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無妨,不會有人看到你?!鄙蛄畎舱f著,直起身吩咐道:“來人,備轎?!?/br> 孟竹是被轎子抬進了船艙才知道沈令安那句話的意思,難怪沈令安沒讓人準備馬車,若是馬車,就不能將她直接帶上船艙了。 這是孟竹第三次來御瀾湖游湖,她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的景致,微風拂過臉頰,帶來一股舒服的暖意,很快就撫平了她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緒。 啊,也不對,其實從沈令安帶著她坐上轎子開始,她那點小情緒便被悄然地撫平了,他為她向皇上要了假期、專門在府里陪她,又為她栽了她最喜歡的竹子,還妥帖地安排好一切、帶她來游湖…… 她想,她應該滿足了。 沈令安見孟竹的情緒不再低落,眼神不由柔和了些,他坐到孟竹對面,拾起一顆棋子,問道:“可要下棋?” “好?!泵现顸c點頭,目光從窗外轉回來,落到棋盤上,“不過今天你不要讓我?!?/br> 孟竹一向知道自己的棋藝水平,雖然經過這段時間和沈令安的切磋,有了些長進,但也贏不了沈令安,可每回與他下棋,卻總是能贏幾局,想也知道是他放了水。 “你確定?”沈令安聞言,挑了挑眉。 孟竹重重地點了點頭。 沈令安的唇角勾了勾,“依你?!?/br>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孟竹已經輸了。 孟竹的表情有些呆滯,沈令安笑問:“還要再來嗎?” “再來?!?/br> 這回孟竹更加專注了,可是,仍然是半盞茶的功夫,孟竹再次輸了。 孟竹受到了打擊,原來沈令安不放水的時候,她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可她仍是不服輸,連續要求再來,直到連輸五局后,她終于放棄了,趴在桌上蔫蔫的,嘟囔道:“我不玩了……” 沈令安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嘟起的紅唇上,眸光微動。 突然,一道悠揚的琴聲傳了過來,那琴聲極是動聽,讓孟竹忍不住抬起了頭,表情有些沉醉,只覺得此曲只應天上有。 直到那琴聲暫歇,孟竹才回過神來,她看向沈令安,見他神色微動,似是也對這琴聲頗有觸動。 “沈相,是你嗎?”突然,一道悅耳的溫柔女聲從旁邊傳了過來。 沈令安站起身,從窗邊往下看去,只見秋善公主坐在一葉扁舟上,身前是一把七弦琴,扁舟沒有船艙,身旁只有一個船夫和一個婢女。 “公主的琴藝比九年前更精湛了?!鄙蛄畎驳氐?。 “可惜這首《長樂歌》,始終不及安妃的十分之一?!鼻锷乒鞯拇浇锹冻鲆唤z無奈的笑容,她抬頭看向沈令安,“本宮一直懷念當年瓊林宴上,與沈相的合奏,沈相笛藝高超,本宮至今記憶尤深,不知沈相可否再與本宮合奏一曲?” 從秋善公主的聲音響起開始,孟竹的神色便有些僵硬,若是換做旁人,她可能也早已站起來去看了,可一聽是秋善公主,她的腦海里便想起那日沈令安和秋善公主從這船上下來的場景,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做才是對的。 此刻聽到秋善公主請求合奏,她的目光不由落到沈令安身上,她從不知道原來沈令安還會吹笛子,更無法想像當年的瓊林宴上,他以十五之齡,一舉登科、摘下魁首,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而他跟秋善公主的合奏,想必也曾流傳為一段佳話,名揚京城。 可惜她出現得太晚了,錯過了他年少時最意氣風發的時候。 第53章 沈令安察覺到了孟竹的視線,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 見她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他的眸光動了動,再次看向秋善公主, 道:“本相封笛已久,只怕要讓公主失望了?!?/br> 秋善公主的面上果真是掩不住的失望之色,卻聽沈令安又道:“本相要陪夫人下棋了, 公主請自便?!?/br> 沈令安說完, 便不再站在窗前, 重新在孟竹面前坐下。 “我不是說過不下了?”孟竹看著沈令安, 小聲道。 “哦, 那夫人想要作何?為夫都可以奉陪?!鄙蛄畎蔡袅颂舸? 問道。 孟竹抿了抿唇, 搖了搖頭, “我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做的?!?/br> 或者是,做什么都沒有心情。 真是奇怪,她明知青壑是沈令安喜歡的女子,卻仍是發自真心地喜歡她,并且因成為她的朋友而感到喜悅, 而秋善公主不過是沈令安曾經拒絕過的一個人,卻被她莫名地影響了心情。 “我倒是有一件事想做?!鄙蛄畎部粗现? 開口道。 “什么?” “夫人姿容美如畫, 讓為夫突然覺得手癢, 想要為夫人作一幅畫?!鄙蛄畎舱f著, 已經開口喚道:“來人,筆墨伺候?!?/br> 沈令安話音剛落,便有家仆端著筆墨紙硯走了上來。 “你、你要畫我?”孟竹呆了呆,一時說話都有些不順暢了,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沈令安已然起身走到另一張案幾前,拿起了畫筆,看她一副緊張的模樣,不由笑道:“夫人放松便好?!?/br> 孟竹哪里能放松?連表情都僵硬了。 沈令安見了,擱下畫筆走上前去,俯身將孟竹圈進懷里,眸光盯著她的臉,笑問:“有這么緊張?” 孟竹有些好不意思,臉蛋微紅,“從來沒人這樣畫過我?!?/br> “那看來你要從今日開始習慣了,因為我可能會經常想要畫你?!鄙蛄畎驳暮陧锞`出笑意。 孟竹明顯被這話驚了驚,似是不敢相信,突地,唇上一涼,沈令安已經俯身下來,覆上了她的唇。 