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資臨邁進院子的時候,走廊已亮起燈,燈光融下來,他漫不經心一瞥。 四合院外的石凳上坐了個年輕女孩子,手搭在膝蓋,小口小口呼吸,像只迷路的幼崽,腦袋低低埋下去。 屋里有人喊了聲“歲歲”,她抬頭回應,聲音透著剛哭過的沙啞軟糯:“我在?!?/br> 他將視線沉下去。 她有張好模樣,漂亮稚氣,雪白鮮嫩,擋不住的靈氣與純真。越是簡單純粹的東西,就越有讓人璀璨破壞的沖動。 歲歲一邊揉眼睛一邊站起來,沒來得及遮擋,眸中的盈盈淚光與嘴角的微笑同時暴露在他眼底。 緊張害怕的恐懼以及劫后余生的喜悅。 她走到屋邊,想了想最終還是沒能跨進去,重新坐回石凳上,略微有些不安。 擦肩而過的瞬間,資臨沒有停下腳步,他只是快速又看了眼,冷漠疏離,而后繼續前行。 四人上桌,搓麻打牌。 牌局開場半小時,眾人討論得熱火朝天。 除了女人,無關其他,而今天到場的女人,就只有外面那個。 “雖然不是親侄女,但是我敢打包票,絕對沒有任何問題?!?/br> 資臨不動聲色地摸了張五魁,手從圓潤的麻將邊緣摩挲而過,鮮紅印雪白,像少女含羞咬唇。 他的手,太久沒有撫過女人的肌膚。 而屋外的那個年輕女孩子,剛好有一張q彈細嫩的好皮相。 資臨緩緩問:“易姨,你怎么光問許諾不問我們?” 易麗一愣,繼而賠笑道:“你有興趣?” 其他人還好,在北城待了這么久,她也算是名利雙收,對上圈子里這些個紈绔子弟,底氣倒也還足。唯獨眼前這一位,不敢輕易得罪。 許諾笑著湊過臉:“他不玩女人,他只對古玩有興趣,我喊他過來的,正好替我瞅一瞅?!?/br> 易麗松口氣。 資臨看向許諾。 眼神似冰,威士忌里嘶嘶作響的冰塊,又烈又冷。 資臨生得高瘦,西裝三件套搭上身,一絲不茍,清癯英俊的面容在燈下略顯蒼白。他有雙干凈的眉眼,倨傲與冷淡隱在其中,恰到好處的優雅。 許諾嘻嘻一笑,勾肩搭背的毛病到了資臨跟前,全都收斂藏好,他故作神秘地悄聲說:“我什么都玩過,就是沒玩過一見鐘情,今天也許能試試?!鳖D了頓,問:“瞧見外面那姑娘沒?好看嗎?” 資臨淡淡地回道:“還行?!?/br> 許諾激動得腰肢一扭,就差沒坐上牌桌,想起什么,故作姿態,問:“易姨,我這邊拒絕了,你帶人往哪里去?” 易麗愣住。 這她倒是沒想過。 許諾擺出正經樣,嘖嘖揶揄人:“她年紀小不懂事,你這么大歲數了,難道也不懂得糟蹋這兩個字怎么寫?” 易麗咬緊牙關。 小兔崽子。 數秒,她笑得花枝招展:“配你們,不叫糟蹋,叫三生有幸?!?/br> 許諾憋了一秒,而后爆笑。 屋里的人也都笑起來。 又說了好一會。 條件也清楚了。 將牢里的醫生請出來看病,雖然有點難度,但也不是不可能。 許家就能做到。 許諾捻了煙頭,痞聲痞氣地沖易麗笑道:“反正是給我的,你跟其他人說什么勁,她的事,我來辦,一切好說?!?/br> 這話拋下,事情差不多也就定了。 資臨看向窗外。 女孩子細長白皙的脖頸,一掐就碎。 她剛好轉過頭往屋里望,四目相對的瞬間,女孩子被饑餓鞭撻,咽了咽口水,迫切想吃點東西。 烏發雪肌,一抹朱紅唇。 資臨收回視線。 他也有點餓了。 許諾抬腿往屋外走的時候,牌桌上一聲響。 大家嚇一跳,看過去,沉默寡言的資臨打出一張“鳥”,無情無緒地說了句:“我要了?!?/br> 眾人怔住。 資臨抬眼,聲音平淡,仿佛只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牌和人,都要?!?/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隨便寫寫,你們隨便看看。 么么噠。 第2章 肚子餓得咕咕叫的時候,歲歲總算等到易麗從屋里出來。 