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找人?”孟竹抓住了重點。 綠袖有些懊惱,剛剛嘴快,竟然一不小心說了主子在找人的事,此刻聽到孟竹追問,幾乎要把臉埋進了飯碗里,“奴婢也不知主子在找誰……夫人便當沒聽過吧?!?/br> 孟竹不是個會勉強人的人,也知道沈令安一向規矩嚴苛,便沒有多問,只笑了笑:“知道了,快吃吧?!?/br> 這天晚上,孟竹是同小殊兒一道睡的,娘兒倆第一次一起睡,小殊兒睡得格外香甜,都沒有起夜,不過孟竹卻做了個噩夢,夢里她獨自一人奔跑在原野,身后有野獸在追她,她一直跑,可無論怎么跑都無法甩掉身后的野獸,更令她絕望的是,面前竟出現萬丈懸崖,沒有前路了…… 眼看野獸就要撲過來了,孟竹突然閉眼往懸崖上一跳,那一瞬失重的感覺無比真實,孟竹陡然嚇醒。 后背已經濕了一片。 就在這時,突然有打斗聲傳了過來,然后她便看到綠袖和明俏慌忙地奔了進來。 “怎么了?”孟竹有些茫然地問道。 “有人行刺,夫人莫慌,快穿上衣裳,奴婢會護送夫人回府?!本G袖俯身將小殊兒抱進懷里,說道。 明俏迅速地拿過孟竹的衣裳幫她一起穿上。 孟竹跟著綠袖和明俏一起出了房間,走上走廊,便看到岸邊和湖面上都有人在打斗,刀劍相撞,火星四濺,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孟竹一出現,便有黑衣人試圖往這邊沖過來,不過都被護衛一一截下。 “夫人,我們走!”綠袖冷眼看了那些黑衣人一眼,護著孟竹往岸邊走。 就在這時,湖中突然發出嘩啦的響聲,有黑衣人從湖中躍出,揮劍逼了過來。 綠袖的一只手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鋒利的銀劍,只見她一個起躍,手中長劍便越過那黑衣人,直接抹了那人的脖子。 只聽噗通一聲,被抹了脖子的黑衣人掉進了湖里。 與此同時,有更多的黑衣人從湖里躍了出來,在岸邊的護衛見狀,紛紛過來加入了戰局。 孟竹被綠袖、明俏,還有幾個護衛護著,穿過了水上走廊,走到了湖邊,湖邊已經有人備了馬,綠袖扶著孟竹快速上了一匹馬,然后跟著躍到了孟竹背后,與她同騎一匹。 “綠袖,把小公子給我!”明俏也上了一匹馬,見綠袖一人要護兩個,連忙道。 綠袖也不猶豫,將小殊兒遞給了明俏,若是從前,綠袖是不放心的,畢竟明俏的武功不如她,但這些時日明俏在沈缺的指導下,武藝大有長進,保護小公子應當不成問題。 黑衣人緊跟上來,寸步不讓,一路廝殺下來,孟竹身邊的護衛越來越少。 突然,胯下的馬往前倒了下去,綠袖見狀不對,踩著馬背躍了起來,順便將孟竹提了起來,兩人落到地上才發現,剛剛有一根銀絲橫在路中間,正是那銀絲割傷了馬,讓它倒了下去。 綠袖擰了擰眉,回城的路上竟然有埋伏,看來今日要脫身,沒那么容易了! 這么一想,她連忙拉開一個信號彈,可信號彈還未沖上天際,就被黑衣人的箭網兜了下來。 綠袖的臉色一變,這是要阻止她求援了,果真是有備而來,連這一點都防備到了。 孟竹猛一回頭,就駭了一跳,只見明俏的馬中了一箭,她抱著小殊兒躍到地上,但與此同時,卻有好幾個黑衣人舉著劍沖她而去! “保護小殊兒!”孟竹驚呼一聲。 幾個護衛聽了,一起飛身上前,助明俏一臂之力。 好不容易解決了一批黑衣人,護衛也折了兩個,一群人的馬都被暗箭所傷,只能護著孟竹和小殊兒狂奔。 可是天黑得很,只能靠微弱的月光來辨路,若不是綠袖一直扶著孟竹,孟竹只怕都摔了好幾回了。 孟竹從未想過,還有一日會陷入這樣的境地,天子腳下,竟會有人漏夜偷襲,一路追殺她和小殊兒。 突然,身后又有一陣箭雨襲來,孟竹聽到幾聲悶哼聲,便知又有人受傷。 “小姐小心!”只聽明俏突然喊了一聲,整個人沖到了她的背后。 