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明知道傳統算學已經走到窮途末路,新式算學呈大興之兆,那些有志于在算學一道上走出一番青云平路的算科學子怎么會再傻乎乎地買與傳統算學相關的書籍,他們全都改買墨染齋的《新式算學》一套三書。 墨染齋本就是白言蹊自己的產業,她又不會找白爭光和李素娥要錢,故而除白清源在外的一家五口經過商量之后,在深受高價書費折磨的白正氣與白爭光的強烈建議下,白言蹊重新給墨染齋書鋪里售賣的第一套書定了價。 買一本與傳統算學相關的書籍一般需要二兩銀子到五兩銀子不等,壓根不是尋常人家能夠負擔得起的。當初的老白家若不是鉚著一股勁兒為白言蹊買書,實際上也窮不到什么地方去。如今自家日子稍微好過一點了,白正氣也得知了書商的暴利,便想著幫助那些同他們家一樣家境清貧的讀書人家從水深火.熱中走出來。 白言蹊一琢磨,將《新式算學》的書籍價格定為一兩銀子一本,三兩銀子一套,這價格在傳統書籍價格中簡直就是一股清流。 傳統書鋪本就指著印刷書籍掙錢養家,而且他們掙來的錢還需要將三七分的大頭分給撰寫書籍的教書先生,不將書價哄抬上去根本沒辦法生存,可墨染齋不一樣,書是白言蹊自己撰寫的,她又沒有指望這三本《新式算學》掙錢,故而價格就算降成市場書價的三成都不會影響白爭光和李素娥的收益,只是印刷書籍時用的墨汁和紙張是宋清這個公子哥挑出來的,用的紙張和墨汁品質皆是極好,印刷出來的書籍同其他書鋪里賣的書籍放在一起對比,差距直接就體現出來了。 墨染齋印制的書籍不論是外封包裝、紙張品質還是印刷清晰度,都完全可以吊打其它書鋪的書籍,差距天壤之別,簡直就是精裝典藏版和平裝盜版的區別。 為了將墨染齋的名氣打出去,白言蹊特意刻了一個‘墨染齋出品,必屬精品’的圓形印章,買來朱紅的印泥將墨染齋標記打了上去,更顯正式。 有白言蹊的名氣在前面開道,排在墨染齋門外的購書隊伍從白爭光開門迎客開始就一直未斷過。 墨染齋中早先攢下來的書籍足足有六百多套,這可將李素娥愁的不輕,若是這么多書籍一直賣不出去,那可不就都砸自己手里了嗎?只是現如今的李素娥已經完全變成了白言蹊的‘迷嫂’,只要是白言蹊說的都對! 李素娥盡管心中泛著嘀咕,但是她印書的動作卻一點都不慢,甚至比當日在白家村做農活的時候都要賣力,手腳麻利的她印起書來一個頂倆,不僅印刷的速度比白爭光和白正氣快,印刷出來的書還比白爭光和白正氣清爽好看,具體表現出來,那就是李素娥負責印刷的《新式算學·下》幾何篇比白正氣和白爭光印刷出來的《新式算學·上》和《新式算學·中》都要好。 每每到了腰酸背痛的時候,李素娥都會催眠自己,印刷出來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在冬雨二十七的這一天,李素娥的美夢成真了,原本壓.在墨染齋里的書籍僅僅一個時辰便銷售一空,每賣出一套書,李素娥手中拿著的紅印章就要往書上面扣三個戳,墨染齋中‘啪——啪’聲不絕于耳,雖然胳膊酸麻無比,但是李素娥臉上發自真心的笑容從未斷過。 銀子??! 這些賣出去的書看全能換回銀子來??! 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么多的銀子! 墨染齋內多日的存貨銷售一空,李素娥都快激動瘋了,戀戀不舍地掛出了無貨的牌子,連口水都沒有喝就招呼著白爭光和白正氣去印書。 負責收賬的白言蹊目瞪口呆地看著雞血滿身的李素娥,滿頭黑線,“大嫂,這都快中午了,趕緊回家做飯吧!不然我們中午吃什么?” 