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柳謙修家里擺設很簡單,東西都是單數的,僅夠自己用。次臥裝修精致,但完全沒有人住過的痕跡,可見他從來不讓人留宿。 “你這么為他考慮???”林薇翻白眼,上次她澡都洗好了,結果慕晚來拍門,還把她約的健身教練給趕跑了。 “那當然?!蹦酵磉肿煨ζ饋?,“我的男人,我要好好寵著?!?/br> 林薇:“……” 做完臉,美容師離開,兩人把臉湊在鏡子上,跟在照照妖鏡似的看剛做好的皮膚。慕晚照了一會兒,手指在臉上戳了一下,光滑柔嫩。 林薇將臉從鏡子前拿開,問道:“今晚涮素火鍋吃嗎?” 剛做了臉,不能吃太重口味的東西。 “我得回家?!蹦酵磉吺帐皷|西邊說,“你一起去嗎?吳媽剛打電話說給我做了小排?!?/br> 兩人關系很親密,慕晚有時候會隨著林薇回景城的家,而在夏城,吳媽做了家常菜,也會讓慕晚喊了她過去吃。 林薇舔舔唇,嘆口氣道:“算了,我怕我去了就回不來了,晚上還約了調酒師小哥?!?/br> 慕晚:“上次不還是健身教練?” 林薇:“最近喜歡吃小狼狗。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年輕就是資本,體力驚人啊……柳道長多大???” 慕晚:“……” 從林薇家打車回家,路上的時候,天漸漸陰上來了。沉甸甸地陰云懸在半空,似下似不下,壓抑沉悶,空氣中全是燙人的潮氣。 吳媽已經先在家里等著了,她有她家的鑰匙,但吳媽還是習慣先敲門,確認慕晚不在家后,再拿鑰匙開門。 飯菜已經做好,擺了一桌,客廳里沒有空調,慕晚搬了落地扇吹著吃晚飯。吳媽過來給她做飯,是單純的做飯,她從來不跟她一起吃。慕晚自己抱著碗,聽著風扇吹著,還有吳媽的老生常談,明明生活氣息濃郁,她卻總是覺得少了點什么。 吳媽又在那里念叨找男朋友的事情,這讓慕晚想起上次開玩笑說慕青找了個沈家的,她就找個柳家的壓她一頭。 現在她確實喜歡個柳家的,但只是單純姓柳而已,跟柳家沒什么關系。而且,她現在還沒追上人家。 想到這里,碗里小排都有點無味。 柳謙修說晚餐跟家人一起吃,他家里有幾口人?都分別有誰?都是干什么的? 小排里全是rou汁,慕晚對柳謙修一無所知。 旁邊吳媽嘮叨完著男朋友的事情,見慕晚興致缺缺,她換了個話題,問道:“你媽的十年忌,你要和慕家一起嗎?” 提到母親的十年忌辰,慕晚的思緒收回,她神情不變,咬著骨頭說道:“不一起,他們祭他們的,我祭我的?!?/br> 她搬出慕家后,祭祀都是分著來的。甚至搬出來之前,也是分著來的。母親五年忌辰后,慕家很少再去單獨祭祀了。這次是十年忌辰,慕家為了他們的臉面才想著cao辦一下。 “上次慕青說你們兩個人一起拍了一部戲?!眳菋尓q豫半晌開了口。 慕晚抬眼看著吳媽,夾了塊藕片,問道:“嗯,怎么了?” “她說你是科班出身,不能一直演這種戲。要是沒有戲演的話,可以去找她?!眳菋屨f到這里,看了一眼慕晚的神色。 “她想讓我去求她?!蹦酵泶鬼е浩?,輕輕地笑了一聲。 慕青一直比不過她,從小在她跟前就自卑,表面裝著云淡風輕,其實暗戳戳又是秀男朋友,又是秀資源,又是秀別墅的,見她無視,她就主動出擊。目的無非是想讓她低頭,然后滿足她的虛榮心。 修煉了一層大家閨秀的皮,內里還是市井小民的小心思,白瞎了她媽顏梅那么用心地栽培。 吳媽是慕家的幫傭,一直住在慕家。慕晚吃過飯后,送她到小區門口給她打了輛車。車子疾馳而去,很快到了城西。 城西這里很多夏城老式建筑,都是青瓦白墻的大宅院。夏城發展的很快,但發展重心一直不在西邊,這片就一直沒砸,住著很多夏城的原著居民。 