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對于忽然冒出來的小表妹,沈采采自然不可能真生出什么姐妹情,但對著這么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她還是愿意態度溫和些的。 ******* 自從顧沅沅來了之后,皇帝方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和皇后的二人世界多了個人——就因為多了個顧沅沅,親親抱抱是沒以前方便了,好容易放下架子說幾句情話都覺得有些羞恥感...... 皇帝素來心思深沉,運籌帷幄,這還是他第一次嘗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滋味——還是顧沅沅這么一塊大石頭! 好在,也不是一點好消息都沒有。 南地找人的暗衛傳來消息,說是終于找到了賀從行和賀希行,兩人運氣好并無事,暗衛已帶了這兩位神醫加急往京里趕。 皇帝看完了暗衛用特殊管道傳來的密信,很快便用指尖夾著那片寫滿了字的紙片,點著燭火,一點點的燒了。 那火苗先是很小,隨即“刺啦”一聲冒了起來,燒得紙片卷起,一下子便燒了大半。 皇帝這便將這丟了開去,只是眸光仍舊看著那火,一直吊在心頭的最后一口氣總算是松了。他想:現在人都快要齊了,這百日樂總也可以著手開始解了吧? 事情順利,皇帝心情也好了許多,午膳的時候還特意與沈采采說了幾句有關顧沅沅的事:“總叫她待在你這兒也不好。實在不行,讓她在宮外置個宅院,再讓姑姑或是誰帶著交際一圈,也能多認識幾個人。而且,朕看二郎平日里多要進學,她一個姑娘家雖是不比男孩兒但也要學點兒規矩或是認幾個字,這些對她日后都有好處?!?/br> 沈采采覺得也有道理:顧沅沅總不能真在她身邊留一輩子,轉頭便問了顧沅沅。 顧沅沅卻很不怎么愿意。她就像是只黏人的貓咪,一入宮便認準了沈采采,總也不愿意離得太遠。聽到皇帝的話,她便委屈的眨了眨眼睛:“可我就想留在jiejie身邊嘛......” 她眼巴巴的看著沈采采,撒嬌似的搖了搖沈采采的手臂,求道:“jiejie不要趕我走啦?!?/br> 皇帝端出做人姐夫的架子,氣定神閑的回了一句道:“這是為你好,別任性?!?/br> 顧沅沅嘟著嘴,哼哼道:“你就是想趕我走,想和我搶jiejie!”她仗著有沈采采撐腰,現在倒也敢和皇帝嗆聲了 皇帝不以為忤,只淡淡的道:“不必搶,這都是朕的皇后?!?/br> 顧沅沅:“這是我jiejie?!?/br> 沈采采:“.......” 眼見著身邊這兩人越吵越冒火,而且越吵越幼稚,沈采采也只得出面拉架:“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還有,我不是誰的,我是我自己的?!?/br> 沈采采來回看了看皇帝和顧沅沅,就這兩人現今相看兩厭的模樣,她還真的很難想象他們日后會在一起。 不過,再想一想前不久才給鄭啟昌辦過喪儀的鄭家,沈采采又覺得歷史大約早就歪了,這兩人或許還真不一定會像齊史上寫的那樣。甚至,她自己也或許真能擺脫歷史原定軌跡,安安穩穩的活到明年,乃至于更久以后...... 想到這里,沈采采的心情不知怎么的也好了許多,仿佛是壓在肩頭的無形壓力也去了許多。她看了下身邊的顧沅沅,倒也覺得讓顧沅沅這么個小姑娘整日里黏著自己不大好,便道:“她這個年紀,確是應該多認識幾個年紀相近的小姑娘才好......” 想著自己這些天也無聊的很,沈采采便想著要不然開個花宴,請些夫人和閨秀入宮,既能解悶也可以給顧沅沅介紹些年紀相近的朋友。 自然,此時的沈采采是真沒想到:這開花宴也能惹出麻煩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顧沅沅更喜歡jiejie啦~ 大家晚安,今天好早哦,我看看能不能多碼點存稿,明天早點更(#^.