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她三次， 印象深刻。她漂亮又大方，不像是貧苦家庭出身， 倒像是他們這個圈子里出來的女孩子。

    資臨對她感興趣， 不是沒有道理的。換做是他，他也會有興趣。

    韓衍拿出名片， 開門見山：“朝小姐， 我看過你的表演， 很有潛力，如果你現在沒有簽約公司的話，我希望能有這個榮幸，得到朝小姐的垂青?！?/br>
    歲歲驚訝。

    韓衍笑了笑，“如果你愿意的話，合約內容完全由你主導，我明天就讓公司安排助理?！?/br>
    歲歲接下他的名片。瞧一眼就知道，是特制版，用料金貴，光是這上面的設計就價值千金。這種名片，一般不隨便給人，是敲門磚，給出去，相當于默認親近關系。

    “韓總?！睔q歲仰起臉，盈盈淺笑，點到為止，一句話恰到好處，：“您真是業界勞模，簽藝人都親自出馬，有錢人果然不易當?！?/br>
    韓衍眸中笑意更甚。

    有趣。

    聰明且有趣。

    多不容易。

    換做其他人，早就歡天喜地，哪里還會細想其中緣故。她謹慎得很，不卑不亢，進退有度。

    他今天應該讓秘書派人過來和她談，太過鄭重，反而露了端倪。好在她接下名片，給了他面子，不至于無功而返。

    韓衍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孩。她站在他跟前，纖細身材，一雙眸子干凈純真，仿佛兜著漫天星光。

    他忍不住想，誰將她養得這樣好，定是花了大價錢和畢生心血護出來的。

    “我上課要遲到啦?！鞭D眼又是不諳世事的乖學生，少女笑道：“韓總，下次有機會再聊?！?/br>
    對話到此結束，剛剛好。

    韓衍卻多問：“以后有什么打算？”

    歲歲輕聲低喃：“我報名參加了一個綜藝比賽，接下來都有事情做?！?/br>
    韓衍沉默數秒，繼而笑著揀話：“電影上映時，會抽空參加宣傳嗎？”

    歲歲誠摯答道：“當然?！?/br>
    學校內上課鈴聲響起，歲歲告別后匆忙離去。

    韓衍站在山階上，視野內仍有少女窈窕背影。不多時，他掏出手機打電話：“阿臨，抱歉，你的小姑娘太聰明，我可能無法替你在她身邊安插眼線?！?/br>
    資臨似乎在忙，語氣匆忙：“行，知道了?！辈]有多說什么。

    另一邊，教學樓內。

    歲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許姣星踩著一雙高跟鞋，健步如飛，拖著她往前，好學的精神激發出來：“歲歲，快點，遲到十分鐘就要扣分的?！?/br>
    歲歲喘著氣：“姣星，原來你也怕被老師扣分?！?/br>
    許姣星回頭眨眨眼：“我不怕，我是怕你被扣分。他就是把我學分扣完，我照常也能順利畢業的?！?/br>
    好在踩點趕到。

    從階梯教室后面悄悄進去，有男同學幫忙開門，已經開始上課，歲歲坐在最后一排，旁邊許姣星癱在座位上。

    前一排女生回頭小聲問：“歲歲，剛剛和你們走在一起的男人是不是韓衍？你認識韓衍？你之前能拍那部電影不會也是因為他吧？你和他什么關系？”

    幾個女生盯著歲歲看，只管盯著歲歲看，眼神不懷好意，恨不得從她嘴里掰點東西出來。

    歲歲剛要開口，許姣星先一步做出反應，“關你屁事?！?/br>
    問話的女生愣了下，大概沒想到許姣星會這么兇，皺眉嘟嚷：“我只是問一下，她又不會少塊rou?！?/br>
    許姣星身子前傾，雙手搭在下巴，笑道：“你急著打聽韓衍的事，我很理解，你不想陪糟老頭子想要換個年輕力壯的金主嘛，你問歲歲干什么，就算韓衍真來d大，那也是來找我，你想搭線，問我就行?！?/br>
    其他幾個女生看過來。

    “你們是好姐妹，有好事應該一起分享?！痹S姣星嘆口氣，“可惜現在野雞團不值錢，韓衍你們肯定夠不著，養老院富商要不要？”

    幾個女生被懟得說不出話。

    最先發問的女生不服氣，恨恨道：“許姣星，你別太囂張?！?/br>
    “我還沒開始囂張呢?！痹S姣星拿起包和課本，牽著歲歲就要往教室另一排坐。

    其中一個女生反手抓住歲歲，她們不敢碰許姣星。

    小富之家，想往上面躥，得先認人。許家的女兒，十五歲就能組辦慈善晚宴，富二代的圈子里，沒人不認識她。

    “朝歲歲，你不要以為……”

    話未說完，就聽到少女溫柔聲音，似乎有意提醒，關懷備至：“你脖子上的寶石項鏈，是瑕疵品，下次不要再戴出來了?！?/br>
    說完，歲歲推開女生的手，抱起書本，跟在許姣星身后。

    戴項鏈的女生面紅耳赤，幾個女孩子氣到爆炸。

    許姣星偷偷笑，階梯課桌下拉著歲歲的手，兩個人埋在臂彎面對面笑。

    “你怎么知道她戴的是瑕疵品?！?/br>
    歲歲眨眨眼：“我猜的?！?/br>
    但其實也不是猜。用過好東西，辨都不用辨，一眼就能看出贗品。

    許姣星湊近，戳了戳歲歲的臉，問：“我剛才是不是很兇？”

    歲歲：“兇得特別可愛，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女孩子?！?/br>
    許姣星捂臉佯裝害羞。

