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節
胥國,占星臺。 扶闕一襲白衣立于七星陣中,他微微仰頭望著空中星辰,薄唇開合,骨節如玉的修長手指輕輕捻動。 一顆星辰劃過夜幕,隱于皇宮方向,扶闕頓時皺眉。 他攤開手掌,三枚銅錢靜臥掌中。 他轉身疾走,于八卦陣間卜六爻之術。 卦爻為系,思之天干,輔以六獸。 當最后一卦落地,他的臉色沉下去。 胥,氣數將盡。 “國師大人!”小童提著燈籠邁上臺階,“夜深了,您怎么還不歇息?” “最近可有女子入宮?”扶闕的聲音如溪之擊石,清冷如冽。 小童搖頭晃腦:“噢——陛下找到畫中人啦!” 第198章 美人計〖05〗 倪胭跟在喬玉海身后, 輕紗裙擺曳地,拂過白玉磚。胥國皇宮極近奢華,豈是一個堆金砌玉可以形容。 穿過一座又一座宮殿, 到了寶璋宮。寶璋宮是胥青燁居住玩樂之地。 倪胭隨喬玉海立在門外, 經宮人進去稟告。 殿內絲竹管弦之音麋麋,伴著女子的嬌笑聲。 宮人稟告之后,宣倪胭入殿。至于喬玉海,胥青燁根本沒讓他進去。 喬玉海皺眉,略擔憂地望了倪胭一眼,倪胭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款款走進殿中。 大殿內的歌舞還在繼續, 兩位美人伴在胥青燁身側,伺候他飲酒, 陪他觀歌舞。 倪胭行至玉案前垂首行禮。 “平身,抬起頭來讓孤瞧瞧?!瘪闱酂畹穆曇魬醒笱蟮?。 倪胭抬頭。 胥青燁打量她, 她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胥青燁。 倪胭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說好的荒yin殘暴大昏君呢? 怎么長得唇紅齒白秀色可餐?就連他的聲音,也帶著一股孩子氣的奶音。 胥青燁的眸中也閃過一抹異色,他拖長了腔調開口:“來人, 取畫卷?!?/br> 坐在他身側的兩位美人一個于姬,一個林姬。林姬瞧著倪胭的容貌,心里一沉,憶起胥青燁大費周章找這個女人找了三年, 此時又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林姬感受到了強大的危機感。林姬斟了盞酒, 溫柔地遞給胥青燁,嗲嗲地開口:“陛下……” 胥青燁不耐煩地把她推開,酒樽落了地,清冽的香酒灑滿玉案,灑在胥青燁的寬袖上。 林姬大驚失色,頓時跪地等著降罪。就連一旁的于姬也擔心受到牽連,一并起身跪地。 “拖出去,杖責五十?!?/br> “陛下——”林姬面色慘白地被拖了下去。 一側的于姬打了個寒顫。 胥青燁朝于姬招了招手,于姬不明所以,急忙跪行朝胥青燁挪動,停在胥青燁面前。胥青燁彎下腰,拍了拍于姬的臉,笑瞇瞇地說:“美人怕什么?你又沒做錯事。孤豈是那種獎罰不分的昏君?” “妾不敢妄自揣摩陛下!”于姬急忙說。 于姬剛松了口氣,胥青燁卻忽然收起臉上的笑,隨意揮了揮手,冷著臉下令:“將于姬拖下去,杖責二十?!?/br> 于姬身子輕晃,險些跪不住。 較弱的女兒身哪里扛得住棍棒?林姬的五十棍棒幾乎要送了命,能不能活下來看運氣。而二十棍棒又何嘗不是丟了半條命…… 倪胭垂眸。 ——果然人不可貌相,誰說長得人畜無害就不能是殘暴昏君了? 大太監雙手捧著畫卷送上來。 胥青燁親自將畫卷展開,他瞇著眼睛打量倪胭,讓她轉過身去。 倪胭依言而做,心里卻詫異。胥青燁手中的畫像應該有兩份,三年前得到的那一份畫卷中,是她坐在蓮花池旁雙足垂于水中的背影。而第二張小像則是臨摹了她的正面容貌。 不管是哪一張畫像,都是夷潛親自給阿滟畫的。尤其是第二張正面容貌的小像,只要一眼,就能確定正是此時站在這里的倪胭。然而胥青燁居然理都不理放在一旁的正面小像,只握著第一張的背影圖和倪胭比對。 倪胭甚至覺得這個小昏君下句話可能是——“拖出去,杖責一百!” “神女!我終于找到神女了!”胥青燁直接從龍椅里起身,幾步跨下臺階,立在倪胭面前。他的眼睛好像在放光。 倪胭:“……” 倪胭掌心一連刺痛,胥青燁的星圖竟然在一瞬間亮起了四顆星。 倪胭:“…………”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胥青燁的拉住倪胭的手腕,帶著她往外跑。他跑了兩步,忽然大驚失色地松了手,慌慌張張地說:“不不不……我這手太臟了,怎能碰觸圣潔無暇的神女!” 他急忙扯動寬袖,將寬袖覆在倪胭的手腕上,然后隔著衣料握住倪胭的手腕,拉著她往外跑。 