白正氣看著白言蹊面前放著的那個裝滿散碎銀兩的木頭箱子,嘴都快咧到耳根后面去了,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么多的銀子,居然一上午就賺了回來,除去之前買墨汁和紙張的錢也能余下好多……不知不覺間,白正氣就被白言蹊面前的那一箱銀子晃暈了眼。 “爭光,你趕緊出去打點散酒,今天中午咱們爺倆喝一點兒,素娥你去做點兒rou菜,下午就讓你娘去東市上給清源打羊奶,想喝多少都行!把咱家清源那只皮猴子也喂成白白胖胖的小豬崽子,往那兒一站就看著討喜!” 白正氣伸手往腰間摸煙桿子,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想著抽上幾口旱煙,轉眼想到白言蹊所說的墨染齋內不能抽旱煙、不能有明火后,白正氣干笑著將煙桿子又塞了回去,暗道:“這煙桿子就是壞事,下午出來的時候不帶它了?!?/br> 白爭光聽了白正氣的話,放下手中的活兒就準備拿錢出去打散酒,突然聽白言蹊道:“別去打散酒,去酒樓中買點兒好酒?!?/br> 李素娥不依了,沖白爭光瞪眼道:“喝什么酒?買酒可以,晚上再喝!下午還要干活兒呢,萬一喝醉了誰來印書?前些日子屯下的六百多套書一上午就賣完了,有多少人沒有買到?趕緊印制出來,我可是聽那些來買書的人說了,咱們墨染齋賣的書是天底下獨一份,可是稀缺貨,加印才是正事,喝酒什么的等晚上睡覺前再說!” 白爭光訕笑道:“行,都聽你的。要不我回去同娘說一聲,不用在家準備飯菜了,我們就去書院的飯堂吃吧,貴是貴了點,但是比咱娘做的飯好吃多了。我們也好沾點兒葷腥油水,下午讓娘也帶著清源到墨染齋來,清源在邊上自個兒玩就行。多一個人多出點兒力氣,到時候讓咱娘專門負責線裝這件事,咱們印一本書的工夫足夠她裝三本了,一天肯定能多印不少書?!?/br> “就這么辦!” “中!” 白爭光的建議一經提出,立馬得到了白正氣和李素娥的同意。 見白爭光要回秋菊苑喚苗桂花,白言蹊連忙攔住,“你們還是忙你們的吧,我去喚咱娘,不然我一個人在墨染齋里閑著,臉上怪覺得臊得慌……” 白言蹊說的不假,全家人都沉迷賺錢無法自拔,就她一個人坐在一邊數數銀子,臉上著實掛不住,她怕自己也被李素娥那火一般的奮斗熱情所感染,只能主動給自己找點事情做,遠離李素娥這個雞血傳染源。 …… 李素娥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墨染齋的《新式算學》確實是開天辟地頭一份,這點是徽州城內別的書鋪羨慕不來的。 仗著徽州書院就開在徽州城這個地理優勢,很多書鋪都選在了徽州書院附近,這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嘛! 這不,那些鬼精鬼精的書商一聽說朝廷在征選算學補位人才的事,立馬就托人托關系找后門購進很多算學書籍,為的就是借著這陣東風大掙一筆,剛開始確實掙了不少,可是自從新式算學之名從徽州書院傳出來之后,購買這些傳統算學書籍的人立馬就少了起來。 如今更是凄涼,曾經銷售火爆的算學書籍現如今已經無人問津了。 之前來人購書時都是問‘店家,有算學書籍嗎’?現在倒好,來人都會問‘老板,有新式算學書籍嗎’? 兩字之差,差點將書鋪的老板逼死?!缎率剿銓W》都被墨染齋承包了,讓他們去哪兒偷! 新式算學有多么火,不用問讀書人,隨便在大街上拉一個垂髫小兒都知道,甚至已經有順口溜歌訣在徽州城內傳了開來。 “徽州書院好,新式算學妙,算科博士呱呱叫?!?/br> 叫個毛線! 若不是這些算科博士瞎搞,他們的生意又怎么會黃?之前為了大賺一筆,書商們都積壓了特別多的傳統算科書籍,可是經過新式算學這么一鬧,那寫算科書籍的生意等于徹底黃了,一文錢掙不到不說,還賠了好大一筆錢進去。 