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她抓起一旁的玉枕朝溫持元砸去,冷聲怒吼:“你這個不男不女的閹人還不快滾過來伺候本宮!” 堅硬的玉枕砸在溫持元額間,頓時鮮血如注。 溫持元緊抿著唇,雪白的牙咬得很緊。藏在袖中的短刀割破了他的手指。 “咚咚咚……”小宮女在外面叩門,“啟稟娘娘,青檐宮的人過來找溫持元?!?/br> 溫持元面色微變。他剛剛只是情急之下想起之前倪胭說過的話,將她的名號搬出來,哪曾想到倪胭竟真的派人過來找他。 靜妃面目猙獰,怒氣騰騰地吼叫:“她付青檐不過一個老女人,竟然什么都想跟本宮爭!去告訴青檐宮來的人,溫持元有事走不開!” 宮女為難地說:“娘娘,陛下在青檐宮??赡苁潜菹碌囊馑肌?/br> “陛下又去了青檐宮?”靜妃眼中的醋意和怒意變得更濃。她惡狠狠地瞪著溫持元:“還杵在這里干什么?還不快滾!” “微臣告退?!睖爻衷硇卸Y。 走出靜妃的寢宮,溫持元悄悄長舒了一口氣。 青檐宮的小林子朝溫持元招手,笑瞇瞇地說:“別磨蹭了,貴妃娘娘等著呢?!?/br> 溫持元疾步趕過去,詢問:“你可知道貴妃娘娘找我有什么事情?” “那我哪兒知道???我就一外院的小太監。本來是別人的差事,那人臨時有事情才讓我過來?!毙×肿有ξ卣f。 他只當跑了一趟腿,卻不知道救了溫持元一回。 姬明淵的確在青檐宮,他下了早朝順路過來用早膳。偏偏那個時候倪胭還在睡著,他阻止宮女喊醒倪胭,獨自用膳。等倪胭懶懶散散起身下床,姬明淵已經用完早膳,正要離開。 他要走就走,倪胭打了個哈欠吩咐宮女打水洗臉,也沒挽留他。 姬明淵深看了倪胭一眼,忽然問:“你真的是青檐?” 倪胭一凜,頓時連困倦都消去了不少。她在任務世界里掉馬不止一次兩次,還沒有這么早就被動掉馬的。 她裊娜走到姬明淵面前,懶懶貼在他胸口,媚眼如絲淺笑著詢問:“不然我是誰?” 姬明淵抬手扶著她軟軟的細腰,微微驚訝。他以為她這些年的沙場歷練應該練就了一身男兒般的鋼筋鐵骨,卻沒想到換上女裝的她還是這樣楊柳細腰,全身上下都是軟的。 “女子當真是奇物,著鎧甲與穿裙裝竟然差別這樣大?!奔鳒Y望著倪胭緩緩開口。 他松了手,轉身往外走。倪胭跟了兩步,見他隨意揮了揮手,意不必相送。 · 溫持元趕到青檐宮時,姬明淵剛剛起駕離開。溫持元跟著小林子走進殿中,又被麥寶兒引路帶進倪胭的寢殿。 大概是剛剛在靜妃那里神經崩得太緊,記憶又實在太不愉快,如今再進另外一個妃子的寢殿,這讓溫持元從心底抵觸。 更何況他尚且沒有弄懂倪胭幫他的緣由。心中難免擔心從一個狼xue到了另外一個虎潭。 倪胭瞥一眼溫持元額角的傷口,吩咐穗寶兒去拿外傷藥,慵懶開口:“到外面去把這些傷口處理一下再進來?!?/br> 溫持元從十二座玉屏上看見自己的狼狽。 他繞過屏風處理額頭和手上的傷口后,重新進去,垂首立在倪胭身旁,恭敬地說:“不知娘娘有什么吩咐?” 倪胭重新掃過溫持元額頭的傷,她勾了勾手,道:“欠身過來?!?/br> 然后,她用指背輕輕撫過溫持元額角的傷口處,問:“可還疼?” “多謝娘娘關心,已經無恙了?!睖爻衷诜纻渲唠?,可是他也明白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恐要堅持不了多久。 