慕家是單獨的一家大院,正門進去是主廳,主廳后面有小花園。小花園兩邊,則又分了兩個小院。 吳媽回去的時候,正碰到慕青出門,她穿著一身藏青色的旗袍,拿了把油紙傘,身邊跟著的沈城則穿著青衣長衫,兩人準備去參加一場民國主題的趴。 見到兩人,吳媽低頭叫了一聲:“小姐,沈先生?!?/br> 她個子矮小,沈城一開始沒有看到,聽到她的招呼后,也不過禮貌地點了點頭。倒是慕青,看她手上拿著的東西,笑了笑,問道:“去找慕晚了?” 慕青留學回來后,比起以前,和善了不少。吳媽聽到她問,一開始還不敢說,畢竟慕家對慕晚向來諱莫如深。她每次去找慕晚,都是閑著的時候才去。慕家雖然一直知道這事兒,但估計覺得她一個幫傭也翻不了天,而且這么多年也習慣了她在慕家做事,所以也沒有因為這件事辭退她。 見吳媽嘴唇動了動沒敢說,慕青索性問道:“我讓你跟她說的事情你說了嗎?” “說了?!眳菋寷]有再猶豫,回答了一句。 “她怎么說的?”慕青眼睛閃著光,她個高腿長,雖然穿著端莊,但氣勢上有點像是在逼問一樣。 吳媽說:“她說她現在有戲演?!?/br> “是么?!蹦角嗪黹g似乎是溢出一絲冷笑。 吳媽抬眼看她,后者已經起身走了。 慕晚確實是有戲演,比如今天。她早上五點就起床拍戲,中午在劇組吃的盒飯,一直拍到晚上七點,她才拍完。 攝影基地今天像是被蓋了一口大甕,又悶熱又潮濕,拍完后,慕晚換了戲服就往外走。出去后才發現,整個夏城都被蓋了一口大甕。 昨天陰起來的云今天依然沒有下起來,還越聚越多,黑壓壓地一片壓在天上,濃云翻滾,密不透風。 這樣的天,只是站在外面就熱得心情煩躁,來往的行人臉上也沒有好臉色的,都行色匆匆地趕往目的地。 慕晚身上也竄著濕漉漉的燥熱,她抬手打車的時候給柳謙修打了個電話。慕晚五點半的時候給柳謙修發過短信說她今天會晚點過去,柳謙修說他今天剛好加班。 電話很快接通,男人的聲音像一陣竹林風,透著涼爽的竹子味,劈開了她身上的燥熱,慕晚眼角自然下彎。 “你還在醫院嗎?” “沒有,在回家的路上?!绷t修回答。 “那我直接打車去你家了?!蹦酵頉]啰嗦,抬眼眼角看到一輛出租車,趕緊抬手招呼,小跑著往出租車上跑,“我打到車了,先不說了~” 慕晚掛掉電話,跑到了出租車旁,她感覺自己剛剛跑了那一段,像是在熱水里游泳一樣。等車門一開,涼氣鉆入毛孔,慕晚皮膚一緊,打了個哆嗦。 “師傅,去南風公寓?!?/br> 司機按下打表器,看著烏云滾滾的天,說道:“今天晚上臺風天,要下暴雨了?!?/br> 靠在車窗上,慕晚身上漸漸降溫,也抬頭看了看天空?,F在看過去,頗有些烏云壓城,波云詭譎的模樣。 “那得麻煩您快點了,不然路上下雨,我沒帶傘?!?/br> 南風公寓不允許外來車輛進入小區,小區門口距離柳謙修家還有段距離,要真下雨,她跑過去得淋成落湯雞。 “好嘞?!彼緳C踩下油門,絕塵而去。 七點多的夏城,堵車高峰過去,倒是挺順暢??绍囬_得哪有風刮得快,等快到南風公寓的時候,天上就開始下雨點子。暴雨前兆的雨點子都特別大,一個個像硬幣一樣往地上砸,等到南風公寓的時候,地面已經半濕了。 聽著砸在車頂上的雨點子,司機看了一眼身后的慕晚,道:“你讓你家人過來接一下吧,這雨點子不小,砸著還挺疼的?!?/br> 慕晚長得漂亮,身材又纖細,司機難免有點憐花惜玉。 她這不是回家,也不能麻煩別人來接她。慕晚沒有和司機解釋,遞了他車錢后,笑著說:“我小時候經常挨打,不怕疼?!?/br> 說完,慕晚和司機道謝,關上了車門。 剛一下車,豆大的雨點子就砸在了她的肩膀上,臉上和頭上,力道確實不一般,慕晚抬手遮雨,準備跑進柳謙修家所在的單元樓。 