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顧川柏的衣物很樸素,t恤和牛仔褲都已半舊,卻都干凈整潔。拎著行李箱的手臂繃起漂亮流暢的肌rou線條,小麥色的肌膚泛起健康光澤。 他的身上沒有多余的飾物,只有頸間墜著一條細細的紅線,下面的吊飾卻也被妥帖藏在了衣物下。 走了一路確實渴得厲害,陸燈收回偷偷打量他的視線,拉開拉環,喝了兩口可樂。 碳酸飲料特有的氣泡在喉間翻騰,迅速澆滅了夏日的灼熱,冰涼氣息順著胸口一路直下,滿足地打個嗝,一身的暑氣就立刻散了大半。 陸燈舒服得瞇了瞇眼睛,滿足地輕舒了口氣。 拖著行李箱走在石子路上,顧川柏視線轉向身旁的青年,瞳底透出溫縱笑意:“你叫什么,是哪個系的?” 樂于助人是美德,冰可樂在這種缺少自動販賣機的炎熱夏日,卻無疑彌足珍貴,不是見誰都能隨便給的。 顧川柏不認識他,卻莫名怎么看都覺得順眼,倒像是看著從小熟識的幼弟,忍不住就想要去關切照顧,那罐可樂也是在反應過來之前就已遞了出去。 比自己喝了值得。 “我叫——” 陸燈仰頭望著他,正要報出名字,目光忽然一轉,唇角忽然柔和地抿起來:“陸京墨,生物系?!?/br> 系統會幫他把原創角色導入世界,改個名字輕而易舉。川柏苦寒,京墨性溫,既然是專攻植物學的特聘教授,不如就讓名字也適應角色,還能給對方補上一補。 雖然根據對方即使什么都不記得,也能隔著茫茫人海盲狙中自己這點來看,就算自己叫陸烤串都不會有什么影響,但根據劇情世界的慣性,還是這樣更能多一份保障。 顧川柏露出些微訝色,見他不像在開玩笑,不由淺笑起來,輕輕點頭:“很好聽?!?/br> 迎上他眼中的溫和光芒,陸燈眉眼間掠起微笑,把可樂朝他遞過去。 兩人喝著一罐可樂,一邊隨意交談著,踏著樹蔭下的石子路,不多時就已走到了行政樓。 陸京墨雖然安靜寡言,卻并不會讓談話陷入自問自答的僵局,總會給出適當妥帖的回復。顧川柏也漸漸敞開話匣,同他介紹起了z大的特色。 “學校后面那條街很熱鬧,晚上會有很多攤位,賣什么的都有。有網吧,有套圈射擊,也有路邊攤,賣些炸食烤串,說實話味道不錯——不過不大干凈,我們有時候會自己偷偷做,實驗室的烤箱和電磁爐還是很好用的?!?/br> 身旁的青年溫潤安靜,一看就是標準的好學生,只怕上學的這些年都沒做過什么違紀出格的事。 心安理得地給他灌輸著和實驗室守則全然相悖的內容,顧川柏抬手攬住他的肩,含笑拍了拍。 “z大學風開放,講究民主自由,只要不太出格,不會對學生要求太嚴格。聽說研究生管得更松,等以后熟了,可以來找我蹭飯?!?/br> 陸燈眨眨眼睛,仰頭望著他,輕輕點了點頭。 這時候的顧川柏還是這樣明亮爽朗的,仍然為母校而單純自豪著。 他會偷偷翻墻出去打上一宿游戲,會拿實驗室的電磁爐煮火鍋,會偷偷用液氮做冰淇淋,會在林蔭道上用可樂拐走素不相識的新生,就像所有聰明而精力過剩的男孩子一樣。 他應當一直這樣。 天賦斐然,熱情洋溢,他原本前途無量。 冰涼的可樂在臉頰上一貼,陸燈晃神,顧川柏已經拖著行李箱在電梯前站定,按下了開門的按鈕。 見他神色恍惚,顧川柏有些擔憂,把可樂交到另一只手上,用手背去試他額間溫度:“是不是太熱了?這種天氣容易中暑,樓里有中央空調,很快就涼快了?!?/br> 迎上墨瞳中的關切光芒,陸燈收斂心神,輕輕搖頭。 烏潤的眸光重新凝實,看來剛才確實是在走神。 顧川柏松了口氣,笑著拍拍他的肩,故意煞有介事:“別擔心,這里我熟,我罩著你?!?/br> 他有意揚了下頜,刻意作出幾分粗莽,倒真像是這一片管事的老大。 陸燈忍不住笑起來,清亮笑意在眉尾唇沿沁開,輕巧落進顧川柏的瞳底,引得他心跳忽然停了一拍。 