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可敵在暗,我們在明,這一趟,我們并無勝算!”沈缺有些擔憂。 “阿滿可到了?”沈令安問道。 “離我們應當還有十里路?!鄙蛉睉?。 “好,派人留在這里接應她,讓她帶人來羊角峰支援我們?!鄙蛄畎舱f著,揚起手中長鞭,狠狠地揮了下去。 從山湖回到客棧后,孟竹便被面具男抱回了房間,一直到面具男出了門,她才敢張開自己緊握的掌心,那里躺著半片綠色的葉子。 那是她在湖邊摔倒時,趁機握進手心的,是一種有輕微解毒之效的藥草,她不知道對軟筋散有無作用,但還是想試一試。 孟竹這般想著,將那葉子塞進嘴里,苦澀的汁液隨著她的咀嚼流進她的胃里,孟竹默默期望,這藥草可以起到一點作用。 到了晚間,婢女進來,將孟竹從床上扶了起來,為她洗去了臉上的易容痕跡,然后讓面具男進來抱著她走了出去。 “你又要帶我去哪兒?”孟竹有些疲憊地問道。 “今晚還要委屈沈夫人看一出好戲?!泵婢吣幸呀浿匦麓骰亓嗣婢?,說著,他又給孟竹塞了一顆藥丸。 “你給我吃了什么?”孟竹被嗆得咳了幾聲,低著頭艱難地開口道。 她沒有聽到面具男的回答,她忍不住抬頭看他,見他嘴巴一張一合,似是在說話,可她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孟竹的臉色刷得白了,她忍不住抓住面具男的袖子,問道:“你到底給我吃了什么?” 話音剛落,她便有些傻住了,她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突如其來的驚恐擊中了孟竹的心,眼中的淚再次落了下來,她低頭,有些凄然地問道:“我有得罪過你嗎?” 為什么,要如此費盡心機地毀掉她? 面具男聽著她低低的嗓音,垂了垂眸,塞了張紙條到她面前,上面寫著:勿慌,此藥效僅會持續六個時辰。 孟竹淚眼朦朧地看著那幾個字,心中的不安卻并沒有因此消退。 面具男看著她的模樣,開口道:“睡會兒吧?!?/br> 說著,他伸手點了孟竹的睡xue。 孟竹再次醒來的時候,馬車里已經沒有面具男的影子,不,應該說,她被換了一輛馬車,這是輛簡陋至極的馬車,馬車里除了固定的凳子,空無一物,連簾子也沒有。 她整個人趴在車里,雙腳被綁在馬車里的凳子上,兩只手腕被綁在一起,因為聽不見聲音,四周寂靜地可怕,只感受到有冷風灌進馬車里,凍得她的身子微微發抖。 孟竹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被置身于荒郊野外,索性今晚月光夠亮,她才能清晰地看到這一切。 突然,她發覺不遠處有火光閃爍,她抬頭看了過去,發現不遠處的平地上,有兩隊人馬正在大打出手。 刀劍相交的瞬間,鮮血四濺。 透過重重的血光,孟竹看到了沈令安的臉。 “夫君!”她的心中一喜,忍不住喚了一聲,他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眸光在這一刻仿佛亮了亮。 但下一刻,孟竹便看到他看向了另一邊,臉上出現焦急之色。 孟竹的心中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她艱難地伸手抓住車窗,跪地坐起,透過小小的車窗,她看到離她不遠的地方,有一輛同樣的馬車,那馬車里綁著的,正是她在山湖之畔見過的那個女子。 孟竹愣了愣,目光落到周圍,這才發現自己和那女子竟都被置身在一個山崖上,正好有兩處往外凸出的巖石,看起來像是山羊的兩個角。 孟竹并不知道這是羊角峰,但羊角峰的名字,確實便是因此而來。 而她和那女子,便是分別被困在那兩處山羊的角上,也就是凸出的巖石上,她們的后面、左右兩側,都是萬丈懸崖,只有前面一條出路。 孟竹的臉色登時便變得蒼白,她看著仍在廝殺中的沈令安,恍惚間明白了面具男口中的好戲是什么? 他,他竟是想要沈令安在她和那女子中間擇其一嗎? 第82章 孟竹的手心漸漸出汗, 她無法想明白那面具男的用意,他到底是什么人? 又為何要設這樣一個局? 他想謀的究竟是什么? 孟竹想不明白, 只能壓住自己紛亂的心, 看向前方。 沈令安正巧突出重圍,她看到他看著她,嘴里似乎說了什么, 可她聽不見, 只是看到他朝她奔來。 她的心里涌出一絲驚喜,目光里也不由帶了絲期待。 突然,她看到他的腳步一頓,突地轉頭看向了另一邊。 孟竹只覺得心里突然一空, 然后便看到沈令安朝她看了一眼,她看不清他的眼神, 但卻可以看到他臉上的愧疚, 只見他張口說了什么,便飛快地朝旁邊奔了過去。 孟竹的心在那一瞬涼了下來,她有些癱軟地坐到了地上,低垂著頭,突然,她低低地笑了起來,只是笑著笑著, 就發現眼淚不聽使喚地涌了出來。 