有水路,只消在各地設上一個點,自有百姓自發來交易。黔安郡的水土與飛水類似,種不得多少糧食,各色野草倒是漫山遍野的瘋漲。 聽聞苧麻這等野物如今好賣,家家戶戶都擠著往山上搶。黔安與鶴州不是虎賁軍的地盤,未曾土改,自是少不得有豪強在中間過一道。如今世道不好,生意難做,地主家也沒太多的余糧。爭相賣麻線的結果便是難免有惡性競爭。 管平波反應極快,迅速做出指示,不許惡意壓價,以免斷了百姓生機;亦不許哄抬,省的脆弱的經濟直接泡沫破裂。于是,價格被控制在了一個區間內,微微浮動。解決了舊的問題,又來了新的問題。 衣服生產是需要時間的。即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消耗量就只有這么多。有底氣的豪強商戶自不消說,大宗物品走的渠道不一樣,實乃古今皆然的道理。而小的商戶們,石竹服裝廠先買誰的,后買誰的,其中就有了講究。小本經營打的就是短平快,資金越快回籠風險就越低。價格都差不多,排隊自然靠的就是人情了。而人情又是怎么來的?眾人皆心知肚明。 潘偉清仗著兄長的體面,正被王仲元安排在了采購的位置上。采購之肥,難以想象。連潘志文都鬧不清楚弟弟到底拿了多少回扣。貪小便宜乃人之常情,潘志文本人也時常順手而為,不過分,想來誰都不好意思計較??膳藗デ鍋硎駧讉€月,就花天酒地起來,很明顯已遠遠超出了“不過分”的范疇。潘志文想查賬,偏偏潘偉清拿的是回扣,而非虎賁軍內的資產,如何查得到? 眾人又不是瞎子,潘家原先但凡有一絲體面,也不送長子給管平波玩了。潘志文先前煩元宵啰嗦,現元宵只一個眼神,他自覺氣勢就矮了三分。有心把潘偉清打發回巴州,又怕動靜太大,反引人注意。只得私底下說了許多回,見收斂了,方才把心落回肚里。但到底心里扎了根刺,加之石茂勛說罰就罰,登時就觸動了潘志文的愁腸。 潘志文一面聽著眾人的討論,一面揉著太陽xue想,長兄真不是人干的活。原先小時候,在家窮的叮當響,日日餓的嗷嗷直叫,恨死了各大管事克扣銀錢。凡給竇家做活的,四季皆有裁衣裳的布料。只不過得臉的有好布,他們是最廉價的麻布罷了。 便是如此,管事還要刮一層油皮,把能裁衣裳的粗麻布換成了裝糧食的口袋布。那個又稀又粗又扎人,小時候穿的渾身發癢。冬日里的麻絮則總是要少上幾兩。麻絮本就不御寒,少了更加凍的直打抖。那時候提起貪污,就咬牙切齒,鎮日里指著竇向東化作青天大老爺,把管事們統統打個翹死。 管平波創立虎賁軍嚴明軍紀的時候,潘志文是撫掌叫好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虎賁軍清廉到了幾乎難以想象的地步。猶記得虎賁軍草創時,原該養尊處優的管平波跟著他們吃粗的拉嗓子的雜糧飯,不知收獲了多少人心與尊敬。然不知何時起,眾人心中的欲望就開始不知足起來。包括他也一樣。 他到了娶親的年紀了,潘偉清往下,亦是眼看著要嫁娶。父母年歲漸大,不似往日那般能做活,皆指著他贍養。如今竇元福被擠兌到墻角,二房崛起,管平波又做了二房太太養了兒女,親族都道他混出了頭。管平波昔日的弟子,與竇向東身邊的八大金剛有甚區別?從地位上來講,一點也沒有??蓮氖找嫔蟻碇v,差的是十萬八千里的距離?;斓酱蠊苁碌姆萆?,早不該指著月錢過活,但虎賁軍內,幾乎人人都只有月錢。表現優異的能拿些獎金,那又能有多少? 潘志文這才知道,手底下人人能吃飽飯穿暖衣是怎樣一種奢侈,比竇向東對著管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奢侈太多了! 這樣的日子,很難說不好,但很顯然超出了世人的認知范圍。潘志文本人對生活是不大講究的。他就好個臉面,喜歡穿的干凈整潔,卻是正合了虎賁軍的風尚??赏现患易?,他的月錢真的有些捉襟見肘。偏生他在虎賁軍內如此地位,親族日日去他家奉承。他父母叫人哄的兩句,自以為自己封了太爺,時不時就漏點銀錢出去,沒了又問他要。他不給吧,還叫二老埋怨。 