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卿錯愕地瞪著他，經唐謹言的提醒，一年前他們相遇那天的情景這才突然像被擰開了的水閘，一幕幕如數浮現在她的腦海里——

    她撞了他后和他道了歉，兩個人挨著繼續往前走，結果他們進了同一間教室，陸卿當時還在想這個男孩居然是表妹班上的。

    幾秒后，男孩坐到了表妹座位的旁邊。

    陸卿：“……”這么巧的嗎？

    少年顯然也沒想到陸卿是同桌周沈晞的家長，他察覺到陸卿在看他，對她歪頭一笑，語氣散漫：“小jiejie，這么有緣的嗎？”

    陸卿稍微對他點頭笑了笑，沒說話，然后就收回了目光。

    那次的家長動員會這個男孩子的家長并沒有出現，全班就他一個人沒有讓家長來。

    動員會結束后陸卿和表妹周沈晞說了會兒話，周沈晞問她怎么認識唐謹言這貨，陸卿說也不算認識吧，便將動員會之前的插曲告訴了表妹，周沈晞對她說，唐謹言這人，一向不服管教，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就學習不行。

    后來她要離開江川附中時穿過走廊轉彎下樓，卻被人在樓道里堵住去路。

    陸卿低頭看著他，少年背靠著墻，左耳上的黑色耳釘很顯眼，他的雙手抄在兜里，收回為了擋她而伸出去的腿，站在比她矮一個臺階的地方側頭平視著她。

    陸卿很禮貌地詢問：“有事嗎同學？”

    “有啊?！彼恼Z氣略帶輕佻，唇微揚，稍稍傾身，望著她含著淡笑的眸子，說：“我剛問了周沈晞，她說你還沒有男朋友?！?/br>
    “jiejie，你缺的那個男朋友，讓我來當好不好？”

    陸卿：“……”她有些哭笑不得。

    陸卿本身是接受不了姐弟戀的，更何況這個男孩是表妹的同學，是個準高考生。

    在她眼里，他就和自己的親弟弟陸朗還有表妹周沈晞一樣，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抱歉?！彼χ芙^。

    “拒絕我啊……那我就追你，直到你答應我為止?！?/br>
    陸卿話語溫和地勸說他：“高中生還是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吧?！?/br>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而后沖她笑的肆意，“學習哪有追小jiejie好玩?！?/br>
    她還想說什么，少年卻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張揚道：“答應或者拒絕都是你的權利，但是喜歡你和追你，你無權干涉我?！?/br>
    并不想被他追求的陸卿實在無奈，略微沉吟了下，用另一種方式婉拒他說：“這樣吧，只要你考上江川大學，我就和你在一起?！?/br>
    江川大學是很有名的重點學校，這對于根本沒怎么學習的唐謹言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少年微微皺眉，也只是瞬間，他的表情就恢復如常，他從兜里掏出手機，對她說：“那先加下聯系方式行不行？”

    陸卿搖頭，依舊很溫柔地笑，“該予你的時候自然會予你?！?/br>
    他意會，微微挑眉，將手機旋轉了下收起來，爽快應下：“好?！?/br>
    唐謹言站直身體，雙手插在兜里踏上臺階，停到陸卿的身側，他故意向后傾了些上身，嘴角噙著笑，話語散漫，“等我哦，小jiejie，一年后再見?！?/br>
    “要記得你身邊的位置我已經預定了?！?/br>
    陸卿失笑，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說，她從一開始就以為他所說的喜歡她只是一時頭腦發熱的沖動罷了。

    后來一年陸卿都在海城上學，表妹周沈晞又忙著高考，兩個人基本上也沒什么聯系，她自然沒再見過唐謹言也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件陸卿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的事還有事件里出現的少年也就全都慢慢地被淡化了。

    若不是他自己介紹，陸卿真的沒有想起來他們曾經見過。

    她是萬萬沒有想到一年前那個成績倒數的男孩子居然真的拿著通知書出現在了江川大學，現在就站在她的面前。

    他好像又長高了，頭發剪短了一些，干凈利索，眉眼依舊英俊，一笑起來就有種壞壞的痞勁兒。

    陸卿怔愣了好一會兒，她低頭看了看他塞進她手中的通知書，上面明明白白的寫著他現在是金融系大一新生。

    陸卿是覺得很不可思議，以他那樣的成績，只用了一年的時間，從全校倒數到名列前茅，要付出多少努力和汗水，她根本無法想象。

    在她看來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他居然做到了。

    陸卿忽然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解釋，她那會兒之所以會那樣說，完全是不想被他追求，才找了一個看起來他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作為借口搪塞他。