歲歲高興地起身,坐久的雙腿略微有些發麻,腳步踉蹌,打定主意要立刻去飽餐一頓,不等易麗到跟前,她自個便往外小跑了幾步。 來時的路她記在心里,不用人引導,便知道圈圈繞繞的長廊石階中哪一條才是出路。 身后響起重重腳步聲,歲歲立在鳥籠燈下,回身往后看,原來剛才從屋里出來的,不止易麗一個人。 是之前從她身邊走過的那個男人。 高大,白瘦,衣著恰到好處,有著富家子弟從容不迫的雍容。 他和里面那些人不一樣,剛才她看見他的時候便知道,這是個冷漠強勢的男人。 他看她的眼神里,沒有喜歡,男人對女人的興趣,隔著百米都能嗅到。她被護在羽翼下多年,但并未喪失分辨危機的本能。 他重新放眼看過來的時候,歲歲沒有躲開。 她皺著眉回應,好讓他知道,她沒有什么別的心思,對于他的不喜歡,她也一樣。 濃黑的夜風中,鳥籠燈暈開的一點子光圈,剛好足夠照亮歲歲那張可憐巴巴的小臉,以及她倔強警惕的目光。 資臨薄薄的唇角抿成一條線,大拇指摁上食指,一下下摩挲,像是將什么捏在手里,從撫摸到撕碎,短短數秒,破壞的快感,已在腦海中預演過。 隔空相望的對峙,在半分鐘后告終。歲歲借以揉鼻子的動作,背過身去。 大口呼吸。 真險,差點敗下陣來。好在以后不用再見面,從這里走出去后,她將回到她現在的生活里,她將好好適應她的新人生。 歲歲沒吃過苦,死前吃過的苦例外??只艧o助的情緒中多少帶了點氣急敗壞,常勝將軍怎能忍受自己的失敗,歲歲將自己的死,視作自己最大的失敗。 可不是么,連命都丟了,算什么聰明人。 連夏生總說她聰明,全是誆她的。 歲歲現在顧不上誰誆不誆的,身體的記憶尚未完全覆蓋,此刻她唯一的煩惱,便是她銀行卡里的數目,是否耗得住她的晚餐費用。 歲歲等得急了,想催易麗腳步快一些,回眸望時,冷冰冰的男人已經消失在黑暗中。 易麗臉色不太好。 回程的時候,換了新車新司機。 車行駛半小時,易麗開口說話,游魂似的,有氣無力:“歲歲,易姨盡力了,你別怪易姨?!?/br> 這話她本不該說。 她心里打什么算盤,她自個清楚,臨到關鍵時刻,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她竟然會心軟。 如果今天和她走出來的,不是資臨,是別人,那倒還好說。至少事情仍是在她掌控中,她尚有收手補償的機會,如今資臨插一腳,情況便失控了。 不好色的男人玩起女人來,更令人擔憂。 分寸這兩個字,資臨無需有。 歲歲聽不懂,事實上她連自己今天為什么要跟易麗出來的原因都不清楚,她回顧自己的記憶,模糊得只有個輪廓,或許睡一覺明日醒來才會清晰。 歲歲直截了當地問:“易姨,我們現在去哪里吃飯?” 易麗嘆口氣,視線自她的小腹一掃而過,“先去試衣服,試完再吃,穿不上旗袍就麻煩了?!?/br> 歲歲悶悶不樂。 穿什么旗袍,她只想吃法國菜。 兩個小時后,歲歲從車里下來,周身上下已經收拾妥當。 海濱別墅,石子路盡頭是大海。易麗握住她的手,憂心忡忡,這一回,沒再說無用的安慰話語。 “歲歲,實在害怕,便……”她本要說,打電話給她,轉瞬思及資臨的為人,話又慫回去,改口道:“便想想你的母親,多虧你,她才能得救,你該自豪?!?/br> 歲歲不在意這些,“易姨,你很奇怪?!?/br> 易麗不敢看她,一頭扎進車里,隔著車窗同她揮手告別。 衣褲黑白相間的幾個傭人靠近,“是朝小姐嗎?”殷勤熱情。 歲歲一愣。朝歲歲,多了個朝,是她的姓。她被伺候慣了,未覺半分不妥,被人擁著往里去。 易麗告訴過她,今晚的約,事關生死,一定要赴,不但要赴約,而且還要舉止得當。 歲歲雖是死過一次的人,但還是怕死,芝麻點大的事都足夠刺激神經,更何況易麗將話說得又狠又決。 不過一次約會而已,約會是歲歲的強項,她喜歡看男人神魂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