    《璀璨之星》的海選即將開始，d大參賽的人數不少，歲歲上下課都和許姣星一起，許姣星每天都為她加油打氣，仿佛她已是最后贏家。

    “這年頭，人氣就是一切?！痹S姣星在紙上無聊畫圈圈，“《璀璨之星》雖然是個新節目，但其實是買了以前一個舊節目的版權，實力影后周蜜就是從那個舊節目出道的?！?/br>
    她這么一說，歲歲想起來了：“相當于以前四大名著海選新人演員那樣，是不是？”

    節目組通知尚未下來，賽制全保密，只有相關人員才知道具體是怎么回事。許姣星特意提前找關系問了問。

    “以前是四大名著現成的ip，海選演員電視投票，現在網絡發達，電視和網絡平臺同時播出，網上也能投票，所以比以前規模更大?！?/br>
    歲歲點點頭：“就跟選秀一樣，只不過，這次選的是演員?！?/br>
    許姣星笑：“是的，只不過參賽的未必都是演員，有的人只要出名而已，并不在乎是否能贏得角色?！?/br>
    節目組的通知陸續下來，海選前幾天，有人來找歲歲。

    是同一專業課不同班級的女生。

    “我也參加了《璀璨之星》，以后大家一起努力呀?！?/br>
    歲歲認得她，是隔壁班叫白慈的女生，笑容甜美，總穿格子裙，上課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坐。

    剛開學那陣，系里組織過捐款，就是給白慈捐的，說是她家境不太好父母重病。當時歲歲也捐了款，但許姣星似乎不太高興。

    白慈上前挽住歲歲，“你等會去做什么，我和你一起?！?/br>
    突如其來的親熱，歲歲擠出笑容，“今天的課都上完了，等會吃完飯我要去舞蹈教室排練?！?/br>
    “是準備海選的節目嗎？”白慈彎彎眼笑：“我也已經在準備?！?/br>
    “加油?！?/br>
    白慈語氣親昵，仿佛已經成為歲歲密友：“哎，我跟你說，準備這個節目好累，我都不想參加了。班主任將我們班參賽的女生都分成一組，讓我們準備同一個節目，其中的才藝環節，我怎么練都練不好?！?/br>
    她臉上浮現絕望的神情，重重又嘆一口氣：“我從小家境不好，根本沒受過什么才藝訓練，能進d大完全是運氣好，以前還能勉強過眼，現在和那群白富美站一塊，怎么可能拼得過別人？”

    歲歲沉默數秒。她在音樂教室排練鋼琴的時候，曾經有一次路過，白慈正在練舞，跳得很好，完全有實力過才藝這一關。

    白慈見她不說話，靦腆笑道：“你是不是嫌我話多？不好意思啦?！鳖D了頓，又說：“其實我鼓起很大的勇氣才敢和你搭話，我在這里沒什么朋友，雖然這話說得有點晚，但我是真心希望能和你交朋友?！?/br>
    “不要緊，我也只有姣星一個朋友?！睔q歲順著她之前的話往下說，鼓勵道：“比賽的事你別太擔心，才藝不要緊，反正是選演員，有演技就行?！?/br>
    她們走到教學樓下，剛好許姣星開車過來。

    白慈順勢問歲歲：“我能和你一起去吃飯嗎？”

    許姣星從車里探出頭，看到歲歲身邊的白慈，眉頭皺起：“歲歲，快點，不然等會堵車了?！?/br>
    歲歲加快腳步。到車門邊，手仍被白慈挽著。白慈笑瞇瞇看著她。

    歲歲只好看向許姣星：“姣星，介意多一個人嗎？”

    許姣星二話不說，直接下車，將歲歲從白慈手里拽出來，沒好氣地擲下一句：“我只定了兩人位子?！?/br>
    歲歲有些不好意思，沖白慈笑了笑：“下次再約?！?/br>
    坐進車里，許姣星仍然不悅，將車開出校門后，這才緩緩開口：“歲歲，別和她來往?！?/br>
    歲歲聽出不對勁，好奇問：“姣星，你和她有過節？”

    許姣星嗤笑出聲：“我能和她有什么過節，我是怕你被人算計?！?/br>
    “她能算計我什么？”

    “全部?！鼻胺郊t綠燈，許姣星停下來：“她可不是什么單純女孩子，總之你聽我的，遠著她?！?/br>
    “你這樣好像霸道總裁，私下囚禁小嬌妻?！?/br>
    許姣星總算舒展眉眼，神秘兮兮湊過去：“還記得院里捐款的事嗎，假的?！?/br>
    歲歲張大眼，驚訝：“怎么可能是假的？”

    綠燈亮。許姣星搭在方向盤上，重新涌入車流中，“我也是之后才知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有的人裝假富人騙錢，有的人裝貧窮女孩騙錢。她家里人沒人病，普通職工?！?/br>
    “原來還有這種事?！?/br>
    “事多著呢?！痹S姣星想了想，沒接著往下說，“以后我得盯緊你，她和你搭話，你不準再理她?！?/br>
    歲歲笑著點頭：“嗯，不理她?！?/br>
    結果該遇見的還是會遇見。學校有許姣星在，白慈沒再找過歲歲，節目海選當天，歲歲剛進電視臺，就被人從后面挽住胳膊。

    是白慈。

    隔壁班的女生們走在旁邊，白慈說：“你們先走，我和歲歲一起?！?/br>
    結果沒人理她，直接將她當空氣。

    白慈看向歲歲，表情落寞，仿佛在等著她安慰。

    這是個喜歡博取旁人同情心的女孩子。歲歲不動聲色地抽出手臂，按下電梯層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