^#) 第66章 當年舊禮 沈采采也不是沒有開過宮宴, 不過她總覺得這一次的宮宴和以往不大一樣。 以往開宴, 那些誥命夫人帶著女兒, 都是規規矩矩的,端莊又得體的模樣,真是一點也挑不出錯來;而這一回, 年輕的姑娘各個都是精心打扮,雪膚花貌,娉婷裊娜, 倒是把御花園里花木都比了下去。 沈采采原還以為這是天氣漸熱, 衣裙款式和顏色漸多了的緣故——就連沈采采她自己先前還想過要瘦一些, 畢竟身姿輕盈,纖腰盈盈,這裙子穿起來才好看。 只是, 看著那一個個比往日熱情了許多的姑娘們爭先恐后的在自己面前爭奇斗艷,好似現代選美盛會一般。沈采采作為宴會的主辦方還是忍不住的生出了些微的茫然:這也就一兩個月的時間,這些人的態度怎么就變了這么多?就連看著自己的目光都帶了些許不可言說的熱切和期盼。 沈采采疑惑不解,華文大長公主便主動的替她解了謎底。 華文大長公主與沈采采說道:“皇后久居宮中,許是不知外頭的傳言?,F在外頭都在傳,說是皇后你有意為陛下選納妃妾,以延子嗣呢?!?/br> 沈采采:“.....” 沈采采實在是不知道這謠言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但她也知道無風不起浪的道理。所以,她還是先問了一句:“這話卻又是何處來的?” 華文大長公主手里端著茶盞,眼角一瞥,看了立在沈采采身側的顧沅沅。 顧沅沅今日也是好好打扮過了的, 穿了一身玫瑰粉繡纏枝玉蘭的衫子,雪玉般的肌膚似也透出淡淡的粉色來,頭上插一支玉蝴蝶簪子,如她本人一般的嬌俏靈動。她本就與皇后生得像,雖是年紀、性情多不一樣,但兩人立在一處還是如并蒂蓮花,姐妹成雙。 華文大長公主倒也不是個吊人胃口的人,頓了頓,便接口道:“顧姑娘上月底入了宮,一入宮便進了鳳來殿。雖說是安分得很,也沒怎么見人,可這憑空多了個人,京里耳目通明的哪個又不知道她的?皇后你想?。簩m里頭忽然冒出了這么個人——與皇后你生得像,還是你表妹,一來就住進了鳳來殿沒出來........其他人,他們會怎么想?!?/br> 華文大長公主說得婉轉,但沈采采聽入耳里還是有些明白過來了:那些世家豪門的人精向來都是生了一副玲瓏心腸,九曲十八彎的復雜,最愛揣摩圣心。他們知道了顧沅沅的事情,自然會往深了想:比如說,皇后說不定已經確定無法生育,為著子嗣著想才會從犄角旮旯里找了這么個以前聽都沒聽過的表妹來借腹生子。 既如此,那些人才死了的心自然就又起來了——畢竟,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皇后難得想通了事,說不得過些日子便會松口,從京里給皇帝選幾個綿延子嗣的姑娘。所以,他們可不得找機會讓女兒在皇后面前先露個臉? 這般一來,也怪不得這滿園的適齡少女都精心打扮,爭先恐后的來獻殷勤——人家這打的是“一朝選在君王側”的好主意呢。 沈采采知道了這個,再看那滿院子的妙齡美人,心里頭也怪不是滋味的:若是她剛穿越的時候,她說不得也就順水推舟給皇帝選幾個女人送去了??涩F在,她還真不怎么愿意...... 沈采采心知自己的“不愿意”,可是此時卻也沒再往里想,只嘆了一口氣,學著華文大長公主的模樣也端了一盞茶喝著。 華文大長公主正悄悄端詳著沈采采的面色,見她模樣便知道帝后二人之間現下還是插不下人的。她也不傻,自然不會故意去討這個嫌,于是便笑著和沈采采道:“說來,顧姑娘和皇后果真是姐妹,看這模樣也像的很.......” 顧沅沅難得見著這么多人,多少有些怕羞,見著華文大長公主看過來,這便躲在沈采采身后,朝她靦腆的笑了笑,只是抓著沈采采的手卻又緊了緊。 華文大長公主瞧著顧沅沅這模樣也不似個有壞心的,倒也樂得與皇后幫個忙,又道:“我知道皇后眼下得了這么個可人疼的meimei,心里大概也疼得很,怕也是很想讓她在自己身邊多留幾年??蛇@女孩家嘛,總是要嫁人的。不若先選了人,訂了婚事,這樣也安心些?!?/br> 確實,如今后宮無人,皇帝與皇后膝下有無子嗣,只顧沅沅一個還未婚配、年紀正好的姑娘家住在宮里總是容易叫人浮想聯翩的。