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
甘臨忙點頭道:“我記住了,方才都沒有大叫?!?/br> 孔彰笑道:“真聰明?!?/br> 甘臨得意的笑??渍玫拇笫秩χ难?,她膽大的騰出兩只手來,撫摸著巴特兒的鬃毛。真漂亮!騎兵營中的馬多是黑色與棗紅色,油光水亮、十分威武??墒侵挥邪吞貎菏菧\金色的,獨一無二的淺金色,在喜歡鮮艷顏色的小孩子眼里,漂亮的難以言喻。 管平波雙手抱胸,靠在墻上微笑著。孩子的成長,自需要有父親。甘臨被她放去了幼兒園,難免會有孩童間的社交。孩子的世界是單純的,但人性不分大小。因此,她們會更加直白的攀比。管平波猶記得前世,她在幼兒園,張嘴說不出自己父母的職業,更說不出與mama相處的細節,窘的滿臉通紅的往事。甘臨亦會比,再長大點兒,她還會問父親在哪里?父親是什么模樣?父親為什么不來看她?人類是父母共同撫育的物種,孩子的成長離不開父親的關照。但管平波不想甘臨與竇宏朗太過于親近。她知道孔彰這個點會跑馬,而甘臨見了孔彰,必定會把無趣的父親扔到一旁。 孩子遠比大人想象中的現實。兒不嫌母丑,不過是成年人自欺欺人的把戲。幾乎每一個孩子都希望自己的父親英武雄壯、母親美麗溫柔。無用且無趣的竇宏朗,很容易被人取代。譚元洲、孔彰、莫日根,三個各自領域的精英做師父,比真正的父親強的多。管平波看向女兒,默默道:你是管甘臨,是虎賁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沒必要跟竇家有太多牽扯。你更應該做的,是把虎賁軍的將領串起來,成為你的擁躉。我無法讓你有一個能讓你引以為傲的父親,便賠給你三個師父。如果你覺得不夠,還可以有更多。騎射武藝、文學理工,你想要,就有! 孔彰跑了幾圈,至管平波跟前,翻身下馬,把甘臨往高一拋,甘臨一點不怕,歡快的張開了四肢,落回孔彰懷里??渍冒迅逝R翻了個邊,雙手拖住她的腰,遞到管平波前。甘臨四肢撲騰,嘴里嚷著:“不要,不要,孔師父再來!” 孔彰笑著連把甘臨拋了好幾下,見竇宏朗走了過來,才停下嬉鬧,塞回了管平波手中。甘臨摟住管平波的脖子,還扭頭問孔彰:“莫日根師父為什么不住在山上啊,我好想他?!?/br> 管平波道:“莫日根師父要練兵,休沐日會來看你的?!?/br> 甘臨在管平波的脖子上蹭了蹭,撒嬌道:“好mama,你要莫日根師父住山上吧?!?/br> 管平波笑瞇瞇的道:“不好,他太慣你了,只顧陪著你瘋,作業也不做?!?/br> 孔彰不欲打攪人家一家人,對管平波微微頷首告辭。待孔彰走后,竇宏朗才笑道:“孔將軍果然威武?!闭f著,就伸手來接甘臨。 管平波卻把甘臨放下,喚了她的乳母道:“她今日瘋夠了,帶去觀頤那處,看著她寫功課?!?/br> 甘臨生在石竹,很不幸被張金培傳染了學渣體質,苦著臉一步三回頭的往辦公室走。管平波不理會甘臨的小動作,笑問竇宏朗:“即將中秋,你們是在營里過了節再走,還是家去過節?” 竇宏朗道:“飛水城里有什么好玩的沒有?” 管平波笑道:“飛水城沒有,我們宣傳司倒有文藝匯演。依我說,你們過了節回去更好。jiejie瞧個熱鬧的,回去了正好同大嫂與三弟妹顯擺顯擺?!?/br> 練竹噗嗤笑出聲來:“你怎么不回家顯擺?” 管平波道:“從早到晚雞零狗碎,我哪里走的開。才說要學騎射的,又去作坊耽誤了兩天。前日學的只怕又忘了。幸虧我是孔將軍的上峰,不然他非揍我不可?!?