孟竹猛地回頭,就見明俏的背上插著一支箭,血腥味撲鼻而來,她的鼻子一酸,“明俏!” “小公子給我?!本G袖見狀,將小殊兒抱了過去,與此同時,她再次拉開一個信號彈,朝空中投了上去,可跟剛剛一樣的是,信號彈還未沖上天際,就被黑衣人用箭網兜了下來。 許是知道離城門已然不遠,黑衣人在此時發動了更加猛烈的攻擊。 剩余的護衛只能全員皆上。 其實保護孟竹的這批護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對方趁夜偷襲,不僅人多勢眾,而且武功也都不低,甚至像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他們能折損對方這么多人,已經是非常不易。 “夫人!再堅持一炷香的時間,我們就能到城門口了!”綠袖和明俏帶著孟竹拚命狂奔,綠袖喘著氣安慰道。 孟竹回頭看了一眼,其實她看不清楚,但她知道,那些護衛,只怕再也沒機會活著回來了。 一炷香的時間,會生出多少變數?孟竹不知道。 可她知道,如果要受了傷的綠袖和明俏,帶著她這個不會武功的人,在身后追兵不斷的情況下,成功脫險,幾乎不可能。 但若是只帶小殊兒一人走,憑著她們倆的輕功,未必不能脫險。 “綠袖,明俏,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們聽清楚?!泵现裨缫雅艿糜行┟摿?,說話亦是氣喘吁吁,“光靠你二人,無法同時保護我和小殊兒,再拖延下去,我們四人都會沒有活路,所以我要你們帶著小殊兒走!” “讓綠袖帶著小公子先走,奴婢在這里陪你!”明俏聽了,咬牙道。 “不行!”孟竹嚴詞拒絕,“只有你和綠袖一起保護小殊兒,他能活下來的可能才越大!” “夫人,主子下過死令……” 綠袖話未說完,孟竹便打斷道:“我不管他的死令是什么,如今我是你的主子,我要你保護我的兒子周全!” 她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夫人!”綠袖的聲音哽咽了。 “幫我告訴沈相,若有來生,阿竹仍愿嫁他為妻?!泵现裾f著,推了綠袖和明俏一把,“快走!” “夫人!” “小姐!” 兩人同時回頭看孟竹。 “走!不要讓我恨你們!”孟竹厲聲道。 綠袖和明俏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淚光,但她們也深知,孟竹說的是對的,若是留下,小殊兒也活不了。 終于,兩人施展輕功,朝前沖去,再不停留。 第80章 見到綠袖和明俏終于走了, 孟竹狠狠地松了口氣。 此時此刻,烏云撥開明月, 月光悄然灑下, 照亮了孟竹的前方。 只見一群黑衣人騎著馬,踩著地上護衛的尸體,手中長劍滴著尚還溫熱的血液, 如修羅般, 朝她慢慢而來。 可這一刻,孟竹反倒什么都不怕了。 她只是彎下腰,撿起躺在地上的一把劍,然后平靜地看著那群人。 她知道, 這些人來勢洶洶,未必是要殺她, 但若不殺她, 勢必便想拿她當做威脅沈令安的籌碼,他在朝堂上已經走得很不容易,她不能成為他的弱點! 黑衣人的隊伍從兩邊分開,孟竹看到一個戴著面具的人騎著馬走上前來,看起來氣度不凡,一看便知是這群人的領頭人。 那人看著月光下的孟竹,一身狼狽的嬌弱女子拿著一把與她不相稱的劍, 平靜地看著他們, 她穿著一身碧色羅裙, 長發未挽, 就那樣自然地垂落下去,因著微風輕輕飛舞,宛若林間仙子,美得令人心驚。 她的面色因逃亡而變得潮紅,盡顯嬌態,可她的一雙眼睛,卻清冷無波,平靜地仿佛可以隨時地接受死亡的到來。 “沈夫人倒是好膽量?!贝髅婢叩哪凶油蝗婚_口,粗嘎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笑意。 