    “那個……”她的表情有點尷尬和為難，“抱歉，我其實接受不了姐弟戀的?！?/br>
    陸卿的臉漲的通紅，她很誠懇地向他道歉：“真的對不起?！?/br>
    她想將通知書還給他，唐謹言側身背手躲開，他的唇線抿直，垂眸望著她，眼睛一眨不眨，倔強的目光里隱藏不住受傷。

    “你的意思是你就只是隨便說說對嗎？”

    陸卿還沒來得及說話，從體育場回來的丁念真和向雯就看到了她和一個男孩子正站在宿舍樓下講話，向雯根本來不及阻止，丁念真就喊了陸卿的名字：“卿卿！”

    陸卿扭頭看向旁邊要經過的舍友，心里居然有一種自己要得救了的感覺。

    下一秒，面前的男孩子嗓音低低地對她了一句：“可我當真了?！?/br>
    說完他就后退了幾步，落寞地轉身離開。

    “這個男孩子是誰呀？”向雯沖陸卿擠眉弄眼，八卦地問。

    陸卿低頭看了看手里似乎在發燙的錄取通知書，苦笑。

    拍照狂魔丁念真抱著相機已經咔嚓咔嚓照了照片，片刻，欣賞剛才拍下來的照片的丁念真“咦”了聲，喃喃自語：“這個側臉，有點熟悉哦，好像在哪里見到過……”

    第3章

    我可以與全世界作對，卻甘愿為你一人，俯首稱臣。

    ——14.09.03

    回到宿舍后陸卿被向雯問剛才是怎么回事，陸卿簡單地說了下事情，語氣頗為無奈。

    陸卿本來以為早在那天他們分開后他喜歡她這件事就畫上了句號，不會再有后續。

    可事實卻突然有了這樣的反轉，給了她一個猝不及防。

    尹婧瞅了瞅陸卿放在書桌上的錄取通知書，笑說：“這個學弟太會博好感了吧？因為喜歡卿卿想做卿卿的男朋友就超聽話的考到了江川大學，真的好單純??！我現在都想倒戈他那邊去了?！?/br>
    向雯也托著下巴問陸卿：“卿卿你為什么就接受不了姐弟戀呢？現在小奶狗小狼狗多受歡迎??！”

    陸卿特別理智地說：“每個人的擇偶觀都不一樣，我喜歡年齡比我大一點的?！?/br>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尹婧問她。

    陸卿微微蹙起秀眉，其實也不知道該怎么做，她現在腦子都是亂的。

    不過還能怎么辦，無非就是將通知書還回去，順便把話和他講清楚。

    正在整理相機中照片的丁念真突然驚訝地“噫”了聲，“卿卿！”她揚聲叫陸卿，然后抬頭對正看向自己的三個人說：“剛才那個予你通知書的男孩子，就是咱們說的側顏殺小學弟！”

    陸卿：“……”

    晚上要睡覺的時候陸卿接到了表妹的電話，周沈晞不等陸卿說話就興沖沖地問：“表姐，你和唐謹言怎么樣啦？”

    陸卿疑惑：“嗯？”

    周沈晞繼續笑著說：“突然發現有個男孩子肯拼盡全力去達到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很感動？誒，你們倆真的太不厚道了，要不是前兩天他突然聯系我問我你的行程時不得已說了和你當初的約定，我現在還被蒙在鼓里呢！真的完全不知道他高三這年吃錯藥一樣瘋狂學習居然是為了你！”

    陸卿：“……”所以剛才他那么“正好”地在舅舅離開時趕到女生宿舍樓下堵住她，就能解釋得清了。

    和周沈晞聊了會兒，陸卿把事情都告訴了表妹，周沈晞不敢相信地“啊”了聲，然后又帶了點遺憾笑著寬慰陸卿：“感情這種事情，不喜歡也勉強不了的嘛，和他講清楚就好啦！再說，就算你們不在一起，他考上了江川大學對他也是有利無害的一件事，姐你別自己想太多給自己攬責任?！?/br>
    “不過說實話，要不是我親眼看著他一點一點地把成績提高上去，我根本不敢相信唐謹言會踏下心來好好學習?！?/br>
    陸卿睡覺時躺在床上，耳畔還在回響著表妹掛電話前無意感慨時說的一句話。

    “我聽班上和他關系不錯的男孩子說過，他高三這一年幾乎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真的是在拼了命地學習?！?/br>
    陸卿突然覺得自己心里的愧疚感更大了。

    如果他這么努力的學習不是為了她就好了。

    .