/br> 管平波確實忙,不是在練兵,就是有人回話。練竹想了想,找了個借口道:“昨日瞧見只三花貓,粘人的緊,今日我再拿些rou去尋它一尋。你們去不去?” 竇宏朗知道練竹是刻意躲開,好叫他能跟管平波說說私房話,自然說不去。管平波無可無不可的領著竇宏朗回房。甘臨被揪去了辦公室寫作業,管平波就叫人抱了咸臨來,在屋中逗著他耍。 竇宏朗不由問:“你真能視同己出?” 管平波道:“我養的就是我的。后勤處那多孤兒我都養了,多他一個又怎樣?阿爺養大了那多孩子,你又不是沒見過?!?/br> 竇宏朗道:“那不是用來繼承家業的?!?/br> 管平波笑道:“行了吧,你大哥就是栽在小心眼上,你就不能學點好?我真不知道你們哪來的那么多彎彎繞繞。章獻太后還能容庶子給別的妃嬪養,叫楊妃撈著仁宗一聲小娘娘呢。你們一個個連個女人都不如,還要不要打天下了?給個準話,你不想要那至高無上的權柄,我可真就找個靠得住的漢子改嫁了哈?!?/br> 竇宏朗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道:“你說,阿爺放得下大哥么?” 管平波沒回答,而是從袖中拿出把飛刀,猛的擲上樹梢,一只麻雀一聲哀鳴,啪的落地。 “你去告訴竇元福,他夠膽的話,可以試試跟我死磕到底的下場!” ======================== 第80章 姜戎 飛水距離西姜王庭約八千里。李恩會帶著的都是好馬,卻也不舍得使的太狠,每天不過跑三百來里,加上諸如天氣、繞路等原因耽擱的時間,足足跑了一個月,方進入姜戎的地盤。姜戎的守軍遠遠看到一行人奔來,便騎著駿馬大叫著迎上,圍著李恩會等人跑圈,更有人的手已經搭上了弓箭,但有疑慮,當即射殺。李恩會忙用姜戎話喊道:“兄弟們且慢!我是孔指揮使家的李游擊,自己人!” 孔指揮使,是孔彰的舊日官職。那南山營參將是當駙馬后朝廷給的,想來姜戎人未必知道,還是報舊稱比較穩當。 果然領頭的人就知道,拉住韁繩大喊道:“你是孔指揮使的人?可有憑證?” 李恩會笑道:“還要甚憑證?我與他一丑一俊,姜戎無人不知,你看我的臉不就知道了?” 聽得此話,那人忍不住噴笑,再看李恩會的臉,果真生的丑。大笑著道:“說的有理,那我再問你,我們羽林軍的右將軍是哪個,你可知道?” 李恩會笑道:“如何不知?我們去中原好有六七年,若還是原先的,自然是大王子了??刹辉鴵Q人吧?” 那人又問:“你識得他?” 李恩會道:“怎么不識得?原先我們小時候兒,大王子常帶著我們做耍的。那年是他發現的野馬群,帶著迦南居次與孔指揮使一起馴服的金色寶馬巴特兒,可是我親眼見著的?!?/br> 孔彰的金色戰馬,在姜戎何人不知?縱然是孔彰馬術了得,然當時巴特兒能落到他手中,皆因旁人不好與單于的愛女爭搶。迦南又有心讓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出頭,只道要孔彰幫她去抓??渍玫挂仓t虛,知道是眾人承讓,馴服了巴特兒后,團團道謝。故那百年難遇的寶馬,混著迦南與孔彰的故事,霎時就成了姜戎的傳說。李恩會知道孔彰的馬不稀奇,但能說出是大王子紹布親帶著去抓的細節,便知不是外人了。又想起大王子一直很惦記著孔彰,于是想了想道:“既如此,你們隨我來?!?/br> 李恩會便跟著那人騎馬小跑,不一時行到一處軍營前,李恩會下得馬來,叫同來的岱欽看好隊伍,自跟著方才那人進了營內。