如果早些給顧沅沅定了親事,自然也就明面上的否認了什么借腹生子、選姐妹入宮的荒唐說法。 雖說,顧沅沅大字不識,鄉野出身,見識也有限,可這有什么?顧沅沅到底是皇后親表妹——皇后生父沈鈞沈將軍戰場犧牲,沈家族里也七零八落,只剩了個安北王那么個遠房叔父,關系遠、離得也遠,旁的人便是想要討好也無處討好?,F下,忽然多了這么個表妹,長得也與皇后有些像,多得是人愿意娶這么尊菩薩回去供著,便是能和皇后搭個關系也是好的。 所以,華文大長公主說了一籮筐的話,眼下自也愿意分憂:“皇后若是信我,我倒是樂得做個媒人?!?/br> 沈采采和顧沅沅處了些日子,還是有些個情面的,這便轉頭去看顧沅沅,想問問顧沅沅的意思。 顧沅沅卻是立時搖頭。她現在已經很會撒嬌了,這會兒便撅了噘嘴,抱著沈采采的胳膊撒嬌道:“我不想嫁人......” 華文大長公主聽著有趣,掩唇一笑:“真是孩子話,這女孩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沈采采雖然本心里也是是偏向于現代那種男女自由婚戀的想法,但是這到底是古代,顧沅沅也已經十四了——原主這個年紀都已經嫁入東宮了。所以,真要是拖久了,把人拖成老姑娘,反倒對顧沅沅日后不好。 當然,沈采采還是多加了一句:“姑姑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她拉了顧沅沅的手起來,溫聲道,“到底還是這丫頭自己過日子,最要緊的還是得選一個她能看入了眼的人才好?!?/br> 顧沅沅還欲再說幾句“不嫁人,就要jiejie”的話,沈采采先看了她一眼。 顧沅沅只好委委屈屈的閉了嘴,只是不甚甘愿的咬了下粉嫩的唇瓣。 華文大長公主也是有女兒的人,還是把沈采采的話聽了進去,點了點頭附和道:“也是,這過日子,也要她自己合心意才好?!?/br> 好容易開一場花宴,沈采采沒賞幾朵花卻是聽了一耳朵的京城流言,另外又被提醒了一回顧沅沅的親事,再看看邊上那些個年紀正好的美人,實在是連喝茶的興致都沒了,沒多久就叫散了。 等到晚上的時候,皇帝瞧她神色,倒是問了一句:“這又怎么了?” 沈采采自是不好與皇帝說外面的那些閑言的,要不然皇帝指不定還要笑她愛吃醋什么的——當然,皇帝也未必不知道。 所以,沈采采也只是隨口和皇帝說道:“大約是午間日頭大,曬得人頭疼.......” 皇帝還當真了,道:“實在不行,讓太醫開個去暑氣的藥方子吧?” 沈采采才不想和那苦藥汁呢,這便只得與皇帝說了顧沅沅婚事的事情:“其實吧,是姑姑與我說了沅沅的事——她也十四了,真論起來也是該說一門婚事了?!?/br> 不過,關于給顧沅沅相看定親這事,皇帝卻是舉雙手贊成的——若非還有用得著顧沅沅的地方,他早就把顧沅沅這么個礙眼的電燈泡給丟出宮去了。所以,皇帝聽到這事,也順勢與沈采采道:“倒是朕疏忽了,還是姑姑妥當。確是該考慮考慮她的親事了?!?/br> 說罷,皇帝還端出做人姐夫的好模樣,淡淡的和顧沅沅道,“這樣,若是有喜歡的人,只管與朕說,朕自是要給你們賜婚的?!?/br> 顧沅沅氣鼓鼓的瞪大了眼睛去瞪皇帝。她那模樣就像只小奶狗,淚眼汪汪的,簡直恨不得撲上去咬皇帝一口才好。 沈采采只得又上去給這兩人拉架,感覺也是心累。 ****** 也不知是不是婚事鬧得,顧沅沅當天晚上就做了個噩夢。 沈采采便睡在她邊上不遠,卻也是被嚇了一大跳。 說來,顧沅沅做噩夢還和別人不一樣,別人做噩夢,還會說幾句夢話,叫幾聲什么的。顧沅沅倒好,她就只默默流淚,哭個不停,枕頭都被打濕了半邊,她自己卻是咬著枕角沒醒。 沈采采半夜里被人抽噎聲給吵醒,頭疼得厲害,原還以為是做夢呢,結果回頭一看自然是嚇了一跳。她一時間也顧不得什么,這便親自下了榻,趿著鞋子把咬著被角哭得一塌糊涂的顧沅沅給叫了起來。 殿內這么一番動靜,守在外頭的宮人亦是警醒過來,悄悄的請示了一聲:“娘娘?” 沈采采看了看還沒從夢里回過神的顧沅沅,只得嘆了一口氣,與外頭的人吩咐道:“去打一盆熱水來?!