孟竹只是看著他,并沒有說話。 “沈夫人天仙之姿,沈相竟還舍得撇下沉夫人……”那男子繼續說道,語氣里有一絲意味深長的味道。 “何必多言?”孟竹的聲音略帶沙啞,向來溫軟的嗓音里,難得帶了抹不屑。 她慢慢提起劍,將劍橫在自己的脖頸上,她也沒再看那群黑衣人,腦海里想起在馬車里,沈令安給小殊兒換尿布的模樣,她忍不住笑了笑,眼角卻流下了一滴淚。 沈令安,永別了。 孟竹閉上眼,手中力道驟然加大,劍刃已然沒入皮rou,就在這時,有堅硬的物體倏地飛了過來,擊中了她的手腕,她只覺得一陣劇痛,手上力道一松,那把劍就掉了下來。 孟竹睜開眼,眼底閃過一片慌亂,連忙俯身就要將劍撿起來,就在這時,她感覺到有人突然逼近,還未來得及直起身,就覺得后頸一陣劇痛,她眼睛一閉,突然便朝地上栽了下去。 “倒是個烈性的女子?!庇腥藫谱∷难?,免去了她栽倒在地的噩運,目光里流露出些許復雜之色。 孟竹是在顛簸中醒來的,她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竟躺在一輛馬車中,而面前,赫然就坐著那個戴面具的男子。 孟竹嚇了一跳,下意識便想起身往后退,哪知一動才知自己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她的眉心一蹙,這是服了軟筋散的癥狀,這軟筋散沒有毒性,但卻會讓人四肢發軟,渾身虛弱。 那戴面具的男子正在看書,聽到動靜后,將書挪了挪,目光落到她身上,“醒了?” “你是誰?想要帶我去哪里?”孟竹張了張口,發現自己的聲音輕如囈語,連音量也無法提高。 “沈夫人莫慌,在下對沈夫人并無惡意,不過是想送沈夫人去見沈相罷了?!泵婢吣械矒岬?。 “你想用我威脅他?”孟竹抬眼。 “不,在下只是想幫沈夫人認清沈相的心意?!?/br> “你是何意思?”孟竹面色冷漠地問道。 “聽說沈相在沈夫人生辰前夕匆匆離去,沈夫人溫柔體貼,一定在想沈相想必是有急事才會將你拋下……”面具男微微一笑,繼續道:“沈夫人若是知道沈相是為誰而走,只怕便不會這般平靜了?!?/br> 孟竹撇過頭,不去看他,只道:“挑撥離間的話便不必說了,我夫君是什么樣的人,我比你清楚?!?/br> “是嗎?只怕未必?!泵婢吣泄戳斯创?,“沈夫人只了解沈相的現在,對他的過去幾乎可以說一無所知吧?” “你到底想說什么?”孟竹有些不耐煩了,蹙眉問道。 “沈相這些年,一直在找一個女子?!泵婢吣芯従彽溃骸澳阒浪伊硕嗑脝??” 不等孟竹回答,他又兀自道:“八年?!?/br> 孟竹一愣,恍惚想起綠袖曾說過的,一年到頭都在外面幫沈令安找人的飛鶴。 “那又如何?”若是她生小殊兒之前有人跟她說這些話,她一定立刻就信了,可現在,她不信,她不是傻子,她能感受到沈令安對她的愛,如果她這么輕易就被人挑撥,那她也不配當他的夫人。 “在下自然知道如今你與沈相夫妻恩愛,即便我說什么你都不會信,所以,在下并不準備多費口舌?!泵婢吣泄戳斯创?,道:“在下想要告知沈夫人的是,沈相尋找了八年的那位女子,在沈相心中的份量,只怕沈夫人也未能及?!?/br> 孟竹閉上眼,沒有說話,她不會信的,不會! 孟竹不知自己在馬車上顛簸了幾天,馬車行駛的速度非???,中途也換過好幾次馬,孟竹只知道,外面還有一群人馬在跟隨著他們。 這么多日了,他們幾乎在日夜兼程地趕路,一次都沒有在驛站歇息過,只偶爾在野外休養生息。 孟竹日日夜夜都跟這個面具男同處一個空間,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好在這人雖然不是個好人,待她時卻還算君子,并沒有對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