穿過一片帳篷,停在了個大仗前。那人進去通報一聲,又掀開簾子,叫人搜了李恩會一回,沒發現什么匕首暗器之類,才帶入了賬內。 李恩會進賬一瞧,不由呆了一下。坐在氈子上的,恰是大王子紹布!忙跪下行禮道:“小人李恩會,拜見右將軍?!?/br> 紹布忙對李恩會招手:“你別客氣,快上前來告訴我,我五妹夫呢?我前日恍惚聽到中原傳來消息,道是他戰敗被俘,人還好么?” 李恩會想著方才那人直把他帶到大王子跟前,又聽見紹布關切的話語,想也知道迦南的家人如何掛念孔彰,才有此行事。不由眼睛發酸,哽咽著道:“他倒還好,只小公子兄妹沒了?!?/br> 紹布一驚:“怎么說來?” 李恩會便把孔彰幾年來的委屈,簡略的說了一遍。紹布聽得中原的公主毒死自家meimei,險些氣出個好歹來!紹布原是伊德爾的庶長子,草原不似中原講究嫡庶,但王位與他這等女奴生的是不相干的。因無利益糾葛,兄弟姐妹反處的極好。迦南是伊德爾幼女,與孔彰二人的騎射武藝皆是他親授。待聽見那端愨不獨害死了meimei,連外甥都不放過時,砰的一砸桌子,好半晌才極力壓抑著怒火道:“不殺她全家,無以泄我心頭之恨!” 李恩會提起端愨,也是咬牙切齒。再沒見過這樣的毒婦!就算為了得到孔彰,那對孩子招你惹你了?孔家亦是世家大族,稀罕的你養! 紹布深吸一口氣,問道:“彰哥兒呢?他叫人扣住了不是?” 李恩會道:“算不上。蒼梧的虎賁軍待他還不錯?!苯B布道:“那他怎地不回來?” 李恩會早有腹稿,直道:“他想報仇,在蒼梧等待時機?!?/br> 紹布冷笑道:“要報仇,何必呆在南邊兒?走,你隨我回王庭,我們即刻去中原,殺了那姓唐的全家!”說著,起身出了營帳,點了人馬,帶著李恩會等人,跨上馬就往王庭飛馳而去。 李恩會等人跑了幾千里路,人馬皆疲倦不堪,險些跟不上憤怒中的紹布。足足跑了一整日,李恩會下馬的時候腳底都發軟。姜戎與中原大不相同,各軍很有些舊時部曲的意思。在紹布眼中,李恩會不過是孔彰身邊的隨從,很不放在心上。也不管他的狼狽,丟在外頭,自氣沖沖的進了宮廷。 李恩會一屁股坐在王庭外,大口的喘著氣。他自幼生長在姜戎,許多時候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漢人還是胡人。也確實早已習慣作為孔彰的隨從存在。卻是在中原與孔彰相依為命,心態不知不覺有了變化。再被當成純粹的奴才,難免生出些異樣的情緒。 岱欽等人也是累的夠嗆,靠在塊大石頭上,就打起盹來。熟悉的鄉音灌入耳中,李恩會又有些許懷念。閉著眼,不大敢相信自己還有能回到姜戎的一日。 等待沒有太長,紹布很是了解父親,他進去只簡明扼要的說了一句話:“陳朝的端愨公主,把五妹和外甥都毒死了?!?/br> 伊德爾一瞬間的暴怒后,立刻宣召李恩會,詢問細節。對著伊德爾,李恩會講的更細,包括孔彰知道噩耗時的反應,都一一道來。伊德爾的臉,因極端的憤怒,反而看不出表情。七年前,姜戎北部的一小塊他還未曾吞下,暫不欲對陳朝起兵。當時想的是,待他一統姜戎,便要揮刀東進。在他打下陳朝之前,孔彰大約只有這一次機會回中原探親。怕出意外,特命他帶著被他好生裝備過的阿速衛舊部同去。萬沒想到,陳朝竟是無知無恥到此地步!幼女的枉死令他心痛,但他有五個女兒,迦南不是唯一。更讓他心痛的是孔彰離開了姜戎!他精心養育的孔彰,那個天賦卓絕的孩子,還不待長成大樹,就叫人生生截和。不為徹底收攏孔彰的心,他豈肯輕易放孔彰回京探親?伊德爾的眼底冰冷,陰謀詭計上,他差中原多矣。