    唐謹言晚上擅自離開方隊的事雖然沒有被發現，但因為受了陸卿給他的打擊，當晚喝了很多酒，第二天軍訓不在狀態，多次被教官訓斥。

    下午三點鐘，陸卿從輔導員所在的辦公樓出來，一個人撐著遮陽傘往回走。

    中途經過主體育場，鐵絲圍網內所有方隊都在休息，只有一個男生還站在cao場上，旁邊有個男教官正在冷漠地發布著口令懲罰他。

    男生身穿迷彩服，作訓帽的帽沿在他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那張線條流暢棱角分明的臉頰此時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他抿著唇，一言不發，機械地做動作，最后教官說讓他保持立定的姿勢15分鐘，有事打報告，不打報告隨便動就翻倍懲罰。

    陸卿在體育場外面站了會兒，就在她打算離開以后再找機會找他的前一刻，唐謹言的目光掃了過來，他毫無情緒地望著她，表情比剛才還要不耐，汗水順著他的側臉滑落，凝聚在下巴上，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整張臉就像是剛剛洗過一般。

    唐謹言只是平靜地看了她一秒，很快就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視線，有汗珠快滲到他的眼睛里，他揚聲打了個報告，說：“報告教官，我需要揉一下眼睛?！?/br>
    與此同時，有一大片人休息的陰涼區傳來一陣哄笑，根本來不及等教官回答他，汗水就已經流進了他的眼睛里，澀澀的感覺折磨的他特別難受，讓他止不住生理性地往外涌眼淚。

    唐謹言本能地抬手低頭揉了揉酸脹發澀的眼睛，本來和其他教官在陰涼處談笑的男教官瞥眼看到這個情景，非常嚴厲地大聲斥責他：“罰站延長30分鐘！”

    有知情的同學對教官說：“教官，他剛才打報告了，你沒聽見?！?/br>
    男教官理直氣壯：“我沒聽見就擅自動？我沒聽見他應該放大聲音再說一次！”

    唐謹言本來心情就不好，他剛才確實是打了報告，只不過教官在和別人說笑沒有聽到，又不是他的錯，憑什么加倍的懲罰。

    而且，這一切，沿著圍欄網外側正要離開的陸卿全都看到也聽到了。

    唐謹言覺得自己男人的尊嚴受到了踐踏，霎時就被激怒，少爺性子一下子就冒了出來，他摘了迷彩帽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嘴里低罵了句：“什么玩意兒，老子不陪你玩了！”說完就邁著大步就往體育場外面走。

    男教官氣的在后面大喊，甚至威脅說要上報到輔導員和院長那里去，唐謹言頭都不回，甚至還比了個中指，哼聲挑釁：“不上報你他媽就是我孫子！”

    陸卿本來是要離開的，結果剛走到拐角處就聽到體育場內傳來唐謹言和男教官短暫爭吵的話語，再前面就是出口，下一秒，滿臉汗水的唐謹言就從出口那兒走了出來。

    兩個人又是片刻的對視，他仿佛不認識她，手抄在兜里晃著步子哼著小曲兒從她身側走過，一點都沒有受到剛才那件事情的影響。

    陸卿轉身，望著他的背影，深深地嘆了口氣，輕聲喊他：“唐謹言?！?/br>
    男孩的腳步突然頓了一下，也僅僅是一秒不到，他就又繼續往前走去。

    背對著陸卿的唐謹言抿緊唇一步步往前走，離她越來越遠，他在心里恨恨道：“我他媽的再理你我就是大傻逼！”

    唐謹言沒有帶宿舍的鑰匙，又不想回去找舍友要，便先去了體育場附近的洗手池將臉、頭、脖子全都用冷水洗了一遍，洗完后他才覺得稍微涼爽舒坦了一點。

    唐謹言從洗手間出來，甩了甩腦袋，很隨意地坐到正巧有陰涼的臺階上，迷彩服的外套被他脫了下來，上衣只剩一件迷彩短袖，褲子被他挽到膝蓋處，整個人隨性又恣意。

    他將雙手撐在扔到地上的衣服上，上半身后仰，百無聊賴地仰頭閉著眼睛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