書鋪老板氣得嘔血,卻又不敢有絲毫的動作,沒人敢造謠抹黑新式算學,更沒人敢去盜印《新式算學》,封面上的那八個字實在太具有威信力了,哪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博士親撰,盜印必究! 那可是等同于四品大官的算科博士親自編撰的書,不止盜印的書鋪會被人認為藐視官威,被下了大獄,就連購買盜印書籍的人都被別人看不起,這可是不尊學問! 真正讓書鋪老板絕望的并非是算學書籍,而是墨染齋那低到令人發指的書價,那一套三本《新式算學》書籍若是放在別的書鋪,就算賣上二十兩銀子都可以,偏偏墨染齋只賣三兩銀子,這完全就是破壞市場與行業現狀,一滴水掉進了徽州城書商這個大鐵鍋里,分分鐘炸了鍋! 那些書鋪若是能夠吃上個熊瞎子的心野豹子的膽,他們定會去拎上兩把菜刀殺進墨染齋,將菜刀墊在白言蹊的脖子上問一問,你們墨染齋不需要掙錢嗎? 之前那些讀書人一見到書商,就仿佛是看到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一般,求爺爺拜奶奶地哭著央求他們給多留一套稀缺書,現在可好,那些讀書人就算明著看到他們不會罵上幾句,但是背地里怎么會少罵? “呸,jian商!人家墨染齋的書又便宜質量又好,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呸,jian商,你連讀書人的錢都掙?良心不會痛嗎?” 被逼的實在沒有活路的書商紛紛開始尋找想辦法,四處托關系打聽,看看能不能說服墨染齋提高一下價格,這種想法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深受書價折磨的白爭光和白正氣自然不會同這些心肝兒都黑透的‘jian商’們同流合污,至于白言蹊……呵呵,如果這些《新式算學》的教材都賣不出去,那她怎么推廣習題冊? 怎么推廣《三年科舉五年模擬》? 怎么做籠罩在科舉考生心頭的心理陰影? 怎么讓科舉考生感受到教輔資料無微不至的關懷? 唯有將大家的算學水平都提升上去,這樣才能讓她腦海中五花八門的題目派上用場,這些書商想要破壞她成為古代王后雄的計劃? 做夢! 不管書商派多少人來墨染齋談,白言蹊依舊我行我素,送來的禮一概不收,那些書商的建議一概不聽,總之就是油鹽不進,急得那些書商個個都上了火。 …… 緊鄰徽州書院的志遠書鋪中,在墨染齋中碰了一鼻子灰差點將鼻梁碰斷的老板大發雷霆,花瓶瓷罐不知道摔了多少個,嚇得家中妻兒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屋中實在沒有瓷瓶可以摔的時候,志遠書鋪的老板終于冷靜了下來,看著臉上掛滿淚痕的妻兒,一聲一聲地嘆氣。 “夫君,你這是怎么了?為何出去一趟就這般大動肝火?”志遠書鋪的老板娘試探著問。 書鋪老板喘著粗氣,道:“能怎樣?還不是那墨染齋欺人太甚,壞了徽州城的行情!如今我們書鋪的名聲在徽州城算是徹底壞了,你說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就算背地里扎個小人都可能哪天變成了殺頭的禍事,這生意是沒辦法做下去了?!?/br> 老板娘拍了拍瑟縮在她懷中的孩子,打發孩子出去玩,疑惑問,“那白博士究竟是什么來頭?你有沒有打聽清楚?既然從她身上突破不了,要不我們試試去找和她相熟的人?我聽說她們全家都住在徽州書院中,可是她總會有些其它親戚吧!要不我們花點兒錢,找她的親戚鄰居來勸勸?” 老板娘的這句話點醒了書鋪老板,他猛地一拍沒剩下幾根頭發的腦門,驚喜道:“媳婦,我記得你同我說過,你娘就是從懷遠縣白家村嫁出去的閨女,對不?” 