早殺了對孔彰影響至深的陸氏,也不至于到今日! 李恩會嘴里說的借口,能騙過年輕的紹布,騙不過人老成精的伊德爾??渍貌辉富亟值睦碛芍挥幸粋€,在陸氏的教導下,哪怕他褐發綠眸,哪怕只有祖父為漢人,他也堅定的認定自己是中原。他恨陳朝殺他妻兒,他愿屠盡皇家,卻未必肯讓姜戎入主天下。撫育了近二十年的養子,竟是替人作嫁衣裳。休說孔彰騎射雙絕,便只是尋常,伊德爾也咽不下這口氣!他咬著牙想,若要孔彰回到身邊,唯有打碎他對中原所有的期望!草原的鐵騎會告訴他,什么狗屁的詩書禮儀、富貴無邊,在強悍的姜戎鐵蹄下,不堪一擊! 慢慢平復情緒。伊德爾試探著問虎賁軍的情況。李恩會看著話多,實則嘴極嚴。當年在巴州,被陸觀頤迷的頭昏眼花,還能撒謊說他沒見過陸氏,不肯透露過多孔家的家務。此刻知道姜戎與中原的矛盾,更不會亂說。管平波如何利用地形抓到孔彰倒沒有隱瞞,也是拿個精彩的故事吸引注意力,再多諸如虎賁軍最出彩的軍規陣法,只字不提。 然而,這卻更讓伊德爾認定了孔彰心向中原之情。心中不由騰起一股怒意——我把你養這么大,你卻是寧可跟個女人都不跟我!越是如此,伊德爾越想把孔彰帶回,面上也越發裝的和煦。只聽他道:“彰哥兒想要馬?要多少?” 李恩會微微松了口氣,道:“戰馬難得,看單于肯賞多少吧?!?/br> 伊德爾道:“你沒來之前,倒有些空余。你來了,我便勻不出多少了?!?/br> 李恩會怔了怔。 伊德爾道:“陳朝殺我女兒外孫,此仇不報,我伊德爾以何面目見人?” 紹布道:“兒子愿帶兵去打!” 伊德爾抬手阻止了長子,陳朝不義,謀害迦南那朵草原之花,太容易激起姜戎的民憤與士氣。這一仗比原先的好打!遂道:“宣左賢王,叫他親帶兵去為妹報仇!” 李恩會的心漏跳了一拍,姜戎的左賢王,在中原便是太子了。他乃閼氏所出的迦南同胞兄長。邵將軍能守住關口么?想到此處,李恩會的心忍不住陷入了恐慌。那般痛恨陳朝的他,在此時此刻,竟不希望姜戎能殺入中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祖籍在哪里,可內心深處,就是不樂意藍眼的異族王稱霸中原。他心底第一次升起一個念頭——東方的沃土,不應該是姜戎的盤中餐,而是我們的天下!中原人的天下! 左賢王很快趕到,李恩會退出了王庭。他帶著強烈的不安,竭力與紹布周旋,也不過換到了兩千匹馬。強忍著疲倦,趕在伊德爾出兵之前,再次繞過長城,朝蒼梧方向馳回。 九月初一,朝廷接到邵暉云八百里加急戰報——姜戎大軍叩邊,請求支援! 第131章 入侵復仇贈予 第81章 入侵 邊將邵永元自打長子邵暉云枉死,朝廷又薄待了他之后, 便一直郁郁寡歡。老健春寒秋后熱, 他一個六十多歲的人, 在接連打擊下, 身體迅速的衰弱。連著城內的將兵們的精神氣也沒了。物傷其類, 唇亡齒寒。誰又不是有兒孫的人?一代名將邵永元都護不住最倚重的長子,其它人又如何? 低落的情緒互相影響,邵永元愈發的頹然。他和竇向東趙猛之流不同, 叛賊們固然各有煩心事,然則整體實力是向上的, 心里充滿了希望與期盼, 自然能調節心態,于挫折后緩慢恢復。邵永元則相反, 不管是家族還是朝廷, 都是看不到明天的絕望。 暮氣沉沉的陳朝守軍,在面對姜戎左賢王布日古德率領的兩萬騎兵的猛烈攻擊時, 防守的異常吃力。布日古德帶領的是姜戎最精銳的中軍, 那油光水亮的西域馬,生生比中原養的馬匹高出了大半個頭。騎兵對決時, 優勢盡顯。