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白正氣意猶未盡地抹了一把嘴上的油,一邊吧唧著嘴回味,一邊感慨道:“沒錯,我剛剛吃的就是魚rou。真是我們孤陋寡聞了,沒想到那味道極難吃的魚rou用毒草和毒林子里的東西烹煮一下,居然能夠烹煮出這么美味的東西來。言蹊丫頭,我看甕里還有兩條魚,要不你一并燉了吧,好不容易開頓葷,讓大家都吃個痛快?!?/br> 白言蹊搖頭,“能吃點油腥的東西是好事,但是吃多了怕胃口消化不來,一會兒再熬點白粥喝,不然怕吃壞肚子,剩下的魚我明天再燉?!?/br> 華大夫一直都在白言蹊旁邊站著,看似在呼啦呼啦地喝著魚湯,實則一直都在支著耳朵聽這邊的動靜,聽到白言蹊的這一番話后,他詫異地抬起了眼皮,“言蹊丫頭,你跟誰學過醫?還有眾人口中的毒草和毒果子一事,你是從何得知那些東西沒毒的?” 關于這個問題,白言蹊心中早就想好了答案,聽華大夫這么問,當下就不疾不徐地講了出來。 “之前在山上偶然間看到過一本札記,里面記載了不少奇妙的東西,不過我只是看了一會兒那札記的主人就尋到了我,并沒看了多少,這些東西都是札記上記載的?!?/br> 華大夫心中了然,捋了捋沾著魚湯的油胡子,點頭道:“想來那札記的主人是從大地方來的,不然不可能懂這么多。不過你只是看了一陣子就能記下這么多東西來,足以見你天資過人之處,好好準備,明年春闈我看好你!” 沒人不喜歡聽別人夸,白言蹊也是如此。 在聽華大夫用‘天資過人’來夸她的時候,她嘴角的笑容已經勾了起來,可是下一秒,白言蹊就聽到了那令她心絞痛的‘科舉’! “華大夫,如果你不提科舉,我可能會更高興!”白言蹊說的十分認真。 白言蹊被算命瞎子算出來有‘官命’這件事早就傳遍了十里八鄉,雖然別村的人不會像白家村村民一樣每次見到白言蹊都會把白言蹊夸成一朵花,但若是撞上了,說幾句好話是定然免不了的。 華大夫年事已高,攀龍附鳳之心早已淡了不少,但是他家中還有兩個兒子,兒子的膝下還有倆半大孫子,從小跟著他學醫,雖然一般情況下不會得罪人,但誰知道會不會出什么事故呢? 不出事還好,萬一出了事,拼人脈的時候就到了! 若是白言蹊有朝一日能夠中舉成為女官,那多少都是一條人脈。雖然家住石頭村的華大夫沒有白家村村民那樣異想天開,但他還是抱有不少期待的。 如今聽白言蹊的語氣,似乎一點都不想參加科舉,華大夫愣了。 都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難道他這一下是將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 白言蹊笑了笑,沒有多作解釋,留下一句‘我回屋看書去了’,扭頭回了她的閨房,打開白正氣和白爭光給她從縣城里帶回來的經論典籍翻了幾頁,頭都變大了。 “這都什么歪理邪說?邏輯不成立!” “這圣人都是騙人的嗎?這些不過爾爾愚民之計,居然能夠被讀書人當成圣賢書來讀?真是搞笑!” 白言蹊本來并沒有準備看出,她只是怕被白耕拉住再燉一條魚。沒看到白耕剛剛聞到魚湯香味時,那眼珠子都快餓綠了嗎? 都是在一個村子里住著的人,白言蹊怎么好意思只給白耕燉而不給其他圍觀的吃瓜村民燉?燉的少了還解決不了問題,故而她只能借著讀書的由頭躲回了屋子里。 白言蹊一走,被白言蹊懟的沒脾氣的苗桂花突然就有了精神,長滿褶子的臉上掛滿了蕩漾的笑容,仿佛一朵在秋風中盛開的野菊花。 “借華大夫吉言,我們家言蹊丫頭從小就聰明,一定能夠考中的,到時候讓言蹊丫頭再燉魚湯來招待大家伙兒!現在言蹊要讀書了。要不,大家就先回去?” 那些村民怎么會聽不懂苗桂花話里的意思,這分明就是說‘我閨女要念書了,你們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千萬不要打攪我閨女讀書,不然我閨女考不上就賴你!’ 華大夫嗔怪地看了一眼苗桂花,“剛剛是誰說你家丫頭得了癔癥的?好端端地偏要拉著老人家白跑一趟,真是不知道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br> 被華大夫當場打臉的苗桂花一臉訕笑,“怎么能說是白跑一趟呢?您老這不還吃了一碗魚湯嗎?就當是我誆您來喝魚湯了,華大夫莫怪,路上慢走??!” 苗桂花給白爭光遞了一個顏色,白爭光立馬領會了她的意圖,十分熟稔地牽過華大夫的胳膊就滿臉堆笑地將人往外面帶。 