而她在腦海里想著路線,準備一鼓作氣沖進去的時候,抬眼卻看到了一道身影,她心跳一頓。 男人撐著黑傘,高高長長的站在小區門口,他皮膚冷白,在黑傘下尤為明顯。冷白的臉上,眉目清淡,一雙眼睛漆黑透亮,像兩汪深不見底的清潭。 他就站在那里,清凈淡泊,絕塵拔俗。 小區門口沒什么人,門衛房間亮著燈,里面人影曈曈,外面一片寂靜,只有雨聲。 慕晚的心,像是被鋪開了一層柔軟的紗。 她抬腿跑了過去。 待跑近了,男人的眉眼漸漸清晰了起來,他看著她,手上拎著米白色的超市購物袋,不透明,但慕晚能猜到里面有什么。 她今天下午的時候,點了糖醋藕丁。 慕晚像一顆浮萍,撞進了他的傘里,淡淡的檀香撲面而來,他護住了她,雨點打不到她了。 母親去世后,她不記得自己淋了多少雨,今天這頓,她算是淋不到了。 這么一小段距離,慕晚身上被打濕了一些,白嫩小巧的臉上,也有些許的雨滴。她笑著,抬手擦了一下,讓自己看上去不狼狽,擦完以后,仰頭看他,一雙眼睛亮晶晶地泛著光。 “柳謙修,你在等我嗎?” 她的聲音依然清甜,語調歡快上揚,像是雨點在水面上泛開的漣漪。 柳謙修安靜地看著傘下的慕晚,街燈亮了,她的影子長出一點點,撐到了傘外,細細長長,像是一根貓尾巴。 “嗯?!绷t修應了一聲。 兩人撐著傘回了家,慕晚身上淋了雨,輕車熟路地跑去次臥的浴室洗了澡。洗過澡后,身上的燥熱都被蒸了個干凈,她小臉紅紅地走出臥室,身上依然穿了柳謙修的襯衫。襯衫長長的大大的,她身材嬌小,兩條腿白生生的,又細又長。 柳謙修做的糖醋藕丁味道不錯,慕晚今天拍了一天戲,都沒好好吃飯,晚飯吃了兩碗米飯。吃過后,她抱了三小只到了客廳。 剛一坐下,窗外一道閃電劈開漆黑的天,將整個客廳都照亮了。外面的雨,瓢潑一樣下了下來。 “今天晚上有大暴雨?!蹦酵砺犞鴿L滾的雷聲,和柳謙修說道。 懷里的三小只已經嚇壞了,一個勁地往她懷里鉆。慕晚雙手將它們圈在懷里,能感受到小家伙們在發抖。 “它們好害怕打雷啊?!蹦酵碚f著,又聽到了外面一聲驚雷,三小只又是一抖,叫聲里都帶了些急促地驚恐。 也是,太小了,就會怕打雷。她小時候也怕,后來就漸漸地不怕了。打雷頂多是聲音大點,又不會真的劈在她身上,她不需要害怕。 柳謙修坐在矮幾前,手邊的書有一頁被手指輕輕挑起,他垂眸看著慕晚懷里的三只,收回了視線。 窗外電閃雷鳴,風雨飄搖,窗內安靜寧謐,溫馨舒適。 慕晚舒展開了身體,她雙臂搭在矮幾上,將臉枕在了上面。耳邊是雨聲和翻書聲,鼻間是安神的檀香,慕晚蜷縮在桌子前,漸漸閉上了眼。 柳謙修有著十分規律的作息,時間一到,困頓也漸漸襲來。將手上的書合上,柳謙修抬眼看了看矮幾旁邊。 女人正在熟睡,能聽到她勻稱綿長的呼吸,她的手枕在雙臂上,濃密的黑發蓋住了小半邊臉,像是給她的臉蒙上了一層黑紗。 黑紗下,細長的眉,上挑的眼角,微卷的睫毛,還有瑩潤的紅唇。 她睡得十分安靜,安靜中透著一股慵懶,像是小貓玩兒夠了,身體累了倦了,找到了舒適的庇護所后,伸了個懶腰,就趴在那里睡了。 柔軟的燈光,女人嬌小的身體,在客廳里拉開了一道淺淺的影子。 她睡了有一會兒了,無暇顧及懷里怕雷的三小只。小貓喊叫著幾聲沒有得到安撫,很快邁著步伐找到了另外一座靠山,它們現在,也靠在柳謙修的懷里睡了。 抬眼看時間,已經十點了。 窗外已經沒了電閃雷鳴,但雨勢急猛,且沒有消退的跡象。 抱住懷里的三小只,柳謙修起身,將它們放進了貓房。放下小貓,柳謙修出了貓房,站在了客廳臺燈的光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