自古中原與異族的戰爭, 除去那數得著的如同煙火般短暫的時光,絕大多數靠的是強大的后勤拖死對方。文風日益濃郁的中原, 正面迎敵獲勝的希望,趨近于渺茫。 然身后是無數的父老同族, 身為邊將,再是艱難困苦,都得強打起精神應對。長城就是用來抵御外族的,只要能守住,便是功績。姜戎人卻希望誘得守軍出城應戰,方好殲滅守軍的有生力量。遂在城外激憤的叫罵,把端愨干的事抖落的干干凈凈。陳朝這邊打不過,罵架還是不怕的。兩邊交道打的多了,伊德爾吞并其它部族干的好事也不少。只諸如屠殺搶別人的女眷之類的事,于草原民族而言,根本就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兩邊不停的對罵,守軍特特學了幾句姜戎的粗口,齊聲吆喝,以壯聲勢。姜戎那邊卻一反常態,竟學起中原那一套,講禮義廉恥、仁義道德,控訴端愨心狠手辣,殘害稚童。偏偏就是這話,似一把尖刀直插邵永元心底??撞┡c孔嫻死于京中,死于孔彰征戰的時候。前方在浴血奮戰,皇家卻對他們的孩子痛下殺手。端愨因妒忌而殺人,晉王因奪儲而陷害。邵永元太理解孔彰為何投降。若非他面對的是異族,大概也無心力去抵抗。 主將陣前頹廢,結果可想而知?;靵y的火器抵御不住姜戎精銳的鐵騎。城門終是破開,姜戎騎兵如洪水一般直沖關內。邵永元戰死陣前,他守衛的邊塞要地,至京城一馬平川。陳朝的驛站系統在要命的時刻發揮到了極致,戰敗的消息以最快的八百里加急飛馳入京,而緊緊咬在他們身后的,是如入無人之境的布日古德。 騎兵的馬蹄轟鳴,沿路的官員百姓四散逃逸。接到消息的京城,急急關閉城門。京城駐守的五軍與三大營瘋狂的調動。京畿直隸河東中原等地剿匪的將領,紛紛預備回京勤王。各路土匪則蠢蠢欲動,想要趁火打劫。百姓無法承受蝗蟲一般過境的官軍與土匪的劫掠,成為了一波波的流民。北方打仗,流民只能向南逃竄。期間數股勢力崛起,抵死爭奪著珍惜的物資。整個北方陷入了巨大的混亂中。 布日古德率領中軍抵達了目的地。遠遠望著京城巍峨的城墻,露出一絲難以形容的笑。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陳朝的京城,傳說中的富麗堂皇只有咫尺之遙。只要打下了京城,數不清的金銀珠寶與溫順的中原漢女,唾手可得。 守城的將兵看著烏壓壓一片的姜戎騎兵,緊張的腿都在抖。眼睜睜的看著姜戎人在城外安營扎寨,根本無人敢出城應戰。被人打到了家門口,圣上徹夜難眠。他緊張的一遍遍的問詢太監:“勤王的將領怎地還不回朝?”太監無法回答。圣上也不指望從太監嘴里得到答案,他只是嘴里忍不住的念叨。 煎熬的一夜過去,次日一早,姜戎騎兵殺聲震天的從四面八方朝城墻沖來!城墻上的守軍在密布的箭羽下,一層層的倒下。陽光照進了宮廷內,太監驚恐的發現,圣上昨日還花白的頭發,竟是一夜之間變成雪白。即將國破家亡的焦慮是何等磨人?皇后都已帶著太子妃在房梁上掛好了白綾,宮墻被沖破之日,便是她們自絕之時。 皇宮內的氣氛壓抑的可怕,太子竭力的巡視著戰場,不停的鼓勵將兵。不停的告訴眾人以及自己,援軍即將趕到,姜戎無后勤補給,定打不了持久戰。 太子猜測的沒錯,姜戎尚未具備吞下中原的實力。布日古德的進攻更像一場試探與預演。他們早晚有一日,會把肥rou吃進肚子里,但就如陳朝太子所說,他們孤軍深入,不可能直接摧毀佇立了兩百多年的陳朝。 但姜戎落后野蠻,其將兵多嗜殺戮。打起仗來,興奮的怪叫不止!