電梯叮地響起,雙側門緩緩打開。 第20章 這個學霸我罩了 被電梯聲拉回神, 顧川柏晃了晃腦袋,也朝陸燈咧嘴一笑, 拉著行李箱進了電梯。 研究生新生報到都在行政樓三層, 只是來報到的新生大都會先安置好行李,少有拖著這么重的行李箱來報到登記的,對方大概是確實一點都不認識路。 行李箱里不知裝了些什么東西,分量不輕,顧川柏常年健身, 拎了這一路都已覺隱隱吃力。 沒有讓陸京墨接手, 顧川柏幫他把行李箱拖進電梯,正要去按三樓的按鍵, 一群熱火朝天的新生忽然涌了進來,轉眼就把不大的電梯間擠了個水泄不通。 周日行政層休息, 會來的大都是報到的新生。電梯里另外的兩個年紀看起來也不算大,那群新生立時放了心,興奮地交談起來。 電梯里一下喧鬧的不成樣子,陸燈眨眨眼睛, 不著痕跡地向電梯角退了半步。 他的動作很輕微,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顧川柏的目光卻動了動,將手中扶著的行李箱一轉, 空著的手有意無意撐住轎廂,替他隔出了一片狹小卻安寧的空間。 這樣的動作讓顧川柏的身體微微前傾, 兩人身形反而有所拉近, 寧神木的香氣悄然散開。 電梯門合攏, 緩緩上行。 陸燈抬起頭,迎上那雙有意挪開視線的眼睛。 軒挺的身體忽然貼上來,卻仍體貼得沒有挨得太近,輕輕松松就將他圈在了轎廂和手臂之間,在他的身旁無形立起了一道屏障,嘈雜的人聲仿佛也被一瞬隔開。 剛大學畢業的青年還遠沒有日后的熟練坦然,朗俊面龐繃得嚴肅,反而流出意外的隱約緊張,撐著轎廂的手臂僵硬筆直,目光若無其事,耳根卻透出淡淡緋色。 看來剛剛在路上撩自己,也不是多常有的情況。 陸燈抿抿唇角,還是沒能忍住笑意,插在口袋里的手動了動,摸到鑰匙上拴著的鈴鐺,在指間輕輕轉了轉。 往日快捷的電梯今天上行得尤其慢,顧川柏頸后已隱隱添了些汗意,見陸京墨沒有抵觸自己的動作,才終于稍稍松了口氣,一寸寸挪回目光。 然后毫無防備地撞進了黑潤眸底蘊滿的清湛笑意。 目光咻地轉開,顧川柏深吸口氣,重新穩住心神,盡力將視線集中在青年發頂的小旋上。 電梯居然還在二樓停了一層。 門打開來,意料之中是空的。新生們在耳邊抱怨著誰會在二樓按電梯,顧川柏沉默地數著心跳,腦海里仍是那一眼瞥見的粲然笑影。 要穩住。 沉穩調整著呼吸,顧川柏把心態重新放穩,沿著發際挪回目光。 陸京墨沒在看他,背靠在轎廂上,借著他隔出的狹小空間掏出手機,翻看著上面的通知。 大概是常年埋頭學習,青年的膚色偏白,襯得眼睫尤為濃長。路上被太陽曬出的些許汗意已在空調下干透,柔軟的短發垂在頰側,五官柔和精致,唇角仍帶著好看的淡淡弧度。 或許是由于看的人實在太安靜,心緒也漸漸平緩下來,顧川柏低頭端詳著他,又在陸京墨注意到之前及時轉開了視線。 要是二樓半還能再停一次就好了。 * 沒能聽到他內心的愿望,電梯在三樓停下,那群新生也說笑著出了電梯,熱熱鬧鬧地朝報名處涌了過去。 顧川柏不無遺憾地輕嘆了口氣,拎著行李箱松開手臂,正要出門,一只手卻已經重新按上了面板。 襯衫被松松挽過幾道,露出清瘦手腕,指尖白皙修長。 顧川柏看著那只手怔了一秒,忽然意識到他按下的是寫著七的按鈕:“等等,不對——” 七樓是專供特聘教授的辦公樓層,設施和下面截然不同。不僅配備了不限時的機房和期刊室,每間辦公室里還都設置了獨立的休息室和淋浴間,不論居住面積,幾乎已經比得上普通的一居室。 行政樓誰都能來,七樓卻不是誰都能上去的,必須要專門發放的門禁卡才行。 顧川柏只在大學時曾經跟著教授上來過一次,見到陸燈徑直按上了七層,阻攔的話說到一半,眼睜睜看著陸燈從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串鑰匙,將一塊藍色的圓形卡片貼了上去。 