倪胭:“………………” · “看,這是為你建的神女宮?!?/br> 自從三年前,胥青燁得到了那副美人畫卷,便將畫卷中的阿滟尊為神女,并不惜重金打造了神女宮。 倪胭在胥青燁的陪伴下參觀神女宮。倪胭不得不承認這處宮殿著實美如仙境,比起胥青燁的寶璋宮還要奢華。 “喜歡嗎?”胥青燁望著倪胭的眼睛里藏滿了緊張,頓時有點孩子氣。 倪胭嫣然而笑:“喜歡,喜歡得很?!?/br> 胥青燁的臉色霎時雨過天晴,期待的眸子在一瞬間璀然亮起。 “來——” 胥青燁拉著倪胭跑向神女宮后花園,他一直把倪胭拉到蓮花池旁,讓倪胭坐下來,他蹲在倪胭面前去脫她的鞋襪。 “陛下這是做什么?”倪胭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古怪的狗皇帝??偛皇且谕饷鎭硪话l吧?眾多宮女太監可都圍在一旁呢。 胥青燁捧著倪胭的腳放進蓮花池中,他咧著嘴角笑嘻嘻:“給神女洗腳!” 倪胭忽然很想罵一句智障。 蹲在倪胭身前的胥青燁抬起頭來望著倪胭,認真地說:“找了千百個像你的女人,可她們都不是你?!?/br> 他忽然又古怪一笑:“現在找到了你,她們可以都去死了?!?/br> 倪胭心里驚了片刻。 因為沒有原主的記憶,倪胭在未見到胥青燁之前根據民間風評,猜測了不同種昏君形象,可當她真的入了宮見到胥青燁,吃驚著實不小。她幻想了各種昏君,卻沒有想到他屬于神經病那一類。 讓倪胭更沒有想到的是——之后一個月里胥青燁的神經病程度比初見時更夸張。 整整一個月,他每日都要給倪胭洗腳。如果倪胭稍微表現得不太樂意,他便委屈得不得了。而他更是直言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給倪胭洗腳。 剩下的時間,他總是讓倪胭坐在蓮花池旁,他在不同角度給倪胭畫像。 “不不不……這些畫都不能體現神女的風采!一定能畫出更美的!” 畫畫、洗腳,洗腳、畫畫。 ——就這么過去了一個月,更神奇的是倪胭掌心里胥青燁的星圖中第五顆星也跟著亮了起來。 倪胭托腮,悠閑地嗑著瓜子兒。心想她這禍水做得也實在是太容易了點。她懶懶垂眸,望著蹲在她面前給她洗腳的胥青燁,開口說:“陛下,宮里的日子好無聊?!?/br> 胥青燁抬起頭,清亮的眸子轉過一輪,立刻有了主意:“明天我們出宮去玩!” 不是微服私訪,而是大張旗鼓的游行陣仗。 皇帝尋到畫中人,為其建造神女宮,自神女入宮,他再也沒有上過早朝。這事兒早已傳遍鄉野,聞言今日皇帝要帶著神女出游,百姓紛紛夾道像候,等著盼著一睹神女天容。 華輿由武藝超群的十二美人所抬,四面垂幔相遮,清風吹拂,間或吹開垂幔一角,露出里面的倪胭和胥青燁。 十二美人武藝超群,讓這華輿毫無顛簸,位于其中宛如置于平地。 倪胭坐了許久,略有些疲憊,懶懶散散地靠在胥青燁的肩上。她手中握著一柄團扇,輕輕扇動。胥青燁仔細剝著葡萄皮,將一顆顆晶瑩的水晶葡萄親自送入倪胭口中。 能讓胥青燁親自剝葡萄皮喂食的人,倪胭可謂第一人。 垂幔吹動,跪在道路邊的百姓驚奇地望著這一幕。 “多謝陛下?!蹦唠傥⑽⒀鲱^,瀲滟秋眸含笑望著胥青燁。 胥青燁笑得像個小孩子。 倪胭掌心又是一道微微刺痛,她略詫異該不會是胥青燁的星圖這么容易又亮了一顆吧?她攤開掌心,卻發現星圖亮起的并不是胥青燁,而是夷潛。是夷潛的星圖里第四顆星亮了起來。 倪胭坐直了身子,她拉開垂幔,望向道路兩旁的百姓,目光迅速在一張張臉上掃過。 雖說先前垂幔幾次被分吹起,可倪胭的容貌一直是若隱若現,此時她主動掀開垂幔一角,讓她的盛世美顏赤裸裸地暴露出來,百姓睜大了眼睛盯著她來看。這一看不由驚住了,這世上竟有如此美人?怪不得陛下要稱她為神女! 尤其是當她的目光掃過,被她的目光掃過的人像是魂兒也心甘情愿被她勾走。 倪胭很快在角落里找到了夷潛的身影。 夷潛還是那個樣子,孑然一身地坐在輪椅里、隱于陰影里,沉寂冷情的眼睛一直望著倪胭。 當初投懷送抱的時候,冷情拒絕,現在她靠在另一個男人肩上,他就迫不及待地加深了喜歡的程度? 男人果然是賤骨頭。全都是。 倪胭遙遙望著夷潛,緩緩勾唇,嫵媚璀然。 “神女在看什么?外面有風,可別受了風寒!”胥青燁的聲音里帶著點不高興。 倪胭側過臉,含笑望著他,問:“陛下好像有點生氣了?” 胥青燁眼中的狠戾一閃而過,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著倪胭,特別認真地說:“不喜歡他們看著你,想挖他們的眼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