佛郎機的炮彈在戰場上頻頻炸開,卻封鎖不住姜戎騎兵的步伐。歷史上數次戰爭表明,武器與科技的代差并不是全部。先進文明無數次被落后文明侵襲蹂躪,昭示著戰場上,可以扭轉乾坤的士氣,并不是奇跡。 會說漢話的姜戎人,在城下大喊:“為迦南居次報仇!為孔指揮使報仇!” 晉王臉色煞白,一切的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顯得如此的脆弱不堪。他嘴唇顫抖的看著太子,說不出話來。一日的激戰,守軍死傷無數。但高聳的城墻保衛著京城,暫時擋住了姜戎騎兵的猛烈沖擊。難以入眠的熬過一夜,又是太陽升起時,姜戎再次進攻,險些殺到了城門外。整個京城的權貴在巨大的壓力下,幾近崩潰。求和之聲從最初的微弱到響亮,至黃昏時,已成了朝堂上的主宰。 第三日,第一支勤王的隊伍出現在城外。然而圣上還沒高興半日,全軍覆沒的消息就砸的朝堂上一片死寂。這幫連流寇都打不利索的朝廷軍,如何是姜戎精銳的對手?布日古德站在高處,如鷹的眸子觀察著幾處戰場。他的嘴角勾起,十分愉悅的想,如若孔彰能降服住蒼梧那股土匪,兩面夾擊的話,入主中原指日可待! 勤王軍隊的尸體,被姜戎堆成了高山。戰場上,所謂尸山血海,是殘酷,更是嘲笑。昔年唐朝東征高句麗,戰亡將兵的尸骸至多年后才因談判而收回安葬。這是游牧最喜羞辱中原的方式。各路勤王軍的士氣越發孱弱,朝中好些大臣在金鑾殿前把頭磕出鮮血,大聲疾呼:“圣上!扛不住了!求和吧!” 圣上幾日之內蒼老了十歲的臉龐微微抬起,沙啞著聲音問:“求和……求和……他們肯干么?” 主戰派抵死掙扎:“姜戎沒帶輜重,至多再撐三日,他們定然退兵。我泱泱華夏,怎能輕易談和?今朝威嚴盡失,明日匪患紛至沓來,我們難道回回談和么?朝廷又有多少錢財米糧去談?北宋往事歷歷在目,諸位飽讀詩書之士,怎能裝作忘個干凈???” 主和派道:“談和不過損失些浮財,倘或叫他們破了城門,京城上百萬的百姓必定生靈涂炭,你又于心何忍?” 主戰派怒道:“分明是你怕死!” 主和派回道:“沽名釣譽,至百姓生死不顧,史書上也不會記你一筆好!圣人曰仁者愛人,虧爾等都是兩榜進士出身,圣人言都忘了嗎?” 主戰派哈哈大笑:“平日作威作福不見爾等憐惜百姓,今日倒時時刻刻把百姓掛在嘴邊。當日孔家毒死姜氏以媚上,滿朝不見彈劾之聲,圣人言可就都收著吧!” 姜戎兵臨城下,辱罵不斷,薄弱的窗戶紙早已捅破。圣上廢長立幼的私心、太子串聯朝臣的反抗、晉王與朝臣的狼狽為jian,皆被攤在了陽光下。圣上怒不可遏的喝道:“夠了!” 眾人不敢再揭皇家的短,齊齊閉嘴。 就在此時,太監慌不擇路的來報:“圣上!他們打到城墻了!” 想起史上異族的殘暴,殿內好幾個大臣登時驚的抖如篩糠。城中的百姓亦是恐慌到了極致。到底是京城,有才之士頗多,立刻組織了百姓加入了城防的隊伍。萬人敵轟炸的間歇,滾熱的油沿著城墻潑下。姜戎騎兵被硬生生的阻住了步伐。但一股股勤王將兵的死亡,讓姜戎的騎兵始終保持著極高的士氣,他們在仇恨與誘惑下,悍不畏死的向前推進。朝廷終于支撐不住,于墻頭喊話和談。 布日古德并不指望對陳朝一擊斃命。他攻打京城的時候占主動權,然而真的打下京城,便極容易困死于此。游牧民族本就不善于守城,在陳朝的幾次哀求下,他從容不迫的開出了條件——白銀三千萬兩,生鐵五百萬斤、布帛一百萬匹以及端愨公主母子二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