鑰匙上不止拴了門禁,還有一顆燦金色的小鈴鐺,隨著他的動作晃晃悠悠,清脆地叮當作響。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視線,陸京墨手腕輕巧一翻,收起鑰匙回頭望他,眉眼間就又透出融融笑意。 顧川柏忽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妙。 本校直升,這點消息還是靈通的。小道消息確實說生物系最近特聘了一位尤其年輕的植物學教授,可對于教授級別來說,四十歲都算年輕有為,誰也不會再往三十以下考慮。 門禁是好用的,電梯門重新合攏,緩緩上行,往七樓直升上去。 望著他微變的神色,陸燈眼里笑影愈深,從口袋里摸了摸,取出塊糖遞給他。 看著很可能是z大史上最年輕教授的青年,顧川柏的掌心忽然滲出涔涔汗意,低聲道了謝,將那塊白白胖胖的奶糖接了過來。 ——他剛剛在路上用一罐可樂撩了教授,報了自己的名字和系別,和教授勾肩搭背,說了大概夠被處分十次的實驗室違規記錄。 還把教授在電梯里壁咚了,居然。 顧川柏覺得事情非常不妙。 “冰淇淋好吃嗎?” 看出了他突如其來的局促,陸燈決定說點什么來緩解氣氛,仔細想了一陣,還是挑出了個自己最感興趣的話題。 工作人員對規則很敏感,他不是沒進過實驗室,卻從沒試過拿液氮來做冰淇淋。雖然系統世界美食不少,但單這一道聽起來還是頗感新奇。 顧川柏正在沉思自己這學期有幾節植物學課程,冷不防聽他又提起了冰淇淋,背后陡然竄起些液氮同款的涼意:“其實——這也只是我們的一些課余討論,是關于分子美食學的拓展思考,還沒有付諸實際……” 陸燈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目光在他臉上掠過,唇角抿起細微弧度。 停住了打算從冰淇淋講到流體動力學的話頭,顧川柏迎上那雙清透澄凈的眼睛,心頭跳了兩下,無聲握緊了行李箱的拉桿扶手。 “其實就是把奶油和牛奶混合,加香草和調味劑,然后加液氮直接攪拌,做法非常簡單?!?/br> 電梯停住,緩緩打開。顧川柏拎著行李箱陪他一起向外走,認認真真地輕聲說下去。 “液氮的溫度在196c,但氣化點也低,有防護的短時間接觸不會受傷。在快速冷凍下,凝結的晶體顆??梢宰龅郊{米級,口感會更細膩柔和,奶香味更濃,融化的也慢?!?/br> 被他所描述的口感吸引,陸燈掏著鑰匙,一邊專心聽他繼續介紹。 青年的相貌柔和,黑眸中閃著專注的清亮光芒,這樣認真地聽著自己講話,就顯得尤為單純溫軟。 顧川柏不由挑起唇角,忍住了抬手去揉揉他腦袋的沖動,語氣愈溫:“只要手法熟練,做出來的味道還是很不錯的?!?/br> 陸燈眨眨眼睛,愈發生出期待:“你會做嗎?” “我——” 顧川柏張口就要承認,目光落在辦公室門口已經標注有【特聘教授陸京墨】的名牌上,想起自己這學期四學分整整十七堂的植物學大課,陡然清醒:“……不是很會?!?/br> 面前的教授看上去就單純善良,一定是嚴格遵守實驗室守則的典范。不論被他知道自己違反紀律,還是被自己帶著違反紀律,都怎么看怎么不合適。 年輕得過分的植物學教授輕輕嘆了口氣,不無失落地點點頭,抬手將門推開。 往好里想,至少是不用寫作業的。 沒有因為吃不到更細膩更柔和奶香更濃的冰淇淋失落太久,陸燈迅速振作起來,抬手要去接行李箱,顧川柏卻已將那只沉得過分的行李箱提起來,幫他拎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