老板娘不明所以地點頭,“對,不過我娘當日是被迫嫁出去的,后來就同娘家人斷了聯系。我聽我娘說她的娘家人窮的很,整日都想著去我們家蹭吃蹭喝打秋風,所以這門親事就算絕了也沒啥不舍。你怎么突然這么問?” 書鋪老板喜上眉梢,“那白博士就是懷遠縣白家村人,我記得她爹叫白正氣,她大哥叫白爭光,她嫂子叫李素娥,你趕緊回去走動走動!媳婦兒,咱家書鋪生意能不能做下去就全靠你了啊……” “???” 老板娘愣了一下,立馬會意,趕緊起身收拾東西,“行,都聽你的,我現在趕緊就收拾東西回娘家一趟,你一會兒給我拿點錢,我聽我娘說她娘家的那個村子比較窮,花錢稍微打點一下估計就能成事,你等我的好消息!” 志遠書鋪的老板將全部希望都壓.在了自家媳婦的身上,掏錢的時候格外大方,足足給了十兩銀子,并且他還決定親自陪媳婦和娃回去丈母娘家走一趟,務必要做成這件事,不然他們家就只能去別的州府售書了。 如今‘jian商’的帽子已經戴穩,若是他們不能將墨染齋也帶入‘jian商’的大流,那就算日后轉行不賣書也恐怕干不成,畢竟他們家的聲譽已經毀了七八,‘jian商’這個帽子怕是一時半會兒丟不掉了。 …… 當已經出嫁多年的老閨女回到白家村時,整個白家村都興奮了。 自從白正氣一家離開,整個白家村就陷入了沉默之中,原先一直都仰仗的希望與曙光破滅了,再也沒人能夠看到脫貧致富的希望,連帶著整個村里的笑顏和話語聲都少了許多,大家都習慣了緘默,干完活就回家,家家戶戶的情緒都挺低落。 十幾年堅定不移守著的希望突然倒塌,這對所有白家村的村民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志遠書鋪的老板以及老板娘連帶著老板娘的娘一并回到白家村看老親的時候,整個白家村都沸騰了,被陰霾籠罩多日的白家村終于有光芒照了進來。 看看志遠書鋪老板一家身上的皮毛大襖,再看看他們自己身上穿著的破布爛衣,白家村的人心中格外的難受。 曾經有一個富貴的機會擺在白家村的面前,可是那個機會自己作妖沒了,連帶著全村的致富夢都跟著泡了湯。 一番寒暄,雙方都是假情假意地噓寒問暖,過了片刻之后,實在尬聊不下去的書鋪老板娘問出了疑惑,“咱們村是不是有一戶人家叫白正氣?他閨女叫白言蹊,兒子叫白爭光,媳婦叫李素娥?” 里正白耕心中咯噔一聲,還以為是白正氣一家都在外面犯了事,連忙撇清白正氣同村子里的關系,“之前確實有這么一戶人家,但現在已經那戶人家不是白家村的人了。前些日子我特意去縣城里將他們家從戶籍里除了名,不論他們家在外面犯了什么事都和村子里沒有關系。你怎么突然這么問?莫非是他們全家在外面犯事被抓了?” 志遠書鋪的老板娘一口氣沒緩過來,差點被活活噎死,此刻的她總算明白她娘為什么要那般堅定不移地同娘家這些人劃清楚界限了,這么蠢的親戚,是她也會劃清楚界限! “耕叔,你說的這都是什么??!人家那白言蹊已經考中了算科博士,全家都在徽州書院內住著,那出息閨女還將徽州書院的墨染齋盤到了自己手上,除去那出息閨女每年的八百石俸祿不說,人家那個墨染齋書鋪每天就能掙好多銀子,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滋潤呢!”老板娘痛心疾首地說道。 里正白耕如遭雷劈,嘴張得能夠塞下鴕鳥蛋。 其余村民也是個個滿臉震驚,他們全都認為白言蹊已經將那白正氣一家拖垮,在白正氣一家走后,背地里冷嘲熱諷的人一點都不少,原先以為白正氣一家被白言蹊在外面造下的三百兩白銀債拖垮,再也翻不過身了,誰知道人家這就翻了身? 不僅考白言蹊中了算科博士,全家跟著吃皇糧,白正氣一家還開了自己的鋪子,住上了好房子,過上了好日子? 聽到的消息與預想中的相差太多,白家村的人一時間都無法回神。