其他村民也都識趣地散了,之前只是聞了一肚子的魚rou香味,現在他們滿腦子想的都是趕緊回去吊上一兩條魚來,然后也冒險進入毒林子里撿些白言蹊撿過的毒果子,然后再去摘一些毒草,看看能不能燉出一鍋一模一樣的湯來。 …… 送走了聞著香味闖過來的吃瓜村民,苗桂花立馬火急火燎地跑進白言蹊讀書的屋子,準備問問白言蹊燉魚的事情。 苗桂花自認為對白言蹊很了解,以白言蹊最近這三個月表現出來的樣子,之前那‘回屋念書’的話純粹就是騙人的,甚至苗桂花已經準備好進屋就看到白言蹊躺在床榻上睡覺的情景,可是當她進屋的那一剎那,她驚呆了。 仿佛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一般,厭學情緒十分嚴重的白言蹊此刻居然正伏在案頭,奮筆疾書。 苗桂花紅了眼眶,內心無比感動,在心底感慨道:“看來這言蹊丫頭真是想通了,真好!” 白言蹊正寫的酣暢淋漓呢,壓根沒有注意到苗桂花的到來,當她將整本經論典籍批了一個狗血淋頭之后,這才心滿意足地揉著酸澀的手腕子放下了筆,不經意間抬起眸,看到了正一臉慈愛盯著她看的苗桂花。 從白言蹊這個角度看,苗桂花的眼神實在是詭異,詭異的有些滲人。 “娘,你這是做什么?” “娘在看你用功?!?/br> 苗桂花眼角那因欣慰過度而流出的眼淚還未拭去,只是用力眨了眨,握住白言蹊還沾著一滴墨的手,也不嫌臟,語氣滿是欣慰道:“言蹊,娘看到你這么用功,心里高興。不過娘有個事想要問問你,你可要老實同娘說,這可是關系到咱們一家人生活的大問題!” “你想問什么就直接問唄,我還能瞞著你不成?” 白言蹊挑了挑眉,將那本被她批得一文不值的經書隨手團吧團吧丟到了床榻下,滿臉嫌棄,“草木無辜?!?/br> “……” 苗桂花看呆了,不是說讀書人最愛惜書卷的嗎?怎么白言蹊這么不愛惜,那可是剛買回來不久的新書??! “言蹊丫頭,你這是做什么?你爹和你哥為了給你買這些書,將三個多月的工錢都花了出去,你怎么能這么糟蹋你哥和你爹的心意?” 說話間,苗桂花彎下腰就要將白言蹊塞到床底的書卷拿出來。 白言蹊眼皮子一跳,她雖然知道這個時代的書卷很貴,但是沒想到這些愚人的書籍居然貴到離譜!吃驚之余,他有些想不通。 “不過這個世界上的紙本身就很貴,這些書能賣這個價格也不算太離譜?!?/br> 白言蹊看著苗桂花,見苗桂花捧著那兩本書心痛不已,搭腔道:“娘,這些書我都看完了,你拿去燒火用吧!” “燒……火??”苗桂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言蹊點頭,“對啊,看這種書純粹就是浪費時間,還不如多摘點花椒和辣椒呢。炮制成調料粉賺錢多好?” 聽到‘賺錢’二字,苗桂花頓時想到了自己進屋來找白言蹊的意圖,深呼吸幾口氣將之前聽到白言蹊要拿書卷燒火時憋出來的那口火氣咽下,“好,咱先不提書卷的事情,只要你看過就好了。我們提一提賺錢的事兒!你之前同里正說燉魚賣魚能掙錢,這是真的假的?” 白言蹊看著苗桂花臉上掛著極為少有的表情,心尖兒顫了顫,吞咽一口口水,道:“自然是真的,我還騙你們不成?那魚rou本身就是大補之物,只要做法得當,用花椒和辣椒將魚rou的腥味掩蓋下去,魚rou就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你們剛剛不是都嘗到了么?怎么,娘你想用魚rou賺錢?” 苗桂花猛地一拍大腿,根本沒有給白言蹊答案,直接急色匆匆地走出了門,邊走邊念叨:“哎,我問你干什么?明知道那毒草和毒林子里的毒果子是好東西,我還磨嘰個什么勁,趕緊摘一些回來啊,去的晚了肯定就被人給摘沒了!” 話音還未落下,苗桂花風風火火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籬笆院墻之外。 白言蹊嘴角直抽抽,賣魚rou確實賺錢,但是在不久之前她已經想到了更好的掙錢法子,造紙! 這個世界上的書卷那么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紙不便宜,她只需要根據四大發明里介紹的簡易法子將紙造出來,那肯定能大賺一筆。 “果然自己的腦子比那什么破交易系統靠譜多了!”白言蹊內心感慨一聲,提筆在那滿是糟粕的書紙上寫下了‘木工之技’四個字,哀嘆一聲,將書扣了過去。 要那個‘木工之技’能有啥用? 難道讓她用木頭雕出一朵花來? “雕?” “雕!” 白言蹊的眸子越來越亮,她想到了一個更賺錢的方法!