想想張和泰等人在巴州城內的豪宅庭院,潘志文都不知從何解釋起。這也是潘偉清為何到了采購的位置,便貪的毫不手軟之故。無它,竇家風氣如此,做管事的不拿回扣,好意思自稱管事么? 潘志文著實叫軍規與家族夾在中間,兩面為難。他經常想起大家伙都在石竹的日子,雖然貧窮,卻很安逸。不是說沒有危險,而是內心毫無雜念。只消想著練武殺敵即可。原來,被人看不起的時候,反而是最舒服的。 潘志文自問對管平波有幾分了解。無傷大雅的事,她難放在心上。然一旦過線,便毫不留情。當年他連累陸觀頤挨打是一樁,本月石茂勛被撤職又是一樁。潘志文暗暗嘆口氣,看來不能等了,過幾日就尋個借口,把潘偉清送走,省的他踩到管平波的底線,叫送了小命。 正想著,忽然楊欣走上前來,在他耳邊輕輕道:“服裝廠里鬧起來了?!?/br> 潘志文心中一突,對眾人丟了句:“我與楊處長有些事先走了,你們繼續討論?!?/br> 尋常人等閑不會去問上頭什么事,潘志文順利的出來,找到個空地,看左右無人,方問:“怎么鬧的?” 楊欣臉色有些難看的道:“說是衣裳做出來有破洞,幾下里推脫,都鬧著要徹查?!?/br> 潘志文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壓低聲音道:“供貨那頭有問題?” 楊欣點點頭道:“嗯?!?/br> 想著王仲元之妻是紫鵑,潘志文眼前陣陣發黑,好半晌才咬牙切齒的道:“走,去看看!” 第160章 貪污 第112章 貪污 服裝廠那處,一群人吵做一團, 見了潘志文, 都齊齊閉了嘴。事情并不復雜, 無非是潘偉清先前拿了回扣, 自然要收人家的東西。常言道無jian不商無商不jian, 這麻線又不是什么高利潤的東西,賺的不過是個辛苦錢。叫潘偉清挖了一筆,少不得以次充好, 方有賺頭。 第一回 線略差些,混在頭里, 也就混過去了。后來線越發不如, 兩種線紡不到一塊布上,就吵過一回。懾于潘志文的權勢, 織布廠分別紡成了兩種布, 給糊弄了過去。 此回實是差的太多,rou眼可辨。竇家人收貨的還要撈一道兒呢, 好處全叫虎賁軍占了, 就算是將來當家太太的人,那也不能夠??!竇家且還不是竇宏朗的天下, 竇家管事如何肯干? 軍服這般大事, 不是世仆非有老臉哪里摸得著。既資歷老,便比別個難纏。服裝廠做的衣裳叫他打了回來, 王仲元自然要去理論。反叫人指著明顯胡拼亂湊的衣裳好一頓罵,把王仲元氣的掉頭回來把廠里的人唾沫橫飛的罵了個遍。 服裝廠的不服氣, 就去罵織布廠的,織布廠的更不服氣,采購的線就長這樣,他們又不是化腐朽為神奇的神仙,與他們何干?吵了一圈,眾管事都知此事怕難有結果,不過是心里不爽快發泄一二罷了。 潘志文走到近前,眾人怕損了他的顏面,叫他記恨,干笑了幾句,紛紛指了借口作鳥獸散。王仲元對潘志文嘆道:“都是我沒管好,叫你看笑話了?!?/br> 潘志文險些尷尬的不會說話,王仲元有些同情的看了潘志文一眼。上回有了風聲后,潘志文已經拘束過潘偉清了,奈何麻線已經入庫,總不至于退回去吧。 楊欣陪笑道:“我們年輕,不如姐夫老練,還請姐夫多幫忙看著?!?/br> 服裝廠總共不到五十臺縫紉機,便是有些手搖縫紉機做補充,人員也有限。王仲元不至于等到服裝做好了,他才發現質量不過關。 只他是紫鵑的夫婿,算半只腳踩進了管平波嫡系的大門。潘志文乃自己人,他故意放個不大不小的口子,警醒警醒,省的釀成大禍。這年頭拖家帶口的都不容易,粗粗算來,潘偉清撈了百來兩,夠潘家蓋個磚瓦房打一堂家具翻身的了。 虎賁軍各管事的日子確實苦,然虎賁軍亦沒有竇家的家底,經不起敗。將來竇宏朗接了老太爺的班,坐了天下,也不過是個傀儡。朝上肱股之臣,全得是母老虎的嫡系。 眼前這些人少說都有個爵位。到那時要什么沒有?然世間道理,又是疏不間親的。王仲元不好明說,只得暗示。又有,王仲元是有些想拉攏潘志文的。 后勤部之間,同樣充滿著競爭。平心而論,雪雁與紫鵑水平不相上下。雪雁是管平波的丫頭,難道紫鵑不是?那年雪雁跟著逃回石竹,管平波的一應起居皆是紫鵑照應。 