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個婦人張嘴哭出聲來,拎著自家男人的耳朵罵道:“你不是說白正氣一家這輩子都翻不了身了嗎?這才過了幾日,怎么人家就過得那么好了?我當日說要去送送,將家里的幾個銅板送給桂花嫂子去幫助言蹊丫頭還債,你卻讓我離人家遠點,還說了那么多難聽的話,現在好了,人家發達了,你讓我如何去找桂花嫂子說情?” 有一家開了頭,其余人家立馬也就跟著炸鍋了,稍微和氣一點的夫妻只是拌嘴,若是夫妻倆脾氣都比較暴躁,那就不止是吵得兇一點了,撕扯著衣服扭打起來的夫妻也大有人在。 白耕的臉色十分難看,他的內心此刻比吃了黃連還要苦,他最初對白言蹊是寄予厚望的,可是隨著白言蹊在外面闖了禍還欠下三百兩白銀債的時候,他心中的那點兒希冀就消散一空了,這也就是他當日為什么會同白爭光撕破臉的原因。 因為他從白言蹊身上看不到希望了啊……若是他能夠從白言蹊身上看到翻身的希望,他怎么舍得一腳踹開這個搖錢樹?若是他知道白言蹊就算不用別人幫忙也能這般輕易地翻了身,那他當日定然會同白正氣一家站在一起,縱然是將全部家當壓.在白言蹊身上也在所不惜,畢竟他的全部家當也不值幾兩銀子,哪有在白言蹊心里刷族好感重要! 再說,現在的白言蹊已經靠著自己的本事翻身了??! 欲哭無淚的白耕想到當日他同白爭光爭執時為撇清自己而放下的那些狠話,臉像是被人扇過一樣火燒火燎的疼,大半張臉都被自己給扇麻了。就算他此刻不轉過頭去,他也能猜測到,定然有不少村民正在用怨毒的眼光看著他,恨不得將他從里正的位子上擼下來,換一個能夠帶領村民抱上金大.腿的人去做里正。 “嚎什么嚎?沒有白正氣一家在的這些日子里,哪家不是活的好好地?現在聽到人家發達了,屁.股坐不住了?當日爭光說全村人都會湊錢幫言蹊丫頭從泥潭里抽足的時候,你們是怎么做的?有難不能同當,有福就想著同享了?滾回各家去,少在這里丟人現眼!” 白耕在罵村民,又何嘗不是在罵他自己。 “狗蛋他姑,你當年既然已經同娘家斷了關系,那現在有回來作甚?你到底是安得什么心?本來這村子里的人過得好好的,被你這么一挑唆,害得全村都不得安寧,現在你滿意了?你就是個禍害!” 白耕將炮火對準了突然上門的書店老板一家,推攘著書店老板就往門外的土路上攆,“趕緊走,趕緊走,但凡是被白家村除了名的人,白家村一概不歡迎,白家族譜上永遠都不可能有這樣的人!” 書鋪老板一家原本預想的挺好,誰知打了一路的腹稿連一個字都沒有說就被攆出了村子,把臉丟干凈不說,原先送給村子里那些人的東西也都討不回來了,正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若是沒有書鋪老板一家人來通風報信,白家村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白正氣一家過得怎么樣,也不會有人關心這原本極有希望登上云端卻突然墜.落深谷的一家人,就算偶爾想起,但是也不會如現在這般失落。 白家村村民心中不僅有失落,還有悔。 …… 冬月一過,年關就越來越近了,身處在徽州城中的白正氣一家對于白家村的炸鍋毫不知情,正舉家扎在墨染齋內,除了晚上睡覺之外,白天就只有苗桂花中途會回去兩次看火,生怕屋子里的火盆熄了使屋子陰冷。 白言蹊在墨染齋中幫了兩日的忙之后,收到了蕭逸之差學生送來的休假消息,正準備問問宋清他們的打算,畢竟宋清、王肖、陳碩三人與她不同,她現在全家都住在徽州書院,過年自然是要在徽州城中過的,可宋清他們的家都在懷遠縣,應當會回家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