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呢?快出來留言區里走一波??!饃君寫的好生心焦……嚶嚶哭泣中。 第9章 傻子笑傻子! 夜幕低垂,原本這個時候正是家家戶戶點起燈火吃晚飯的時間點,今日卻家家戶戶都冷鍋冷灶,家中除了留下一兩個年幼不更事的小娃看門之外,幾乎是傾巢出動,全都奔向了河邊。 之前不知道魚rou竟然那樣好吃,所以才會空守著寶山而不知道如何利用,今日既然知道了魚rou能吃,而且味道十分鮮美,這些多年沒有開過葷腥的白家村村民怎么會錯過? 大多數見識比較少的人都去河邊撈魚了,少數心里明白的人則是悄悄摸摸溜進了毒林子撿花椒去了,當然,也有一些人去摘毒草。 白家村的人雖然傻,但是卻沒有傻到無可救藥的程度。 白言蹊坐在屋子里琢磨賺錢的辦法,雖然已經有了幾個想法,但是關于具體實施的方法,她卻沒有丁點兒頭緒,頗為頭疼。 學習系統中抽中的獎勵為‘木工之技’,其中倒是包含了雕工,只要能夠買到趁手的刻刀,尋到質地合適的木料,她有把握雕出印刷板來,可問題是以現在的財力物力,莫說是買刻刀了,就是買紙都不夠。 白言蹊也想過造紙,可是現在這天氣已經冷了下來,如何能造出紙來? 怕是紙還沒有造出,造紙的人就生了一手凍瘡。 “哎……” 白言蹊咬著毛筆頭發呆,突然聽到了苗桂花急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就是苗桂花壓低嗓子的說話聲。 “素娥,爭光,你們倆出來一下,娘剛剛把那路邊的毒草都摘回來了,現在你們帶上筐和簸箕,同娘一起去那毒林子里裝毒果子去,一會兒去的人多了怕是就輪不到我們家了?!?/br> 屋內的白言蹊啞然失笑。 她的猜測果然沒錯,這白家村看似民風淳樸,不興攀比之風,可是現在再看呢? 之前的那不過是假象罷了!當初整個白家村家家戶戶都是一樣窮的揭不開鍋,所以誰家也不用惦記別人家比自己家富,可現在只是有了一點花椒和辣椒,白家村的人就開始相互防范起來了,這說明了什么? 這說明了人性! 瞅一眼那經論典籍的開篇那句‘人之初,性本善’,白言蹊嘴角滿是嘲諷的笑意,提筆將‘善’字劃掉,在旁邊批注了一個‘惡’字。 人之初,性本惡。 這才是人性。 “雖然這樣的人性聽起來不如‘善’體面,但勝在真實。唯有讓少數人家先富起來,這樣才能刺激到那些習慣了犯懶的人,讓他們也開始奮起直追,靠自己的雙手與汗水勤勞致富?!?/br> 白言蹊似有所悟,喃喃自語。 放下筆,走到院子中,白言蹊叮囑苗桂花和白爭光、李素娥,“那毒林子里面的東西叫花椒,你們去摘的時候切記只取上面干爽的那一層,下面雖然也是花椒,但是長時間被埋著,一是不大干凈,二是怕已經受了潮,影響口味不說,若是已經發霉長毛,那可是禍害人身子的。那毒草名叫辣椒,就沒那么多忌諱了,但凡是長在枝頭的,只要沒有被蟲子叮壞就全都摘回來吧!” 在苗桂花的心里,現在的白言蹊已經變成了全身籠罩著智慧之光的文曲星,她哪里還會再提白言蹊是不是讀書讀傻了,犯了癔癥之類的事情。 讀書讀傻的人會知道魚rou能吃嗎? 讀書讀成傻子的人會知道那毒草和毒果子沒毒嗎? 笑話! 若是現在誰敢說白言蹊是傻子,苗桂花絕對會叉腰指著那人的鼻子罵上兩個鐘頭! “行,娘記下了,你在家里安心看書,白粥娘已經熬在灶上了,你隔上一段時間就看看,別讓粥給熬糊了。清源,你看著點你小姑姑??!”苗桂花不放心地叮囑道。 白言蹊一臉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哪有讓小侄子看著自家姑姑的道理?這怕是被說反了吧! 按照苗桂花的本意,她可沒有說反,相對于白言蹊這個能惹事的丫頭來說,她更相信雖然年紀小但勝在性子沉穩靠譜的孫子。 白言蹊目送苗桂花等人走出院門,進灶間看了一下鍋里的水,估摸了一下時間之后,再度返回屋子看書挑刺去了。 兩種不同的觀念在書卷上碰撞的感覺實在是太過奇妙了,簡直有毒得讓她上癮。 苗桂花領著兒子兒媳走出院門之后,憋了一肚子疑惑不敢問的白爭光終于開口了。 “娘,為什么我們要去撿那花……花……花啥來著?不管了,我還是叫那東西毒果子吧!為什么我們要去林子里撿毒果子那而不是去河里撈魚?毒果子不過是調一下魚湯的味道罷了,我們吃的是魚rou而不是毒果子??!” 苗桂花嘆一口氣,她早就發現了,這個大兒子雖然相貌不錯,長得還算英俊,可腦子卻遠遠不如小閨女精明,縱然她是親娘也嫌棄。