倪胭瞧著他這張沉靜的臉龐忽然輕笑了一陣,她說:“把手遞過來?!?/br> 溫持元依話而做。 倪胭覆著他的手,將一個溫涼的東西放進他手中。倪胭起身,湊到他耳邊低聲說:“尋個機會將這扳指交給趙浪趙將軍手中?!?/br> 溫持元怔住。 倪胭已經松了手,施施然往外走,吩咐麥寶兒收拾東西陪她出去散步。 溫持元望著掌心中的這一抹碧玉扳指,忽然明白是他錯怪了皇貴妃?;寿F妃與靜妃娘娘根本就不同!竟是他錯怪了她! 溫持元干凈的眼眸中染上一抹復雜之色,望著倪胭的背影。 感受著掌心里溫持元亮起的第一顆星,倪胭轉過身去,眉眼帶笑:“當然,如果你還想用另外一種方式給本宮做事,本宮也很樂意?!?/br> 她略顯嫵媚的笑中帶著沒有惡意的戲謔。 溫持元的目光忽有一瞬的躲閃,臉頰上也染了一絲紅。 倪胭挽起唇角,心想到底是個十六歲的小少年。 身為宦臣心里大概都有一處傷,他們無法正常行使男女之事,若這個時候偏偏又要以一種畸形的方式被動在男女之事上,更傷人心。 從一開始,倪胭就沒打算動這個尚且有些干凈的孩子。 “進宮多少年了?”倪胭問。 “六歲進宮,今已十年?!睖爻衷獪芈暣鹪?。語氣之中先前的警惕已經收起不少。 “為什么進宮?” 溫持元像之前無數次回答別人那樣回答:“家里窮?!?/br> 倪胭俯下身來輕嗅紅膽細口白瓷瓶里的臘梅,慢悠悠地問:“家里還有些什么人?” “進宮之時年幼,如今這么多年過去,已記不太清?!?/br> 倪胭勾著嘴角,眸光晦明不定地望向溫持元,道:“你瞧上去和其他小太監不同。有那么幾分為了報血海深仇潛伏宮中多年的味道?!?/br> 溫持元心中猛地一驚,臉上溫潤的表情甚至也險些保持不住。 這個時候麥寶兒抱著一件大氅,稟告東西已經收拾好了。 倪胭點點頭,任由麥寶兒服侍她穿上大氅,又從穗寶兒手中接過精致的象紋暖手爐,慵懶開口:“走吧,去臘梅園轉轉?!?/br> 倪胭已經離開了有一會兒,溫持元仍舊呆愣地立在原地,心中的震驚久久不能平復。貴妃娘娘什么意思?她只是隨口說說,還是查到了什么? 溫持元低頭看著靜靜躺在掌心里的那枚扳指,半晌,他將扳指收起來,匆匆離開青檐宮,趕往躬清殿。 蘇公公遠遠看見溫持元走來,蘇公公招了招手,待溫持元走近,拉著他到一側角落里,掃一眼他額頭上的傷,低聲詢問:“靜妃又召你了?” “是。已經沒事了,讓干爹cao心了?!?/br> 蘇公公點點頭,他迅速巡視周圍,將聲音壓得更低一些,說:“再忍一忍。她囂張不了太久?!?/br> “持元記下了?!睖爻衷鋈挥X得看見了天明,緊繃太久的神經終于有所放松。 蘇公公拍了拍溫持元的肩膀,用正常的音量,拉著長音教育:“進去好好伺候著,且不可沒規矩?!?/br> 溫持元走進躬清殿,抬眼望一眼坐在長案后面讀書的姬明淵。他匆匆收回視線,垂首悄聲走過去,立于一側等著吩咐。 書房中安安靜靜的,唯有姬明淵翻動書冊的聲音。 立于一側的溫持元靜色的眼眸沉沉盯著姬明淵的側臉,藏在袖中的暗器被他捏在手中。 他不能下手。 宮中十年,他親眼見過刺客多次行刺姬明淵。雖然這里看上去再無第三人,但是姬明淵生性多疑警惕,暗衛定然藏在暗處。而且溫持元明白即使姬明淵的暗衛不在周圍,他也殺不了姬明淵。 