闭f著,又叫人把殿上的燭臺又給點亮了,一時間內殿燈火明亮,猶如白晝。 顧沅沅卻是還未回過神來,一對烏沉沉的眸子染著水光,茫茫然的樣子,巴掌大的小臉哭得通紅,貝齒咬著唇小聲哽咽,好像連哭聲都不敢放得太大。 沈采采看她哭成這樣也是不是滋味,難得的把人摟在懷里,自己拿了帕子給她擦臉,又哄她道:“別怕,夢里都是假的?!?/br> 顧沅沅好似回了一些神,仰著頭去看沈采采,眨了下眼睛。她墨色的墨色的眸子更是濕漉漉的,眼睫也是濡濕,那看人的模樣就好像是忽然被人從窩里拎出來的小獸,又茫然又害怕還有一點的無措。好半天,她才啞著聲音,小小聲的道:“jiejie,我是真的怕?!?/br> 恰在此時,殿外宮人打了熱水來,輕輕的扣了扣門,叫了一聲“娘娘”。 沈采采揚聲道:“進來?!?/br> 宮人手里端著個盛著熱水的金盆,上前幾步,這才見著了正哭得滿臉是淚的顧沅沅,連忙擰了一塊濕熱的帕子遞上去。 沈采采抬手接了過來,小心的替顧沅沅擦著眼淚,問她:“你怕什么?” 顧沅沅纖瘦的身子顫了顫,好一會兒才咬著唇,小聲與沈采采道:“........嫁人,還有生孩子,都很疼的......” 沈采采一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便是連給顧沅沅擦臉的手都頓住了。 顧沅沅還以為沈采采是不相信自己的話,這便抓著沈采采的手,小聲道:“jiejie,我不嫁人,我就陪著你好不好?”顧沅沅的情緒漸漸穩定,眼淚也漸漸的止住了,便又安靜了下來。她咬了咬唇,重又小聲叫了一聲道:“jiejie?” 沈采采真沒想到顧沅沅怕的是這事,她卻是不知道顧沅沅這樣的恐懼是從何而來,不由問道:“這些都是誰與你說的?” 顧沅沅垂下眼,濡濕的眼睫好似映著光,聲音仍舊是輕輕的:“沒有誰,就是我自己知道的?!?/br> 沈采采見問不出什么,只得轉開話題,問她:“那,你適才夢見什么了?” 顧沅沅臉上顯出幾分驚惶來,忍不住又看了看左右。 沈采采怕她話里有什么不好與人說的,于是便擺了擺手,讓那端著水的宮人先下去,然后再問她:“難不成,連我也不能說?” 顧沅沅像是為難極了,用力的咬了咬唇,好像都想咬指甲了。好半天,才聽她應道:“我,我夢見jiejie不在了......我,我被壞人騙了,疼死了.......”她沒把話說完,整個人便已經倉皇如受驚的小兔,可憐巴巴的撲到了沈采采懷里。 沈采采聽她說的前言不搭后語的,只當是夢里沒個邏輯,就只拍了拍她的脊背,嘆氣道:“好了,你要真怕,那就再等幾年吧。等你大一些再說.......” 顧沅沅抽噎了幾聲,本還想要再說什么,可她適才哭了許久,早便倦極了,現下靠著沈采采說了一會兒話,眼皮早就撐不住了。最后,顧沅沅還是靠在沈采采懷里,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沈采采是等人睡穩了,這才剛叫了人滅燈,接著回床去睡。 這么一番折騰,沈采采和顧沅沅第二日的精神都不大好。 沈采采心里存著事,午間的時候便尋了個折花的借口讓顧沅沅隨清墨去園里折花。待得顧沅沅走了,沈采采這才悄悄的問皇帝:“那個,沅沅她當初一個人在平林村,沒有被人那什么吧?”顧沅沅昨日哭得那么厲害,沈采采心里也多少不放心,擔心她是有什么舊事舊傷。 皇帝忽然被她這么一問,怔了怔,竟是一時沒有明白過來:“.....‘那什么’是什么?” 沈采采臉頰微紅,到底還是不好把那兩個字說出口,最后也只得把昨晚上的事情刪刪減減的說了一回,然后才道:“就只是說了婚事,偏她反應還這么大,夜里做噩夢不說,還哭著和我說了那些話......”頓了頓,忍不住又嘆,“你先前不是和我說過,說她父母去得早,只她一個人在村里住嗎?怕不是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被什么人欺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