窗外暖風拂過,孟竹的發絲微亂,氣息卻比發絲更亂,船艙上的婢女和家仆已經無聲地退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沈令安才放開她,帶著熱度的雙眸在她臉上定了定,她正羞紅著臉看著他,似水的眸中含著一絲嗔怪,他伸手撥了撥她被風吹亂的發絲,然后笑道:“現在這樣便很好?!?/br> 沈令安說完,便轉身回到作畫的案幾上,直接提筆作畫。 孟竹被他說得臉色更紅了,她故意撇開頭,看向窗外,藉以掩飾她的羞窘。 過了好一會兒,孟竹覺得自己的脖子都有些酸了,突然聽到沈令安喚了一聲,“夫人?!?/br> 孟竹回頭,臉上紅暈未消,水光瀲滟的雙眸直勾勾地看著他,帶著絲疑惑。 “不累嗎?”沈令安的眸中帶著笑意。 孟竹乍一聽并未明白,但很快就知道他在指她的脖子,她臉上的溫度再次飆升,佯作鎮定道:“不累?!?/br> 說著,她又轉了回去。 “不用轉了,我畫好了?!鄙蛄畎残Φ?。 孟竹一愣,再次回頭看向沈令安,有些不敢置信,“這么快?” “不過來看下嗎?”沈令安問。 孟竹猶豫了會兒,還是禁不住心中的好奇,起身走了過去,她站到案幾前,看向那幅畫,這一看,便有些移不開眼。 從沈令安在燈籠上即興作畫開始,她便知道他的畫技不錯,但此刻,看著她的身影如此栩栩如生地呈現在紙上,她仍是覺得驚艷,不過……為什么他畫的竟是她被打擊得不想下棋時的樣子? 那畫中女子蔫蔫地趴在桌上,紅唇微嘟,看著擺在面前勝負已定的棋盤,眼神有些小幽怨,竟像是在嗔怪那不留情面贏她的人。 孟竹窘了窘,她分明沒有這個意思。 “你不配合我,我只好憑著印象作畫了?!鄙蛄畎矎乃砗蟓h住她,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語氣很是無辜。 “……” 突然,孟竹感覺到窗欞呼啦作響,風力不知何時開始加大,窗外的天色漸漸暗沉,竟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要下雨了?!泵现裨捯魟偮?,便有豆大的雨點辟里啪啦地落了下來,原本平靜的湖面霎時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沈相,可否容本宮上你的船避雨?”窗外隱約傳來秋善公主略帶狼狽的聲音。 孟竹一愣,難道秋善公主的船竟不能避雨嗎?這樣一想,她不由走到窗前,就見那穿著一襲白衣的秋善公主竟狼狽地坐在一條最簡單的扁舟上,雨點已經打濕了她的衣裳,令得她曲線畢露,盡顯狼狽。 而此刻,她正仰頭看著這邊,雨水沒有毀掉她面上的清冷,反而多了絲楚楚可憐的嬌媚。 孟竹的心微微一動,身后的人已經將她拉了過去,“也不怕雨飄進來?” 沈令安說著,吩咐了一聲:“綠袖,帶秋善公主到一樓避雨?!?/br> 從始至終,他并沒有往下看一眼。 過了一會兒,綠袖上來覆命,表示已經將秋善公主安頓在一樓,沈令安淡淡地點了點頭,并無多余的話。 綠袖卻是欲言又止,孟竹見了,忍不住問了一句,“怎么了?” “秋善公主渾身濕透,可船上只備了主子的衣裳,沒有女子的換洗衣物?!?/br> 孟竹突地想起那次在御瀾湖落水,沈令安給她換的是他自己的衣服,想來這船上確實是沒有備女子的衣服的。 可如今她和沈令安已成婚,若是將他的衣裳給秋善公主換上,她的心里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為她生火烘干?!鄙蛄畎猜犃?,淡淡道。 “是?!本G袖聽了,連忙領命下去了。 雨下得很大,船身有些微搖晃,孟竹坐在椅子上,不由有些緊張地握住了椅子的手把。 沈令安見了,走過去將她抱起來,道:“這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我們先回房歇息?!?/br> 孟竹被沈令安抱上床,她拉過被子蓋住自己,才覺得有了些安全感。 沈令安跟著躺了進來,孟竹看著沈令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么?” “上次你為什么給我換你的衣服?”孟竹將半張臉埋在薄被里,小聲問道。 “我人都是你的了,衣裳算什么?”沈令安聽了,唇角勾起一抹略帶揶揄的笑,帶著絲絲曖昧的性感嗓音在孟竹耳邊響起。 孟竹的臉猛地紅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孟竹紅著臉解釋,那真的是她這輩子做過最離經叛道的事了。 沈令安側身,捧住她的臉落下細細密密的吻,然后問道:“若是那晚你遇到的是旁人,也會如此?” 孟竹被這個問題難倒了,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這于她而言無疑是一個恐怖的假設,她從來不敢去想那晚她遇到了沈令安以外的人會怎么樣……她所知道的是,她會產生那大膽的念頭,也不過是因為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有那么一瞬,他的風姿曾讓她的心跳加速。 而他正好受傷眼盲,這無疑給了她“做壞事”的勇氣。 沈令安見孟竹神色惶然,知道這挑起了她的驚懼往事,正要說些什么,卻見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搖了搖頭。 沈令安從未想過,當初那令他倍感恥辱的一夜,如今回想起來,介意的竟是若是孟竹那晚遇到的不是他,會如何? 如今看到她小心卻篤定的答案,他的心里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有極微妙的喜悅泛上心頭,就在這時,他聽到她說:“其實,我白日里見過你,那時你在跟住持下棋?!?/br> 沈令安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勾了勾唇角,“所以,你其實是對我見色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