生死攸關間,論起來比雪雁更勞苦功高。無非是陸觀頤去修路的時候,暫把后勤交給了雪雁,以至于雪雁一步先、步步先。二人算不上有矛盾,管平波眼皮子底下,也不敢生出甚歪心腸。但王仲元不得不多想一步。 雪雁與紫鵑皆是女子,如今天下未定,這么混著無人有意見。待到正經做了天下,她們兩個難道還跟著上到朝堂上去不成?如今雪雁為后勤部長,等閑的動不得。 但張力行還在她跟前打轉,不曾得手。王仲元占了先機。也就是說,紫鵑干不過雪雁,不代表他王仲元踩不下張力行。然而張力行為譚元洲之心腹,調去了孔彰處,也是日日都在管平波眼前晃。 所謂見面就有香火情,他外放的人,從印象上來講,是比不得張力行的。那么有盟友便顯得十分要緊了。 潘志文與楊欣鎮日里在一處,又是同門,想來好事將近。管平波的弟子中,如今活在人世的只有六人。石茂勛剛被罰,李玉嬌素來不與任何人來往,元宵是個牛心古怪的,潘志文與楊欣的砝碼不言而喻。 見潘志文臉色不好,王仲元道:“不是甚大事。竇家的管事無非要錢。給他點好處,叫他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便罷了?!?/br> 潘志文不好糊弄,直接問:“好處又從哪里來?” 王仲元道:“擱流水里,三五個月的帳也就平了?!?/br> 潘志文道:“叫人查出來,吃不了兜著走?!?/br> 楊欣道:“后勤瑣事,就沒有丁是丁卯是卯的。日后仔細便罷了?!?/br> 潘志文有些驚訝的看著楊欣。 楊欣笑道:“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做生意可不是打仗,須得靈活多變。少不得有你讓讓,我讓讓的時候。就譬如那幾個大宗賣棉麻的商戶,你果真一點子好處都不要,他能唬的心里犯嘀咕。后勤一貫如此,今日你怎地鉆牛角尖了?” 道理潘志文都知道。后勤的銀子都叫活錢,何謂活?便是沒有一定之規。他們賣了衣裳想順利收到錢,還得先活動活動,不然竇家不放款,又待如何? 然他畢竟是想奔著千秋偉業去的人,幾十上百兩的小錢豈會放在眼里?為著這點子毀了前途,那才是得不償失。遂擺手道:“潘偉清不省事,東西好歹都分不清。再把他擱在采購,是害了他。還請王大哥裁撤了他吧?!?/br> 王仲元眸光一閃,潘志文雖不欲弟弟再鬧,卻也不舍得弟弟受懲處,否則就不會把潘偉清拿回扣之事輕飄飄的推說成不省事了。年輕人不牢靠,犯點小錯,上頭從來是不重罰的,誰還沒有個年輕的時候。 但貪污性質就完全不同。想到此處,王仲元心中暗喜,有私心更好,一心向公反而合作不起來了。面上裝作和氣的道:“多歷練歷練就好了。小清哥性子活潑,做采購那等沉悶活計,實委屈了他。依我說,不如調去壓船送貨,順道幫著把貨款從巴州運回來。你覺得如何?” 楊欣眼睛一亮,壓船比采購還容易撈錢,但那都是竇家的首尾,只消不在虎賁軍內,潘偉清再怎么蹦跶,都牽連不到潘志文頭上。從私心講,楊欣也覺著潘家太窮了些。她與潘志文已有了十足默契,少不得為潘家打算打算。心里很是佩服王仲元的圓滑,居然想得出這等既不影響潘志文仕途,又能放開手腳補貼家用的法子。姜還是老的辣??! 潘志文倒不知運貨還有道道,以為送個貨而已,不消跟錢打交道,就千肯萬肯了。謝過王仲元,又與楊欣一起找到了潘偉清,如此這般的說了一回,順帶教訓了兩句,把潘偉清惹了個老大的不高興。抱怨道:“人人都說你跟著太太,如何威風八面?,F如今,還不如家里個小管事。你真是太老實了些,我不信旁的人就沒有撈銀子的?!?/br> 潘志文冷笑道:“誰撈了,你數一個給我瞧瞧。你才見過太太幾面,知道她什么性子?我把你弄出去是為了你好。她惱怒起來,連大伯子帶老倌一齊上鞭子打。竇家上上下下被她鬧了祠堂都沒敢有脾氣。你算老幾?她就是宰了你,我還能叛出師門不成?” 潘偉清亦冷笑道:“你就是再看重她,她也是太太,和你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