這么多日以來, 無論面具男說了什么, 她都不信, 哪怕她親眼看見他和那女子在一起,她也仍然告訴自己不要輕易否定他,一定要聽他解釋。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原來面具男說的是真的,她在他心底,不及那女子重要…… 也許他的“我愛你”也是假的,統統都是假的! 可是為什么?如果不愛她,為什么要對她千般寵愛,讓她在這場感情里越陷越深,讓她以為自己是被捧在掌心的那一個? 她寧愿,寧愿他從未去過陵州,他不來尋她,她便不會跟他回去,不會重新愛上他,那么此刻……她不會如此痛苦! 過了會兒,孟竹睜了睜眼,用衣袖抹去臉上的眼淚,他不救她,她卻不能就這么等死。 她看了眼綁在自己手上的繩子,突然便平靜了下來,也許是那解毒的草藥起了些作用,她的身子不再那么軟綿綿了,她低頭咬上繩子,過了會兒,那繩子竟然松動了。 孟竹神色一喜,就在這時,馬車的輪子往后滾動了一下,孟竹猛地抬頭,就見沈缺正朝她這邊狂奔過來,臉上的慌張之色顯而易見。 而他身后,有一個渾身浴血的少女以更快的速度沖了過來。 可是,馬車滾動的速度比她更快。 孟竹沒有發愣,低頭繼續解手腕上的繩子,繩子很快被她解了下來。 此時的馬車已經臨近懸崖邊。 孟竹迅速地伸手去解腳腕上的繩子,就在馬車墜下去的那一刻,腳上的繩子松了。 可孟竹卻整個人跟著馬車朝懸崖下翻了下去。 電光石火間,她看到了沈令安驚恐的神色,而下一秒,他懷里的女子印入她的眼簾,那女子的馬車,已經從懸崖上墜了下去。 孟竹閉了眼,任由自己的身子跟著馬車一同下墜。 隨著馬車的翻轉,孟竹從馬車里被甩了出去,她的世界一陣天旋地轉,突然,一條繩索纏上她的手腕,她的身子撞到峭壁上,疼得她差點暈了過去。 她仰了仰頭,就見崖壁下方竟有一個極小的山洞,而趴在山洞口,用繩索勾住她的人,不是那面具男又是誰? “沈夫人,你別怕,我拉你上來?!泵婢吣姓f完,突然意識到孟竹聽不到,又住了口。 孟竹猜到了他的意思,她扯了扯唇,問道:“你想救我?” 面具男知道她聽不到,于是便點了點頭。 “可我偏不要你救!”孟竹突然笑了笑,她伸出另一只手,緩緩解開他纏住她的繩索。 憑什么他害她至此,卻還妄想施恩于她? 而她,又憑什么要全盤接受? 面具男面色一變,正欲用力將她提上來,繩索卻松了松,繩索那頭的女子已經如蝶一般,落了下去。 耳邊似乎還能聽到她的聲音,她說:“總有一件事,是沒有讓你如意的?!?/br> 她的聲音里帶著譏諷和憤恨,到最后,卻也只余一片心碎之后的平靜。 面具男怔怔地看著孟竹消失的方向,下面是萬丈深淵,她摔下去,必死無疑。 他的心,在這一個不經意的瞬間,突然起了一絲異樣。 “孟竹!”沈令安近乎絕望的吼聲從山崖之上傳了下來,可他明明該高興的,此刻卻只覺得索然無味。 此刻的山崖之上,若不是沈缺和阿滿死死拉住沈令安,他幾乎要跟著孟竹跳了下去。 “主子,你冷靜點!”沈缺后怕地道。 “冷靜點!”阿滿跟著沈缺復述道。 沈令安死死地盯著懸崖之下,除了繚繞的云霧,他什么也看不見,可他知道,那下面是深淵,是絕路,是地獄。 她從這里摔下去,只會粉身碎骨。 可他明明活著,卻覺得自己已然置身地獄。 他想起他一開始朝她奔去時她眼中的驚喜和期待,心中驟然一陣絞痛! 那痛楚如此劇烈又如此洶涌,痛得他想要就此死過去。 沈缺將沈令安拉離了崖邊,剛剛獲救的女子奔上前來,她扶住沈令安的胳膊,眼中有淚,“令安,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阿姐,這不關你的事……”過了好一會兒,沈令安才啞著聲音開口道。 “沈相!”突然,趙煜急促的聲音傳了過來,沈令安抬頭,就見他騎馬匆忙地奔過來,身后竟還帶了大批的人馬。 這一場廝殺,令隱衛損失慘重,已經明顯開始寡不敵眾,但是趙煜一出現,形勢立刻開始逆轉。 見趙煜要往這邊而來,有人阻攔在他的面前,被他一劍掃開。 “她不是安妃!”趙煜的聲音高聲響起,帶著一絲氣急敗壞和擔心。 “你說什么?”沈令安整個人都似晃了晃。 趙煜已經奔到他的不遠處,他從馬上匆忙下來,踉蹌著奔了過來,“我用性命跟你擔保,她不是安妃!” “不可能!”沈令安反駁道。 他不是個會輕信他人的人,涉及到jiejie,更是慎之又慎。 但是那日來到巖州,第一眼看到“尹思安”,就聽她用嘶啞的嗓音說道:“令安,我是個已死之人,你不該找我?!?/br> 他的心頭便受到震撼,只覺得眼前這人,定是他的jiejie沒錯! 然后又聽她感激地道:“你將泰兒照顧得很好,泰兒交給你,我很放心?!?/br> 當年她留下的最后一句便是“令安,泰兒就交給你了”。 至此,沈令安的懷疑已經打消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