他雖貴為九五之尊日理萬機,偏偏武藝深不可測,滿朝武將恐難有及之。 不過是呼吸間,溫持元已經思慮了許多。那枚被他捏在手中的暗器已經悄然收了回去。 溫持元知道自己這一生只有一次機會,他既然已經蟄伏十年,又怎么會急于一時。 · 倪胭穿著民間女子的衣裳帶著麥寶兒出宮。今日剛好是民間的集市,她帶著麥寶兒到集市里隨處逛逛。麥寶兒自幼進宮已經很多年沒有出過宮,見什么都覺得稀奇。 倪胭興致倒是一般般 姬明淵君無戲言,竟真的讓倪胭隨意出宮。不過倪胭知道姬明淵這樣謹慎的人一定安排了暗衛在暗處監視她。 這滿朝文武的所作所為就沒有誰能逃過姬明淵的眼睛。 不過倪胭也不在意暗處跟蹤的人。 她帶著麥寶兒逛了許久的集市,又去酒樓用了午膳。到了下午,她帶著麥寶兒去了逍遙船。 逍遙船是大姬京都富家子弟玩樂的地方,沿著瀾滄河,一座座精致奢華的二層畫舫停在岸邊。這些畫舫又被稱為逍遙船。其中歌姬舞女相伴,香茶美酒,亦可再有幾個好友,不醉不歸。 “娘娘,我們真的要去這樣的地方?”麥寶兒有些猶豫。她雖然沒進去逍遙船,但是也聽宮里的小太監說過。她一想到船上很多找樂子的男人,還有藝伎……就有些畏懼。 倪胭沒答話,邁上??吭诎哆叺倪@些畫舫中看上去最奢華的那一艘。 登船之后所有酒rou茶水隨意,表演也無需再花費。不過登船需要不少的銀子。守在船頭的男子攔住倪胭,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詢問:“知道規矩嗎?” 倪胭沒說話,隨意將一張銀票遞給他。男人看見銀票上的字數臉色立刻變了變,弓著身,將人進了進去。 倪胭一直走到最里面,里面正在進行一場異域歌舞表演。穿著清涼的異域美人兒隨著音樂聲舞動,纖細的小蠻腰扭來扭去。 姬星河坐在那里喝酒,坐在他身側為他添酒的絕色美人是京中第一花魁。 姬星河抬頭看見倪胭,桃花眼中閃過一抹訝然。他懶散笑著,道:“娘娘也到這種地方玩樂?” “漓王來得,我怎就來不得?”倪胭坐在姬星河對面的長案后盤腿而坐,自斟自酌。 姬星河感興趣地瞧著倪胭飲酒的模樣。 女子飲酒常以袖掩口,文雅淑秀。也有性子豪爽的女子如男子般大口暢飲。倪胭與這二者都不同,她雖不會如前者那般掩著口,卻不失雅致;雖不會如后者那般酒灑長衫的暢飲,卻不失氣度風范。 到底是從軍十二年的一品上將軍。 姬星河笑笑,他收回視線接過花魁遞過來的酒。 姬星河上次與倪胭說的話不假,姬明淵宮中妃嬪眾多,他又對女色沒什么興趣,倘若姬星河跟姬明淵要一個女人,姬明淵絕對不會猶豫。但是唯獨付青檐不行。因為她曾是手握大姬全部兵權的一品上將軍。 沒有哪個帝王不在意兵權。 姬星河太了解自己的皇兄了。 異域舞女的表演結束。 “賞!” 立在姬星河身后的小廝立刻將賞錢遞給舞女,舞女惦著手中銀子的分量喜笑顏開。 接下來的表演是一個江南的女子,抱著一把琵琶,糯聲糯語唱盡思鄉情境,輕晃的畫舫外潺潺的水聲為之應和。 酒過三巡,姬星河朝倪胭舉杯,道:“不知娘娘究竟想做什么,但是本王勸娘娘一句。不要和皇兄作對,你贏不了?!?/br> “是嗎?”倪胭淡淡笑著,“漓王與陛下可真是兄弟情深,這份親人之情讓人羨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